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段正诚被提前放了出来,刻意与混混错开了时间,应该是戌亥警官的安排。拘留期间两人又谈了一次,不过,直到最后也只有戌亥单方面提问,让段正诚颇有些失望。先前他之所以老实交代,一半是被迫,一半也是展示诚意,想要与对方达成一定合作关系,无奈地位不相等,换来的却只有手上这张名片,属实亏本。
不过,收获也不是一点没有,从戌亥的提问中,也能侧面推敲出一些东西。比如——“今年,人形村的祭典上会有天子献舞吧,你对天子知道些什么吗?”
段正诚相信老刑警不会无的放矢,那么天子或许在作祟事件中占据着一个重要的位置,他打算回去立刻调查一下。
“小诚!”刚出警局就看到惠梨向自己跑过来,见她没事,段正诚也是颇为欣慰。“梨子,你还没回去呀。”
“我怎么可能就这样回去,都是我的错,要是我小心一些,你也不会……”
“都是那两个混球的错啦,不要本末倒置,觉得是自己的错。而且我也没什么事,别担心。”
“唔,谢谢你,小诚。伤口……还痛吗?”
“小意思啦。比起这来,我还是更担心家里呢,一晚上没回去,指不定要被怎么教训了。”
“我姑且是有打电话回去,说我们错过了班车……”想到即将面对的质问,两人又愁眉苦脸起来,至少段正诚的伤是瞒不过的。
不过经此一遭,穿越者和惠梨的距离也拉近不少,少女还主动坦白了来城里其实是应聘平面模特,所以才穿得那么漂亮。段正诚打趣了她两句,天性乐观的惠梨就把烦恼暂时抛诸脑后了,一路上兴奋地说起面试的过程。
在送女孩回家后,段正诚回到黑矢医院,此时太阳已经躲到矮山后面,只有几缕金色的余晖洒在泥泞的小路上,还没推开门,他便隐隐听到里面传来祠草贤静的声音。
“您好,今天请多关照了。”
“我才是,请多多关照。”另一个声音是雏神弓弦,“今天是进行健康诊断对吧?”
似乎有正事,不想打扰他们的段正诚放下敲门的手,打算从后门走起居室上二楼,但走到窗边时,弓弦的下一句话让他又停下了脚步。
“名字是——祠草砂月?”
“嗯。”回答的人并非砂月本人而是贤静,这点让人感到违和。段正诚悄悄矮下身,趴在窗沿边探出头来向里面张望。果然,从那以后就一直追寻而不得见的砂月就在那里。少女依旧是那身红色绣花的和服,面无表情的就这么安静地坐着,如同精致而美丽的人偶。
“最近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没什么。”
砂月的声音透着一股空灵的味道,似乎让弓弦也感到有些难办,转而问贤静,“贤静先生有什么注意到的地方吗?”
“这个么……实际上偶尔她会脱口而出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
“嗯……明明房间里只有一个人,但她似乎在跟谁交谈。”贤静回答时,少女就这样呆呆的看着前方,仿佛事不关己。
“自言自语吗……”
“可能是吧,不过自言自语一般不会和别人对话吧?”
“嗯……”弓弦沉吟了一下,再次转向砂月问话,“跟你交谈的是怎么样的人呢?”
“我……只是跟自己说话。”
“跟自己?”
“是的,因为房间里只有一个人,没法跟别人说话。”
——砂月一直是一个人?联想到少女过往的表现以及神社的态度,少女很可能被限制了行动,过度的寂寞才导致了心理问题,段正诚记得这好像叫“幻想朋友”。看着砂月麻木的表情,他感到一阵心揪,大人们为了保守某种秘密,才让少女背负了太多她不该承受的东西。想要拯救她,这种心情开始慢慢在穿越者心中发芽。
“有没有对着房间里的什么东西说话呢?”弓弦的提问还在继续。
“没……啊,对了,房间里有镜子。”
“是对那面镜子说话吗?”
“因为不看镜子就看不到自己。”
镜子
“嗯……”弓弦边思考边记录下来,“捏造空想朋友并与之对话是幼年期常见的事,她的情况也基本符合,只是……”
“到了这个年龄还在持续,不算异常吗?”贤静问。
“不,有报告说这一现象可能会持续到二十岁。不过,她的生活环境最好还是改善一下。”
“是吗……就是为了改善生活环境,才让她住到我家啊。”
“呃……”弓弦像是突然不知怎么回答,异常的沉默就这样降临。
“……那,目前还请努力给病人补充营养,并且保证充足的睡眠。”
“嗯……”
最后的诊断虎头蛇尾,段正诚能感觉到两人的气氛不对劲,像是隐瞒了什么,因为护士菜菜子也站在旁边,所以不方便说么?
“沢城君,麻烦带砂月小姐出去一下,我还有些话和贤静先生讲。”
——果然。
段正诚屏住呼吸,他意识到接下来的对话可能会给调查带来重大突破,一个字都不能漏。
“砂月她果然是‘客人’吗?”
“小声一点。”因为贤静的提醒两人的声音都轻了许多。
“……砂月的情况有一些复杂,你不需要……”
“也对,我如今已经不是雏神家的人了,仅仅只是医生,总之她的病……精神解离……别一直呆在屋里,多出来走走……”
“是吗,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过年……”
几句话之后,两人的声音又恢复了正常,显然所谈的内容已转移到年节准备,不再涉及村中隐秘。为避免夜长梦多,段正诚果断放弃继续偷听,按原计划悄悄绕到后门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