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楼,方宏哲心里发慌,有些控制不住脚步,险些在三楼楼梯拐角撞上一个晚归的男人。
也许为此受了一惊,他不自觉放慢脚步,于是在快到一楼又碰上一个女人的时候没再重蹈覆辙。
他这会心急火燎,根本顾不上细看那女人的长相,只是因为擦肩而过时,有一股幽淡香气扑鼻而来,使他不由得精神一振,这才回头多看了一眼。
可惜这栋楼一、二层楼道灯都坏了,那女人走得又急,方宏哲只是大概看到一个曼妙的背影轮廓。
方宏哲也没把这段小插曲放在心上,楼上卧房里还有个一丝不挂的宋斯嘉在等着他呢!
他走得很急,简直像要跑起来似的,一边走一边小声嘟囔地埋怨自己!
就在刚才他想到要给昏睡的宋斯嘉拍裸照,跑到客厅摸遍衣裤口袋都找不到手机,方宏哲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一定是把手机忘在车里了。
刚才过来的一路上,他一直把手机插在车充接口上,要是平时他不至于遗忘,但今天身边的宋斯嘉令他头脑发昏,下车时只顾着去扶她,结果把还在充电的手机忘得干干净净。
那怎么办呢?
方宏哲想到的第一个替代方案是拿宋斯嘉的手机去拍照,眼下这种关键时刻,他觉得不能让宋斯嘉离开自己的视线,至于怎么把宋斯嘉手机里的裸照传给自己,那又不是什么难事。
没想到,宋斯嘉的手机设置了开机手势,这难倒了方宏哲。
要是指纹解锁还好办,反正宋斯嘉就躺在床上,就算要用她十根手指的指纹都没问题,可开机手势就麻烦了,方宏哲胡乱尝试了三四次,想碰碰运气,但毫无意外地统统失败。
当下他还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下楼去自己车上找手机,另一个就是放弃拍裸照的计划,就这么干坐着等等待肉棒恢复状态。
思前想后,最后方宏哲还是扛不住掌握裸照,便于今后长久地威胁宋斯嘉这个巨大的诱惑,他决定去车上拿手机。
他觉得宋斯嘉短时间内应该是不可能清醒的,自己快去快回,不会耽误什么事。
这种状态下,方宏哲当然心急如焚,恨不得一步就能跨到自己车子边上。
离开宋斯嘉的家还不到五分钟,对他来讲好像已经耗去了半个小时。
抱怨完了自己,方宏哲又开始抱怨清桂园里有车的人怎么那么多?
要不是被他们占满了附近的车位,自己何必把车停得那么远?
终于回到车上,方宏哲拔下手机,放进了裤子口袋。
接下来他并没有立刻返回,而是发动车子,开出了清桂园的后门。
他想要出去买些东西,虽然已经很晚,但应该还有不少药店开着门,方宏哲想找家正规大药店买点“伟哥”,对自己眼下这种尴尬的状态提供些帮助。
这种药的大名如雷贯耳,但方宏哲从来只是耳闻,没吃过,也没买过。
他隐约记得以前好像看到过一篇文章,说这种药的主要功效是延长勃起时间,并不能有效促进勃起,但那也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已,自己现在这副疲软的样子,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试一试,否则如果一直不能恢复状态,难道今晚就只能搞笑地对着宋斯嘉的肉体干瞪眼吗?
方宏哲对清桂园附近的街面不熟,不知道要走出多久才能找到药店,还是开车出来更保险一些。
他的运气还行,只开出两个路口就看到一家灯火通明的大药店,进去一问果然也买到了“伟哥”,一来一回只用了二十多分钟。
依旧把车停在原来的位置,方宏哲几乎是一路小跑地往回赶。
急惊风撞上慢郎中,方宏哲恨不能直接飞到宋斯嘉身边,可偏有不长眼的人非要找他麻烦。
这会差不多是晚上十一点,小区里突然多出一个气喘吁吁、走不了几步就小跑一段的中年男人,面目又很陌生,自然引来正在巡逻的小区保安的注意,拦下他来盘问。
方宏哲一肚子不满,也没法发作,生怕万一弄巧成拙反而纠缠更深,浪费更多时间,耐着性子解释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打消保安对他的疑心,得以脱身。
等他匆匆跑进宋斯嘉家所在的那栋楼,距离他之前离开已经差不多过去个把小时了。
方宏哲急吼吼地上楼,借着昏暗的楼道灯光,试着把钥匙插到门里,尝试了几次都不成功,不由得笑话自己实在太过心烦气躁,竟连这么简单的操作都搞不定。
自嘲过后,方宏哲的心反倒定了许多。
他抬起拿钥匙的那只手抖了一抖,常常呼出一口气。
另一只拎着装药的塑料袋的手不自觉地探到裆下,拱了拱依旧疲软的肉棒,下意识捏紧了袋子。
等会吃了“伟哥”,不知道能不能恢复状态,退一万步说,如果始终不见好转,那今晚一定要拍下足够多的裸照,必须攒够将来和宋斯嘉周旋的筹码。
如果能在宋斯嘉清醒时操她,不是更爽吗?
既彷徨又兴致勃勃地转着各种念头,注意力一转移,插钥匙的动作反倒顺畅,方宏哲拉开门,一步迈入,正想换鞋,突然看到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惊得他身子一震,手中的塑料袋“啪”一声掉落在地。
宋斯嘉斜靠沙发背,半躺半坐,身上穿了件浅蓝色棉质连身长睡衣,神情困顿,但双眼毫无疑问是睁开的。
她左手也拿着个不知包裹了什么的塑料袋,恰好可以单手握住,轻轻抵在脸颊上。
她,竟然已经清醒了!
可能是因为听到门锁的响动,意识到方宏哲回来了,宋斯嘉冷冷地将视线望向家门的方向。
“宋……宋……”方宏哲受惊不小,脑子瞬间短路了,竟连“宋老师”三个字都说不全了。
他实在难以相信宋斯嘉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清醒过来,第一反应居然是转身就逃,但方宏哲也明白,这事毕竟不是逃走就能解决的,还是要想办法解决。
要想解决,就必须为今晚发生的那些事,找出一些说得过去的理由。
可刚才他离开时,任由宋斯嘉赤裸地留在床上,甚至还做了些“多余”的事,方宏哲一时想不出该怎么解释。
宋斯嘉就这么沉默地盯着他,看不出有什么怒色,自然也不可能有任何善意的表情。
或许过了几分钟、十几分钟,也可能只是几秒而已,方宏哲被她盯得心慌,只觉得整个后背都浸满了冷汗,脑子昏沉沉的。
像被此刻房间里无形的巨大压力推挤,他无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屋门还没关,他退了一步,脚跟就踩在门槛上,别了一下,险些摔倒。
“关门。”宋斯嘉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方宏哲完全是本能地反手拉上屋门,这会他没有思考能力,对宋斯嘉说的话几乎是言听计从。
厨房的方向传来声响,方宏哲茫然望去,一个陌生女人端着两个杯子走了出来。
他这会既没心情,也没余暇去细看这女人的模样,只是心底泛起阵阵困惑:“这女人是从哪冒出来的?”
顺着方宏哲的视线,宋斯嘉也看向了厨房的方向,她的神情此刻看上去冷意森然,其实是强撑出来的,连越走越近的鲍嫣琪的长相都看不清,心思也依旧迟钝,只是不妨碍满心都是对闺蜜的感激。
之前聚餐时,宋斯嘉虽然控制不好喝酒的量,但在没有彻底失去自制时还是有所警醒的。
在领导那桌一气喝了许多后,她离开包厢给鲍嫣琪打了个电话,想问问闺蜜有没有从苦溪回来。
如果她已经回到市区,宋斯嘉就想让她今天再住到家里来陪陪自己。
当然,她那时不可能预知后来会发生什么,只是担心自己醉得厉害,家里最好还是有个伴能照顾一下。
鲍嫣琪在电话里说她还在苦溪家中,原本的计划是第二天一大早赶回市区去上班。
这样一来,宋斯嘉就没把后半截话说出来,她不想因为自己喝醉酒,就太过劳烦闺蜜,深夜从苦溪往回赶。
虽然宋斯嘉没提什么,但心思细密的鲍嫣琪还是有所察觉。
听闺蜜抱怨了几句今晚多喝了几杯,又明显听出她口齿不清、反应迟钝,确实带了很浓的醉意,鲍嫣琪不由得平添了几分担心。
她知道齐鸿轩这几天出差在外,清楚闺蜜一旦喝醉,今晚没人能照顾她,当机立断改变计划,连夜赶回市区。
鲍嫣琪决心下得够快,否则真不一定能赶上最后一班从苦溪开往市区的专线车。
虽然是晚上,路况较好,但城际公交开得还是很慢,差不多用了两个小时,鲍嫣琪才抵达终点站中宁市汽车南站,换乘出租车又花了将近半个小时,鲍嫣琪才终于赶到城北清桂园。
她上楼时,其实恰好和方宏哲擦身而过。
她在楼下观察了一下,看到宋家客厅有灯光,判断宋斯嘉应该已经到家了,她担心喝醉的闺蜜在家里胡乱折腾,所以根本没拿正眼去看那个正下楼朝外走的不起眼的中年男人。
虽然手里有钥匙,但毕竟不是自己家,鲍嫣琪一开始没有直接拿钥匙开门,而是按了几下门铃。
迟迟不见有人回应,她怕宋斯嘉醉晕在家里,事急从权,她这才掏出钥匙开门进屋。
客厅没人,但沙发脚边的地上却扔了一堆衣裙,沙发角上还挂了条内裤,一切看上去都很凌乱,显然这些衣物的主人脱掉它们时状态并不正常。
鲍嫣琪笑着摇摇头,印象中好像从没见过宋斯嘉发酒疯,真是活久见啊。
卧室的灯也亮着,从半掩的门里透出,鲍嫣琪轻轻呼唤闺蜜,推门走进房间。
看清卧室里的场景,鲍嫣琪吓了一大跳!
她本以为宋斯嘉在客厅脱光衣服以后,可能会洗个澡,换上居家穿着躺在床上休息,没想到入眼的却是她一丝不挂地摊成个大字平躺在床上,床边地上还丢了好几套情趣内衣似的衣物,这让鲍嫣琪百思不得其解,宋斯嘉酒后兴起,在一件件地试情趣内衣吗?
倒是看不出她也对这个也兴趣浓厚嘛!
走近几步,鲍嫣琪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再细看,才发现宋斯嘉双腿间像是多出了某样诡异的东西。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坐到床边看得清楚,她才确定原来自己并没有看错。
宋斯嘉的肉穴中竟然塞了一把倒柄而入的牙刷,牙刷柄差不多有三分之二的长度深没入穴中。
鲍嫣琪脑筋更是转不过来了,进门后看到的所有这些都透着十分诡异的气息。
自己这位闺蜜在干嘛?
酒意发作,回家把自己脱一个精光,回到卧室翻出一堆情趣内衣,然后拿牙刷自慰,自慰到一半醉意涌起,昏睡过去,把插在肉穴中的牙刷继续留在身体里?
不会吧?
一些进门时看在眼里但并没有放在心上的细节突然在脑海中迸现,鲍嫣琪怕自己看走了眼,转身走出卧室,回到客厅门边。
进门处右手一侧设有鞋柜,上面摆了个男式手提包。
鲍嫣琪记得自己昨天上午离开时,绝对没看到这里放着一个包。
齐鸿轩这几天都不在家,突然多出来的这个男包,就显得很奇怪。
对此,鲍嫣琪只能想到四种可能:首先是宋斯嘉把丈夫的包拿出来放在这里,看她酒醉的程度,很难想象她还有闲情余力做这种事;其次是齐鸿轩提前回家,但自己进门有好一会了,并不见家里还有其他人;然后是一种比较尴尬的状况,是宋斯嘉有情人,趁丈夫不在就约到家中幽会,但这只是一种理论上存在的可能,鲍嫣琪不信闺蜜会做这种事;如果以上都不成立,那么剩下的最后一种可能……
“齐鸿轩!齐鸿轩你在家吗?”鲍嫣琪喊了几声,想看看会不会是闺蜜的丈夫真的提前回了家,此刻不知窝在哪个房间里。
她懒得一个个房间去查看,干脆放声喊叫,如果齐鸿轩真在家,就算是睡着了也该被叫醒了。
迟迟无人回应,鲍嫣琪基本确定可以排除第二种可能。
这样一来,最后那种比较糟糕的可能越来越像是事情的真相了。
鲍嫣琪心情沉重,呆立了一小会,突然想到了什么,匆匆跑回卧室,趴到床边,为排除某种糟糕的可能,尽力分开宋斯嘉的双腿,用手指轻轻触碰着闺蜜的下体。
虽然已经多年没有性生活,但鲍嫣琪也谈过恋爱,有过经验,仔细检看一番,觉得从表面迹象来看,宋斯嘉今晚应该没有发生过实质上的性行为,那柄插在肉穴中的牙刷倒更像是一种恶劣卑污的猥亵。
如果是这样,倒还是不幸中的万幸。
想到这里,鲍嫣琪这才发现自己心神慌乱,居然一直任由那柄牙刷插在闺蜜的肉穴中,气得一把将它拽了出来。
鲍嫣琪也顾不上去想为什么有人能如此猥亵闺蜜,却不干脆直接强奸了她,只是觉得庆幸不已。
要想弄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味靠猜是没用的,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赶紧把闺蜜弄醒。
可不管鲍嫣琪如何呼唤,宋斯嘉还是沉醉不醒。
如果只是昏睡,鲍嫣琪倒也不急,可门边那个男包却在时时敲打她的神经,既然包还在,那就说明包的主人只是临时离开,很可能随时都会回来。
尽管自己现在已经赶到,但毕竟也只是孤身一人,那个男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个性、脾气、体格,鲍嫣琪一无所知,只能作最坏的想象。
万一真是个坏到了家的男人,那么如果在他回来以前,宋斯嘉还没醒来,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
难道要报警吗?
可万一事情没有那么严重,一旦报警,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对宋斯嘉是不是真的好?
鲍嫣琪左右为难。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试着叫醒宋斯嘉最要紧。
又尝试了一会儿,眼看闺蜜还是毫无反应,鲍嫣琪无奈站起来,在房间里踱了两圈,突然想到了什么,冲去厨房打开冰箱翻找。
她记得宋斯嘉前天晚上冻了两大格冰块。
听她说夏天里家里常这么做,齐鸿轩有时喜欢喝上两杯红酒,而她本人可能会喝雪碧苏打水作陪,都喜欢往里面加上两小块冰。
两大格的冰果然都还在,鲍嫣琪手忙假乱地接了满满一大盆冷水,又把一格冰块全都倒入,探手试了试,即便在夏天里,浸入冰水中的手还是感到阵阵刺痛,看来效果还不错。
她端着这盆冰水回到卧室,看着床上的宋斯嘉,不免还是犹豫了一下。
要不要把事做得这么绝?
鲍嫣琪还是试着先往宋斯嘉脸上泼少许冰水,只换来她皱起眉头无声地蠕动几下嘴唇,偏转脸去。
既然如此,我也没办法了!
鲍嫣琪狠狠心咬咬牙,举起水盆,狠狠将整盆冰水对着宋斯嘉的身体正面泼去。
“嗯!”被冰水兜头浇得满脸满身的宋斯嘉浑身颤抖,轻吟一声,勉强地睁开眼睛,像被房间顶灯刺目的灯光迷了眼,整张脸皱在一起,眼皮又不自觉地闭拢。
鲍嫣琪先是心头一喜,见她还是没有清醒,又焦虑起来,双膝跪倒伏在床边,使劲推摇闺蜜:“醒醒!别睡了,别睡!快起来!起来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
宋斯嘉鼻间发出一声声抗拒的呢喃,再次睁开眼睛,可还是没过几秒钟就又重新闭拢。
她这回不但重新闭上眼,还偏转头去。
鲍嫣琪心里发急,但不敢再往闺蜜身上浇冰水,反而是怕她受凉气过甚,在衣柜里翻出两条毛巾被,将其中一条铺在地上,冲进卫生间拽出一条毛巾,帮宋斯嘉上上下下地抹干身体,费尽气力将她从湿透的床单上搬下,安置在平铺的毛巾被上,又把另一条毛巾被盖在她身上。
这一番折腾使鲍嫣琪累出一身大汗,安置好宋斯嘉,她又跑进厨房,把剩下最后一个冰格里的冰块全都倒进一个小塑料袋,举着这个冰袋在宋斯嘉额头、面颊上细细摩挲。
其实,在被冰水泼身的一刹那,宋斯嘉就已经从沉睡中醒来,只是酒意未消,困意浓重,实在睁不开眼罢了。
鲍嫣琪将她搬动,为她擦身、冰敷这些动作,她都有所感觉。
时间一久,刚才泼在身上那一大盆冰水所带来的寒意,重重泛起,慢慢透骨而出,刺得宋斯嘉的神智渐渐有了几分苏醒。
鲍嫣琪用冰袋轻敷片刻后,她终于再一次睁开眼,这一次她坚持着没有再立刻又闭眼,而是略显茫然地看着鲍嫣琪,从表情来看,她应该还是无力思考,一时无法清楚理解眼下的局面。
就在方宏哲买到了“伟哥”,重新回到清桂园那个时间点,鲍嫣琪才好不容易地和宋斯嘉完成了有意义的沟通。
后者听闺蜜细细解说了自己清醒前的模样,强忍剧烈的头痛,找出一套睡衣穿好,拿着已经开始化水的冰袋敷着脸颊,强迫保持有限的清醒,在鲍嫣琪的搀扶下来到客厅。
鞋柜上那个手提包非常清楚地显示了今晚出现在她家中那个男人的身份。
不用翻看包里的东西,宋斯嘉认得这个包是方宏哲的,而这个名字一出现在脑中,宋斯嘉似乎从记忆的迷宫里翻出来许多零星的碎片。
在彻底昏睡之前,她似乎听到了一些方宏哲和林倩的交谈,只是那时她根本无力也完全没有意识提出反对。
宋斯嘉给林倩打了个电话,尽可能平淡地问是谁把自己送回家的,别的一概没提。
“是那个姓方的吗?”鲍嫣琪扶她在沙发上坐好,宋斯嘉无力独力端坐,只能软绵绵地靠在沙发背上。
“对……”宋斯嘉这会说不了太多的话,嗓子都还是哑的,“他会回来,回来再说。”
确实,就在她说完这句话后不到五分钟,方宏哲就回来了。
他一头闯进家门,毫无心理准备地面对已经清醒的宋斯嘉和突然现身的鲍嫣琪,一下子被吓懵了。
如果没有鲍嫣琪的存在,只是单独面对刚刚清醒的宋斯嘉,方宏哲还是可以照计划一口咬死说是她先主动的,趁她醉后昏沉,多半不可能当面戳穿自己;如果宋斯嘉还没醒,但对面对鲍嫣琪,他也可以用这个借口,把眼前的局面说成是他和宋斯嘉两人间的通奸,无非是被她的某位亲戚或朋友撞破了而已,这种事两人都有责任,鲍嫣琪可能也不会对他问罪过甚,趁宋斯嘉未醒,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说。
但方宏哲倒霉就倒霉在必须面对一个最糟糕的局面:宋斯嘉已经醒了,身边还多出一个女人,她既可以充当证人,也可以帮着宋斯嘉责问自己,很多似是而非的说辞就不一定靠得住了。
“刚才你干了什么?”宋斯嘉的声音有些沙哑,语气与平时相比显得生硬冰冷。
她接过鲍嫣琪递来的水,放到唇边呷了一口,目不转睛盯着方宏哲,目光中满是前所未见的寒意。
“没……没……”方宏哲被看得心乱如麻,不知该怎么回答。
“刚才你干了什么?”宋斯嘉头痛欲裂,把冰袋放到腿上,托着额头不住地揉,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口气冷硬如前。
方宏哲终于理顺了气,但脑子还是有点转不过来,顺着自己之前的思路分辨:“没,没什么,只是我们都,都喝醉了……”
“我看你根本没有喝醉吧?”鲍嫣琪打断他的狡辩,“我刚才亲眼看到你下楼,走得很快很稳,哪里像喝醉了?你看看嘉嘉现在是什么样子?再看看你自己的样子,谁喝醉了,谁没喝醉?你如果非说自己喝醉了,那我们去看小区监控,看你进来出去这几趟,到底有没有喝醉的样子?”
方宏哲被她暴雨疾风般的话语又吓出一身冷汗,他这才意识到眼前这女人就是自己之前在楼道里遇到的那个。
她这番话清楚明白,一句“小区监控”,基本就把自己那个“喝醉”的借口击得粉碎。
宋斯嘉是自己扶着上楼的,为了赶时间,刚才下楼时又是连跑带蹦的,还开车进出小区,哪里像是喝醉了?
如果调出监控来看,多半这些场景都会出现在镜头里。
这种拙劣的借口只能拿来蒙酒后脑筋不清楚的宋斯嘉,根本经不起查,甚至说,都不必去查监控,随便找几个今晚一起吃饭的同事问问,就能问到自己聚餐后的状态如何。
“刚才你干了什么?”宋斯嘉又问了一遍,好像只会说这一句话,但就是这么单调的一句话,每重复一遍,都使客厅里的空气无形中更加凝重三分。
方宏哲的头也开始疼了。
“刚才,刚才,我送你回家,然后……然后可能,可能因为你醉了,所以……所以比较主动,我……我就……”
这次是宋斯嘉打断了他,她说话的速度很慢,但吐字却还是很清楚:“我朋友泼冰水才能弄醒我,整个床单现在还是湿的,我醉得那么厉害,你给我解释一下,我还能怎么主动?我朋友发现我的时候,我什么都没穿,我醉得根本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你跟我说说,是谁给我脱得衣服?还有,你可别说,那个,那个东西是我自己插在下面的!”她边说,边用手使劲揉着脸颊,一个个的问题抛出来,声音听着越来越有气无力,但口气却越来越寒。
对这些问题,方宏哲无言以对。
如果现在只是他和宋斯嘉对峙,多少还能蒙混抵赖几句,可鲍嫣琪就站在一边,宋斯嘉说的每句话她都能作证,无形中把他很多的狡辩都堵死了。
“方宏哲,我必须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如果你一定要抵赖,我只能报警了……”说到这里,宋斯嘉似乎用尽了气力,声音低沉得近乎听不清,即便如此,最后这句话还是吓得方宏哲再次冷汗淋漓。
鲍嫣琪接过话头:“刚才卧室里的场景我全都拍照取证了,今天一起吃饭的你们那些同事也都可以请来作证。姓方的,如果我们报警,你知道‘猥亵罪’怎么判吗?五年!”
方宏哲满面惊慌,手足无措,他的心彻底乱了。
报警!五年!见鬼了,怎么局面一下子这么糟糕了?
如果宋斯嘉现在单独在家,她是不会在方宏哲面前说出“报警”这么绝的话的,谁知道一旦他狗急跳墙会做什么?
但现在她们是以二对一,就还是比较安全的,以宋斯嘉往日对方宏哲的了解,这个男人应该没有那么大的胆量。
“你,说实话,是你脱了我的衣服吗?”宋斯嘉声音显得疲惫无力,像随时可能失声,但语气听着比之前似乎要显得温柔一些,方宏哲此刻极为敏感,这一点点细微的变化也被他捕捉到了,只是他心中慌乱,想不明白这种变化代表着什么。
“是你脱了我的衣服吗?”宋斯嘉又问了一遍。
“是的……宋,宋老师,对不起!对不起!我昏了头了!其实,其实我还是喝了些酒的,酒精还是有作用……我昏了头……”方宏哲决定不再死扛,顺着宋斯嘉的意思先承认一些不甚紧要的事,安抚一下她,免得真的激怒了她,但同时也不忘再辩解几句。
宋斯嘉没理他的强辩,继续问:“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脱我衣服?”
“因为……因为……”这个问题让方宏哲为难。
刚才被问得慌了,觉得不能一味抵赖,惹火这两个女人没什么好处,于是他就拣今晚自己做的那些事中最不要紧的一件认了,可是一旦认了,就没法再改口,宋斯嘉现在顺着这点追问,方宏哲都不知该怎么继续回答了。
宋斯嘉没有追问过甚,只是死盯着方宏哲。
她的目光里因为还带着掩不住的疲倦和混沌,其实也算不上严厉,但其中毫不转移的坚决意味足以令方宏哲难以招架。
“宋,宋老师,对不起……刚才,我,我酒上头!没忍住,真的,就是酒上头,没忍住!你知道的,我对你……我对你一直都很仰慕的,一时糊涂……”方宏哲觉得说自己也彻底醉了肯定站不住脚,但一口咬定有几分醉意,还是可行的。
“那你为什么在我家?我和林倩说好让她送我回家。”
这个问题没有那么尖锐,没什么不能说的,方宏哲略松了一口气,回答也干脆得多:“她还要送小包,你们两个不顺路,所以就由我送你回家。”
“是她提出要你代送,还是你主动说要替她送我?”
“这个……”方宏哲觉得这些事情说得越细,对自己越没有好处,又犹豫起来。
宋斯嘉不耐烦地眯起了眼睛:“你说不说都没关系,我可以马上打电话问林倩!”
“我主动说要送你!”方宏哲只能老实承认。
“送我到家,就脱我的衣服?”
“呃……这个……是我……”方宏哲嗫嚅了许久,突然一下子跪倒,“宋老师,对不起!我是做错了!但是我真的,真的没有侵犯你!我只是脱了衣服!”
“只脱了衣服?!”宋斯嘉突然提升语调,给人一种立刻要拍案而起的错觉,其实此刻她根本一点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方宏哲想想自己刚才做的那些,立刻就怂了,迟疑着说:“还有……还有别的,别的一些……我没忍住,是有,有动手动脚的……但是,但是我发誓!我发誓,绝对没有真的侵犯你!这个,这个你应该,应该也能感觉出来的!”
宋斯嘉叹了口气:“你走吧。”
方宏哲一时没有听明白她的意思,依然跪在地上大声哀求:“宋老师,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这样了,宋……”
“你走吧!”宋斯嘉打断了他的话,满带倦意地挥了挥手。
方宏哲终于懂了,但不知道自己算是过关了,还是宋斯嘉不想再跟自己废话,满腹犹疑地慢慢起身,磨磨蹭蹭退到门边,忍不住又转身小声问:“宋老师,你,你不会报警吧?”
宋斯嘉抬起眼,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我不报警。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是!是!我走!我走……”得到了“不报警”的承诺,虽然心里还是没底,但悬着的心终究还是放下了一些,方宏哲不敢再多待,慌乱逃出门去。
“真的不报警吗?”方宏哲一出门,鲍嫣琪就赶紧坐到闺蜜身侧,使她上半身倚到自己身上,轻轻帮她揉按太阳穴,“太便宜他了!应该让这种混蛋受到惩罚。”
“会的。”宋斯嘉把头靠在闺蜜肩膀上,闭着双眼,如同梦呓般轻声说,“不报警……”一边说,她一边伸手从沙发靠背边上被自己的腿遮挡住的位置摸出手机。
“但也不会便宜他!”
第二天傍晚,快到晚饭时间,齐鸿轩回到家里,但宋斯嘉并没有在家等他。
掏出手机,犹豫片刻,齐鸿轩又打消了打电话给妻子问问她在哪儿的想法。
他觉得应该表现出一点冷漠,让宋斯嘉明白她在他这里也并不是那样重要,可能更好一些。
本想先收拾行李,但熬不过肚子饿,齐鸿轩决定下楼吃些东西再说。
饭吃了一半,宋斯嘉打来电话,她刚刚到家,看到了他留在客厅里的行李箱,估计他正在外面吃饭,就跟他打个招呼,自己已经到家。
齐鸿轩没问她之前去了哪里,故作云淡风轻地吃完饭,还刻意在外面多磨蹭了一会,才慢腾腾回到家中。
意料之外,不止是妻子在家,她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闺蜜居然也在。
见他终于回家,鲍嫣琪倒也并没有多待,和宋斯嘉简单说了几句就告辞。
齐鸿轩满腹疑惑,却不想表现出来,正想打开行李箱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却被宋斯嘉说的话彻底震惊。
“今天我向系里举报了方宏哲。”宋斯嘉的口吻很平淡,像平时说起课题组里的工作似的。
齐鸿轩对她这句话一时无法理解,举报方宏哲?
举报什么?
方宏哲贪污了课题组的经费?
他抄袭了妻子的学术成果?
“昨天我们系里聚餐,我喝多了,方宏哲趁我喝醉了猥亵我。我今天一早找老李举报他性骚扰!”
“什么!”齐鸿轩装了半天的淡定瞬间破功,火燎屁股般跳了起来,“他怎么你了?”
宋斯嘉抬脸看了丈夫一眼:“脱我衣服,动手动脚。”
“脱……”齐鸿轩只觉得一时间无法容纳这短短八个字背后包含的庞大信息量,脑子有些被塞住了,气急败坏地原地转圈。
宋斯嘉面无表情地看着丈夫。
正像她说的那样,今天上午刚到上班时间,宋斯嘉就赶到崇大,直接找到课题组负责人李康存,毫不遮掩地针对方宏哲提出性骚扰的指控。
说实话,当时听到这个指控的李康存受到的冲击并不比齐鸿轩小多少。
这年头,大学校园早已不复单纯之风,各种问题也层出不穷,但男女风月之事依然是最受人瞩目也最容易被大肆宣扬的。
不管是公款挪用还是学术造假,都赶不上这种事能令人津津乐道。
但偏偏这种事又最是隐秘,即便是吃亏的一方往往也不会公开宣扬,举证难是一方面原因,另外也是社会环境和文化习俗使然。
宋斯嘉这次可算是开崇滨大学历史之先河,她是崇大百多年历史上第一个向上级明确提出同事对自己实施性骚扰指控的女性教师。
李康存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事不能闹大,首先当然是要考虑对崇大的影响,另外他多少也有些小小的私心,方宏哲是他力主从别的学校挖来的,还特别安排他中途加入自己的课题组,说起来这也算是他的人,这次爆出这样的丑闻,李康存觉得自己脸上也有些无光。
当然,李康存不可能明着偏袒方宏哲,这样很容易引火烧身,更何况,宋斯嘉是什么人?
她有一个在本校行政级别压过他的公公,更有一个在全国范围内学术地位远过于他的父亲,有那么好欺负?
李康存敢一屁股坐到方宏哲那边去?
他现在能做的,无非就是两招,其实也就是遇到类似事件,上级希望能控制影响,大事化小时最常用的两招:一是假装站在受害人立场,建议她考虑一下对她本人的影响;二是对证据提出质疑——当然不能直接质疑真实性,只能夸大其词地针对有效性——要想尽办法让受害人觉得现有证据只是模棱两可,不足以百分之百地证明事实真相。
一旦连受害人自己都觉得证据不过硬,那么在未必能告倒对方的可能性下,很多指控者就会变得犹豫,毕竟万一没能报仇,反而把自己的名声弄得一团糟的风险,还是大多数人不愿承担的。
如果能让指控者本身产生犹豫彷徨,上级处理这种事就好办多了。
但这两招在宋斯嘉身上完全无用。
首先,宋斯嘉根本不觉得提出男人对自己实施性骚扰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如果别人因此对自己另眼相看,那是别人有问题,不是自己有问题。
如果连这个心理关都过不了,那她今天根本不会来找李康存。
至于证据,宋斯嘉拿出几段音频播放给李康存听,里面包含了昨晚她质问方宏哲的大部分对话。
方宏哲根本没有想到,在他刚走进家门时,宋斯嘉就开启了沙发上被自己身体遮挡住的一个手机的录音功能,录下了整个对话过程。
其中有些过于敏感的,比如她的下体被插入牙刷之类的,宋斯嘉在质问时就说得语焉不详,后期剪切时经过再三考虑还是拿掉了。
李康存听得目瞪口呆,心里不住暗骂方宏哲不止是色迷心窍,根本就是被屎糊了脑袋,这种对话怎么能被录下来?
怎么能这么干脆又明确地承认自己又脱了宋斯嘉的衣服,又对她动手动脚的?
这下根本一点转圜余地都没有了!
“昨天晚上,幸亏我一个朋友及时回来。我丈夫这几天出差了,我请这个朋友过来陪我住几天。当时我的整个状态她都很清楚,如果需要,可以找她来当证人。”宋斯嘉对李康存此刻尴尬的神情视而不见,像汇报工作似地说得不疾不徐,“其实我朋友建议我去报警,我想了一下,如果真的报警,那这事就彻底闹大了,对我们崇大的影响可能会很坏……”
“对对对……”李康存下意识地用手指敲击桌面,随口附和着宋斯嘉的话。
“所以我决定不报警,而是先向您正式提出举报,希望课题组和学院领导能对这件事作出合适处理!这份拷贝的证据我可以留给您,如果有必要,我也可以和您一起去领导那里,把问题说清楚。”
李康存头疼之极,他正想说“先不要急”,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事肯定压不住了。
至少从表面上看,院长严鹤侠对宋斯嘉是很有好感的,前段时间他主动点出当年曾师从于宋英昶的渊源,如果自己这会打马虎眼,宋斯嘉可能会直接去找院长,严鹤侠好意思不管吗?
如果他不能为当着那么多人半玩笑半认真认的“师妹”主持公道,那他还怎么混啊?
自己现在绝不能态度暧昧!
略一盘算,李康存决定上交矛盾。
宋斯嘉的指控到底多严重,他心里也没底,但一来这件事一旦传开,必然掀起轩然大波,若非已经放暑假,恐怕不出一天学校里就会出现各种传言,人文学院,尤其是自己主导的这个课题项目组恐怕会被推上风口浪尖;二来如果司法介入,当事人肯定要负刑责,这事无论如何也不算小,想来还是直接通报严鹤侠最合适。
暑假期间,严鹤侠也不必每天到校,今天原本在家休息,接到李康存的电话,匆匆赶来学校,另外几个学院的副职领导,也一个没落地叫了过来。
还好方宏哲的政治面貌是民主党派,倒不需要纪检部门介入,否则还得多来几个人。
身为当事人的方宏哲当然也逃不了。
这件事从宋斯嘉正式举报开始,几乎闹了一整天。
领导们赶到学校后分别和两人谈了话,闭门开会直到中午,下午再分别找两人谈话,然后又闭门开会。
方宏哲忙乱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宋斯嘉却稳稳坐在安排她独自待着的房间里,淡定如常。
下午时,鲍嫣琪请了假,赶到崇大来陪伴闺蜜,也做好随时充当证人的准备。
之所以这么晚才回家,是因为领导们开了半个下午的会,直到五点多才终于一个个面色凝重地走出会议室,告诉宋斯嘉先回家休息,明天再来学校,就算要处理方宏哲也不是那么随便的事,组织上也需要一些时间。
虽然暂时没有明确结论,但从“处理”这个字眼来看,宋斯嘉的指控应该是被认可了。
宋斯嘉也知道,这种事不可能开半天会就作出最终决定,也就没多说什么,先回了家。
“那就是说……”齐鸿轩终于不再打转,坐到沙发上,像喃喃自语似地说了半截子话,沉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斯嘉等了一会,见丈夫似乎没有要和自己交谈的意思,就起身想去洗澡。
她往卧室走了几步,听齐鸿轩在背后叫了她一声。
“你们学院有没有说怎么处理姓方的?”
“还没有。如果问我的意见,我希望崇大和他解聘,并且明确声明原因。”
“声明原因……”齐鸿轩小声嘟囔,并没让宋斯嘉听清,转口又问,“这么大的事,昨天晚上为什么不跟我说?”
宋斯嘉淡淡地说:“这事确实应该跟你说一声,但是昨天晚上把方宏哲赶走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我其实也没有完全清醒,很不舒服,熬不住就先睡了。今天一早起来,抓紧时间去学校,也就没有跟你说,反正我知道你今天下午就回来了。”
齐鸿轩对妻子的解释并不满意:“举报姓方的这个事就这么急吗?不能等我回来,商量一下再说?”
宋斯嘉略感奇怪:“举报这种事越早越好吧?万一方宏哲今天赶在我前面先找到系里,搞出另外一套说法来呢?再说,等你回来,不也一样要去举报吗?难道跟你商量以后,这事反而就这么算了?”
齐鸿轩噎了一下,听到方宏哲对妻子非礼,他当然也很生气,说这话的意思也不是想息事宁人,只是觉得像妻子这样公然向上级举报,迟早会闹得全校皆知,今后很长一段时间,自己在学校里恐怕会沦为笑柄,想想就觉得面子上搁不住。
“对了……”齐鸿轩又想到一个细节问题,“你说昨天后来搞到很晚,到底姓方的是什么时候滚的?”
“具体的记不太清了,应该是半夜前后吧。”
宋斯嘉的回答令齐鸿轩心里咯噔一下,表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心底却泛起巨大的涟漪。
方宏哲走的时候,已经半夜了?
宋斯嘉先去洗澡了,齐鸿轩默然坐在客厅盘算。
到目前为止,宋斯嘉只是简单说了一下方宏哲昨晚猥亵了她的事实,但有很多细节,他没有追问,妻子解说得也不太清楚。
在宋斯嘉而言,可能觉得不必解释得太细,而对齐鸿轩来讲则是故作大度,不想被看作是在斤斤计较,追根究底。
但越是不清楚细节,想着就越令人浮想联翩,患得患失。
院系的那种聚餐,齐鸿轩也参加过很多次,通常来讲,顶多到八点多基本都散了。
再把路上的时间,鲍嫣琪赶到后的时间照最大值来估算以后,全都刨除掉,宋斯嘉和方宏哲在自己家里至少有一个小时的独处时间,甚至可能是两个小时!
这么长的时间,方宏哲仅仅只是猥亵了妻子,没有干别的?
齐鸿轩觉得这不可思议。
再说,宋斯嘉所说的方宏哲中途离开,鲍嫣琪恰在这个时间段赶到家里这一情节也不太合理。
方宏哲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离开?
如果他是直接回家去了,倒勉强还能解释,可他只是离开了大半个小时,随后又回来了,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为了给鲍嫣琪的到来空出时间吗?
齐鸿轩觉得怎么想都解释不通。
如果这些说法都靠不住,都有猫腻,那真相恐怕就很难令人接受了。
齐鸿轩久久地缩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怀疑、恼怒和焦躁如同毒蛇般在内心乱钻。
只是所有这些情绪,暂时都不能展现在宋斯嘉面前。
毕竟她现在是一个不久前刚被侵犯的受害者的形象,事情只过去了一天,这种时候,作为丈夫,非但不支持妻子,反而闹得不可开交,传出去对自己的形象很不利,“笑柄”之余,恐怕还会成为传言中坏男人的模板。
齐鸿轩强迫压下所有负面情绪,尽可能平心静气地面对妻子。
一连好几天,齐鸿轩都保持这样的状态,表面上做得不算差,但内心深处憋着的气却越来越沉。
这几天,学院领导又找宋斯嘉谈过几次,一开始是想问问她对怎么处理方宏哲有什么想法,了解她的想法后,又稍稍露出口风,想看看是不是可以对方宏哲施以其他处分而不要直接解聘,或者至少不要明确宣布真正的解聘理由。
但宋斯嘉的态度非常坚决,学院领导也就没有坚持,毕竟事情摆在那里,他们也只能旁敲侧击,不能明确表现出开脱方宏哲的态度。
周四那天,齐鸿轩在崇大官网的人文学院网页上看到了《关于与本学院方宏哲教授解聘的通知》的相关说明,其中所述理由为“有不检点行为,对女同事施以言语和行为上的骚扰”,没有直接指明宋斯嘉的名字,也没有提及具体的时间和行为,这让齐鸿轩多少松了口气。
面子上的事,暂时不必担心,但是妻子和方宏哲之间到底到了哪一步?
她只是稍微吃了点亏,还是已经被姓方的吃干抹净?
甚至,妻子从一开始根本就是主动自愿的,只是后来出了问题,这才闹开来?
各种可能性都在齐鸿轩脑海中盘旋,这才是真正令他郁结难消的症结!
周五中午,齐鸿轩收到一条微信,看到发信人的名字,他一时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联系他的人,居然是薛芸琳。
齐鸿轩都已经想不起上次薛芸琳主动找他是什么时候的事。
这几天齐鸿轩过得憋屈,薛芸琳却颇为快意。
短短几天时间,网上突然开始沸反盈天地攻击“君”乐队,各种睡粉、吸毒、滥交之类的传言甚嚣尘上。
这支还不怎么红的乐队,居然因为这些负面新闻一度被送上了热搜。
幕后推手,当然是薛芸琳。
在听到圈内流传的“君”乐队在比赛前夜向赞助商“贡献”美女这个消息后,结合自己长久以来对那个夜晚的疑惑,薛芸琳基本确信,自己应该是被黄子君出卖了,几次联系他要明确说法无果后,她没有犹豫,而是开始暗中布置自己的报复。
要找网络推手办事,对别人来说可能有难度,对薛芸琳这种大公司的策划总监而言,则是日常工作。
在文娱事业方面,中宁虽然不比北京、上海,但也不是穷乡僻壤,出自本地的明星、偶像很多,其中有好些在没有工作时都长期在中宁居住,与文娱事业相关的各类周边都不鲜见,闻名的大营销号不少,水军事业繁荣昌盛。
薛芸琳本身就是圈内一员,过去不管是推还是踩,都和众多网络推手愉快合作过,一切轻车熟路。
更何况“君”乐队在圈内是那种最没有背景、名气的超级小咖,黑他们毫无压力,甚至用不了多少钱。
之所以拖到现在才出手,一方面是因为薛芸琳托人对“君”乐队展开了一番调查,拿到了一些实锤,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上次没有接到石厚坤打来的电话,不知道丈夫和唯唯是怎么沟通的,薛芸琳总担心丈夫会有所怀疑,最近这段时间一直过得小心翼翼,半步都没有行差踏错。
直到本周,她之前的布置才突然启动,短短几天里,“君”乐队就被众多黑料覆盖。
虽然某种程度上来讲,这样的曝光率也提升了“君”乐队的知名度,但如今的网络环境那么险恶,无脑网民极多,宽容度又极低,再加上有专业人士刻意带节奏,除非有人大规模帮“君”乐队控评,否则他们恐怕翻不过身来了。
当然,这些只是第一步,也只能帮薛芸琳稍稍解气。
在她的判断里,到实在坚持不住时,黄子君可能会意识到所有这些都和她有关,他也可能回来找自己和解,到时候还能再想别的办法收拾他!
恨意稍解,一个多月来的谨言慎行又憋得厉害,薛芸琳突然想要找个男人发泄一下,既是庆祝,也算安慰。
但她毕竟还是有顾忌,不敢随意放纵,思前想后选出了几个比较靠谱的对象。
在这些人选中,齐鸿轩的排名原本不算靠前,如果前面几个男人应约出来,就没他什么事了。
巧的是,那几个男人中,一个联系不上,一个出差在外,另一个妻子待产无心旁顾,薛芸琳的第四个选择,正是齐鸿轩。
想想也是很久没见,齐鸿轩毕竟是薛芸琳保持联系最久的情人之一,此前之所以要和他断绝关系,不是因为齐鸿轩有什么大问题,纯粹只是因为自己陷入一段毫无意义的无脑爱情,愚蠢地决定和其他所有男人切割清楚。
回想和齐鸿轩这十来年里的情分,薛芸琳觉得这个选择也还不错。
下午的约会,对已经放假的齐鸿轩来说自然毫无问题。
带着几分疑惑,当然也有隐隐然的期待,他准时赴约。
地点是薛芸琳指定的,是他们过去有段时间经常去的一家咖啡馆。
自从去年九月促成齐鸿轩和吴静雅两人相识后,薛芸琳基本淡出了他的生活,刚开始偶尔还有联系,后来干脆音讯全无。
算下来,两人已经有九个多月未曾见面了。
许久不曾联系,两人之间难免有隔膜,不咸不淡地说了好一会场面话,甚至一度陷入冷场。
齐鸿轩借着叫服务员进来新点两份点心和一个果盘的机会,稍稍活跃了一下气氛。
“呵呵,你还记得我喜欢吃这里的水果慕斯和木瓜沙冰。”薛芸琳理解齐鸿轩的用心,很自然地接了一句,拿起勺子舀了口沙冰慢慢送到唇间,柔柔地舔舐着。
齐鸿轩嘿嘿一笑:“那当然,姐姐喜欢的我怎么会忘呢?再说,木瓜丰胸,最适合你了。”
“我需要丰胸吗?”薛芸琳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横了齐鸿轩一眼,边说边挺起了胸。
可能是因为和极为熟悉的老炮友见面,薛芸琳今天的穿着与往日的职场精英风大相径庭,穿了件颇显轻浮的改良款杏色底大花无袖紧身包臀旗袍,两条骨肉丰匀的手臂完全赤裸着,套颈门襟上的盘扣是三粒珍珠,上衣前襟开了个桃型缺口,丰胸微露,肉光惑目。
她一挺起胸来,更显出双乳丰伟,看得齐鸿轩喉咙发痒。
开了几句玩笑,两人多少找回一些以前相处时的气氛。
薛芸琳突然起身说要去卫生间,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齐鸿轩难免有些心浮气躁。
看薛芸琳今天的样子,好像有想和自己恢复过去那种关系的迹象,他不清楚这大半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导致这女人对自己的态度几次巨变,但不管怎么说,要能重新成为薛芸琳的炮友,毫无疑问是件美事。
想到自己还需要调理身体,齐鸿轩短暂地犹豫了一下,很快又释怀了。
说是要调养身体,可又没哪个人明确叮嘱过必须完全禁欲,适当的性生活只会对身体有好处!
这样一想,仅有的一点点顾虑顿时也被丢到九霄云外。
正赶上这几天心情不好,齐鸿轩也想好好抒解一下郁闷,能把郁积的火气都发泄在薛芸琳这块淫肉上,再好不过了。
微信提示音传来,齐鸿轩拿起手机看了下,是薛芸琳发来的:“救救我!”
齐鸿轩没有立刻理解这句话的含义,玩笑似地回道:“卫生间没纸吗?”
很快,又有一条消息发来,齐鸿轩随意瞄了一眼,目光瞬间被屏幕吸引住。
薛芸琳发来一张暴露的下体图片,那里原本有一根细绳遮护,这会被拨在一边,丰美水滑的肉穴一览无余,两片肥唇饱绽,露出更深处诱人的嫩红肉色。
后面还跟了一句话:“痒死,求操!”
这句话本是过去他们两人间的小默契、小情趣,只不过薛芸琳今天刻意把语气变得急迫许多,过去常说的“已痒”变成“痒死”。
齐鸿轩下意识地干咽了一口,不假思索地回复道:“大鸡巴随时等待发射!”
没过多久,薛芸琳就回来了。
这次再看到她,眉间眼角的神情与刚才其实并没有太大变化,但在齐鸿轩眼中已完全不同,如果说之前带着的只是戏谑的暧昧,此刻就完全变成了骚浪的渴求。
薛芸琳没有回到刚才所坐的齐鸿轩对面的位置上去,径直扭到了他身边,一屁股坐到齐鸿轩大腿上,整个上半身都拱到他的怀中,齐鸿轩老实不客气地将她搂个满怀。
薛芸琳玩笑地晃了晃身体,拿屁股蹾了蹾齐鸿轩的下体,凑到他耳边悄悄说:“没觉得你的鸡巴大起来了啊,对姐姐没兴趣啊?”说完顺势在他耳垂上舔了一下。
齐鸿轩摸了她的下体,满手滑腻。
“怎么这么湿?”
“不是说了吗?痒死了,求操!你操不操?不操的话,我就到外面找一个,刚才在卫生间好像看到一个很帅的男人,啊……”薛芸琳的嗓音像加上了层层甜腻的糖衣,带着一股又黏又浓又滞的甜腻味,“他应该有个大鸡巴,把我按在小便池上狠插……”
齐鸿轩从她的下身抽出手,把她从自己身上推开,站起身拉开裤子拉链,掏出肉棒。
应该说今天他的状态还不错,虽说还没有一柱擎天的气势,但确实已经颤巍巍地挺立起来,至少能打个合格的分数。
薛芸琳无需他要求什么,双眼媚波流转,娇柔地跪倒,一边扶着肉棒轻抚,一边扬起脸来,摆出一副清纯无辜的模样,眨着大眼睛看着齐鸿轩,她把肉棒贴在脸上,从左脸颊滚到右脸颊上,最终放到唇边,慢慢一点点地吞入口中,嫩舌触在龟头上,每深入一点都要重重地舔卷一下。
这一切都让齐鸿轩情不自禁回想起第一次和薛芸琳做爱时的模样,她几乎复制了第一次给自己口交时的样子,幸亏如今他也算身经百战,没有再像那一次似地没用几分钟就一败涂地。
薛芸琳唇舌极为熟练,吞入肉棒后无需再用手扶。
她空出手解开脖子处几颗盘扣,使前襟敞开,不再紧绷身体,探手到衣内,解开胸罩前搭扣,将一团肥乳扯到了前襟以外,暴露到空气中。
她今天穿的旗袍是紧身款,虽然因为前襟敞开已经显得松了,但毕竟没有完全脱下,还是被她的丰满身躯绷得很紧,扯出乳房这个动作做起来仍显艰难,被勒得乳根紧束,勒出前端一大团凸起的软肉,乳头硬挺,斜斜上翘。
“在这里就搞成这样,你不怕服务员进来啊?刚才给我们下单的,可就是个男的。”
薛芸琳妩媚一笑:“进来就进来,要是真进来了,我就撅起屁股给他操!”
“你个骚货!今天犯贱了?怎么这么骚?”齐鸿轩被她撩得心头火热,按住薛芸琳的后脑,快速耸动下身,足足抽插了近十分钟,才终于在她嘴里喷射出来。
薛芸琳低头将满嘴精液吐在掌心,笑嘻嘻地说:“小弟弟还真的是变厉害了,这回坚持了很久嘛!”说完,她把手掌覆在赤裸的乳房上,满手精液都糊在胸前,她细心地将精液均匀地抹开,最后才伸出舌头将整个手掌舔得干干净净。
“还是老味道,好像变得酸一点了。”薛芸琳咋着舌,品着唇齿间的滋味。
齐鸿轩重新将她搂紧,按坐到自己腿上:“你还没说呢,这大半年根本就不理我,为什么今天突然这么骚?”
“你不是说了吗?我今天犯贱啊!”薛芸琳从他怀里挣开,手扶桌子撅起屁股,“这段时间一直没联系你,是我犯了严重的错误……”说到这里,她露出一个齐鸿轩难以理解的笑容,“我这种贱货不懂事,犯错就必须受惩罚!大鸡巴小学弟,今天往死了操,狠狠教训我,让我懂得像我这种骚屄生下来就应该每天都被你们操死,好不好?”
齐鸿轩扬手在她的屁股上重重拍了两巴掌。
“就在这儿操吗?”
薛芸琳扭着屁股浪笑:“要不还是去隔壁吧,有张床舒服一点,隔壁那个宾馆我们以前去过很多次吧?你在那边射给我的精液加起来,我都能当顿饭吃了!”
要说到在床上的味道,齐鸿轩经历过的几个女人中,还得数薛芸琳最销魂。
大学时代的苏凌艳太生涩;宋斯嘉愿意配合时有万种风情,但总觉得骨子里就是没那股子浪劲儿;吴静雅呢,论起浪劲比起妻子还稍有不如,只是占了偷情的便宜,凭空多出几分刺激。
至于上次陆优托他办事送上的那个女大学生,接触太少,还没怎么品出滋味来。
薛芸琳这个骚货的得而复失,令齐鸿轩倍感幸运,恢复速度也快得空前。
不算在咖啡馆结账、走到隔壁宾馆,办入住手续这些时间,开完房,两人滚到床上仅仅前戏了不到半个小时,他就骑到薛芸琳身上大展雄风起来。
更令齐鸿轩爽快的是,在肉棒第三次硬起,他准备再一次开始策马奔腾时,薛芸琳伏低身体,主动掰开臀瓣,扯着屁眼边缘努力拉出一个不规则的圆孔,扭转脸媚笑道:“大鸡巴老公,操屁眼好不好?狠狠教训我!我这种不懂事的贱货就活该被操烂操死!”
那还有什么说的?
薛芸琳的屁眼本就是齐鸿轩求而不得的,尽管已经在吴静雅身上尝过肛交的快感,但眼前这个女人的菊花是齐鸿轩更想采撷的,只是以前总被拒绝罢了。
今天不管这贱货为什么会一反常态地主动发骚,先操了再说!
难道还能吃亏?
今天下午算是最近几周里,齐鸿轩过得最为快心畅意的时光。
直到下午四点多,足足折腾了两个多小时后,两人才离开宾馆。
齐鸿轩心情大好,有些志得意满,出门时不经意地揽住了薛芸琳的腰。
她转脸瞪了他一眼,重重拍了下他的手背,扬起手臂将他从自己身边推开。
齐鸿轩也知道自己的动作不妥,讪讪笑着,走开几步,和薛芸琳之间保持合适的距离。
来到楼下,齐鸿轩正想问问薛芸琳怎么回去,要不要自己送她一程,却见她的脸色突然一变,严肃地盯着一个刚从隔壁咖啡馆所在那幢楼中走出来的男人。
这男人看着比他要年轻几岁,肤色黝黑,身材匀称,看上去颇为健壮。
他看到薛芸琳的时候也露出一脸讶色,目光自然地从齐鸿轩脸上掠过,不动声色转回到薛芸琳身上。
薛芸琳压低嗓门说:“你先走吧,我有点事!”说完抬步走向那个男人,再没朝齐鸿轩这边看上一眼。
齐鸿轩颇感无趣,但当着别人的面又不能多说什么,只好怏怏地走开。
走出十几米后,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见薛芸琳和那男人一起走进咖啡馆所在的楼。
对这两人之间的关系,齐鸿轩当然是既好奇又颇为介意,站在原地呆了片刻,他心情复杂地扭脸离开,没有注意有一个之前就坐在宾馆大堂的小个男人,紧随薛芸琳也进了那栋楼。
薛芸琳此刻的心情比齐鸿轩更加复杂,一边走一边问身边那个男人:“你怎么在这里?”
那个男人笑了笑,往脑袋上方指了指:“五楼整个一层都是我的会所,去年底刚开的,嫂子你很久没来这边了吗?”
薛芸琳闷声无语。
她和齐鸿轩常在此约会确实是几年前的事,后来就换了地方。
再说,就算她常来,也未必会注意那家健身会所,事实上,此前她只听过一两次这家连锁健身会所的名字,哪会记得那么清楚?
巧遇的这个男人,正是薛芸琳曾经的炮友,石厚坤的朋友黑子高俊。
这个巧合,令薛芸琳颇觉措手不及,早知道就换个地方约齐鸿轩了。
既然撞上了,又不能装作视而不见,她只能过来打个招呼,高俊却说想找个地方和她坐坐,有些话要问她,薛芸琳索性就带他又回到二楼那家两个多小时前刚和齐鸿轩一起离开的咖啡馆。
咖啡馆门前迎宾的服务员还没换人,明显对刚走不久的薛芸琳还有印象,看着这位短短时间就去而复返的美女客人,身边跟着的男人却好像已经换了,服务员的脸上似乎带上了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
找个小包厢坐下,薛芸琳不想和高俊纠缠,直截了当地问:“你要跟我说什么?”
高俊收起此前的嬉皮笑脸,露出一种对薛芸琳来说颇为陌生的严肃神情,沉默片刻这才开口:“你跟刚才那个男人,是那种关系?”
“什么那种关系?哪种关系?”薛芸琳故作轻松地撇转头,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架势。
“呵呵……”高俊随意地笑笑,“嫂子你又不是不明白,就是我们过去那种关系……”稍停一两秒,又嬉笑着补充了一句:“其实是不是的,也不必说出来,看一眼就明白,或者……嫂子你让我闻闻下面的味道?”
“呸!”薛芸琳白了他一眼,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心里不住盘算着高俊到底想说什么。
难道是打算借这事要挟自己一把?
不会吧,没这个必要。
这种“捉奸”换做别人可能还有点意义,对高俊来说就是脱裤子放屁,他本人就和薛芸琳上过床,如果想要挟,他又何必捉别人的奸?
高俊就当薛芸琳默认了,又问:“嫂子,上次咱俩也是在一个咖啡馆包厢里,说搞最后一次。我记得走之前,问你是怎么想的?是对我这个人没兴趣,急着想打发我,还是打定主意以后不出来玩了?你记得你是怎么回答的吗?”
薛芸琳当然记得,但不想重复,高俊似乎也没期待她回答,径直往下说:“你说是因为坤哥从德国回来了,这几年你已经收了心,不想再乱搞了,也准备想和坤哥生个孩子。我没记错吧?”
“没有。”薛芸琳也不想一直沉默下去,那会显得自己气势太弱,找个机会淡淡地答了一句。
高俊揉了揉鼻尖,苦笑一下:“我这个人吧,当然不是什么好人。看到美女就想操,绝不装逼。我也不吹牛说自己讲义气,朋友妻不可欺什么的,如果嫂子你上次说还有兴趣出来玩,那我肯定会继续跟你来往,顶多小心一些,别让我坤哥知道就是了。可上次你说的那几句话,我听着觉得你是认真的,那我就想如果你是真的收心也挺好的。既然如此,为什么才过了半年,你又出来约会了呢?”
薛芸琳越听越觉得怪异,高俊的口气里似乎听不出半点恶意,相反倒是明显带着关心和惋惜。
她想说些什么,张张口,却不知如何措辞。
上次对高俊说的那些话,确实不是托词,绝大部分真的是认真的,只是当时令她产生收心不再乱来想法的人,并不是丈夫石厚坤,而是黄子君。
现在回看,那真是一段荒唐得可笑的感情,连带着当时身处其间的自己对别人说出的话都显得那么好笑。
高俊盯着她的眼睛说:“如果嫂子你那时候说的真是认真的,兄弟我劝你一句,还是坚持下去吧。这就跟戒烟一样,可能过程中你时不时想再抽一口,但一次次地‘再抽一口’,想要的结果就永远得不到了,何必呢?”
薛芸琳勉强笑了笑,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但心底对高俊还是有些感激,良久之后才冒出一句:“谢谢,我知道怎么做。”
周末的到来就和离去一样,常常是无声无息的。
这周开始,沈惜就开始帮袁姝婵拍摄画册所需的照片。
周一因为约好要一大早同往苦溪县的两河收费站,他连凌晨时的欧洲杯决赛都没看。
比赛结果相较于过程而言,反倒不令人感觉意外。
沈惜想过葡萄牙也有几分夺冠的可能,但没想到这个冠军居然是通过一场大多数时间没有C罗在场的比赛拿下的。
说实话,这结果真是令十几年前的菲戈、鲁伊·科斯塔们情何以堪?
接下来几天,连跑了五六个点,一忙起来就对时间少了确定感,直到周五晚上在布衣人家和王逸博夫妇及徐蕾聚会,沈惜才意识到第二天就是周六了,裴语微说过要和他一起回家吃饭。
作为裴语微的正式男友,尽管不得未来丈母娘的欢心,但至少裴新林对沈惜的态度还算客气,可是他登裴家门的次数还是很少,最重要的原因当然就是尴尬得有些无解的裴旭生。
对这分小尴尬,在确定和裴语微之间关系前,沈惜就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完全没有放在心上,总想抓紧有限的登门拜访的机会,一点点增加裴新林夫妇对自己的好感。
饭桌上,裴新林提到了裴歆睿,说是好久没听到这小丫头叽叽喳喳的声音了,她好像快有一个月没上家里来了?
“哪有那么夸张?”裴语微试图纠正老爸的错误,“顶多两三个星期吧?你忘了,上次她还请我和沈惜吃饭呢!”
“歆歆是在外面请你们吃的饭,又没到家里来,反正我是很久没见这丫头了。”裴新林觉得自己的感觉一点都没错。
裴语微端起碗来喝了口汤:“最近这段时间她不可能来家里,她去日本玩了。”
“去日本啊?”伍学芳也想为裴新林盛碗汤,但因为裴语微刚用过汤勺,放得较远,想示意女儿把汤勺给自己,裴语微却只顾着跟父亲说话,还是沈惜有眼力,把汤勺递了过来。
她一边舀汤一边说:“去多久啊?没叫你一起去吗?”
“叫了,她巴不得我跟沈惜陪她一起去呢!”裴语微等母亲用完,又取回汤勺,给沈惜也盛了一碗汤,“可我没空啊,她们应该是上上周末出发的,说是要去十几天,我不是早就答应了别人,要参加上星期同学的婚礼吗?”
伍学芳有些惊讶:“去这么久啊?跟团吗?”
“是跟团,不过是个比较自由的团,她哥哥不就是做旅游的嘛,说是和几个朋友约好攒了一个团,所以行程什么的都比较自由。歆歆去之前说,第一站是大坂,第二站奈良,第三站京都,第四站富士山,第五站东京,至少去十二天,可实际上前几天她就已经回来了。”
裴新林插口道:“她哥哥?陆英波吗?”
“是啊。”
裴新林若有所思:“歆歆跟她哥哥的关系这么好啊?”那个自己大哥和他前妻生的孩子,裴新林也只见过一面,只隐约留下了一个安静但有些倔强的印象。
他知道自己这个侄子至今还不愿改姓,倒是没想到裴歆睿和他的关系这么亲密。
裴语微吐吐舌头:“那我就不知道啦,能一起去玩,应该蛮好的吧。”她心里其实很清楚,那对异母兄妹的关系应该不错,从上次陆英波深夜赶去酒吧帮裴歆睿解围就能看出来,问题是那一类事不方便说给父母听,索性就装糊涂。
沈惜适时插了一句:“歆歆怎么前几天就回来了?好像还不到十天啊。”
裴语微摇摇脑袋:“好像去了一个星期吧,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也没跟我细说,好像是刚到富士山,她就突然自己跑回来了,连东京都没去。”
“啊,她自己一个人回来啊?”伍学芳听着有些担心。
“好像是,她不愿意多说,就说觉得不好玩,就先回来了。”
听着裴语微和母亲的对话,沈惜突然想到了丁慕真。
上次和这位学妹联系,她也说准备要开始一场环球旅行,目的地包括南欧、东非和南美,行程差不多要延续大半个月,算下来她这会应该已经回首尔了吧?
安排这样一场旅行,有种为一段人生设置节点的意味,可能丁慕真准备用它来作为自己这几年在韩国的生活的句号吧。
虽然她不会立刻回国,但照她的计划,在韩国最后这几个月,只是为完成合约里的最后几项工作,顺便做回国前的各项准备,到年底时,她就该回国了。
只是还不知道,丁慕真有没有想好回国后去哪座城市发展,下次联系时倒要问一问。
听着女儿的话,裴新林做了个猜测:“可能是和一起去的同伴闹不愉快了吧?反正歆歆也已经回来了,不会有大问题。”他之前提到裴歆睿,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围绕这个话题居然聊了好一会,转头问沈惜,“下午我有几个老朋友过来一起打桥牌,怎么样?你和微微是有别的计划,还是陪我们几个老家伙一起玩玩?”
沈惜略感惊讶,看了女朋友一眼,像是在问怎么没提前跟我说,答道:“我不太懂桥牌,但是可以跟着叔叔学习一下。”
饭后,裴新林在老友们登门前照例要小小午休一下,沈惜钻进裴语微的房间,打开她的笔记本电脑,在网上找了不少《桥牌入门》之类的资料,专心致志看了起来。
裴语微虽然觉得有些无聊,但耐着性子没去打扰男朋友,只是没想到沈惜这一看就花了大半个小时,竟连坐姿都没什么换,只是手指在不住滑动鼠标,不时还在桌面上点点画画,像在边看边抄以便加深记忆。
差不多过了一个小时,裴语微终于忍不住,过去在沈惜肩膀上推了一把:“要不要这么认真啊?你就直说自己不会打桥牌,不就行了吗?”
沈惜冲她笑笑:“这样匆匆看几遍,其实我还是不会桥牌,但基本规则还是应该懂一点。你还说呢!早点告诉我今天不光是吃饭,下午还有客人来打牌,我就可以早做些准备了。”
裴语微不好意思地拍拍脑袋:“我忘了……”
下午两点左右,客人陆续登门。
令沈惜惊喜的是,今天的来客居然没有一个是完全陌生的。
裘启平自不必说,在裴语微生日会那天就见过,又因为裘欣悦的关系,多生出几分亲切感;另两个也算是熟人,其中一个叫朱铮淼,四十五六岁,和沈惜同为翼科创业股东会的成员,平时沈惜一般称呼他为“朱老师”,因为在还没下海经商前,他曾当过多年高中老师,与“朱老板”、“朱先生”等称呼相比,更喜欢被叫做“老师”;另一个叫赵亮鹏,五十岁出头,本身是个商人,但酷好书法,尤喜柳体,还是中宁市书法家协会成员,沈惜与他曾在书法名家戚苍玉家中有过几面之缘,相谈甚欢。
赵亮鹏给自己起了个别名叫“师柳”,每次题字后落款都用这两字,别人叫他“赵总”未必能让他给个笑脸,若是叫这个别名,多半能让他喜笑颜开,沈惜知道他的习惯,一声“师柳先生”顿时搔在他的痒处。
裘启平和朱铮淼都知道沈惜和裴语微的关系,之前还都从不同角度为沈惜说过话,只有赵亮鹏一直只当沈惜是在戚先生那里认识的小朋友,没有深究过他的家世背景,虽然听说过老友裴新林的女儿和沈家某个孩子在谈恋爱,却一直没和沈惜联系起来,今天在裴家见面,连呼真巧。
闲话几句后,牌局开始,沈惜拉着裴语微坐在一旁观赏。
几位老朋友都玩了几十年的牌,纯熟之极,在自家玩牌也没必要搞得太复杂,每轮三副牌,一场打八轮。
一场牌打完,裘启平和裴新林这对搭档小胜,赵亮鹏提出想稍加休息,沈惜见另外三人都毫无倦色,兴致勃勃的,就礼貌地问自己能不能上桌,请各位叔叔指点一下桥牌技巧。
沈惜上牌桌后,场面和刚才大为不同,他的表现明显很生涩,叫牌极不熟练,出牌速度也慢,跟朱铮淼配合起来更无默契可言,但明眼人却都看得出来,他对基本规则还是懂的,只是极其缺乏经验。
也不知那几位是平日里就好为人师,还是针对沈惜都保有足够的耐心,都没有表现出不耐烦来,身为对手的裘启平有时甚至还出言指点几句。
第二场,裴新林和裘启平毫无意外又胜了。
满脸愧色的沈惜不住向朱铮淼道歉,在旁观战的赵亮鹏好奇地问:“小沈,你以前玩过桥牌吗?”
沈惜还没回答,裘启平开口说:“我看,应该是没怎么玩过吧?”
沈惜不好意思地点头:“让几位叔叔见笑,桥牌的难度确实大,是我不自量力了。”
裴语微抢着帮男友发声:“裘伯伯,你们来之前,他刚看了一个多小时《桥牌入门》呢!”
“哦?”裴新林颇感诧异,“你是现学的?”
“嗯,死记硬背了一大堆规则,然后刚才看了一场,觉得自己多少应该能跟着叔叔们玩一下,结果一上桌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沈惜颇感羞愧。
朱铮淼嘿嘿一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可以了,你能这样就看会,已经很不错了。要是你这样就能玩得比我们还好,那我们几个老家伙这些年不是白活了吗?”
裘启平看了裴新林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微笑不语。
第三场牌,沈惜原本不想参加,生怕因为自己的糟糕牌技再次连累搭档,但朱铮淼却说这次轮到自己休息,让赵亮鹏重新披挂上阵,和沈惜搭档。
这一场,沈惜的表现明显熟练了很多。
当然,因为他的“拖累”,输是肯定的,但过程比起第二场来却流畅了许多。
这时已经快到晚饭时间,这几位周末来裴家打牌,通常不会留下来吃饭,看时间差不多了,就纷纷提出告辞。
先走的是赵亮鹏和朱铮淼,裘启平则留下又和裴新林聊了一会。
在他准备离开时,又有客人意外登门。
就像是听到了午饭时裴新林的话,裴旭生带着妻子、女儿登门了。
虽说个性上差异不小,但裴家老一辈兄弟俩之间的关系还是挺好的,时常会到彼此家中做客,相互间也没什么好客套的。
正因为走动亲密,像今天这样不告而来的举动,也是常有的。
只是这回有沈惜在,不免显得尴尬。
裴旭生见到沈惜,面色迅速转阴,除了在和弟妹伍学芳说话时还有几分笑模样,对别人的态度都有些冷冷的,像是对弟弟也有些怨意。
沈惜不想在这里给他们一家人添堵,识趣地主动提出告辞。
裴语微心怀不忿,但终究没有直接表现出来,也没闹着要跟沈惜一起走,只是稍稍噘着嘴,送男朋友走出家门。
“你现在去哪里?”
沈惜想了想,说:“我还没想好,还不知道你今天晚上还出不出来呢,我在想要不要先去你那里等你。你大伯他们到你家来,一般待到几点?”
裴语微想了想:“过去他们这个时候过来的话,一般都待得挺晚的,有时候干脆就不走了,歆歆跟我一起睡。”
“那好吧……”沈惜盘算了一下,“如果你大伯他们十点以前离开了,你就回自己家,我们在那边见面。如果他们十点还没走,那时间太晚了,你就别出门了,给我打个电话说一声,我们明天见面,好不好?”
“好吧。”裴语微略微有些不甘心,但知道男朋友的安排是合理的。
离开裴家,时间不过才晚上六点出头,天光还很亮。
沈惜沿着小区人行道缓缓走着,考虑接下来的时间自己能干些什么。
他给袁姝婵打了个电话,想问问她有没有别的安排。
昨天袁姝婵问过他今晚有没有时间,想和他一起去几个高速公路收费站拍摄夜间工作的场景,但因为沈惜有要去裴家做客的安排,只好把这个计划往后拖。
现在空出时间来了,不妨问问袁姝婵还要不要去拍夜景。
虽说收费站基本上离主城区都有些距离,但如果不去那几个最远的收费站,来回加拍摄,顶多三四个小时就能搞定,就算裴语微十点左右还能出来,自己那会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但袁姝婵已经和别人有约,无法抽身。
“我正在吃饭,晚上约了人打保龄球,你要不要一起来?”
沈惜笑着问:“一群,还是一个?”
“一个。”
“那我就不去了,你好好玩吧,改天再去拍。”沈惜没有细问,但觉得袁姝婵约的很可能是郭煜,他不方便掺和在其中。
或者不是郭煜,而是别的男人,也是同样的道理,不该去当电灯泡。
突然空出来大半个晚上,沈惜一时不知该去做什么。
在去自家的书店或者茶楼转一转这两个选择间犹豫了片刻,沈惜突然想到上次施梦萦寄视频给他后,他一直都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她越等越心焦,时不时来催逼,再拖下去恐怕会让她更加抓狂。
既然今晚有空,索性就约她出来给她个说法吧,省得以后再麻烦。
又掏出手机,找出施梦萦的号码,待要拨出时,沈惜又犹豫了,手指虚点在屏幕上,迟迟没有真正落下。
跟施梦萦沟通,真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即便是沈惜,也视为畏途。
为什么要自找麻烦?
再盘算片刻,沈惜叹口气,这事终归还是要解决的,拖拖拉拉的更没好处。
他一边苦笑,一边狠下心拨通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