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什么?
不同的人会给出不同的答案。
马经的这句“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便是被陈靖奉为圭臬,“半个门人”就是他对自己与魔门关系之间的定调,这个调子一定,很多事情也就定下了。
透过悬挂在腰的腰牌,李逍遥已经知晓了陈靖的官身,红纱飞鱼服则透露了他是天子近臣的身份,他既没用大云光明教门人习惯称呼的神教,也没有用江湖人士常用的魔教,而是用“本门”,来询问陈靖的看法,就是怕陈靖通过名称摸清他对宗门的想法来个言不由衷。
“半个门人”对于李逍遥来说是个不坏算的说法,说来世人可能不相信,李逍遥与他的师父,这两代魔教日宗宗主竟然都无意领导宗门的复兴,反而一直在逃避,就如李逍遥就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徒弟王动一丝一毫有关魔教的信息,还将武功的名字都魔改了一番,什么“杀猪”刀法、什么“杀狗刀法”,什么“杀鸡”刀法,甚至于两代宗主还刻意压制门内的激进派势力,不让魔门子弟在江湖上兴风作浪。
就如李逍遥十一年前就利用魔门教主这重身份与当今名人录上的第九高手萧别离进行了一场约战,萧别离乃离别山庄之主,一手离别钩出神入化,江湖上是罕逢敌手,其隐藏身份却是日宗弟子,由于李逍遥的日宗宗主之位是其师父私下相授,并没有经过一干日宗高手的认可,这就跟封建时代大臣去参加大行皇帝的葬礼一般,去了就等于是认可新皇的权威与传承,就让萧别离对日宗宗主的位子产生了“和尚摸得,我就摸不得”的心思,幻想着自己登上教主宝座后复兴宗门。
萧别离的举动也是马经这句“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的优秀注解,如果他不是魔门日宗门人,而日宗宗主又约等于魔门之主,他会对魔教教主的位子产生幻想吗?
肯定不会!
李逍遥击败了萧别离之后完全可以对其使用“万蛊噬心”,这种魔门专门针对以下犯上弟子而设的刑罚,而是放了他一马。
犯上作乱这种事,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是不容饶恕的顶级罪名,为何李逍遥会网开一面,还不是因为萧别离与老婆生了个好女儿萧潇,拿你女儿来抵罪,给李某的“外甥”当练功的鼎炉,此事便作罢,这就让李逍遥和萧别离在上下级关系之外又多了一重事实上的连襟关系,毕竟你女儿是我外甥的女人。
王动则诞生于李逍遥与鹿灵犀之间的社会关系,李逍遥脆败给鹿灵犀之后就意识到自己今生没有希望征服隐湖的可能了,就将希望寄托在了下一辈人身上,就跟陈靖上辈子时见过的很多拼了命去鸡娃的家长没啥区别,自己做不到就希望下一代做到。
陈靖则是反过来,鸡娃不如鸡自己,上辈子他那么拼命的去赚黑钱,不就是想让女儿们别像自己一般年轻时受罪吗?
结果呢,陈靖养出了一群不接地气的傻白甜来,以至于他上辈子经常与三哥相顾无言的喝闷酒,接着就是泪千行,谁让两人都一堆女儿呢?
一想到家中那些长势良好的白菜不知道会被哪头猪给拱了,两人的心便如刀割针扎,biubiu的滴血!
这叫什么?
这叫天道好还!
淫人妻女笑呵呵,妻女人淫奈若何!
李逍遥在1502年被鹿灵犀击败后,就满大明朝地界上去寻找根骨上佳的传人,足迹遍布了大江南北,因为在他的认知中征服隐湖女侠不仅体现在身体上更是心灵上,他心目中的传人应当有玉树临风的模样,潇洒儒雅的气质,高强的武功,机灵的头脑,当然还要有一副好本钱。
寻得王动这个符合以上所有条件的传人对于李逍遥来说颇有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的味道,竟然就在眼皮子底下的扬州,日宗宗主于1504年在扬州外的农郊遇上了正在放牛的王动。
陈靖的思路就不是这个,而是颇有上古遗风的禁室培欲,石器时代的男人找老婆,只需一根棒子,将女人打昏后直接抱回家,昏是婚的通假字,可能就是源自这吧,润学大师张爱玲又说过“通过女人灵魂的通道是阴道”,意思就是肏熟了肏爽了,女人也就归心了。
这叫什么?
这叫目的决定手段。
高尚的目的必须用高尚的手段去达成,李逍遥希望得到鹿灵犀的心,就不能像陈靖那般不讲武德。
卑劣的目的自然可以用卑劣的手段去达成,陈靖从来不在乎女人归不归心,所以他从来不讲武德。
“半个门人”这个回答让李逍遥在心底松了一口气,他是真的害怕陈靖来一句“为了神教的伟大复兴梦而努力奋斗”,以陈靖当下的年龄、武功与身份,真想争夺魔教的控制权他是拦不住的,他已经很衰老了,自感时日无多,他在还能压得住蠢蠢欲动的门人,他要是不在了呢?
届时江湖肯定会迎来一场腥风血雨,有了这个作为铺垫,都可以谈,没什么不能谈的。
李逍遥没有看错陈靖,陈靖的确没有让江湖陷入腥风血雨,代替江湖受苦受灾的则是一帮子侠女或魔女,其中就有他为之倾倒一生的鹿灵犀,因为他志不在此,江湖之远不过江山一隅,庙堂之高才是他的归宿,正德十六年至嘉靖四年的蛰伏隐忍不过是为了日后更好的鸢飞戾天,就像弹簧压满才能回弹到最高位置。
东拉西扯了一会,陈靖就问了李逍遥这么一个问题:“世叔,永乐朝的唐赛儿是不是本门星宗中人?”
李逍遥的回答不不仅仅一个单纯的“是”,更是爆出了一个惊天秘密,这个在永乐十八年将整个山东搅得天翻地覆的奇女子不仅是星宗中人还是宗主,更是魔门历史上第二个女儿身的魔教教主,单凭《天魔吟》与《天魔销魂舞》这种非擅长正面争斗的功夫就能压得日月二宗子弟喘不过气来,至于魔门的第一个女教主是唐朝时期的陈硕贞,她是华夏历史上第一个自称皇帝的女人,虽被唐廷灭杀却也在历史上留下了浓重一笔。
唐赛儿不仅武功了得,谋略也不差,起事时用的是白莲教而非魔教的旗号,唐赛儿亲率五百多教徒夜袭前来镇压的青州卫指挥使高风及其部属,五千大军居然被五百人打了个大败,堂堂正三品指挥使高风甚至在战阵中被唐赛儿割了脑袋,在朝廷派出柳升率军进入山东之前,唐赛儿领导的白莲教军纵横整个山东,山东官员却束手无策,没有组织起哪怕一次像样的军事行动。
将这场白莲教乱镇压下去后太宗文皇帝就对无能的山东官场进行了整顿,民间以为这不过是白莲教又一次的起事,但作为最高统治者,永乐皇帝自是知道许多常人无法触及的内幕,靖难期间魔门可是站在建文帝那边的,魔门和白莲教是同义词,并且山东是当时抵抗燕军最激烈的地方,尤其是铁铉这个布政使司,据济南城屡次让太宗文皇帝碰壁,《明史》对他的评价非常高,说“设(铁铉)与耿(炳文)、李(景隆)易地而处,天下事(靖难之役)固未可知矣。”,直到燕军攻破应天,建文朝廷再无回天之力,方城破被擒,最终被凌迟而死,这就让永乐大帝浮想翩翩,是不是魔教又与建文余孽勾搭上了呢?
于是山东布政使、参议、按察使、按察副使、佥事、郡县官吏,统统以“纵贼为乱不言”的罪名处死,因为没有抓到唐赛儿,文皇帝事后还两次下令逮捕京师、山东境内的女尼和女道士,后又逮捕全国数万名女尼和女道士,押解京师审查。
前世的时候陈靖很喜欢看网文,月关的明朝三部曲他记忆尤甚,唐赛儿在《锦衣夜行》中戏份可不少呢,故对李逍遥有此问。
聊着聊着,陈靖就扯到了差不多五十年前那场仙魔大战上,李逍遥虽然当时才九岁,但他的师父身为当时的魔门之主李道真的大弟子,一定是亲历者,尹则只是执行层,想来应该在他面前提过一些外人不知道的决策层秘辛,陈靖对此可是相当有兴趣,这种还原历史真相的过程不要太爽。
但陈靖终究还是失望了,李逍遥的师父对门下弟子的邪恶行事风格非常看不顺眼,尤其是月宗成员,故对于魔门的分崩离析在内心里是乐见,不过他在对话中提到的一个细节与尹则自序年谱中的一段字对应上了,那就是魔门七大高手的内讧,李道真在被尹雨浓击杀前有三个亲传弟子,由于他一人身兼日月二宗,故这三名弟子也都是日月双修,日宗有一人曰孟飞,将日宗的《九天御神箭》练至出神入化之境地,另有一人则将日宗另一至高秘籍《大正十三剑》修炼到极致,月宗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一个《天魔刀法》臻至化境,一个《天魔搜魂大法》登峰造极。
斗争的结果却是魔门分崩离析,李道真的大弟子与三弟子分领了日宗与月宗,日宗的两大高手与月宗的两大高手是死的死,伤的伤,退的退。
陈靖这人对数字非常的敏感,李道真的二弟子哪去了?
这个世界的内功精进与时间有很大的关系,二弟子之所以是二弟子,就是入门时间比三弟子早,理论上会比三弟子强,为何没有得了月宗反而被小师弟得了?
“李世叔,晚辈有一个疑问,老门主的三位弟子想来也都是人中之龙,大弟子,也就是您的师父领了日宗,小师叔领了月宗,那二师叔呢?”陈靖就对李逍遥说起了心底的疑惑。
李逍遥听完陈靖提的这个问题,良久未出声,最后才道:“论天分二师叔一点都不次于师父,甚至还在其上,只是此人心肠异常狠辣,成化年间的那些灭门血案多是他一手策划,甚得不少日月二宗门人效忠,师祖死后他就意图夺权,准备整合三宗后与隐湖开战,口号就是为师祖报仇,师父与小师叔对于门人激进的行事风格历来都不赞成,只是逡于师祖当时还在世,不好说什么,但师祖亡故后就联合起来对抗二师叔。
高手方面,支持李逍遥二师叔的有将《九天御神箭》修炼到满级的孟飞与将《天魔刀法》修炼到满级的月宗高手,李逍遥他师父则有将《大正十三剑》修炼到满级的日宗高手追随,小师叔则有将《天魔搜魂大法》修炼到满级的月宗高手助阵,三对四。
炮灰方面,日月二宗各有一半左右的门人支持二师叔,李逍遥师父和小师叔各得日宗与月宗另一半门人的拥戴,五五开。
观众方面,星宗所有成员,因为上下都是女人的缘故罕去争夺魔门门主之位,再加上宗主多闻仙子被尹则暗中捕获,就在一旁吃瓜看戏,谁赢她们就跟谁。”
“双方自成化九年年底开始厮杀,一直杀到成化十年的年中,江湖白道之所以隔岸观火,就是模仿当年曹操放任袁绍的两个儿子火并,一旦白道加入,师祖的三位弟子就会马上联合起来,兄弟阋于墙同于外侮,这个道理他们还是懂的。二师叔虽败但未死,领着不多的追随者遁逃,三十多年前我在居庸关外遇到伯安他(王守仁的表字),就是得了门人线报,说在关外发现了二师叔的踪迹,据说与鞑子有勾结,我到关外探查却一无所获,之后就再也没有得过二师叔的消息,要是不死,也是古稀之年了。”李逍遥就将他所知道将给了陈靖听。
“那二师叔他叫什么呢?宗门毕竟是宗门,肯定比不上两京十三省都有人的锦衣卫。”陈靖问道,其实他也就是个口嗨,区区从五品的副千户,有什么权力让大明王朝的特务机构围绕着他转,他以为他是谁,正德皇帝吗?
顿了好久,李逍遥才回道:“李铖。”显然对于二师叔的名字他不想过多的提及,毕竟是他师父人生中最大的劫难,甚至于差点身死道消。
李逍遥描述的只是李铖的上半场,他的下半场才叫那个精彩。
江湖白道乐见魔门内讧,也搞清了内讧两派的诉求,显然以李铖为代表的激进派更可恶更不可接受,就在李铖率众逃窜的过程中衔枚追杀,欲将这个魔门中邪恶与血腥程度仅次于大魔头李道真的二魔头绞杀,只是他们低估了李铖的能耐,前段时间在和两位师兄弟的火并中他居然突破了,日月二宗的四大功法达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但是兰开斯特方程告诉世人这么一个道理,近战时候战斗结果取决于平方率而非线性律,除非他的武功能超出师兄四倍以上,否则一对二时就会落于下风,这就是兵力优势的数学原理。
李裳,尹雨浓的师姐,还真以为自己功夫如何如何,能复刻师妹斩杀魔头的壮举,就没有想到李道真是在被爱人被刺后万念俱灰的情况下自甘受戳吗?
李铖,这位一直践行魔门宗旨的二魔头,才不会惯着这位雌性本家呢,彼时他虽无江湖第一人的名头但有江湖第一人的实力,再说李裳也没有修炼到心剑如一的水准,三下五除二,就被将日月二宗功夫融会贯通的李铖给解除了武装,看着这具屡次欲置自己于死地的美丽战利品,他不做些什么岂不是就白瞎了师父李道真这些年的栽培!?
结果就是李裳除魔卫道不成,反被李铖除膜慰道。
但不管怎么样,在隐湖看来李裳她就是死于魔教之手也只能死于魔教之手,绝对不能被外界得知她被魔教的二魔头擒获并淫辱的消息,加之李铖也要隐姓埋名来躲灾,两相结合之下李裳的结局就是死于魔教之手。
通过种种手段将户籍落在山西布政使司的代州崞县后,李铖摊牌了,不装了,什么魔教日月星三宗,滚一边去,老子现在传的就是白莲教,就是那个专业造反一千多年的白莲教,并开始细细享用隐湖女侠李裳这块美肉来,成化十一年(1475年),魔头李铖与被隐湖宣称死于魔头李铖之手的女侠李裳的孩子出生,是个男孩,名字叫李福达。
李裳也是忿恨宗门的见死不救,自己明明没有死,甚至还留下了某些标记以待救援,为何宗门却说她死了!
李福达的出生可谓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李裳最终黑化,成了李铖的贤内助,并将隐湖的功法全盘托出,毕竟她无家可归了。
人就是一种怨天怨地怨旁人,就不怨自己的奇怪生物,要不是李裳在她师父面前撺掇提议,尹雨浓是不会在重压之下做出被刺老公这般举动的,如果李道真不死她李裳未必会落得被二魔头抓住并沦为产崽肉便器的厄运,只能说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明朝中叶之后,山西就是白莲教的重灾区,而且教徒还与蒙古人串连,比如弘治二年,山西代州人田增等四十二人创为妖言,谓弥勒佛当继释迦牟尼佛主世,“令人出边境构结北虏,谋为不轨”;正德二年,山西崞县白莲教徒王良与忻州人李钺谋反,欲请蒙古小王子犯边,而自己做内应,令何志海等四人骑马,带着文书,备好旗号、器械出发。
四人行至朔州胡浪庄迷路,为守墩者所逮获。
王良等知事败,率众欲攻崞县,巡抚翟瑄等派兵进剿,王良等率五百人走往定襄县洪泉寨山间,不接受州县官招抚,州县官于是督率民兵进攻,李钺被获于开门峪山,王良则在五峰山被擒,并抓获一百二十三人,获妖书、器械、衣服、马匹甚多。
弘治十六年的妖人李道明案,也涉及“结连北虏”。
直至正德九年,投靠蒙古的王良、李钺党羽,仍然“诱以为寇”。
李钺正是李福达的叔父,李铖的弟弟,钺与铖,都是斧头的一种形制,这也是命运编制者给李道真二弟子取名李铖的缘故,要符合古人的取名规则。
李福达,这个史实线上确实存在的白莲教徒,因为剧情发展的需要,在这个IF线的世界就被命运编制者赋予了魔教孽障与隐湖女侠子嗣的身份,其父祖和子孙在明代白莲教活动史上,都有着重要的地位。
他的祖父“以幻术从刘千斤、石和尚作乱成化间”。
他本人正德初年与教徒王良、叔父李钺谋反,事发,被抓流放至甘肃山丹卫充军,仗着魔教与隐湖两派的武功,从山丹卫逃回老家后改名李午重操旧业,为清军御史所抓捕,这次被发配到了山海卫充军,再度凭借武功脱逃,跑到了洛川县,开始传起了弥勒教,弥勒教正是白莲教的另一个名字。
积攒了一定的力量后,李福达与徒弟惠庆、邵进禄又开始发扬起白莲教造反的传统,攻陷了洛川城,邵进禄战死后,他又和惠庆又攻宜川、白水等地,这次闹大了,最终被官府给逮住杀了,李福达能死在造反的路上也值了,毕竟他一直在践行白莲教的教义嘛。
白莲教在山西闹得最大一次是嘉靖二十四年的朱充灼之乱,朱充灼,受封奉国将军,隶属于代藩,因为作恶被停了待遇后就勾连鞑虏与白莲教,让蒙古小王子率兵攻打大同,他则与白莲教来个里应外合,放开城门,并将大同交给对方,作为借兵的礼物。
而后挥师南下,夺取雁门关,以王廷荣为内应夺取平阳府,在此称帝。
再指挥胡兵四下出征,最后在反杀小王子。
只能说梦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干的,这场宗室之乱很快就被明廷镇压下去了。
土木堡之变差不多一百年后,蒙古铁骑再度兵临北京城下,由于嘉靖二十九年(1550年)是庚戌年,史称“庚戌之变”,这一次事变中白莲教徒再次充当了不光彩的角色,不仅充当带路党还为俺达汗收集各类情报,尤其是赵全、李自馨等,他们不仅为为俺答汗耕地种粮,提供粮食,还多次怂恿俺答汗内侵,劫掠人口,并提供各种明军情报、制造利兵坚甲,云梯冲竿等作战武器,极大助长了俺答汗的势力,为边区百姓带来了沉重的灾难。
陈靖他这人虽然小节有恙,但绝对的大节无愧,在大同卫所戍边时可是没有少杀过这些民族败类,遇一个杀一个,遇两个杀一双,遇三个杀一串!
李逍遥跑到关外去调查他二师叔的踪迹,没有任何逻辑上的瑕疵!
“安平小友。”李逍遥突然用了这个“小友”来称呼陈靖,陈靖就立刻摆上洗耳恭听的庄重神色,他知道接下来李逍遥会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跟他说,否则不会用这么正式的称谓,回道:“请介休公畅言。”
李逍遥沉思了一会,低吟道:“老夫在江湖上还有个诨号,鬼影子。”
听李逍遥报出自己另一个身份,陈靖并没有过于震惊,这年头谁没有几个马甲呀,上辈子他护照不是用“本”这个量词来数,要用“沓”这个厚度单位来作为统计量词,滑溜的跟泥鳅一般,也怪不得国际刑警组织怎么都逮不住,抿了一口好茶,接上道:“没有想到鬼影子任独行是前辈您的化身呀。”
在正德十四年版的江湖名人录上,任独行的武功排在第六位,由于轻功当世第一,江湖人送诨号鬼影子,为人亦正亦邪,甚少在江湖露面。
第一次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陈靖就联想到了《笑傲江湖》中的日月神教教主任我行,加上这个大明朝的魔门又分日月星三系,当时就喷饭了,只是没想到这个任独行就坐在自己边上。
其实《江山如此多娇》这本刘备很多地方都在neta《笑傲江湖》,比如这句:“这魔门日月二宗还真是来了个大反串呀!”我(王动)心中暗忖:“日宗的弟子刀法高,月宗的弟子箭法强,难道这日月两宗是白叫的不成?”
这个桥段显然是借鉴了令狐冲在破庙中与封不平战斗的过程,因令狐冲独孤九剑招式精奇,而封不平的剑招内力强劲,被旁观的武林人士嘲笑“气宗的徒儿剑法高,剑宗的师叔内力强,这到底怎么搞的?华山派的气宗剑宗,这可不是颠倒来玩了么?”
任独行是李逍遥这件事还让陈靖更新了一下脑袋里的资料库,尤其是正德十四年的江湖十大高手信息,十大高手用的内功现在都明了。
名人录第一名的孙不二的心法是苍龙诀,这是与他独门武功苍龙劲搭配的心法。
名人录第二名的隐湖之主鹿灵犀,其心法是剑典,心剑如一是最高境界的名称。
名人录第三名的少林方丈空闻,心法是易筋经。
名人录第四名的武当掌教清风,心法是一气化三清。
名人录第五名的大江盟盟主齐放,心法是大江流,与招牌武功大江流刀法相匹配。
名人录第六名的鬼影子任独行,也就是魔门日宗宗主李逍遥,其内功心法是《天魔变·筑基篇》与进阶《天魔变·等活篇》。
名人录第七名的唐门老祖唐天文,心法是唐门心法。
名人录第八名的慕容家主慕容千秋,心法是移花神功。
名人录第九名的隐湖魏柔,其心法也是剑典,十八岁的隐湖女侠已经出道了。
名人录第十名的别离山庄之主萧别离,其心法是离别钩,和他擅使的武器一个名字。
江湖名人录的排名还是很严谨的,至少绝大多数江湖人是这么认为的,陈靖从尹则自叙年谱中对魔门的心法《天魔变》也有了一个概略的认知,《天魔变》共有四重,据说此功修炼到极致就与少林的易筋经一样,可以改变武者的经脉,从而发挥出人体的最大潜能,获准修习六大绝艺的三宗弟子只能学筑基一篇,而三宗宗主也仅仅可以再多修习等活一篇,至于后面的两重,是魔门门主才有资格修炼的。
日后得知萧别离也是魔门日宗中人,陈靖对筑基与等活这两篇魔门心法的评价就是低于一流心法但超过二流心法,属于一点五流的不上不下心法,筑基单拎出来是二流心法,可以让武者摸到十大的边,但也就止于此了,这也是一切二流心法的上限,筑基与等活篇合起来就能让武者摸到前五的门槛,但无法进入前五。
魔教之所以失落了天魔变后面的两重心法,就是因为李道真,这个让三宗门人都心悦诚服的门主死掉了,魔门,尤其是日宗,是一个很社达的世界,不是说宗主的大弟子就一定能继承宗主的位子,一般都是通过比武的方式来确认,为了公平起见,一般都是等宗主的亲传弟子都到三十岁后才进行比斗,谁让这个世界的内功一般到了三十岁就停滞了呢。
李道真死的时候他的大弟子,也就是李逍遥的师父,当时才二十八九岁,天魔变的后两篇又是魔门最高武学,被藏匿于只有魔教教主知道的地方,由于李道真是横死,根本没有机会交代后事,等于是被他带进了坟墓中。
故他的三个弟子也都永停留在了等活境界,既然师父都只会等活篇,那李逍遥也就只能到这个程度,这就是他打不过鹿灵犀的缘故,四篇齐全的天魔变才能和剑典一教高下。
李逍遥是天才,但还不够天才,还无法通过前两篇的内容将后两篇推演出来,只是在里面加入了自己的各种想法,成了《不动明王心法》。
小无相功和龙象般若功,都属于一流的范畴,而且还是那种左脚踩右脚,右脚踩左脚就能升天的互卡BUG型心法,这就是陈靖赖以纵横江湖的根本。
“大同乃边地,鞑虏骑马来去如风,边军若要索敌追敌,马匹自是首选,故轻功对边军而言并不实用,安平小友,不知老朽所言对不对?”李逍遥对着陈靖问道。
陈靖点了点头,回应道:“确实如此,那鞑虏自小就生活在马背上,可以日夜不停骑马奔驰,若是一人三马,珍惜马力情况下昼夜可行三百余里,不珍惜则可以五百里,以至于我等九边重镇将士防不胜防,根本不知道鞑虏是从哪里冒出来,总能让他们找到防线上的漏洞,万里长城根本拦不住,总有漏网之鱼深入内地烧杀抢掠。”
大同,这个九边重镇的核心防区,去掉去内地剿匪的那一两年,陈靖在这里生活了十六七年,对冷兵器战争的逻辑有了极其深刻的了解,任何长城都拦截不住大规模军队的军事入侵,事实上,游牧民族“毁边墙而入”的事件在历史上屡见不鲜,在茫茫戈壁或草原上,找个人少的地方把长城捣毁一个缺口,就能大大方方的穿过。
长城的首要功是迟滞骑兵的通过,烽火台才是最关键的防御设施,守军会根据敌军数量施放不同信号的烟火,长城真正要拦截的,其实是数十、数百这个量级的劫掠和骚扰,超过一千,就已经不是长城所能阻挡的了。
因为组织数千规模的骑兵成本很高,而组织数十人马的队伍,往往一个部落就可以凑出来,在同一个部落,人们互相熟悉和信任也便于战场上配合。
而数百规模的骑兵,相邻的几个部落一合计,也能快速组建。
这种规模的劫掠,不需要等到秋天马肥,而是随时可以行动。
这就是为什么中小规模的骑兵是真正的日常劫掠主力,不仅频率高,而且随机性更强。
陈靖很多时候都是骑马带着部下沿着长城在防区内游弋,仗着背肌的发达,内力的雄浑与武器的优良,屡屡对来犯鞑虏执行游猎战术,让打草谷的南下鞑虏知道这地方有人,不要从此地过,既然当兵吃粮,就要保一方平安不是,至于其他防区会不会遭殃,这个陈靖还真管不了。
再说了,如果内功真的能让修炼者跑得比马快,那这个世界的朝廷训练个毛线骑兵呀,马的养护费用可比人贵多了,陈靖之前身为边地大同的百户军官,可是掌握着麾下百多号人的粮饷发放,一匹马一年的养护费用相当于五个士卒一年的饷银,他能在边地吃香喝辣肯定是没少喝过兵血与吃空饷,账面上一百来号人,可实际上拉出来也就五十个不到。
“南昌乃宁贼老巢,到处都是房屋,比不得一马平川的草原,不管是追索余孽,还是其他什么,一门轻功很是派得上用场,想来安平小友也知道老夫的轻功名唤幽冥步,欲赠与小友擒贼索寇之用。”
陈靖没有一脸喜色的立刻接受,而是正色看向李逍遥,说道:“前辈,在下虽然是一介武夫,但也知道无功不受禄,想来前辈就是以这门轻功闯下了鬼影子,这个偌大的名头,如果不能给晚辈一个合理的解释,愧不敢收。”
前世之时陈靖就不是那种什么烂钱都敢去洗的见钱眼开之辈,要评估一番子风险,甚至于要怀疑这是不是警方的钓鱼执法,李逍遥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老夫没有几年活头了,可能是今年也可能是明年,唯独放不下的便是我那外甥,老夫膝下无子,早已经他视为儿子,待老夫百年之后这沈园上下便是他的,只是世道险恶,人心叵测,便想为他结一份善缘。”李逍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陈靖闻言一笑,反诘道:“前辈就不担心在下就是那个险恶的世道或叵测的人心吗?”
“老夫相信伯安的眼光。”
李逍遥的这个回答将陈靖噎住了,封建社会的典型的熟人社会,阳明先生既然给陈靖写了拜帖,就等于认可了他,若陈靖日后真的不讲武德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王动最初是李逍遥用来对付隐湖的工具,但四五年的朝夕相处让膝下无子的李逍遥渐渐将其视为自己的子嗣,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正德三年(1508年),李逍遥远赴贵州的龙场驿,找到了因为得罪大太监刘瑾而被贬斥于此的师弟王阳明,说收下一个亲传弟子,要王阳明将师父传下的内功心法、剑法和医术整理出来,好传给这位弟子。
李逍遥与萧别离的约斗就是同样的心思,当意识到自己时日无多后,就想着如何给王动搭桥铺路,手段就是用小一辈之间的男女关系将离别山庄绑上王动这辆战车。
陈靖是李逍遥最新找到的后手,陈靖乃他有史以来见过最优秀的年轻人,自己在同样的年岁时可没有这般令人咋舌的雄浑内力,再说他年岁轻轻就身居从五品的锦衣卫副千户一职,能跟着张永一道去南昌对宁王府进行查抄就说明他很得太监干爷爷的欢心,宁府盘踞南昌百余年,府中积攒的各式各样的珍宝自是不用多说,抄家可是油水非常丰厚的工作,身穿飞鱼服就证明是天子近侍,如无意外日后必然前途无量,此时能与陈靖结个善缘说不定日后他的传人就能用上这条人脉。
只能说人类对于未来的预测永远都是那么的不准确,在李逍遥看来正德皇帝正是春秋鼎盛,身体倍棒,要不然也不能御驾亲征,就算寿祚与他爷爷成化差不多,也还有十一二年的时光,陈靖说不准还能官职再上几层楼呢,谁能想到再来个一年半不到,正德皇帝就会龙驭殡天呢。
都到了这个程度,再不收下就是不给老爷爷面子了,陈靖吟道:“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不知道此功法有多少宗门的痕迹,在下就担心施展出来时会被他人看出端倪,毕竟在他们眼中,魔教万恶不赦!”
这份担心不无道理,李逍遥就对陈靖解释起来,这门名叫幽冥步的功法虽然是魔教功法,但之前并没有在江湖上露过面,原来这门轻功步法乃是他师祖李道真所创,只是还没有来得及教给三位弟子就被尹雨浓嘎了脑袋,三位弟子是在遗着中发现了幽冥步,因为争权夺利,三人就没有太多的功夫来修炼这套高深的步法,内讧结束后这本秘籍就落到了他师父手上。
李逍遥只是知道他师祖创了这门轻功,却是不知道创作的过程,李道真与年岁能当他女儿的尹雨浓一道,融合了诸多门派轻功绝学的特长,尤其是仙魔两派的,才创出了这门绝世轻功,只是尹雨浓无奈之下噶了老公后不想睹物思人,就将这本轻功束之高阁。
正德十六年(1521)六月至嘉靖五年(1526)六月这五年的江湖生活,以及事后的抽丝剥茧,让陈靖发现李逍遥的二师叔到底有多么坏,这人虽然在正德十四年(1519年)就病死了,享年七十岁,但在死之前很多白莲教徒的暴乱后面都有他的影子,甚至于很多暴乱都是他一手策划的,毕竟在魔教时期他就是让江湖正道闻之而胆寒的二魔头,这五年间遇到的使用魔门日月二宗功法或幽冥步之人,差不多都是他的徒子徒孙。
幽冥步并非是李逍遥唯一给出的大礼,还有日宗的射术绝学《九天御神箭》,江湖上对十八般兵器的排序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镋棍槊棒、鞭锏锤抓、拐子流星,但是关外边地的经历让李逍遥明白弓才是冷兵器之王,君子六艺中只有射,并没有刀呀,枪呀之类的武器教学,刀剑杀伤范围不过一米,弓箭能有百八十米,与来去如风的鞑子骑兵作战,刀枪之类的武器很难用上,因为边军的马匹不如鞑子的马好,想要追击只能用弓箭,他从陈靖双手上的茧皮分布便意识到这个晚辈定然是射术方面的高手,相信陈靖一对会对《九天御神箭》感兴趣,这可是罕见的弓系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