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与神明说

　　余晖城，坐落于浮空之岛的中心最高点，龙族的年轻龙人们在紧锣密鼓的布置着什么，严肃但又愉悦的气氛充满了整座城池，引得来办事的外族们也不经开始好奇这会不会是什么龙族的节日要到了。

　　 余晖城图书馆，拥有大陆最全面的书籍，不管是任何一个国家的史书，还是被某国视为禁术的黑暗魔法，也可能是不知名吟游诗人所歌唱的史诗，都能在这里找到。这种地方自然成为了来到余晖城的各族和龙族最青睐的去处。

　　 “魔王的珍宝…”年轻龙人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踪影后悄悄的把书塞到了自己的口袋里，若无其事的走出了过道，心不在焉的他根本就没有注意拐角处走来拿着厚厚一叠书的人，迎头撞了上去。

　　 “哇！！！”

　　 随着重物落地的声响，小山般的书籍全部掉在地上。小龙捂住鼻子，突然被撞弄的泪花都要出来了。

　　 “嘶…”

　　 被撞的人的反应明显比龙人要小很多，虽然书掉了一地但至少没有碰到什么地方，除了屁股。

　　 “你!…”起身拍拍屁股，本想质问一下这个不长眼的家伙，但是在龙人捂着鼻子睁开眼睛以后，那蓝宝石一般透亮的眼睛，眼角还带着点泪花，让本要出口的脏话硬生生哽住。

　　 “唔……”凡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撞到了一个人，还把人家的书都给撞掉了，听见声音以后赶紧站起来。

　　 “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

　　 异口同声的两句关心一时产生了诡异的沉默。双方都在互相打量对方，洁白无瑕的龙人，个子似乎并不是太高，看起来也许都还没有成年的样子，蓝色的眼睛在龙族之中虽然罕见但也不是没有，可是如此宝石般美丽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却是让人眼前一亮。凡特今天穿的是龙族很常见的常服，但是会穿着披肩的并不是很多见，哪怕是正式场合随性的龙族也会嫌麻烦不穿上影响手臂活动的披肩，这是狼人眼中的凡特。

　　 与此同时凡特也才注意到眼前的这个蓝色狼人不同于自己见到的任何人，虽说余晖城的外族非常之多，但是大多都会出于礼节穿着与龙族风格近似的着装，穿其他风格的服饰也不是说没有，但至少凡特没有见过风格与裁剪如此干练简洁的衣服，狼人的衣服通体白色，以银色镶边点缀，明显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身上特有的气质也不同于龙族和外来者。

　　 总之是一种全新的感觉。

　　 “咳咳！我帮你捡一下书吧。”意识到自己才是撞人的那一个，凡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蹲下开始把书一本一本的捡起来。

　　 狼人也反应盯着别人看不太合适，赶紧蹲下拾起周围的书籍，在捡到最后一本书时，不经意间两人的手撞在了一起。

　　 “……”凡特条件反射的缩回爪子，狼人则迅速拿起这本书。

　　 “不好意思，我刚才走神了没看清楚。”凡特把书一股脑的的塞进狼人的书堆里面，也不管对方作何反应转身就跑，甩下一句道歉：“对不起啦！”

　　 “……这个小家伙……”狼人看着一溜烟儿跑走的小龙，手上还残留着刚才碰到的触感，细细揣摩，似乎……和与预想中的不太一样，或许是龙族还在发育期，微小的鳞片没有那种冰冷光滑的触感，反而是类似胶质皮肤的顺滑，印象中这种龙族应该是由光滑坚固的鳞甲才对。

　　 大概是因为那个通透的蓝色眼睛很吸引人吧，它比狼人看见过的星辰还要特别，并不是华丽或者耀眼，是一种能让人的心里感到一丝平静的错觉，越看越让人沉迷。狼人回过神，摇了摇头把这种奇怪的感觉抛之脑后，抱起自己借阅的书籍，慢慢往前台方向走去。

　　 从图书馆出来之后的凡特一路小跑，回头望了望，似乎是在确认那个人狼人没有跟上以后才放慢脚步，不过转念一想，因为龙族可以用自己的龙纹和书籍上的标记产生感应，所以从图书馆借阅书籍是不需要进行登记的，而狼人不但没有龙纹还拿了这么多的书，想必登记也需要不少时间吧……摸了摸自己衣服里面的书，凡特不由得小脸一红，如果需要登记的话这种书……估计也没几个好意思拿出图书馆吧。

　　 走过几条热闹的街道路，还买上了自己和养父都喜爱的点心作为下午茶，凡特也注意到平时不同的热闹，不但店家也在打扫整理自己的店铺，路上还有很多穿着正式的龙人在打扮街道，仿佛一些都焕然一新，这阵势都快赶上龙族的新年大典了，身为同族的凡特自然知道让龙人们高兴的事情是什么——降神。

　　 降神是在龙族之中公开的秘密，千年以前龙族之所以能够建立浮空之岛，可能外人看来浮空之岛是神明所创造的奇迹，但他们之说对了一半，浮空之岛是被神明选中的龙族利用神所传授的秘法所建造的，而身为神明宠儿的龙族，自然也要遵守和神明立下的契约，那便是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和神明上报大陆发生的一切，又或者协助神明。

　　 龙族之所以强大，神明的帮助自然是很重要的原因，龙族对此心存感激，特别是每当神明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只会和一个龙人进行接触这条规矩，也引得了很多龙人跃跃欲试，能和神明接触的机会，谁又不想拥有呢。

　　 说起来不知道我能不能参加龙使的选举啊……凡特心里嘀咕，好像对于竞选龙使也没什么特别要求，完全看神明的喜好而定，在史书里记载有一个神使每次来都会钦定一个龙使，搞得那十几年一些年轻龙人对降神的热情都有所减少呢。

　　 凡特最终走到了一处占地极大的府邸，要知道余晖城所在的中心浮岛因为千年来都是大陆交流最频繁的要地，土地可以说是寸土寸金，这座府邸的主人也绝不会是一般人。虽说是一处私人地界但是大门进进出出的人却是非常之多，它又紧靠繁华的商业街区和使馆区交界地带，与其说是私人府邸，更大的功能则是和外族进行一些非正式会面的绝佳场所。

　　 凡特并没有从大门直接进去，而是绕道一处小门，将手轻轻放在把手上，触碰的时候手上浮现出淡淡的金色龙纹，在短暂共鸣之后小门打开，凡特一个闪身就钻了进去。

　　 灵活的绕过巡逻的士兵，见四下无人，悄然翻进窗台，慢慢的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环顾四周，和自己离开的时候一样，看来自己偷偷跑出去并没有被发现。

　　 凡特把书从衣服里抽出来，还没来的及翻阅，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叩叩叩……

　　 “凡特少爷，您一天没有离开房间了，老爷想问问你还好吗？”

　　 一声询问吓得凡特差点滑倒在地上，胡乱把书塞进枕头下，快步前去打开房门。

　　 扮演的房门外站着的是一个高大且着装正式的龙人，他望向门后探出头的小龙崽。

　　 “我……我没事，正好马上也要去找父亲。”

　　 虽然是家里随时见到的管家爷爷，但是每次被他那种洞察一切的眼神盯着都很担心自己的小秘密被看穿的说。

　　 “正好老爷也想确认少爷是不是已经反思清楚了。”管家见凡特没有开门的意思，也不打算拆穿这个刚刚跑回来的龙崽子，继续道：“老爷现在应该还在书房办公，还请尽快前往。”说完便转身离去。

　　 “好…”重新关上门。

　　 还好管家没有继续追究自己……凡特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把嫌麻烦的披肩拿下来随手扔到床上，拿上买的点心，开门直接往另一边的书房走去。

　　 书房之内，一个中年龙人，正坐在书桌面前仔细的阅读着手中的资料，尾巴有节律的拍打着地板，看起来似乎心情还算愉悦。

　　 将手中的资料放下，摘下眼镜，抬头刚好看见蹑手蹑脚要把门合上的凡特。

　　 ……

　　 龙人皱眉

　　 等凡特把门关上转头对上眉头都快拧成疙瘩的龙人，心里咯噔了一下。

　　 “凡特。”龙人轻叹一口气，起身走到边上的沙发坐下，“过来坐着吧。”眼神示意凡特坐下。

　　 “好的……”凡特缩着头走到对面坐下，顺便把点心放到桌上。

　　 看着桌上的点心，雷德自然是知道这个不老实的小龙崽又悄悄跑出去玩了。

　　 “我记得有说过让你最近呆在家里不要出去吧。”雷德说着，从盒子里拿出了一块酥糕放入嘴里，入口即化，看不出来小龙崽还是知道如何讨好自己的。

　　 注意到父亲虽然在询问自己，但是先动了点心，凡特就知道这次偷跑出去应该不会被责罚了。

　　 “我知道错了……这不要到神使要来了，外面很热闹就……忍不住想跑出去了嘛”凡特假装委屈。

　　 “我还不知道你去干什么了吗。”早就对凡特卖萌抗性点满的雷德选择无视，这酥糕好像确实比平时的要好吃一些，雷德舔了舔嘴，又拿了一块。

　　 “那下次练习奥术的时候不准再点着老师的尾巴了。”雷德不想追究龙崽子偷跑出去的事，但是还是要让提醒他为什么会被关在家里的原因。

　　 “我知道啦……本来已经道歉了！”凡特脸上泛起微红，不想记起自己的糗事。

　　 “但是你不应该笑你的老师。”雷德一针见血，继续补充：“然后还使用唤水术把老师淋成落汤鸡，包括你在内。最关键的是在我的面前这么做。”

　　 “……对不起。”最终凡特还是再次道歉，也确实不该给父亲丢脸的……

　　 “不过你的老师还是觉得这只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也觉得你是出于好心，并没有打算责怪你。”见凡特道歉，雷德也认为这件事可以结束了。

　　 “关了两天，也难为你了。”雷德看着眼前这个不安分的小龙，心里暗叹，虽然时不时闹出一点事。

　　 ……

　　 伸出手揉了揉凡特的头，终究还是小孩子啊。

　　 凡特低着头，感觉到了那双宽大的手掌，感受着父亲的抚摸，身体也放松下来，尾巴不自觉的摇动。

　　 “对了，明天就是降神仪式了，作为补偿，你想去大厅里吗。”雷德想用其他事情转移凡特的注意力，免得他继续无精打采的样子。

　　 “啊？我也可以参加龙使的选拔吗？”没想到明天神使就会来到余晖城，倒也没对自己能选上抱什么希望。

　　 龙使最多也就是一个荣誉而已，其实也好像不需要干什么事情吧，凡特心想。

　　 “龙使选拔本来就没有任何要求，毕竟决定的是神使大人。”雷德见凡特似乎有些兴趣。

　　 “难道你不想见一见近距离见一见神使吗？说不定被选中了呢。”雷德半开玩笑，很多人包括自己在内都会忍不住多看凡特一眼，他的眼睛真的非常吸引人，会不会也引起神使的注意？

　　 “那我要去！”白来的机会为什么不要，报名的人一直超过人数都是抽签决定的，这可得把握住！

　　 “那好，明天早上和我一起去辉光大厅。”雷德决定给凡特开一个小小特权，身为族长，这点倒是不算什么。

　　 “倒也没其他什么事了，我还得去和北境新来的特使见面，就不和你继续下午茶了。”雷德把最后一块酥糕吃完，显得意犹未尽。

　　 “剩下的你可以拿出去吃，我要准备一下就出门了。”说完雷德起身，重新走到书桌面前坐下，拿起那份没有看完的资料继续阅读。

　　 “那不打扰父亲工作了。”事情圆满解决，还有意外收获，象征性的拿了几块冰奶冻，转身快步溜走。

　　 看见凡特离开的身影，雷德不由得思考起已经提前到达的神使大人。

　　 眯了眯眼睛，这次前来的神使……似乎也很年轻呢。

　　 午后的时光短暂而又快速，转眼间就已是深夜。

　　 凡特裹着浴巾走出浴室，走到床边，擦干自己的头发后径直倒在床上。

　　 “果然没有什么是比泡澡更舒服的啊……”翻个身把自己塞进被子里，发出一写无意义的声音。

　　 ……

　　 凡特突然弹起身子，摸摸下巴，开始思考起几天下午父亲说的话。

　　 去辉光大厅参加神使选拔啊……虽然神使每过几年都会来一次，但是因为他们就算来了也很少会离开辉光岛的范围，要说见过的人除了降神仪式在大厅的人以外，几乎不会有人能看见神使。

　　 辉光岛，是围绕着余晖城所在的浮岛周围较小的四个浮岛之一，他的职能从龙族建立余晖城以后就没有变过，是专为神使降临而准备的浮岛，哪怕拥不亚于余晖城下城区的大小，还是被划为了禁地，除了降神仪式之外外人不可随意进出。

　　 凡特也不是没有在以往降神仪式的时候去过那里，说实在的除了辉光大厅修的很是豪华以外，也什么特别的，余下也就是方便给神使和龙使居住的建筑而已，还有一些其他功能的房子，不过在没人的时候反而显得非常冷清毫无生气。

　　 不知道这次来的会是什么样的人呢，凡特心里开始想象出一个神明该有的样子。

　　 ……首先要有与众不同的服装，让人眼前一亮。

　　 ……然后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气质，独一无二。

　　 ……最后是……诶?

　　 凡特的心里突然出现了一个身着白色衣服的狼人，就是今天在图书馆遇到的那个家伙。

　　 或许，那就是神明该有的样子吧，不知道自己已经想歪到什么地方的凡特完全开始放飞自我。

　　 摇头，太奇怪了。反正这么多龙族都在里面神使也不会注意到我吧，凡特选择放弃思考。

　　 不过硬要说的话其实那个狼人也挺符合这个形象的，唔……当时应该问一下他的名字的，一想到这里心里有一点失落。

　　 “啊好麻烦……不想了… ”赌气一般的把头埋进枕头里。

　　 对了差点忘了，拿出塞在枕头下面的书，今天从图书馆拿来的书还没有看呢。

　　 被子掀过头顶盖住自己，心里默念咒语，唤出一个发出微弱光芒的光球，凡特像是偷腥的猫一般翻开了第一页。

　　 ……

　　 以及……一些东西也支棱了起来……

　　 夜，还很长，一夜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