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锁池塘柳?
这么简单的五字联?
郑安邦失笑一声,“就这个?”
“意境倒是不错,可……”大雷也道。
有一个作协的青年自信满满道:“这有什么难的?我对雨落……”
却没等他说好,张烨已经提笔在前面的电脑题板上将自己的上联写了出来。
顿时,有工作人员操作后,上联被打在了一块大屏幕上,所有人都看清楚了!
那个作协的青年也看到上联,然后“雨落”后面的下联被他活生生憋了回去,咳嗽一声,不说话了,他才明白他那句“这有什么难的”的话是有多幽默。
周围好多人一看,也都愣了!
烟锁池塘柳?
火金水土木!
每个字都包含了五行偏旁啊!
你姥姥!这么刁钻的上联你都能想出来?而且五行偏旁还配合的这么好?谁说这个张烨不会出题的啊!
大雷低头冥思,嘴上不断念叨着什么,显然在对下联。
郑安邦和好多作协文联的人也都开始跟心里默默对上了。
见他们这么卖力气,张烨乐了,抱着肩膀看热闹了起来。
是的,这个上联只有金木水火土五行偏旁这一个猫腻,有难度,但看上去也不太难,每个只要懂一些楹联文化的看到这个上联,或许都会觉得自己能对出来,只要有时间就够了,只要找到合适的字就够了,看在场众人的表情,显然也都是这么想的。
可只有张烨知道,这个上联没有人能对的出来!
在张烨那个世界,事实也恰恰证明了这一点,有些上联看着很难,对起来可能并没有想象中困难,比如拿偏旁部首做文章的对联,荷花茎藕蓬莲苔,猛一看特别复杂,全是草字头,可细一想,却都是花草木植,所以对个芙蓉芍药蕊芬芳的就没有问题,其他也有很多可以对上。
但有些上联看似玄机就那么一点,看上去跟其他上联也都差不多,让你一眼就能看明白的,可偏偏,你花费一辈子的努力也对不上!
烟锁池塘柳——这就是个不管几辈子也无人能对的楹联!
这个上联的历史可以说相当悠久了,在张烨的世界,一直是被作为千古绝对流传下来的,百年千年来无数文人墨客都在它的面前败下阵来,而如今这个世界的人,肯定是没听过的。
有人对过炮镇海城楼。
《铁齿铜牙纪晓岚》剧中也引用过该段,好多人都以为这个对联就是一对儿的,其实不然,炮镇海城楼最多只能算是“的对”,并没有对上,这个下联的不佳不仅表现在意境上,也表现在格律上。
首先,在格律上,参照诗律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上下联第二、四字都是仄声(锁-镇,塘-城),对的不工。
其次,在意境上,上联青幽淡雅,下来粗犷孔武,虽说一文一武,但并不协调,缺乏整体的和谐。
所有这个在很多人以为的标准对句并不标准。
还有人对“灯深村寺钟”与“烽销极塞鸿”,可惜意境平仄是不错了,但五行偏旁又有所欠缺。
他那边公认对得最好的,应该是桃燃锦江堤。
然而即便是这个下联也有问题。
它优点是平仄工整,意境深远,尤其“燃”之一字对的非常绝,五行偏旁的顺序还恰到好处。
可缺点是,锦江堤非通用名词,锦江与池塘相比非通用也,故锦江堤与池塘柳相比还是有一定的差距。
从平仄来看,上联是平仄平平仄,为了不犯孤平,下联就必须对平平仄仄平或仄平平仄平或平平平仄平,其中又以平平仄仄平最工。
此句最可惜的是锦江的“江”是平声,未能以仄对上联“塘”的平。
所以,此上联无解,因此才得了个千古绝对之称!
“大雷,你对上了吗?”
“我还差一些,快了,快了。”
“我也觉得差一点点,已经有思路了。”
“还有时间吧?我应该也能试试,就差两个字了,火字旁……火字旁……”
因为冠军已定,比赛其实也算结束了,所以他们一些人都低声交流起来,没有那么讲究了。
几位评委老师也没去管他们,而是也自己在桌子上写写画画,一样在试对张烨的上联。
张烨看着他们或皱眉或苦思,一个人轻轻笑着,对吧,你们要是真能有人对出来,哥们儿把脑袋拧下来给你们,这个上联在我那个世界已经流传成百上千年了啊,可都没有人能行,你们就这几分钟十几分钟的时间还想对上?
别说这点功夫了,就是给你们一百年,不,就算给这个世界一百年一千年,这个上联也没有人能完美作答。
算了,也不提醒你们了,自己琢磨吧,我正好歇会儿。
五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过去了。
这是直播,肯定不能干等着,两个主持人都在调节气氛。
“这个上联好像不简单啊?”男主持人看着屏幕道。
女主持人笑道:“何止是不简单,看上去寻寻常常,其实门槛是在里面的,光是金木水火土的偏旁部首就能拦住很多人了,而且还有平仄音的对仗,这两个还要联系在一起才算工整,最关键的是意境,张老师的上联意境悠远,画面飘渺,还带着勃勃生机,想对上这个上联可不容易。”
她倒是还懂一些。
不过,也仅仅是懂一些罢了。
第二评委头都大了,扔下笔道:“我是不行了,你们来吧,看着感觉好像有解,但就是死活对不出来啊,不工整!”
第三评委摊摊手,他也放弃了。
男主持眨眼心说,没人对的上?
评委老师都不行?
不能吧!
不就是一个对联么!
在场可是有这么多名家好手的啊!
这可是人多力量大!
他再往台下文联和作协的一些没有参赛的旁边者那边看了看,那些人也都在默默试对着,再一瞅观众,大家也无一例外地投入到这个上联当中,全不信邪地想把他解出来!
可是大半晌过去,还是没有人说话!
终于,钱老放下了手里的笔,轻轻抬起头道:“到此为止吧。”
大雷不认输,忙道:“钱老,再给我们一点时间吧,马上就好了。”
“是啊,我现在就差一个字了,就一个字没想好。”另个京城作协的人道。
钱老却打断了他们,发表了一个最权威的意见,“不用想了,也不用对了,再给大家多少时间也不可能有人对出下联的!”
张烨意外地瞅了眼钱老,咦?还真有聪明人?
“多少时间也不行?”大雷不信,“为什么?”
钱老苦涩地笑了笑,语惊四座道:“因为这是一个千古绝对!”
“什么?”
“绝对?”
“千古绝对?”
“不可能!肯定有解!”
“对,怎么会是绝对啊!”
“钱老,您是不是走眼了啊?”
众多参赛者都疑惑不解,也根本不承认。
何谓千古绝对?说白了就是谁也对不出来的对子!
钱老当初预赛出题的那个“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在很多人看来已经算是绝对了?
其实不然,这个只能算是奇联而已,最多最多算得上是一个千古奇联,但绝不能说它是千古绝对,因为这个奇联已经被张烨工工整整地对出来了,并且钱老自己应该也是有一个还算可以的下联,他自己也对的出来,于是有了解,怎么也不能算是千古绝对!
大雷那首上联?也不算!这个连奇联都差一些,最多算个巧联!而且也被张烨给对出来了!给了解!
这些都不算是!
烟锁池塘柳居然是?
谁也不能信服,都等着钱老给解释!
只有钱老道:“我知道你们怎么想的,我刚刚也跟你们一样,想着只要有时间,就可以解开这个上联,但是我试了几次后发现,这个上联根本无解,五行部首,部首的顺序,平仄音,意境,上下词对仗,五个点缺一不可,对上一点容易,对上两个点也不难,但想对上三个点,几乎已经是不可能了,更别说五个点都对仗完美了,烟锁池塘柳——这个上联即便放在古时候,也绝对是名震一方的千古绝对,我可以非常肯定的告诉大家,这个上联百年之内必定无解!只能留给后人了!”说着,钱老惋惜地叹了口气。
百年无解?
真的是千古绝对??
钱老在圈子里的名望非常高,也是国内公认在楹联文化最有造诣的几个人之一,他都这么说了,大家也不能不相信了!
而且即便有人还是不愿意认同,那又能怎么办?
他们真的是对不出来啊!
第二评委愕然道:“当真是绝对?”
“我很确定。”钱老语气十分坚定。
第三评委望了望不远处的张烨,苦笑道:“咱们这次楹联大赛来了个什么人啊,这都已经不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了啊!这小子是要把业内的老前辈们都给拍死在沙滩上啊!还真是我这个老头子孤陋寡闻了,国内何时出了这么一个天纵奇才?”
小老太太笑道:“回头你读一读他的《水调歌头》吧,不,最好听他现场的那一版,然后对他今天的表现你应该就不奇怪了,那也是一首可以流传千古的词!”
千古绝对是什么概念?
猛一说可能不好理解,举个例子就非常清楚了。
千古绝对,这就相当于数学界的几个数学猜想,也是世界数学界最大的难题,大家都知道有解,大家都知道这是可以推理出来做出来的,偏生,就是没有人能解答的出来!
数学界仅有那么几个重大猜想。
而文学界,也仅有那么五六个千古绝对!
但是从今天开始,这个世界的千古绝对又多了一个,这个绝对的上联是——烟锁池塘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