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墨舒姐姐?”魏孝义连忙猴精的过来扶住姬墨舒。
这时候,张勇与刘安等人也都反应过来,与顾婉约一同围上前,见姬墨舒眉头紧皱,捂着肚子,遂道,“大人可是腹痛?”
“疼。”
“快,快叫大夫。”顾婉约一马当先,挥手便吩咐下去。
姬墨舒被几个家丁搀到县衙后院休息,躺在床上,不过这点功夫姬墨舒额头便遍布一层细密的汗珠,她唇瓣发白,紧闭的唇齿中正时不时便挤出几声难掩的痛呼,张勇等人急的团团转,搞不清楚怎么回事。
很快,大夫便让衙役请过来了,还未坐下诊脉,原本躺在床上痛呼的姬墨舒忽然又剧烈呕吐。
呕!
剧烈的呕吐声让人心头不禁发怵,那用力紧缩的身体看似要把五脏六腑都给吐出来,吐到最后饭菜已经全都吐完了,吐出来的只有黄水。
这可吓坏了众人,顾婉约连忙把大夫推上前。
“大夫快看看,大人刚刚用膳过后便如此了,许是吃坏了肚子。”
“你们退开。”大夫也是知道孰轻孰重,顾不上身份直接就喝退围着的人只余两三人伺候,重新把姬墨舒扶到床上躺好,仔细号脉过后,眉头却是一皱,“这。”
“大人如何了?”张勇一直观察着大夫的神色,见大夫眉头一皱心头也是一紧。
“大人并非吃坏了肚子,而是中了毒。”
“什么?”
大夫的话仿佛晴天惊雷,所有人都为之一惊。特别是张勇与刘安,他们自是清楚话中之意,饭菜被下了毒?
姬墨舒艰难的就着魏孝义的搀扶喝了杯水,别开汗湿的刘海,气喘吁吁道,“查——!”
“怎么会中毒呢?饭菜是我等一同筹备的,谁会下毒?”刘安急的眸子乱转,她和张勇一同筹备的这桌饯行宴,若是查出有毒他们便难辞其咎。
“对呀。”张勇也点头附和,随后冷怒看向大夫,“大夫,这可是皇上派下来的姬大人,你可得看仔细了,草率的责任你可担待不起。”
大夫被看的一阵发毛,又听闻这是皇上派下来的大人顿时吓的冷汗直冒,把脉的手都开始颤抖,支支吾吾半天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或许是,是老夫医术不精,这……”话还未说完,姬墨舒已然吃力的撑起来,怒视张勇,“张县丞此话之意是姬某在演戏,无病呻吟?还是说,张县丞做贼心虚,得知姬某要回京便出此下策打算杀人灭口?”
虽然姬墨舒并未把说说明白,但所有人都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张勇顿时警铃大作,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下官冤枉呀,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姬大人口说无凭又怎能如此污蔑下官?”
“既然不清楚便查清楚,还是说在张县丞眼里姬某在青州被人下毒就权当自认倒霉?张县丞好大的胆子,区区一个县丞就要公然蔑视圣上钦点的巡检吗?”
“哪里的话,姬大人不要动怒,下官查便是。”
“哼。”
见姬墨舒中毒之兆却是不假,这又事关皇上和苏家,张勇哪怕在青州多年惯来豪横,但也不敢真的把这样一个人怠慢了,只能答应下来。
姬墨舒见目的达到了,脸色稍作缓和,对顾婉约道,“婉约,此事蹊跷便交予你负责,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婉约在所不辞。”顾婉约与姬墨舒一唱一和,顺势把活接了下来。
让大夫开了几贴药,随后顾婉约便让姬墨舒歇下,留魏孝义一人伺候,而她,则把一众‘嫌疑人等’召集到了公堂审问。
所有人离开后,魏孝义回到床前,见姬墨舒靠在床头微喘着气,长叹一声,拿出帕子拭去那挂在下巴半落不落的汗珠。
“墨舒姐姐,你太乱来了。”
“既是苦肉计,若是不够逼真又如何让人信服?”姬墨舒无声接过手帕,自己擦了擦汗,轻松道。
“道理是这样,只是确实乱来了点,那他们现在可是起疑了?”
“这么明显若还不能起疑说明他们太差劲了,现在就看他们会不会顺着往下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也料不到既是蝉,也能是黄雀。”姬墨舒笑眯眯道,她比魏孝义更清楚朝廷局势,朝廷看似只有苏家与皇帝两派,其实是多派势力,苏家为首的左派,魏家为首的中立派,皇帝与方家为首的右派,以及方家与皇帝其实也算同床异梦,多派维持着微妙的平衡,这是最容易猜疑的氛围了。
果不其然。
顾婉约借着查案的由头把所有人召集到了公堂上,厨娘与伙夫们当众审问,包括张勇与刘安都成了嫌疑人等。
“说,谁让你们给大人下毒的。”
“大人冤枉呀,我们只是照常做饭,下毒的事情我们不知道呀。”厨娘们摇摇头,伙夫们也连忙附和,“对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食材采购的人呢?速速去把人抓来。”
“是。”
眨眼的功夫,衙役便抓着两个壮年男子直接丢在公堂上。
两个男子胡子拉碴,皮肤黝黑,长的干巴巴的形如一瘦猴,许是天气炎热均未穿上衣,身上带着咸咸的味道。
初次来到公堂,两个男子根本不敢看公堂上的顾婉约,腿下一软就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由此看来两人应该是大字不识的渔民。
“说,今日你们卖的海产可是下了毒?”
“大人冤枉,没有,我们没有下毒。”
“没有?”顾婉约看向采买食材的婢女,“今日你们从他们那买了海产后可经过他人之手?”
“没有。”两个婢女连连摇头。
“还说不是,说,是谁指使你们的?”顾婉约忽然一拍惊堂木,厉声道。
“大人冤枉呀,我们真的不知道,哪怕是给我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给大人下毒呀。况且,我们连大人是谁都不知道,也不曾见过,又如何专门给大人下毒?”
两个男子跪在地上用着不断磕头辩解,见此婢女厨娘伙夫们也都纷纷跪下,高声喊冤,“大人,冤枉呀,大人。”
“肃静!”
顾婉约喝斥一声,幽幽看向堂下的张县丞与刘主簿,眼神带着耐人寻味的探究,就好似等着对方说话。
张勇抿了抿唇,硬着头皮道,“顾大人,下官觉得此事颇有疑点,不如先暂且收押,改日再议?”
“张县丞说的有理,那便暂且收监。”顾婉约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只是张县丞与刘主簿,你们二人毕竟与此事关联颇大,姬大人勒令本官严查,所以你们便停职查办,配合一番可有意见?”
“自是没有,配合大人查案是下官的荣幸。”张勇皮笑肉不笑的答道。
“既然如此,退堂。”
“威武!”
低沉压抑的一声威武过后,满堂的人鱼贯而出,伙夫厨娘们都被衙役拉去了大牢,而摘不干净嫌疑的张勇与刘安则被勒令停职在家,时刻配合调查。
张勇与刘安脸色铁青,瞪着顾婉约的背影仿佛要把人硬生生瞪出一个窟窿。这夜,刘安与典史师爷等人来到张府。
“张兄,此事就这么算了?她摆明就是要弄我们,现在我们被停职,难不成以后还要把我们换下来?”刘安义愤填膺问。
“唉,自是不能算了。”张勇皱着眉,也在深思,“看来我们先前猜错了,姬墨舒确实是来查青州的,回京只是一个幌子,皇上那头估计真的生疑了。”
“幌子?此话怎讲?”刘安问。
“今日的饭菜是我与刘姐一块负责的,有没有经过他人之手我们很清楚,而且用膳是几位大人一同用膳,为何偏偏只有姬墨舒中毒了,若是有人下毒,又是如何能够准确的下到姬墨舒吃的那一份?”张勇反问道。
“所以张兄的意思是姬墨舒在贼喊抓贼?”
众人后知后觉,这么想想确实是这么一回事。下毒谁会选择一桌子吃饭这样来下毒?这水平也太差了。
“姬大人演的好一出苦肉计,就连我们都差点被戏耍了,先前半月与顾婉约分头行动怕是只是为了让我等放松警惕的。借着这顿饭,她正好就可以自己演一出戏把我们的职位停了,现在县衙的事情全权交予顾婉约,这回很麻烦。”
“难道她是皇上安插在苏家的人吗?”
“不大清楚,但她的目的肯定是查青州。”
“那要不要……”刘安忽然眼中含着肃杀,对着大伙无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张勇见此忙摇了摇头,深意道,“现在情况尚不清晰,你这般只是会打草惊蛇,若真的惊动皇上便弄巧成拙了,届时不管是皇上还是主上都饶不了我们。况且,姬墨舒毕竟是苏家的女婿,她到底是站那一边的也尚不清楚。”
“那这可如何是好,张兄,要不我们联系主上问问?”刘安有点急,青州的事情是绝对不能让皇上的人知道的。
“来不及了,她现在突然来这么一出定然会速度彻查,估摸着已经把一些怀疑送出去了,只是现在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后手。”张勇依旧否认。
刘安更急了,她站了起来正色道,“张兄,你向来谨慎,可青州的事情若是真从我们手上败露,不管你多谨慎他人都不会在意的,哪怕我们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既然不知道她是哪边的那就试探一下。”
“这……”张勇有点犹豫,“那你有什么法子?”
“去刺杀她不就知道了?前不久听闻有几队商船到了孤岛那边附近了,应该不久后那人就能顺道截船转移北上,离开了这里皇上哪怕怀疑也就断了线索,这又有何惧?”刘安道。
“真的?”张勇眼中露出一丝贪婪。
“自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那便把这碍手碍脚的姬墨舒做掉,免得拖下去夜长梦多。”刘安向来比较急性子,在她看来现在已经部署差不多,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东方也已经来了,那还有什么顾虑?
“那这回便听刘姐的了。”
“让客栈那边做做准备。”
“好嘞。”
几人围坐在一起,各喝一杯,待酒杯放下,昏暗的光线中隐隐可见几双凌厉的眸光,让人毛骨悚然。
中毒之后,姬墨舒便一直密切关注周围的动静,准备到时来个鱼死网破。
等待了几日,周围的气氛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一片祥和,安静的连风吹草动都没有,但越是这么安静,她和魏孝义的心就一天比一天悬。
“墨舒姐姐,他们会不会没有中计?”魏孝义看着依旧风平浪静的晚上,姬墨舒说用苦肉计把他们逼急,可这都几日了,对方依旧没有动静。
其实她不懂,既然已经停职了,趁对方没有防备反应过来前长驱直入去查就行了,为何姬墨舒非得偷偷摸摸去。
“再等等,若是还不来,再想法子。”姬墨舒也是有点急,她需要外界的由头与力量一举弄走苏娘‘好心’送给她的影卫,而这个外界非县衙班底莫属。
可张勇与刘安简直就是老狐狸,谨慎的不得了,她只能用连环计一点点去套。
今日又等了大半日,夜已深,魏孝义的脑袋又开始打瞌睡。
“要不你先睡?”姬墨舒看着不断做蜻蜓点水的小脑袋,笑道。
“那我可就睡了,只是我都在你床上睡了几日了,墨舒姐姐是不是要考虑一下负责的事?”魏孝义心安理得的躺到姬墨舒的床上,有意开着玩笑。
“又胡说了,不过是逼不得已。”姬墨舒脸色渐红,其实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几日随时会有人来刺杀她,为了安全起见只能把魏孝义放在身边,当然,魏孝义是睡了她的床,可是她睡地板呀,可没有占便宜。
果然,再次从姬墨舒口中听到这种让人不喜的话,魏孝义轻哼一声,“好个逼不得已,墨舒姐姐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说话很难听。”
“啊?”姬墨舒诧然,难听?
魏孝义瘪了瘪嘴,“哼,和我共处一室很为难罢,说的那么勉为其难,明明是我更吃亏些。”语气酸溜溜,带着难以忽视的幽怨,好好的一个小家碧玉都成了深闺怨妇。
姬墨舒讪讪的坐在地上,正害羞的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时,魏孝义的嗓音再度响起,这回特意压低了。
“墨舒姐姐。”
姬墨舒这时候也感受到了,她连忙朝窗外看去,借着微弱的月光可见什么隐隐约约的反光落在纸窗上,由远而近,让人瞬间汗毛直竖。
蛰伏了这么几日,总算按捺不住了。
不等片刻,她下意识翻身上床,顾不上清白不清白了,两人窝在被窝里拿被子盖住身体,胸腔中的跳动一下子便跳到了嗓子眼。
几息之间,在姬墨舒刚刚翻身以后背朝向门外时,身后便传来门被推开的吱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