“讨厌啦,哥哥!”
少女猛地站起身,离开了餐桌,带着满脸的嫌弃快步走出士官餐厅,留下那个高大的男孩子一脸无奈而惊诧地坐在一旁,他只是将碗中的鸡腿夹到了她的餐盘里,却不想她——自己的妹妹居然反应如此激烈。
“哎呀!好烦!不要你管啦,哥哥!”
甩开他递来毛巾的那只手,少女轻揉一下自己刚刚挨了一记重击的左肩,稍微理了一下被汗水浸湿,黏在鬓角的栗色头发。又一次站上训练台,朝着对面的肌肉男摆好架势,“再来,继续!”她几乎是吼叫着,却没有看见台下,自己的哥哥悄悄地拭去眼角的泪滴。
“别管我了好不好!”
冲击步枪可以产生超高速的高压气流,但同样也会产生巨大的可感后坐,她被震地连退数步,几近跌倒时,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接住了她,她却在站稳后赶紧甩开了他走开了。
他们是兄妹,本该如大家所想的那样情同手足,亲密无间。
但是他们没有。
少女并不喜欢哥哥对自己那几乎无微不至的关怀,她想要靠自己的力量证明自己的价值,而不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但他似乎并不了解她的感受。
即便她很多次表现出自己对这种关照的反感,少女每天早晨醒来还是会发现自己的衣物被收拾的整整齐齐,按从内衣到外套的次序规整地摆放在床前;每个训练的间隙都会看到他递来的毛巾,或是一瓶水;每次拖着一身疲倦回到床上时总会在半睡半醒间,感到半搭在自己身上的被子会被人上提几分,遮盖住她的玉背。
每当他表现出对她的关心时,她会感到厌恶。
她知道他已然成为了军营里最为优秀的战士,这只会加剧她的反感:已经站在顶级的他,对她施以的任何帮助都被她当做了一种出于怜悯而进行的施舍,她几乎都能感受到哥哥关怀的眼神中若隐若现的那一丝轻蔑与鄙视。
她要成长,她要向上爬,要超过他,战胜他。
用她自己的力量。
哥哥显然不会意识到这些,他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拼命爬到最高的地方,只希望能够更好地照顾自己的妹妹。
正如在那末日般的废墟中,面对着行将咽气的父母时,他所承诺的那样。
要让妹妹平平安安,快快乐乐,过上最好的生活。
用他自己的力量。
爱之深,恨之切。
直到那天。
靶场中,一个又一个废旧坦克靶标被冲击波砸的稀碎,她似乎将对哥哥的恨全部倾注于这些标靶之中。少女不顾训练时留下的伤痕,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全然迁怒于这里,开火,开火,又开火。她的右肩几乎要被震到散架,但她仍咬着牙,再一次扣动扳机。
直到确认这靶场中没有一辆善终的坦克时,她将冲击步枪一抛身体一摊,跪倒在地。
有点意外,他这次并没有及时出现,将她稳稳托住。
她的身体颤抖着,她想笑,嘴角已经咧开了弧,她又想哭,两行清泪已然自眼角流出。
你看到了吗?我可以做到,靠我自己!
你没托住我对吧?你知道退缩了对吧?!我可以做好我自己的,哥哥!
可你,为什么不来呢?
沉寂,一片沉寂。
为什么不来呢?
她疑惑,甚至有些不适应了,她本以为哥哥会如预想般来到她身边,她也如预想般挣脱他,再痛骂几句。
他还是没有来。
……
罢了,你不来自己找骂,那我就自己去骂你好了。
少女起身,拿墨绿色的套袖拭去自己的眼泪和后坐力导致的鼻血,通身科技感的碧绿衣裳染上了一抹鲜红,她望着被浸湿的衣袖愣了愣。
往常都是这个时候,哥哥会递来毛巾的。
罢了。
少女转身打开门,跑出了室内靶场。
迫不及待地想要在哥哥面前炫耀,亦或是想要尽快见到哥哥,不知道哪个更能描述她此时内心的想法。
哥哥只是一次没有出现,便已搅得她心烦意乱,待她回过神时,已经晚了。
外面,是人迹罕至的阿拉斯加,是零下40华氏度的极寒之地,而自己,却早在训练时便因笨重而丢弃了那套可以帮她抵御严寒的外骨骼机甲,现在的她只穿着一身紧身衣,而寒冷正逐渐刺入她的皮肤……
在被冻到失去知觉前,她只希望自己能再看到那个身影。
哥哥的身影。
“呃……”
她醒了。
她没事。
“放心,阿莉兹小姐,你没有大碍。”军医的声音窜入脑海,令她心安了几分。
“那……哥哥呢?”
军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少女心中暗叫一声不妙。
“哥哥呢?!”她的语气急促起来。
她不敢相信,那个自己一心渴望战胜的男人,那个最优秀的士兵,那个最疼爱自己的人,那个自己眼中最坚强的人,此刻竟是如此的脆弱,如此的不堪一击。
望着那个躺在病床上,连接这各种仪器管路的人,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是在边防巡逻时遭遇到那些敌军的,”军医在一旁解释道,“他击退了他们,自己也挨了几下。”
“外骨骼救了他一命,但溶解束摧毁了他的辅助行走装置,他急着去看望你,就扛着几十千克的装甲徒步跑了六公里多。”
“他找到你,然后把他的外骨骼卸下,给你穿上,没有任何犹豫。”
“他就这样搂着你,等到我们意识到你俩失踪并于两小时后找到你们时,他的生命体征已经很微弱了……”
听到这里,少女再也无法压抑住内心的情绪,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阿莉兹小姐,菲恩他……是我们最好的战士,也是你的亲兄长,他倾尽自己的所有只是为了你,和我们反抗军的平安……”
“哥哥!!!”少女哭喊着,那一切的怨恨都在此刻烟消云散,她只希望他能醒来,能再好好看她一眼。
……
……
一周后
从靶场上下来,阿莉兹把冲击步枪放在一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休息区,如一只小鸟般飞进哥哥宽广的怀中。
“哥哥!”
坐在轮椅上的菲恩微笑着,一手拿着毛巾拭去她脸上的汗水,另一只手则轻抚她栗色的秀发。
“你最近进步很大啊,走的时候记得穿机甲哦。”那是一句十分温柔的男声。
“哥哥,我再也不会任性了,我什么都听你的。”她搂住他的脖颈,头枕在那壮实的胸膛上。
“这才是我的好妹妹。”他笑着揉了揉她的头。
“哥哥~头发又让你弄乱了啦!”
“嘿嘿嘿,哥哥回头给你好好梳,保证会更漂亮。”
“说好了哦~哥哥到时候不准耍赖!”
“好好好,今晚想吃什么?”
“牛排!今天训练我都要累死啦!”
“嗯呢,哥哥亲自给你做。”
“哥哥最好了!”
远处,阿莉兹的冲击步枪和菲恩的大口径半自动狙击步枪放在了一起,前者玲珑娇小,后者沉稳厚重,宛若一对天造地设的情人。枪身上则镌刻着同一句话。
“Together, we are strong !”
(羁绊之力,披荆斩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