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临前线的重樱重工高层,大抵将白濯当成了“异蛇”组织的秘密武器,乃至生出了跃跃欲试的战意。
这般心思,若让正主知道了,恐怕不会给予太高的评价。
白师父一向认为,能将干架视为乐趣的人,平素多半缺乏正经战斗的机会。
说他们叶公好龙,未免过于偏颇;唤一声“富贵病”,则基本算不得冤枉的。
对自己这样的劳碌命而言,战斗即是战斗,既不讨厌,也谈不上热衷。
某人称他喜欢整些“捅穿心脏”、“扯断肠子”的花活,纯属别有用心的污蔑。
……
半片街区之外,悬挂“白龙株式会社”霓虹标牌的高大建筑物遥遥在望。
白濯原本预计着,会看到“异蛇”帮众据险而守、乱放黑枪的混沌场面。未曾想,入目竟是一片宾朋盈门的热闹气象。
众多花臂纹身、面相凶恶的黑道人士,穿着歪斜起皱的西装与礼服,携保镖跟班、香艳女伴,乱哄哄地拥入门廊。
一众头顶犁地发型与莫西干鸡冠的混混打手,则作酒店侍从打扮,人模狗样地站在门间墙沿,向往来贵客迎送致意。
(……奇怪。)
隔了没几条街,身披外骨骼装甲的警务科精锐来回逡巡,隐隐呈包围之势。
这帮家伙再怎么沉得住气,也不至于像没事人一样,毫无危机感地赴宴吃席。
(除非……他们直到现在,都被瞒在鼓里?)
略一思忖,白濯掏出便携终端。
亮起的屏幕上,不出意料地闪现出【无法连接到天网】的警告字串。
“帮个忙。”为了验证猜想,他向同行的售楼小姐提议,“把你的终端机打开,看看能不能上网。”
“那个,我没有自己的终端机……”
后者瘪着嘴,郁郁地道。“……平时我都蹭店里那台的。”
“呃,那就算了。”
白濯抱歉地转过脑袋,觉得自己怕是不接地气太久,犯了脱离群众的毛病。
售楼小姐倒并不介意暴露窘迫的经济状况。抑或,不敢介意。
毕竟,一名疑似“繁樱复国会”成员的强者,愿意心平气和地对你讲人话,已经属于相当给面子的行为。
“是、是信号被屏蔽了吗?”
急于展示价值,免得事后被对方随手“处理”掉,她壮起胆子没话找话道:“‘公司’要偷袭这里,把天网服务给关掉了?”
“不太像。”
白濯道,“无缘无故访问不了天网,本身就很可疑,反而容易打草惊蛇。还不如直接让一整块城区断连,再用故障检修掩饰过去。”
“……唔……我今天在店里,一直有刷视频,不记得断过网的说。”
“所以,未必是‘公司’下的手。”
“不是‘公司’……?那还能……”
售楼小姐话出半截,忽然不吱声了。
正在观察布防状况的白师父,侧头瞥了她一眼。
“想到什么了吗?”
“唔嗯,我好像,有一点点印象……”
女子不确定地道,“……公司……不是重樱重工,是说我打工的这家公司啦,上个月举办过一场活动。叫做,‘鉴定会’,还是‘观赏会’来着……”
生怕对方不耐烦,她加快了语速:“我不知道那活动是做什么的,不过,他们搞得偷偷摸摸,一副见不得光的样子。我认识几个熟人,没资格进门,整晚站在露天当保安撑场面。结果,便携终端照样给收走了,隔了两三天才还回来呢。”
末了,她总结道:“我想,会不会是他们自己屏蔽了信号,防止客人泄密呢?”
……
(可恶,一直联络不上……不是说好强化了抗干扰性能吗!)
与白濯拥有一面之缘的年轻女警,气恼地敲击着伪装成领口纽扣的对讲机。
此时的她,依旧套着符合女性白领人设的小西装与包臀裙。
心绪激荡之下,两颊飞红,额际渗出香汗,沾水的秀发在鬓侧蜷出暧昧的弧度,仿佛刚刚完成了某种不可言说的激烈运动。
相比身处列车时,勾人犯罪的力度更胜数筹。
对于这套扮装的视觉效果,女警员本人似乎缺乏自知之明。
她警惕地瞪着不远处嬉闹调笑,冲着这边指指点点的帮派分子,心想西十九区的民风真的很有问题,一点都不知道尊重女性。
当然,真心实意尊重女性的人,大概率不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怎么办,怎么办!“鉴赏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啊!)
(这些人渣,天晓得会做出什么……什么……什么违法的事情!)
扮装女子憋了半天,才想到用“违法”一词,来形容即将上演的恶行。某位翻来覆去“不知廉耻”的女飞贼,想必会和她很有共同语言。
“咳,咳,试音,试音。”
大厅远端,聚光柱当空罩下,映出一条壮硕的人影。
光头锃亮,脖宽背阔,一身肌肉虬结鼓胀,硬是将好端端的西服撑成了紧身背心。
鼻梁上架着一副造型前卫的倒三角墨镜,气质完全不搭,就像将猛虎的毛发编成了麻花辫,平白引人发噱。
但在座者无一发笑。
大家齐刷刷地鼓掌叫好,气氛之热烈,犹如摇滚明星的演唱现场。
女警眯眼打量,将其形象与记忆中的情报相比对,确认此人正是“白龙株式会社”的社长,“异蛇”组织的一把手,注册名“西荒隆一”,诨号“褐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