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姬墨舒被晨光唤醒。
自纱窗照进的光线让她紧闭了一夜的双眼有点刺痛,努力适应片刻后,她下意识垂眸看向怀里传来的温热。
只是稍一动弹,后腰立刻意料之内的传来阵阵钝痛。
“嘶。”
强烈的酸疼让她不禁难受的从齿缝间挤出几声闷哼,正下意识要捶腰时,有一双手比她更快。
身体忽然被人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后腰的穴位下一刻就被热热的东西按住。
“唔。”不必看光是感受到这份触感她都知道是谁,腰窝被指节轻轻按着,力道恰到好处,舒服的同时不禁脊背都发麻了,她微微阖着眼,到嘴边的痛呼继而转为舒爽的感叹。
“长这么大就不懂量力而行吗?叫你不要逞强非要逞强,来不了这么多次就别这么多,死要面子活受罪。”苏娘一边埋怨一边给姬墨舒按着腰,直到那僵硬的腰肌在按压中渐渐放松下来,她才没好气的爬起来,还未坐直身体便倒在一个不算宽厚的怀抱里。
姬墨舒从身后环着苏娘一脸幽怨,“我都这样了你还要埋怨我,明明昨夜你也很满意,到头来反倒是怎么做都是我的不是了。”说到此处她真是一肚子苦水,不答应苏娘就要怪她扭扭捏捏不是个天元,这么卖力了苏娘又要埋怨她好面子,横竖都是错的。
听到姬墨舒那语气中都快溢出来的委屈苦楚,苏娘只是吐吐舌,自知理亏却并未当回事,她忽然嬉皮笑脸的转了个身勾住姬墨舒的脖子,打起了感情牌,“你生气了?”
“你觉得呢?”姬墨舒有气无力的看了苏娘一眼,自打成亲以来她都不知道被欺负多少次了,学她娘的话就是娶了个祖宗,打不得,骂也骂不得,更别说哪怕骂她估计也骂不赢,打就不必提了,她宁愿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苏娘,一来一往间就把人惯的无法无天,明明作为一家之主的她,到头来连妻子的一个行礼都没有,还不如一介下人。
“哎呀,别这么小气嘛,这点小事犯得着和自己的娘子过意不去吗?”苏娘捏着姬墨舒的小脸随意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姬墨舒真的太好欺负了,也不知道姬夫人是怎么教的,教出来一个肉包子,不仅美味还能当沙袋打。
虽被人捏的很恼,姬墨舒却丝毫不见生气之态,她无奈的拍走脸上作怪的手,带着几分羞意又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嗔了句,“别闹。”
“哈哈哈,就闹你怎么了?你不让吗?”苏娘忽然又扑了上去,抱着姬墨舒各种挠痒痒。
“欸?别别别,逗你玩的,别挠我。”
正当两人打闹的忘了起床时,房门被敲响了。
“小姐,夫人叫你。”
“好,马上就来。”
姬墨舒冲着门外说了句,随后摸摸怀里总算安分下来的苏娘,“别闹了,你在这休息一会儿,我先去找我娘了。”
“好。”
虽万般不愿意,可姬夫人要找姬墨舒她也只能答应。苏娘给姬墨舒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衫,仔细抚平每一个褶皱,临出门前还抱着不愿撒手。
“好了,我等会儿就回来了。”感受到腰间传来紧致的勒意,姬墨舒轻轻拍着苏娘,明明比她还大,可除了眼界与心思似乎相处过程中都是她显得更稳重些。
不过转念想到魏孝义,她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估计苏娘也是装的,只有她是真傻。
“嗯,你记得答应我的,这回若是被赶出去我就回不来了。”苏娘抬眸轻望着姬墨舒的双眼,忽然略有深意的说了这么一句。
话中之意,姬墨舒自是能听出来,她忙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会给娘说清楚的,放心罢,在此之前你便呆在我的院子里,免得到时候出事了。”
“好。”
送别了姬墨舒,苏娘坐在床上百无聊赖,时不时就要在窗外张望一下,既有担忧也有期待,她真的希望在姬墨舒身边是绝对安全的。
与此同时,姬墨舒正慢步往西院走去,满脑子都在想着对策。
其实她觉得她娘应该没有发现,不过早发现晚发现都是发现,她娘迟早都会发现苏三小姐就是苏娘,对此她既坚定又带有几分忐忑。
始一踏入西院,便瞧见姬夫人坐在院子的石凳上。
“娘。”
“来了。”
姬夫人抬眸看去,几乎一眼就瞧出姬墨舒眼底的憔悴以及步履蹒跚,顿时眼眸深邃,而当注意到姬墨舒眼底那抹由衷的欣喜,更是满眼复杂。
不经想到之前被她忽略的一连串事情。
其实除了无意中发现的东西,从去年十一月份去书院前她就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
那时候姬墨舒刚刚成亲还未满一月,却每周都能和苏小姐行房,对他人或许是寻常事,但到了姬墨舒身上绝对不寻常。
后来又从姬墨舒院子里清理出来那种赃物,知道姬墨舒居然可以做到那种程度,每当想到此处,光是看到姬墨舒露出由衷的笑容她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娘?”见姬夫人不说话,姬墨舒试探性的轻唤了声。
这声轻唤总算是让姬夫人从回忆中找回了神智,只见她叹了口气,“先坐下罢。”
虽是这么说了,她却依旧有点不是滋味,以致于明明看到姬墨舒走的步履蹒跚,她却扶都不扶。
母女俩久违的坐在院子里,屏退了所有下人,姬墨舒这才小心翼翼的开口。
“娘叫我来所为何事?”
岂料刚刚开口,姬夫人却反问一句,细听之下语气中似乎还带着几分不悦,“无事便不能唤你来了?还是说觉得为娘打扰你和那苏小姐,又或是苏娘的好事?”
哐当!
姬墨舒忽然站了起来,太过突然没能注意到石凳绊了下,石凳都被她撞倒了。
“嘶!”
“有没有撞到?”到底是刀子嘴豆腐心,姬夫人听到姬墨舒的痛呼就心疼坏了,她连忙扶起姬墨舒一脸担忧。
“无事,只是撞了一下,不碍事。只是娘,你怎的知道她是苏娘?”姬墨舒踉踉跄跄的爬起来,又把石凳扶起重新坐好。
“娘还不知道你吗?都说知女莫若母,为娘稍微猜一猜也就知道了。”姬夫人倒了杯茶给姬墨舒,“只是你呢,你明知道她是苏娘还联合她一同瞒着娘,是怕娘又拆散你们,棒打鸳鸯?”
说到这里姬夫人真的有点难过,姬墨舒应该成亲当日就知道苏三小姐是苏娘,可是却不与她说,还联合苏娘瞒着她,甚至在明知苏娘做了对不起她的事的时候还能为苏娘做到那个地步,她真的又生气又心疼。
姬墨舒是她的心头肉,她捧在手心精心栽培长大,说姬墨舒是她的命一点都不为过,结果她的命根子却被另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来回蹉跎,毫无底线,真的想气死她。
“娘。”姬墨舒亦是自知理亏,只能干巴巴又讨好般叫了声。
这回,姬夫人是一点都不吃这一套。
“所以呢,你知道她有什么目的吗?若说苏家想与姬家结亲也就罢了,她明明是高贵的苏家小姐却为何要过来给你当乳娘?她这到底什么居心?你不弄清楚就这般死心塌地的对她?”
“娘你怎的对她成见这么大,她待女儿好得很。”姬墨舒不赞同,虽然苏娘是瞒着她很多东西,可是待她那份真心是真的。
“好得很?你指的是她瞒着你一堆事情,然后还诱哄你喝这种东西?”忽然,姬夫人就像被激怒了一般,她把怀里的一包东西甩在桌上,声音已然冷的快结冰了,透着一丝压抑到了极致的怒火。
姬墨舒茫然的拿起那包东西,拆开一看,是药材,但细瞧过后,顿时明白过来。
“娘你误会了,不是她诱哄我,是我自己主动喝的。”那包药材分明是她服用的避子汤,为何她娘有她服用的避子汤。
“你,你真是要气死为娘了,咳咳。”姬夫人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姬墨舒慌了,她来回抚着姬夫人的背,又急忙倒了杯水,“娘,喝杯水缓一缓,别动怒。”
姬夫人就着水杯喝了口,刚刚缓了口气却又听到姬墨舒叫别生气,她刚刚压下的怒火顿时又压抑不住,向来温文尔雅的贵夫人都不禁破口大骂,“你还叫娘别生气?我竟不知我的女儿对她如此忠诚,你糊涂呀,你到底想怎样?她又到底想怎样?为娘自问没有什么强人所难的要求,就盼着你赶紧生几个孙女,绵延子嗣,你怎的可以如此作践自己?喝这种来路不明的避子汤?”
说着说着,姬夫人又要喘不过气来,姬墨舒急的红了眼,没想到她娘会这么生气,她觉得这不算什么大问题,不过是避子罢了,又不是绝嗣。
“娘,不碍事的,苏娘说她还不想要孩儿,我便……虽不知道她为何这么要求,但我信她。”
“哈哈哈,你信她?你知道坤泽避子是怎么避子吗?我活了这么多年倒是没听说过天元要如何避子的,若是你喝出个好歹来,你让娘,你让娘如何是好?”
听着姬夫人字字珠玑的质问,姬墨舒百口莫辩,其实不管是用世俗眼光还是用现实去评价她的行为都是糊涂到家了,可她只是相信苏娘,就这么简单。
“不碍事的,是苏大夫开的药,对身体无碍的。”反驳的话小声的细若蚊吟,她都不敢抬头看姬夫人了。
她的这副模样更是让姬夫人火冒三丈,她真是恨铁不成钢,“她让你喝你就喝,若明日她说要你的命换她的命,你难道真的换吗?还是说你觉得她能为你做到哪一步?舒儿,你怎会如此糊涂呀。”
这话问住了姬墨舒,她一时间竟答不上来,其实她并不知道苏娘能为她做到哪一步,恍惚间发觉不知不觉她已然能为苏娘做这么多,如今哪怕豁出去性命她都会毫不犹豫的保护苏娘,这话她不敢和姬夫人说。
“你们每周行房几次?”忽然姬夫人又问了这么一句。
“每日都会。”
“每次出精又是几次?”这回姬夫人的语气已然满是冷怒,拿着青瓷杯的手都已经快要在瓷杯上抠出指痕了。
“娘,你怎的可以问这种问题?”姬墨舒有点害臊,吞吞吐吐不愿回答,这时,耳边传来姬夫人冷怒的命令。
“说。”
单独一个字,语气不重,却掷地有声,姬墨舒顿时有种如芒在背之感,向来听话的她几乎本能的回答了,“约莫两三回。”
姬夫人差点一口气上不来,一阵天旋地转好在被姬墨舒扶住了。
“你……你真是气死为娘了。”再多的埋怨与训斥,最终在爱女面前都只化作这么一句无可奈何的气话。
“娘,是我糊涂了,你别这么激动,当心身子。”姬墨舒急的团团转,只能老老实实认错。
“你真是,你让娘说你什么好?你也长大了,怎的越发糊涂,你是被她灌了迷魂汤吗?娘没法护你一辈子的,你这样让娘如何放心?你说你们两情相悦,她却什么都不与你说,你信任她,她却只字不提信任你,你觉得这值得吗?”姬夫人气愤的扬起了手,可当看到姬墨舒老老实实也不会躲的模样,下手的时候却成了轻轻一拍。
若是换成苏娘她定然像上次那样扇几个耳光清醒清醒,可一切都是假设,面对姬墨舒她怎么都狠不下心来。
她护了姬墨舒一辈子,却让姬墨舒变成这副样子,害了姬墨舒的不是苏娘,而是她。
“娘别担心我了,我不傻,心里有数的,也知道一些只是恕我不能与娘细说,在此之前娘便当作信我一次,不要为难她,也不要做什么异动免得让别有用心之人察觉,其余的就交给我,我会亲自查清楚的。”姬墨舒尽量拿出自己成熟的那一面,她并非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还有一点疑问,或者说没有直接证据。
“唉,你呀。”姬夫人把手放在姬墨舒肩上拍了拍,她的女儿呀,让她既生气又无奈,带给她许多喜悦同样也带给她许多惶恐。
见姬夫人似是答应了,姬墨舒这才小心扶着姬夫人回房。
她体贴的整理了下床榻,随后让姬夫人靠在床头她给轻柔的按摩太阳穴。
她长大了,姬夫人也老了,就如同魏夫子一般,有种风烛残年的意味。
此去书院,由于身体康健也让她得以有精力察看以往忽视的东西。
不仅魏夫子落了腿脚不便,就连她娘也常常会头疼脑热,抛却与苏娘那些乱七八糟的纠葛,她只希望好好的照顾姬夫人。
约莫按摩了一炷香,姬夫人紧皱的眉头总算是渐渐舒缓了下来,她这才想起这三月打听到的疑问。
“对了娘,此去书院我听闻去年帮里有一批香料出了问题,你知道怎么回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