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自古便是鱼米之乡,这里物产丰富,土壤肥沃,盛产稻田。
又因为河流水系遍布,在这片平坦的土地上,纵横交错的河流与江水硬是把江南一带滋润成河水荡漾,清风徐徐的盛况。
但是,哪怕在这种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上,依旧会有一些被上天遗忘的角落。
《豫州府志》记载:“豫州保界山谷,山地依原麓,田瘠确,所产至薄,大都一岁所入,不能支什一。小民多执技艺,或贩负就食他郡者,常十九。”
由此可见,在江南以西的山麓地带是豫州,这里土地贫瘠,人多地少,为了生存,人们纷纷使出十八般武艺。
幸的豫州水系众多,有些水性好的人家便想着借助这些水系顺流而下经商。
久而久之,越来越多的豫州人加入下海经商路,随着人数增加,原本经营甚微的商业也越做越大,豫州也诞生了第一批豫商。
豫商比起京城那些世代商贾之家显然家底微薄,大多都是小本起家,但豫州人勤俭节约,不畏艰苦,本着‘致富思源’的思想,在一代又一代豫商的努力下,豫州也就渐渐富庶了起来,还借此带动了整个江南的产业。
所谓‘海内十分宝,豫商藏三分’,如今的豫商成立了庞大的商帮,影响巨大,豫州也从一开始不起眼的小镇改名豫州城,已是除了江南城以外又一座媲美京城的繁华大都城。
豫州城码头船只遍野,河道内船只络绎不绝,在每年的夏秋季节,声势浩大的豫商船队都会从豫州出发,运往全国各地,乃至海外。
又到了这年的夏季。
炎炎夏日,艳阳高照,暑热席卷着大地。
豫州却因为环山的缘故,有多的江南一带水系众多,哪怕酷暑难耐,但只要坐在河边杨柳下,便可享受这夏日来之不易的清风徐徐。
今日的豫州码头上挤满了来来往往的人,他们有的或许等待订购的货物,有的又或许是在这等待即将归来的亲人,更有些是在等待他们的主事人。
午后时分,只听码头上传来一声惊呼。
“快看,是姬家的船。”
“姬家的船队回来了?真的呀,是姬家呢。”
“快,姬老爷回来了,快去通知家主。”
只见河道远处的雾气散去,显露出远处的几个黑点,黑点靠近,赫然是成队的商船。商船缓缓靠近,这时候人们看清了船帆上的醒目大字,姬。
这是姬家的船,豫州人顿时兴高采烈。
有的奔走相告,也有的乐呵呵的回去通知自家家主,准备到姬家拜访,由此可见,豫州城的百姓对姬家是多么的欢迎。
要问为何如此受欢迎,正是因为这姬家乃豫州第一富商,也是实力雄厚富可敌国的豫商商帮创始人,姬老爷便是商帮会长。
姬家祖辈便开始经商,到了姬老爷这一代已经富甲一方,是豫州城名副其实的第一富商了。
哪怕如此,财力雄厚的姬家依旧不会挤兑新晋小豫商,更是愿意带着大家一起经商,此举让姬家在豫州城颇具名望。
见过的人不都得夸赞姬家的好来,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正是姬家所为。
不过让人惋惜的是,如此仁义忠厚的姬家却人丁并不兴旺,从姬老爷那一代起嫡系便只有一根独苗,而姬老爷更是,多年只得一女,虽说是个天元,却常年辗转病榻。
豫州城的百姓都得为姬家捏把汗,这岂不是稍不注意就得绝后呀,姬家若是绝后了,豫商商帮可就有的忙了。
在皇帝忌惮豫商商帮实力急于收回盐令的时候,姬家若是出了事情可能会关乎整个豫商的未来。
大伙议论纷纷之时,姬家的船队已经靠岸了。
船队中最豪华的一辆商船停泊在码头,巨大的船帆在阳光中翻飞,反射着刺眼的光。
从下往上看,更是看不到船只高大的甲板。
这是多么威武拉风的一艘船呀。
这时,只见一个穿着富贵的中年男人从甲板上走下来,刚刚走下,便有两个男人迎了上前,一个作仆人打扮,另一个穿着富态。
“老爷。”
“家里如何了?”姬老爷问。
“一切安好,夫人已经准备酒宴,为老爷接风洗尘。”姬管家说。
“这就好。”姬老爷点点头,又转向走上前并未说话的另一个富贵打扮的男人,“什么大风把老苏吹过来了?”
“骇,老姬回来我能不来吗?我的船一周前就回来了,怎样,这回你被皇帝老儿抽走了几成?”名为老苏的中年男人一脸狡猾的问。
“苏老狐狸真是按捺不住呀,看你这模样许是被抽了许多罢。”姬老爷拍拍苏老爷的肩膀,促狭一笑。
“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回被抽了近三个点,一年到头简直跟白干一样,这皇帝老儿是想扒我们一层皮呀。这不,大伙日日都在议论,等着老姬你想想对策。”苏老爷叹了口气。
“不巧的是,我也是被抽了这么多。确实该要想想对策了,对了,我听闻轻舟这回干得不错,明年许是也该参加春闱了罢。”姬老爷问。
苏轻舟乃苏家嫡女,今年十八岁,去年秋季便随着苏老爷一起经商,小有成就,明年正巧是三年一次的春闱,定然是要参加了。
“不错,那丫头倒是没让我白疼。不过,若是能让墨舒一块她们姐妹俩倒是也能互相有个照应。”苏老爷欲言又止。
姬老爷无力的叹了口气,“我倒是想,只是墨舒她,唉。”说到女儿,叱诧风云的姬老爷只是不停的叹气。
姬家比任何一家都需要继承人,可是偏偏姬墨舒辗转病榻,真是造化弄人呀。
“怎会,这回我不是给你推荐了那苏州的苏大夫吗?你可找到她了?”苏老爷本能的抬眸,这时候他才发现姬老爷身后跟着一个挂着药箱的,大夫?
只是这个大夫,到嘴边的话硬是被他咽了下去。
姬老爷的身后跟着一个年轻女子,挂着药箱,身着褴褛,甚至还打赤脚,不会这就是久仰大名的苏大夫吧?
“苏大夫?”
“您好,我便是苏大夫。”默默跟在姬老爷身后的年轻女子轻笑着点点头,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打扮有何不妥。
“唉,老姬别太沮丧,所谓人不可貌相,越是这般反而越深藏功与名。”苏老爷憨憨的笑了起来。
姬老爷皮笑肉不笑,总觉得他被自小结拜的好兄弟骗了。
这时,家里的奴婢风风火火的赶来。
“老爷!”
“又怎么了?”
“老爷,老爷快,小姐。”
许是跑的太急,奴婢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姬老爷眉头微微皱起,不过当听到奴婢说的后半句,顿时紧张起来,脸都白了。
苏老爷同样如此。
“小姐怎么了?”
“老爷快,小姐急症刚刚又犯了,李大夫说可能撑不过去。”
“什么!”
不仅是姬老爷,苏老爷都大惊失色。姬老爷只觉眼前一阵发黑,踉跄一下,幸好苏老爷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
“老姬。”
“我没事,先回去,对了,苏大夫快。”
姬老爷缓过来,连忙招呼苏大夫。
苏大夫是苏老爷有一回经商途径苏州无意中打听到的游方医师,在苏州颇具盛名,有妙手回春的称号。
这回他经商便特意去了一趟苏州,拜访了这位大夫。
游方医师,说白了就是赤脚大夫,这种大夫隐于民间,为民服务,能力自然也是参差不齐的。
这种民间大夫他一向是不怎么相信的,更别说这位苏大夫穿着邋遢,还赤脚,活脱脱的一个赤脚大夫,可他依旧是把人带了回来,由此可见,这位江南城第一富商已经被女儿的病逼疯了,死马当活马医。
“好的,姬老爷。”
苏大夫在路上便已经听姬老爷说过姬小姐的病症,岂料刚刚下了船,姬小姐就发病了,情况十分凶险。
姬老爷也顾不上管自家的船队了,全都交给姬管家处理,自己则带着苏大夫快马往姬府赶。
苏老爷也赶紧吩咐自己的家仆先回去通知家里,他自己则跟上了姬老爷前去姬府。
始一回到姬府,姬夫人已然站在门廊下等候,只身一人形单影只。
“姬郎,舒儿她。”
话都没有说完,妇人已然泪眼婆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