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娘让步后,姬墨舒开始进食,苏轻舟与魏孝义也终于得以见到姬墨舒。
魏孝义扑到姬墨舒怀里哭的不行,“阿姐,她可是欺负你?以后别和这样不讲道理的人相处,我护送阿姐离开这里,就像之前阿姐护我逃命那样。”每当看到姬墨舒身上的斑驳红痕以及手腕脚腕上的暗紫色勒痕她便气的恨不得诅咒苏娘下地狱,那冷血的人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给姬墨舒呀,下手这么狠。
“好了,我这不是没事了吗?”姬墨舒有点糗,心里头却止不住的泛起甜。
“她就是为了一己私欲欺负你,我都说了她们就是一群冷血的,分明你被欺负的很痛苦还骂我说我小女儿家家不懂,扯什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分明就是冷漠还不承认。”魏孝义对苏轻舟喝斥她耿耿于怀,别看她年纪小,但活的通透,比谁都懂。
明明是这群所谓的‘强者’冷漠蔑视众生,却要倒打一把说她们‘弱者’妇人之仁,她是不懂这里面的弯弯角角,她只知道一个有情有义的人是不会看着姐妹受难还能如此理智的在那里分析的。
“对,孝义有情有义,别哭了,让人看笑话呢。”姬墨舒也不经勾起了唇,扯出这么多日以来第一个笑容的时候却落下了泪。
“呜呜,她们比顾婉约还冷血,顾婉约一直在冒着风险查姬家主的下落呢,都已经有点眉目了,就她们还有心思谈大局。”
“好啦好啦,别哭了。”
姬墨舒虽赞同,但也只能劝着魏孝义,她很开心,只因着知道不管是魏孝义还是苏轻舟都是为她而来,就连顾婉约也在背后为她出力,这种羁绊的感觉真的很好。
魏孝义还在孜孜不倦的控诉着这些人的冷血,这份浓厚的情义让在场的另外两位冷血之辈有点拘束。
苏轻舟尴尬的站在一旁,没有出言反驳,而苏娘则抱胸靠在门框上,冷眼看着房内的一幕。魏孝义抱着姬墨舒,很好。
终归是姬墨舒感到苏娘那愈发冰冷的眼神,讪讪的推开了魏孝义,她怕苏娘又控制不住突然发疯。
如此调养了两日,许是知道可以离开了,姬墨舒的精神恢复很快,而这时,影卫也顺利打探到一条安全离开峡谷的路线。
临近分别,姬墨舒有一丝不舍,更多的却是害怕。
苏娘这段时间留给她的阴影太大了,她狠狠的感受了一把什么叫伴君如伴虎,哪怕那是她曾放在心尖上疼爱的人,可只要展露出怒火,那份帝王威仪不容质疑的强势让她觉得疏远。
越是临近分别,她就越害怕苏娘会突然反悔。
“公主没有道别的话吗?”分别时,苏轻舟见苏娘与姬墨舒之间那怪异的氛围,不禁提醒一句。
姬墨舒回头看向苏娘,没有说话。
苏娘端着手,面无表情,“在我反悔之前,带她走。”
“……”
“走吧,这是我的亲笔书信,令牌不能给你,这个书信你带到南边去,她们应该会放了你爹,不过之后你最好把你爹娘都转移到安全的地方,现下皇帝生疑定会盯着你,要注意暂避锋芒。”苏娘递上来一份信封,姬墨舒接了过去。
“我走了。”
“嗯。”
没有再见,亦是没有分别的依依不舍,只有淡淡的忧伤。
这一刻,姬墨舒没有哭,她感到解脱。
反而,苏娘眼眶酸涩,似是有点湿润。
是被风迷了眼吗?
直到彻底分开她都没有交代今后的行动,既然姬墨舒决定不与她纠葛,那自然就没有交代的必要,反正姬墨舒也不在意了。
或许爱一个人便是更多为她着想,甚至不惜委屈自己。
这段情终究只是那个夏日的仲夏夜之梦,梦醒了就该分道扬镳,以后她的道只有她一人,不能麻烦姬墨舒,也不能给姬墨舒添加徒有的负担。
如此,两相全。
姬墨舒离开后一刻都没有停留,她径直北上回豫州,苏轻舟说这次过来正是受姬夫人所托,姬老爷失踪的事姬夫人已然得知,家主失踪,嫡女也下落不明,现在的姬家就是众矢之地,不仅旁支虎视眈眈,就连商会里面也人心惶惶,姬墨舒必须回去稳住大局。
长途奔袭一周后,刚刚抵达豫州姬墨舒便被自北方吹来的北风冷的打了个哆嗦,在浑浑噩噩四处漂泊的日子里,不知不觉北方的寒气已经悄然逼近豫州,她竟是离家快一年了。
一年时间虽算不得长,可经历的东西竟是比以往十几年加起来还多,一度给她一种她是一只毛毛虫的错觉。
安逸多年废寝忘食,一朝破茧成蝶,驰骋天地的光景却转瞬即逝,如今兜兜转转竟是又回到了原点,归于尘埃。
稍作感慨一句,姬墨舒便飞快往姬府赶去。
此时,姬府。
姬府并非像往日的寂寥,而是意外的门庭若市,但不是热闹喜庆的拜访宾客,而是姬家的‘亲戚’,准确来说都是姬家的旁支。
旁支带着官差把姬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姬府的家丁护卫们纷纷抄着家伙拦在门口,乌压压的两方人马发出激烈的争执。
“姬嫂子还是听小叔一句劝,现在商会人心惶惶,都嚷嚷着换会长了,况且长兄失踪生死不明,小舒也没了下落,姬家不能没有继承人,浩儿的能力姬嫂子是清楚的,他又是长兄的亲侄子,继到长兄名下以后也会孝顺嫂子的。”中年男人扯着嗓子冲着姬府的大门大声说,他身边的年轻男子随之猴急的逼近,眼露贪婪。
门内没有回话,紫苏带着护卫拦在门外,冷眼旁观眼前的一切。
眼前的中年男人是姬老爷的庶弟姬咏,他口中的浩儿则是姬墨舒的堂兄姬浩。
姬墨舒生病多年来,姬咏不止一次想把姬浩过继给姬老爷,好继承姬家的产业以及商会会长的位置,不过碍于姬老爷态度坚决,而姬墨舒也很争气所以一直没有得逞。
可是现在,老爷失踪,小姐也不见人影,这简直就是天时地利人和,这不,不仅上门,还带上了姬家的所有旁支过来给夫人施压。
“别做梦了,夫人不会同意了,打哪来回哪去。”
“你算老几,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姬浩上前一步逼近紫苏,“区区一个下人也有资格说话吗?让你家夫人出来。”
“就凭你也配如此直呼夫人吗?”紫苏瞥了姬浩一眼,长的贼眉鼠眼的,她忽然吩咐早已剑拔弩张的护卫,“别跟他们废话,上,直接把他们打跑。”
“是。”
护卫们早就生气了,他们都是姬家的护卫,是姬老爷从全国各地带回来的可怜人,姬家仁厚,给了他们生存的立根之本,眼下老爷生死不明,小姐亦是没了消息,姬夫人竟是被人欺到头上,他们早就怒了。
他们拿起棍棒与砍刀,挥舞着逼近姬氏族人。
“你们胆敢,放肆。”
“给我轰出去。”
“停下!”
两方人马就差短兵相接,这时一声清脆的拐杖驻地声让众人冷静下来。
紫苏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姬氏族人纷纷散开,一位老人拄着拐杖缓步上前,花白的头发与垂到胸口的胡子以及那神态不自觉流露出的不认同让她心头一沉。
糟了,姬老祖居然让他们请来了。
“吵什么吵,成何体统?”姬老祖走到人群面前,喝斥姬氏族人们。
“老祖宗,您评评理吧,我这个弟弟也是好心,不想看着姬家就此没落才忍痛把浩儿继到长兄名下,结果姬嫂子却如此,不仅把姬氏宗族的父老们都晾在门外,还命家丁殴打,老祖宗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呀。”姬咏顿时卖起惨来,还反咬一口姬夫人不懂礼。
不得不说姬咏这招确实好使,在这个以孝治国的世道,长辈就是用来压场子的,没有人会质疑长辈的权威,哪怕明知对方打着侵害的口号而来,却也要笑脸相迎。
果不其然。
听了姬咏的话,姬老祖便落下脸来。
“姬氏不给父老面子,难不成也不给我这个老头子面子吗?”
没法子,姬夫人只好命人把这群乌合之众都迎进府去。
姬夫人憔悴不堪,竟是头发花白,眼底还有浓浓的乌青,她让老头子坐在堂屋的主座下,命下人端上茶水与吃食,自己则顺从的站在一旁。
虽见到姬夫人的憔悴,老东西却也不让她坐,就这么让她站在一旁伺候,而他自己则端坐在主座,微仰的下巴略向下的视线透出几分目中无人。
“姬家没有主事人,姬氏一介内宅坤辈也不适合言事,今儿有什么事便与我老头子说。”
“老祖宗您可做主呀,长兄失踪近两月,小舒亦是下落不明,现在商会人心惶惶,大家今年又亏了本,明年也不知是个什么路数,现在都指望着姬家给个交代,我这个弟弟也只是担心长兄安危和姬家名声才想着让浩儿继到长兄名下。姬嫂子不识大局,怀疑我不怀好意,我是等得起,可姬家等不起,这么耗下去姬氏几代人的努力都得败在这毒妇手上。”姬咏‘痛心疾首’的抹着泪,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姬老祖看向姬夫人,“姬氏,可是如此?”
“是。”姬夫人直接承认,她根本没有心思和这群乌合之众争论,姬氏的未来什么的她根本不在意,她只想打听丈夫和女儿的下落。
“姬氏,这便是你的不是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姬郎的弟弟,有这份心实属难得,老夫体恤你的难处,但是姬家也不能在这里绝了后。今日老夫便做个主,让姬浩继到姬郎名下。”姬老祖捋了捋胡子,面目公正,尽显封建大家长以和为贵的风范。
姬夫人眸子微微龟裂,“老祖宗也要逼妾身吗?”
“老夫何时逼你?血脉传承的事你一个坤辈不懂,不管如何,至少看在与姬郎多年的夫妻情分上,你也该为他考虑一下,身为姬家家主的他该后继有人。”姬老祖一脸不赞成的看了姬夫人一眼。
“后继有人?”姬夫人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妾身是听不懂了,姬浩怎的就成了老爷的血脉,况且老爷本就后继有人。”
“唉,小舒她不管如何聪慧说到底是个病秧子,更别说如今她自个儿都生死不明,哪怕还活着又如何担得起姬家的责任?”
“病秧子?”
姬夫人反问一句,声音透着一丝难以置信。
“老夫知道你难过,但姬家确实需要一个健康的血脉,姬郎现在也需要安排人去查探,所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立衣冠冢也总该有个摔盆的人。”
“呵。先前便听姬郎说老祖宗一向偏袒旁支,今日算是见识了。”姬夫人的声线微微颤抖,说什么她都可以忍,唯独不能说她的舒儿是个病秧子,姬墨舒辗转病榻几乎成了她一辈子无法治愈的伤疤,若不是她没有照顾好舒儿,也不至于让舒儿落了水。
“老祖宗宠庶灭嫡,真是好一个大家长风范,今日我姬府没法接待你们了,都给本夫人滚出去。”
“放肆,姬氏你知道老夫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想夺我舒儿的东西,妄想。”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
“姬氏,老夫不过是本着好心与你说道一句,你倒是不识好歹,姬郎如今生死不明,族里已经做了决断,你以为你有资格不认账吗?咏儿,去报官,让官府拟个章子过来,今日老夫我就要肃清姬府。”
“你。”
姬夫人被气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她感到从未有过的无力,身为娘,竟是想帮女儿守住家产都不行。
在这个世道,出嫁坤泽若想立足必须倚仗子嗣,不然在这些以血脉维持的宗族里面她终究只是一个外人。
孤立无援的她根本斗不过拧成一股绳的姬氏族人,不禁想疼惜她的是丈夫和女儿,可伤害她的却是丈夫的亲人,真是魔幻。
眼看着姬咏趾高气扬的去请官府,姬夫人眼前一阵阵发黑,她的舒儿还生死不明,属于舒儿的东西若是被抢走了,以后舒儿回来她该如何交代?
本就强弩之末的身体顿时有点供血不上,姬夫人就像一张风中的白纸,颤颤巍巍的指着眼前依稀的人影说不出话。
气急之时,越过人群她似乎看见了熟悉的身影,是她的舒儿?她想叫,却叫不出来,不一会儿,耳边便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