晡时一到,宫宴就正式开始了。
春熙苑中花坛锦簇处处张灯结彩,大殿内也是莺歌燕舞一派生平之象。
想来自上次天威将军归朝在此遇袭之后,就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元兴帝身着明黄色九龙衔珠锦袍,端坐在最高处的龙椅上,旁边是雍容华贵而面色慈祥的赵太后,在下首便是媚妃和丽妃了。
元兴帝后宫妃嫔众多,以至于低等的良人采女只能摆宴在一侧的偏殿。
她们费尽心思打扮的娇俏可人,却万万没想到至今连圣颜也见不到。
做为无名无分的存在,也并非王公大臣的家眷,凌夕自然跟着混在这些良人、采女中。要不是严卓清胁迫,她本无需来此露面。
“……我方才瞧见临渊公子了,果真是出尘绝世翩若惊鸿的姿容,连我一个女子都自惭形秽呢!”
凌夕心里堵得难受,刚勉强饮了口茶,听见这话就差点呛到。
这时又听另一人道:“依我看,还是严侍郎更俊美些,那双桃花眼总是脉脉含情,勾得人心痒。”
“这话你可千万咽进肚里吧,宫里谁人不知皇上行房时用在妃嫔身上的玩意儿都是拜这位严大人所赐。”
后者显然不以为然:“那些东西明明都是宝贝呢,我可听说纯嫔就是因此对那种事上了瘾,皇上就喜欢她骚浪的样子,才得以如此受宠的。”
“你这缺心眼的!”前者也急了,轻拍她一巴掌,道:“一看你就没试过那些东西,不然断不会喜欢的,那滋味……”说话的人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才压低声道:“那滋味可不同于被人操小穴那么爽利,搞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啊——”单纯的孙采女不可置信地掩住了口,未经人事的她根本无法想象在元兴帝身下承欢到底是怎样的情形,只当是孟良人怕她得了宠飞上枝头,才故意这么吓她。
“贵人,我看你脸色不大好,要不要咱们告假先回去?”连翘已经回来伺候了,毕竟刚被人开了苞,此时面上还是略带潮红,眼角也是湿湿的。
凌夕正要起身,却见孙采女望向这边:“不知这位姐姐是何位份、住在何处,我怎么没有见过姐姐呢?”
这话一出,周围几道目光一齐射了过来,众人不觉放下手中什物,殿中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连翘有些恼,却也不敢直接回怼后宫妃嫔,只得福了福身道:“我家贵人尚无位份,得圣上恩宠,暂居金丝阁中。”
连翘话落,众妃嫔脸上神色各异,更多的是一副“原来这就是传言中金屋藏的娇啊”的表情。
孟良人倒是知道的多,不以为意道:“怎么就得圣上恩宠了?分明都还没侍过寝吧。”
“各位小主都误会了,”到此地步,凌夕干脆站起身解释道:“民女只是暂住此地,并非是要充选后宫的。承蒙皇上信任,委派了民女一些事情要做,等事情办妥,民女便会离开皇宫了。”
“原来如此。”孙采女倒是个心思单纯的,见凌夕没了威胁,便主动上前挽住了她的胳膊,欢快道:“姐姐相貌不凡气质出众,想必也是有能之士,既然姐姐同圣上熟识,不知能否跟我讲讲圣上的喜好?”
“荒唐!”孟良人才不相信宫中女人的嘴,一把将孙采女拉过来,打量了凌夕一番,又转向孙采女道:“我们身为后宫,怎能探听圣上私密。这女子来历不明,你还是少招惹的好。”
“可是——”
孙采女话音未落,一行内监鱼贯而入,为首的自然是当下元兴帝身边的红人陈德全陈公公。
想来也是奇怪,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先前权势滔天的玉势公公便淡出了众人视野,整个宫里的内务打理都落在了陈德全身上。
只是看久了,这陈德全面相倒是有几分熟悉,只是凌夕一时想不起来像谁。
“奴才给各位小主请安,”面对这群低位宫嫔,陈德全连行礼都只是做个样子,接着便尖着嗓子道,“圣上有旨,请诸位移步听雨轩。”
“饭还没吃完呢,怎么又去听戏?”孙采女心直口快。
见陈德全微微变色,孟良人连忙道:“皇上这么做自有深意,我们还是快走吧。”
凌夕正好想趁此机会开溜,毕竟严卓清只是让她参加宫宴,又没说要待多久。
故意拖延在人群最后,正当她想趁乱拐上小路,不料又被一眼生的太监拦住。
“贵人,这是有人给您的东西。”
接过一张揉皱的纸条,还没等凌夕细问,那小太监便一溜烟跑得不见了踪影。
“贵人,这是什么?”连翘也是好奇。
刚一打开,凌夕倏地涨红了脸,不等连翘继续发问,急忙把纸条折起塞回衣袖,咬牙道:“走,去听雨轩吧。”
连翘一肚子疑问,却也只能先跟了上去。
到了听雨轩,凌夕拼命忍着心中怒气,又不得不找借口支开了连翘,闪身进了戏台的后面,这里倒是早就有人候着了。
“贵人,还有一刻钟您就得上戏台了,这是给您准备的舞衣,奴才们赶紧帮您换上吧。”说话的是个低眉顺眼的太监,身边还站着一个年纪更小的,唯唯诺诺也不敢吱声。
“让我上戏台,严卓清是在消遣我么?”
“奴才惶恐,是严大人说贵人之前师从永欢阁妩娘,自是跳得一曲‘玉柳春’,因此大人便特意准备了这舞衣给贵人。贵人只管放心,大人还准备了面纱,不会有人看见贵人面容的。”
“玉柳春?”这可是永欢阁最负盛名的淫词yan曲,讲述的是只九尾狐妖落入凡间,欲望缠身享尽男色的故事,曲子的最后还有几个动作是模仿男女交合的画面,在永欢阁这可正中了达官贵人的意,好多急色的男子直接就在曲声中跟舞娘共赴云雨了。
可这里分明是大盛皇宫,如此淫靡不堪的舞蹈,怎能在除夕宫宴上展现?
更何况她凌夕可是堂堂凌氏嫡女、昱王正妃,怎能像妓子一样出卖色相。
“贵人不必太过忧虑,贵人只需跳前半阙就好,后半阙乐者们是不会弹奏的。”
“严卓清究竟想要做什么?”
“贵人恕罪,奴才不敢妄自揣测大人的意思。”
接过舞衣凌夕心里又凉了半截,这只有三两根丝绦缠绕的舞衣说白了根本包不住她的身体,若是加上跳舞动作大,乳尖和阴户难免不会露出来,怕是连永欢阁也没有这样出阁的装扮。
“严狗这是什么意思!”凌夕将舞衣一撇,怒道。
两个小太监自然吓得不轻,纷纷趴在地上磕头:“贵人恕罪,严大人只交待奴才伺候贵人更衣,别的奴才确实不知啊……”
凌夕闭了闭眼,冷冷道:“若是我不从呢?”
年纪大些的太监犹豫了下,便继续道:“严大人说,若是贵人不从,他就把字条上画的内容的呈现到听竹轩,代替贵人的‘玉柳春’。”
好你个严卓清!凌夕几乎捏断了手指,回想起那纸条上画的内容,竟是凌玥被绑在淫凳之上,被两个男人前后操弄的画面。
若是她不从,听竹轩上演的便是姐姐当众被人奸淫的景象么?凌玥中了迷药,还在严卓清手里,更何况她还怀着身孕……
凌夕渐渐捏紧了拳,掐的手心生疼。
还有身中七星钉的堂兄,没错,当时在采薇宫偏殿柱子后面躲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堂兄凌玉昆。
凌夕甚至无暇顾及堂兄为何躲在柱后、赵慕瑶又去了哪里,也来不及细想严卓清和她的对话堂兄听去了多少,但她知道眼下她必须听从严卓清的命令,也不为别的,只为保全她最后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