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模糊了咖啡屋的橱窗,闪电的白光不时点亮夜空,雷声的轰鸣紧接而至。路上几乎没了行人,雷雨夜的嘈杂取代了龙门不夜的喧嚣。
突然的雷雨打破了我原本的计划,我主动取消了与德克萨斯的约会。虽然某种意义上来说今天是个好天气,而且这一家的咖啡和杯子蛋糕属实不错,但让她忙完龙门近卫局的大单之后,还要冒着大雨来找我并不划算。以后的日子还长,有的是时间。待到雨稍弱,我便能打着伞离开;并不是怕感冒,而是一身雨水回去指定又得被小兔子说。但这段等待的时间属实有些太长,不少客人已经冒雨离去,只有我一个怪人在不停续着咖啡等待。在随身的笔记本上,我涂涂写写来打发时间。
雷雨夜,昏暗,喧嚣,恋人相拥,这是爱情故事;雷雨夜,黑暗,西服大衣,双方对峙,隐藏起的刀刃,是黑帮的都市传奇;当然还有……
不速之客。
“叮铃铃……”咖啡屋的门被推开,无知的迎客铃欢快作响。冷风卷着潮湿,带着外界的嘈杂瞬间涌入屋内。我停下了笔,抬头望向门关。
来者收起了黑色长伞,将它搭在门口的伞架上。或许是雨太大了些,即使打了伞也免不了她一身潮湿。雨水顺着她银灰的长发滴落地面,黑色皮衣上点缀着点点水渍。黑色热裤显露出一双苍白且修长的腿,上面的源石结晶看得人触目惊心。两只毛茸茸的耳朵扑了扑,抖去上面的雨水,银灰长发下的面容同样的苍白。精致且优雅,若不是胸前明显的起伏,可能都会让人觉得她是一名装容奇异的帅气绅士。她的视线扫了扫,停在了我的身上。
她是来找我的。
“欢,欢迎光临……”服务员见有客人上门,刚想热情地迎接,欢迎的话语就被硬生生呛了回去。灯光下,不仅仅是她身上的雨水闪着光芒,身旁别着的两把造型奇特的长刀也展露着锋芒——再迟钝的人都知道,这是真家伙。
最近世道不怎么太平,这已是人尽皆知的消息。混乱或许能让不少人围观闲谈,但谁也不想那些不太平落在自己头上。
“嗯……”微微点头示意,她像是看不见服务员眼里的惊恐一般。微微一笑,她指向了我。“麻烦给那位先生再续一杯,谢谢。”“好,好的,请稍等!”她优雅的举止并不能安抚服务员心中的畏惧。服务员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听到了点单后如释重负般逃回了后厨。
迈开步伐,她径直向我走来。我合上了笔记本,看着她将双刀庄重地放在放在一边,坐在了我的对面。“干员拉普兰德,虽然你已经通过了测试,但私下提前来见我并不符合规定。”我知道眼前的人儿,阿米娅送来的新晋干员名单中有她的名字。
“我知道……”拉普兰德绕有趣味地打量着我,就像是我身上有什么独特之处——不过也确实,没尾巴没角没毛茸茸的耳朵,在这大地上确实难得一见。“不过,我还是难以按耐我的好奇心,想要真正见一见你。”她的身体猛地探了过来,雨水划过黑衣下隐约可见的腰肢,滴落在桌面上。她身上那雨夜的潮湿铺面而来,还夹杂着其他的味道。
雨水再怎么能冲刷这世界的肮脏,也很难真正冲洗掉鲜血的味道。淡淡的血腥气钻入我的鼻腔,看来她是“干完活”才来的这里。我并没有表面上那么能忍耐,内心对于杀戮的渴求似乎都这淡淡的血腥气被勾引了起来。
“所以,你现在看到了什么?”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波动,即使那张俊俏的脸庞离我不过一拳,但不代表我真能安心欣赏她的容颜。送来的档案里赫然用红字标出的危险警告,给足了这来自叙拉古的鲁珀面子;而某人难得的喋喋不休,也说明了拉普兰德的独特。
“真是……美丽。”她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陶醉的模样,就像是我如一张世界名画,或是绝世佳酿,而她便是最好的鉴赏家。拉普兰德很轻松地就捕捉到我眼里一闪而过的猩红,很显然,那突然的靠近便是一个简单的局,轻易地就撕碎了我的隐忍。“不过,差点味道。”叹了口气,显然我在拉普兰德的标准当中不算是完美。
善于识人者,只需几眼便能知道面前的人是怎样的存在。体态、神态、谈吐、举止……都会是用以参考的资料。不过好在,我不用单靠这些来体会她话的含义,背景资料我可是一清二楚。一边是对新生的希望和奋进,一边又是对过去的迷茫和苦痛;再怎么好的掩饰,也无法掩埋手上流过的鲜血和心中不肯死去的憎恨……与我一般,又与她深交,那个四字答案可以轻松得出。
而唯一的区别是,德克萨斯像是一幅摆在她居室里许久但已遗失的画,而我不过是从酒窖里新装的酒。简而言之,我与拉普兰德并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东西。
“或许,我能补上这些缺憾?”我微微一笑,她更多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聪明,博士。说实话,我真蛮喜欢的。”拉普兰德从黑衣内侧的口袋里取出一封精致的信封,推到了我的面前。金色的花纹上点缀着新染的暗红,优雅的花体写着叙拉古语的落款——拉普兰德。“您要是决定好了,后天傍晚,中央广场,我会来接您。”她特地用了敬语,这说明托我做的事并不会轻松。
不过,我不会畏惧便是。接过信封,里面应该是一些情况说明——封得严实,显然不是让我现在打开来看的。“如果值得一去,那我定不会失约。”我有些好奇,信封里究竟会是怎样的“邀约”。“哈,我相信博士,一定会对这初次的约会印象深刻。”
“那我暂且期待咯。”我看向她灰色的眼眸,里面满是淡定与从容,像是对我赴约十拿九稳。天光突然一亮,闪电划破夜空,雷声随即而至。
“先生,请,请慢用……”服务员的声音响起,再怎么拖延,也该把咖啡端上来了。好在服务员的惊恐不用延续下去,拉普兰德的话已说完。“失礼了,博士。”她拿起双刀别在腰间的挂扣,起身离去。我目视她离开,黑色的伞张开溅起雨水,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大雨当中。身边的服务员如释重负,有惊无险。
手里的信封等待着我的开启,直觉让我感到其中的火热。火坑?对于一个连死亡都无法束缚的可怜家伙来说,跳便是了。除了能找个借口逃避一下工作,或许我能从拉普兰德身上知道一些关于德克萨斯的事。
笔记本上的故事将要结束,窗外的雨也逐渐势微。而故事的舞台,很快就要走到这喧闹的城市当中,而新的风雨也将要到来。
……
约定的后天傍晚,龙门中央广场。
夕阳已经落下,残余的赤红留作夜空的镶边,微风摇曳着树木的枝条沙沙作响。公园的路灯已经点亮,人影熙熙攘攘。毕竟这里作为龙门的地标,少了城郊的清净,很是热闹。
虽然准备了许久,但不影响我在约定的时间之前到达。信里除了事务说明,拉普兰德还提了些要求——就比如说要求正装出席。这对于一个衣柜里就像复制粘贴的男人来说,算是不小的苛求。我本认为不应该对服装如此苛责,但还是老老实实找了一家店弄了一套正装。
毕竟是“约会”,虽然这样的着装毫无用处,但起码体现个人的心意。
手表的指针沉默地走过,我掏出一本崭新的笔记本,涂写着打发时间。接下来的事务“热度”有些高,我不想让这些日子里的思考白费。思绪的展开往往需要一个关键词,而今天最好的无疑是——“焦点”。正如那刚下车向我走来的人,已经赢得了周围小小的惊呼
银灰的长发依旧是随性地散落,不羁正是拉普兰德一向的风格。她的衣着不像那日见我时的展现自我的黑衣。此时一身点缀有些许金色的洁白西服,搭配上宝石蓝的内衬,这样的衣着带着少年一般的阳光;而她的样貌举止,则给人一种成熟绅士独有的优雅。在她身上相互碰撞的两种风格,竟没让人感觉突兀,反而觉得本该如此。褪去了女子的娇媚,换上男儿的帅气,不只是那些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产生了些误会,就连我都有些恍惚,误认为面前的人儿是哪家的公子。
拉普兰德慢步走到我面前,显得淡定从容。“抱歉,久等了。”虽然并没迟到,但她还是表达了歉意,而她接下来的举动就有些出奇。左手背在了身后,她微微弯腰,向我伸出了右手——很标准的邀请礼节,我没有拒绝的道理。装作自己身着长裙,左手提裙,我将右手搭在她的手上,身体微微一点。
我与她相视一笑,当然是憋笑,有时男人的快乐就那么简单。无需使用法术,自能感到周边几家欢喜几家愁。欢喜什么,愁什么,不用多言,只需感受恶作剧的畅快。幽怨,或是狂热,截然不同的反应在这个过度开放的年代一同登场。“滴!滴!”背后的车不满地鸣了两声喇叭,让我们在闹出更大动静之前赶紧上车。
在一众百感交集的视线中,车门“嘭”一声关上,引擎轰鸣,扬长而去。司机只管开车,后座是我和她的空间。
“感觉怎么样?”自苏醒之后第一次尝试新风格的穿着,我当然要找一个懂行的人好好评价评价。“人很美,衣品……一般。”拉普兰德的评价毫不留情面,在她眼里这只为合身而去的选择毫无衣品可言。“等之后有时间,我给博士置办一身吧,正好龙门有我认识的裁缝……”
她从身上的口袋抽出烟盒和火机。在她指尖里的并不是细长的女士烟,而是更粗一些的卷烟。“博士应该不介意吧。”拉普兰德嘴上征求我的意见,但火苗已经点燃。我并不很反感这样,或许未知的过去我也是个老烟鬼吧,但我现在戒了。忙碌之前找些事让自己放松,确实有必要,但这仍要提醒,最好是不伤身伤钱的方式。
默认了与她的约定,我谈起今晚的事。“虽然我知道了目标,但这样做,未免风险太高了些。”“他们做了不该做的生意,”秀口一张,烟雾缭绕。“而且,博士大可猜猜是谁雇我的?”窗外的景物飞驰而过,人影逐渐稀疏,车正驶向郊外。
而那个不该做的生意,也是我肯花功夫来赴约的原因。龙门对于阴暗面中的事务保持着默许:合规矩,自然能平安无事;不合规矩,结局便只有死路。可随着龙门面临着危机,总有人想要试探一下龙门能否如过去那般硬气。贩卖人口,既是暴利的勾当,又足以试探雷区。
当然,触碰底线的分家只是弃子。与其和背后的家族在这个节骨眼撕破脸皮,还在龙门体系里打草惊蛇,不如找个代理人来干这些活。于是便选中了拉普兰德。一个倍受憎恨和畏惧的叙拉古杀手,听着就适合这样的工作。
“既然是那位找的你,那没事了。”在龙门暗面本该只手遮天,现在忙得焦头烂额也只有鼠王了。“嗯,所以今晚,可以放心大胆地把那些家伙烧成灰。”优雅并不只是柔和,有时也可以如刀锋一般锐利,此时拉普兰德便是如此。“不过博士要做的事可不轻松,雇主可说了,要救的人一个都不能少。”
分工很是简单,我去龙门废弃的工厂厂房救人,而拉普兰德负责去一家高档会所,铲除经手此事的黑帮高层,也是一个都不能少,以儆效尤。
“唉,这么累的活计,所以你不打算……让我也放松一下?”看了看她,我开玩笑地试探了一下。毕竟在这片大地上,能产好烟草的地方并不多。拉普兰德噗嗤一笑,像是兄弟之间的调笑,但她并没有递给我烟,而是一个糖盒。“我可不能让你破戒,这东西你用的到。”
糖果,一些人用它来辅助戒烟,但本质上是哄孩子的东西。杀伐一生,拉普兰德可以让叙拉古无数叱咤风云的人物乖乖听话,但她唯独拿孩子们没有办法。这正是为什么我更适合斩草除根但依旧被安排营救的原因。
“对了,还有这个……”她将一旁早已备好的黑色面具递了过来,但貌似参与假面舞会的只有我一人。“在此之前,要不要谈谈我的报酬?”我没着急接过面具,我并不想白干活。临门谈报酬,虽说很过分,但确实能够提升谈判的本钱。如果能够从她身上知道些关于德克萨斯的事,或许能真正打开德克萨斯的心结。
“嗯么,报酬……”拉普兰德稍微闭目沉思。睁开眼,她已有了答案。
我正想着订在哪天好好聊聊,但她的吻却让我有些猝不及防。微微有些冰凉的唇印在我的唇上,舌齿交融间,我能够品尝到烟草的醇香和她不同于外表的柔软。没有准备的防线轻易地被撕碎,她才是占据主动权的人。我不知道她品尝到了怎样的滋味,但满足的神情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嘛,貌似是我赚了。不过这确实是定金,之后的……”还未从突然袭击中缓过劲来,她已将面具扣在还愣神的我脸上。拉普兰德倚靠在我身上,为我打开了车门。“等博士顺利完成任务,才能付咯。”
她轻轻一推让我回过神来,面具之下是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这与我想的展开并不一样,这“定金”让人有些沉醉,但对我来说并不是想要的结果。“好吧,预祝顺利。”起身离开她的怀抱,我关上车门。留下了朴素的祝愿,我目视车离去。
月升,淡淡的月光洒满了废旧厂房。过去工厂的机油味已变得陈旧,尘土气颇重;只有道路上新的车轮印诉说着这里有不少人来来往往。眼里闪过寒光,心灵窥视的能力扫过前方整片建筑。比起阿米娅模糊的情绪感知,我这与生俱来的能力可以精确到每个单位。
十二个看守,三十二个人质……
特制戒指的锋刺划破手掌,鲜血涌出的瞬间,眼中猩红吞噬了先前的寒光。
现在,开始干活了。
……
半个小时后。
“哼哼哼~”嘴里哼着轻快的小调,白衣的“绅士”拎着长长的皮箱,走到了金碧辉煌的大门前。“请柬。”门口的看守冷冷地一句,她从怀中掏出一封黑金的信函递了过去。
并没检查请柬,也没搜身,甚至是扎眼的长手提箱也不检查。很明显,这是个陷阱,对方已经知道自己要“登门拜访”了。可惜,黑帮的身份不允许他们逃避这非正式的制裁,而自己一贯的作风也很容易让这些混迹阴暗的家伙忘了:拉普兰德是一个杀手,并不是一个黑帮成员。
容雍华贵的大厅里,往常本该是乐曲与舞的天地,而此时却是别样的人头攒动。无数黑衣大汉,已经在这里恭候;而这龙门分家的家主,正站在高台之上,盯着正慢步“登台”的人。
互报家门?这种事毫无意义,一匹孤狼哪有什么家门可报?台上的人开始了这无聊的过场,拉普兰德全当做将死之人的低吟不去理会。道上的规矩,对她来说毫无意义。接活,战斗,带着一身血腥,回去拿钱,这是拉普兰德的日常。不过凡事都有例外,那个人,让她第一次耐心听完了这无趣的话语。
同样的双刀,简直就是天生的敌手,她第一次为战斗而不是屠杀而兴奋。刀刃如狂风暴雨,自己迎来酣畅淋漓的败北。黑狼那一切如虚无的眼神铭刻进了她的灵魂,也让她难忘那个称号——德克萨斯。
此后的时光,她的刀刃都只为一件事而磨砺,打败那匹黑狼。这份执念甚至影响到她的工作,让人一度误认名为拉普兰德的孤狼重新找到了归属,被德克萨斯家族接受。而就当她认为,自己准备好享受这宿命对决时,看到的只有德克萨斯家族的废墟。
黑狼失踪了。
当她再见到那匹黑狼时,她很失望。不再是目无一切,黑狼的眼里有了光,刀也只剩下一把。黑狼的刀舞不再如往昔锐利,对平静生活的向往埋葬了如此优秀的“舞者”。
或许,今晚自己的愿望便能得到满足。
啊,抱歉。思绪仍怀念过往,而身体的本能已让大厅里一片混乱。手提箱掉落地面发出闷响,鲜血已浸染大理石地砖上的地毯,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刀刃冲破了伪装,刺入了某个倒霉鬼的身体,连同骨肉一同切开。
白狼狞笑着,猎杀的本能在她的血脉里跃动。毕竟在见到那家伙前,得好好把刀磨一磨。
……
原本以为遭受诅咒和见过许多苦难之后,我可以压制住心中的情绪。可当我潜入关押所谓“商品”的房间时,拳还是不由得捏紧,手臂上青筋暴起。
三十二个,有四个年纪稍大的少女,其余全是孩子。不少孩子正如我窥视到的情报一样,身上满是新弄的残疾:打断肢体、挖去眼舌、毁掉容貌……看着可怜吗?这就对了。乞丐们可不完全都是走投无路的可怜人,利用人们的善心,伸伸手便能赚得盆满钵满——这些孩子都会被卖给职业乞丐,用以乞讨。四个稍大的少女,姿色尚可,这或许是她们外表算是完好的原因;但看到那呆滞的目光,就足以说明这些日子她们遭受的折磨和已经被药物残害的事实。而也有些外貌娇好,看着也很灵光的孩子少挨了打:他们在这个令人发指的行当里被称为“好货”,是要高价出售给想要子女、自己无法生育,而存在某些原因的买家。至于是什么原因,一些人士的怪癖我不屑多言。因为伤势和饥饿,此时他们正在沉睡。
罗德岛救济过这样的孩子,其中一些无路可去的,便留在了岛上。虽然我和那个老女人并不怎么对付,但知道她乐衷于“捡孩子”之后,让我觉得她只是刀子嘴豆腐心;而且,也让我知道她真正生气是怎样的一副模样。
当她见我所见,所想也会如我一般。不过首先,还是得确保人质的安全。
可能是出于对自信,其余八个人在一旁的房间里喝酒打牌,思想里满是些肮脏的念头;只有四个看守坐落四角,自觉毫无死角。
戒指上的锋刺,此时不再是刺激我进入状态的工具,勉强可以用于暗杀。左手捂住目标口鼻,锋刺划开脖颈的动脉,便能在这昏暗的环境里悄无声息地掐灭一道眼线。空旷的厂房里,只听得几声轻微闷响,随后便是液体流淌的声音。
不过这无师自学的暗杀术还是出了点小小的差错,有人发现了我。当我松开捂住最后一个看守的手时,我感受到一道惊魂未定的视线。一个“好货”里的小男孩,不知什么原因醒了过来。面前的死尸让他很是害怕,哪怕那是之前迫害他们的坏人;而面前这个西装革履,身上却满是血迹,面容更是被黑色面具所遮掩的人,他更不知是好是坏。
还算是干净的左手摸了摸口袋里的糖盒。这时就不禁让我思考,拉普兰德真是资料里所写的,那个疯狂偏执的杀手吗?
“安静,孩子。”我压低了声线,听起来粗糙沙哑。我靠近了些,面对未知,那孩子虽然仍抱有恐惧,但他并没有退缩,也没发出声音。“真是勇敢。”掏出糖盒,摇了摇,我倒出一颗糖自己嚼了嚼,随后将糖盒递给了小男孩。“吃吧,让自己放松些,不过仅限一颗……”
颤抖的小手接过糖盒,小男孩自己倒出了一颗。见我吃了糖,他也安心地吃了一颗。不得不说,有品味的人挑选的东西就是不错。清甜不腻的水果糖,可惜应是哪家的手工糖,看不出商标。“吃了我的糖,我要你帮我做些事。”左手帮他理了理脏乱的头发,小男孩并没抵触。“待会儿我会搞出些小动静,有小伙伴醒了,就帮我安抚一下他们,给他们糖吃。可以吗?”
“嗯……嗯!”迟疑了一会儿,男孩坚定地点了点头。虽然我看起来还是不怎么可信,但起码比折磨他们的人好太多。“好孩子,记着,发生什么也不要往外看。”摸了摸他的头,我起身离开。暗杀非我愿,只是看见尸体便会让孩子们惊恐万分,而我真正想做的就更不能让孩子们看见。混混们不想这些“商品”扰了他们玩乐的兴致,但巧了,这一墙之隔正好能让我稍微发些一下怒意。
“还‘粗口’没到换班时……”门被推开又砸上,一旁的混混叫唤到,但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还没骂出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正如影视剧里那般夸张,几乎是与门砸上的声音同步,一条手臂贯穿了他的胸膛。紧握的拳头里,粉碎的血肉在指间缓缓流淌。这倒和大炎的传统故事里不符,这捏碎的心脏还是红的,并不是黑色。
他们还没看清袭击者就已经折损了一人,还是以这样极具冲击力的方式。原本还在赌局和酒精作用下飘飘欲仙的混混们,此时已经跌入冰窟。是该反击,还是该逃?不知道,混乱已经占据了他们的脑海;死寂,便是此刻和之后的结局。
只能感觉到,迎面而来的黑色面具下双眼猩红的微光,还有压抑的沉闷嘶吼。这犹豫的片刻,足以致命。以其之道,加倍奉还;孩子们身上的伤残,奉还给他们的,便是此时如烂泥般被撕扯碾碎的肢体。没有任何的招式可言,单方面的碾压之下,只有最纯粹的宣泄怒火。当血红染尽地面,其余人躯壳里应有的彩色,装点好了这片空间,最后的一个混混在破碎的血肉里慢慢向大门外爬去。
双腿已被重踏碾成碎末,无边的恐惧驱使着他向门口爬去。早知道,就第一时间跑!可这样的悔恨已经是无用的祈祷,黑色面具已经慢步走到了他的身后。面具之下,沙哑的轻笑,听起来如同索命的恶鬼;满身血肉装点的西服,看起来比之前更符合气质了些。脚步刻意放慢,用那虚无缥缈的希望吊着这最后一个混混。
他们绝对值得这样的待遇。身后的孩子们是幸运的,他们将要获救;而又有多少孩子被利欲熏心的恶人绑去,最后消失在茫茫尘世,徒留在乎他们的人悲戚?可惜的是,即使我的力量可以碾碎无数这样的恶人,可若这片大地还是这样,让人在生存之间挣扎,那么向孩子们伸出魔爪的人只会如潮水般不断。正义,远远不是杀戮可以赢得的,更重要的是教会这片大地的生灵,如何用自己的双手脚踏实地地去建设未来。
不过,即使这样我还是选择了暴力。明白道理,不意味着人一定要去遵守它,更不意味着这是好人的标准。
“哈,啊……你,你要做什么!?”希望与绝望重压之下,人的精神往往会失常。这一问,把我逗笑了,我要做的是还不够清晰明了吗?摇了摇头,无聊的把戏该结束了。我走到他的面前,俯看眼里的哀求。先前那些孩子们被折磨时,肯定也用同样的眼神看过他们吧。
“呵呵,你问我要做什么……”我抬起右脚,像是高悬的闸刀,与地面合为断头台。我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是西边国家传颂的传奇,不禁让我想给出一句经典的答案。“斩妖,除魔(killing monsters)。”话音一落,脚步踏下。断头台这样的刑具在“高雅”的王权下,还要讲究斩下的物品饱满无损,但我只管对头,不管好坏。
长叹一口气,心中的情绪总算能平复些。我想念糖果的味道,但已没回头路可走。而这时,混混们的通讯器却响了起来。
我接通了通讯,对面没有什么好屁。“果然那俵子(和谐)上门了啊,你们‘粗口’那里注意一下,看好货。等我们干了这笔大的,以后想挣多少挣多少……”
大的?虽然并不好听,但就库房里这些孩子显然不是什么大的生意,或许……一个著名杀手的命应该值不少钱,而且也能逼着龙门的暗面真正表态。“喂,怎么不说话!”注意到不对劲,对面起了疑。“如果你要找他们……”我用脚搅动了一下,通讯器完整录进了像是厨房拌肉馅的声音。“他们刚刚在对你问好。”
通讯戛然而止,可能他们都猜不到孤狼居然会找新伴了。不过,这通讯着实让我稍微放松的心又提了起来。毕竟其他人,可没我这不死的诅咒,即使她已多年刀尖舔血,可我并不放心。
巧合的是,也或许不是巧合。一辆摩托正好停放在门外的空地上,非主流的装饰、夸张的排气管说明了应是某个混混的座驾;这恰好解决了我脚力不足的问题。剩下的,就是怎样确保我离开时那些孩子们的安全。
无可奈何,出于最佳的选择,我拨通了一个私人号码。那边响起了偏向中性的女音,我也不用哑着嗓子说话了。“抱歉,大晚上给你打通讯。麻烦安排四五个信得过的警员过来,坐标是……”
……
玻璃破碎,白狼冲破了玻璃大门来到了街上,而紧跟她身后的是,则是乌乌压压的黑衣大汉。此时,这些黑衣人面色铁青,他们还是太低估了这颇有盛名的杀手。
如果人能从历史中吸取教训,那么就应该在刺杀到来时好好找个安全的地下室呆着,而不是中二地想着一睹杀手失败的悲惨模样。即使人员众多,但丝毫不妨碍拉普兰德冲破防线斩下家主的首级。对于他们,拿下拉普兰德,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白色的西服已被浸透,血红的深厚甚至让它发黑,拉普兰德享受地便是这样一个过程。一点一点沾染血迹,直至纯黑;如果不面对这份残忍和疯狂,白衣自然能保持原本的洁白,而代价便是死亡。刀锋上起舞,听着有暴力的优雅,可并不是每一个人开始就能如此从容。
循序渐进,引擎的轰鸣成为了刀舞配曲中不协调的噪音。拉普兰德嘴角微微一翘,他来了。那一言难尽的摩托撞破包围,但上面却没有人;而那驾驶摩托的人,此时借着冲力抓着一个混混的头,用他的躯壳作为“刹车”。鲜红的道路一直铺到拉普兰德的身边,来者从容地站在了她的身边。
“啊,这一身就看着舒服多了。”无视了重重包围,她对我现在的穿着表示了肯定。“不过我们唯一的载具,貌似已经不能用了。”拉普兰德的目光落在了那已经变形的摩托上,遗憾的话语却没有一点遗憾的语气。她早就知道这些,也正如我想到的,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巧合。
“载具?十一路公交车风雨无阻。”调笑的话语里,拳架已经摆出,谁能相信几个月前还手无缚鸡之力的学者此时已是熟练的战士。“好极了!你真是越来越让人喜欢了……”她手里的双刀也因愉悦而微微发抖。
一枝独秀就此终止,接下来便是两人的对舞。刀刃上绽开朵朵血花,它的主人并不满足于此。不遵守规矩,不代表她不喜欢仪式感。双刀总要多做些无用功,只为将面前之人雕琢得“精美些”。而一旁拳风凌冽如狂风骤雨,忽为铁拳穿胸,忽为利爪扯断,只为一招制敌,纯粹的、直接的杀人术。
重围之中,缓慢前行的两人脚下满是“拜倒”在武之美的人。正如那瞬间达成的共识,徒步杀出重围,在没有意外的情况下是唯一的选择。
“我发现,不只是那家伙,连我都快爱上你了……”这熟悉的作风,让她的心中颇为悸动。这与自己背靠背的男人可不是什么替代品,直觉告诉她,他或许值得让自己稍微从工作里脱身。“你也蛮讨喜啊,我倒挺好奇为何她不喜欢你。”拧断一个倒霉鬼的脖子,除了脸上拉普兰德所赠的面具,我几乎放下了伪装。“你想知道?”双刀之下又填了亡魂,她的语气不再如之前那般轻佻,多添了几分凝重。
是的,我想知道。即使我清楚所有轻而易举的托付,都只是诅咒带来的,但只要牵上了她们的手,我就必须为此担负起责任。
不过,我的答案还未说出口,包围之外却又响起了引擎的轰鸣。铳的轻响在战场的嘈杂中显得是如此独特,也宣告着赶来之人的身份。拉普兰德此时脸上又挂上了笑意,但不似之前那般疯狂,而是满怀期待。
一切正如她所估算的一样。博士不可能放心自己一个人在重围当中,一定会赶来支援。在不想罗德岛参与此事的前提下,唯一能够获取到的帮助只有可能是龙门近卫局。而龙门近卫局的那位长官也知道背后的厉害关系,除了照顾刚被救下的孩子们和组织对背后保护伞的抓捕,不可能直接参与到一线作战。那么既不属于官方力量,又可以安心交付任务,同时还挂念博士的,就只有一个选择了。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鸣,漆黑的车身如同一把镰刀,破开两人面前一层又一层包围。漂移留下了两道明显的车轮印,直冲而来的车侧身停在我和拉普兰德的面前,门也随车停住而打开。“上车!”熟悉的声音响起,坐在驾驶室里的黑狼虽然做了点伪装遮盖面容,但仍能看出她的焦急;后座的天使依旧是阳光的笑容,向我敬了个礼。
而就在上车这短短一刻,双狼再一次面对面。四目相对,理不清的情愫在相视之间流露,但此刻不是叙旧的时候。拉普兰德毫不客气地坐到了副驾驶,而我自然只能坐到后座。引擎再次轰鸣,车冲破尚未恢复起的人墙……
……
“‘优雅的叙拉古俚语’!”白狼此时被愤怒的黑狼单手死死攥住衣领,狠狠地砸到了一旁的墙上;燃烧着怒意的源石刀已经出鞘,离白狼的脖颈不过半寸。拉普兰德看着已经失控的德克萨斯,脸上依旧是满怀期待。
德克萨斯清楚,过去总会有一天追上自己,但她无法接受这过去妄图干扰自己现在的生活。要不是接到陈sir的通讯,她根本想不到自己以为的普通火并,自己的爱人也被卷入其中。愤怒,让她忽略了一些事实,此刻的她只想将这该死的过去斩断。
拉普兰德想要的便是这样。对,就这样!愤怒吧,德克萨斯,让我看看你的刀还能不能如以前那般锐利……她手中的双刀看似放弃了抵抗下垂着,但只要德克萨斯动手,她能凭借它们轻松挣脱束缚,然后享受这与老朋友的“相逢”。
在这剑拔弩张的紧张时刻,一点杂音打断了她们。几声铳响,弹壳落地,扁平的弹头掉落在我的脚边——还攥着能天使的铳的我只得用这种方式吸引她们的注意力。得到了陈和大帝的默许,能天使这次带的是实弹;为了让德克萨斯清醒一点,我只能向我自己的脑袋开火这种富有冲击力的方式证明我没事,也不会有事。
“冷静点,德克萨斯,把刀放下。”我将手搭在德克萨斯举刀的手上,稍微下按。“可是……”“你看我,没事吧,就全当给我放个假活动活动筋骨,别放心上……”不得不说,当我乐衷于摸鱼这件事人尽皆知,任何荒唐事似乎都能用这个借口糊弄过去。如对过去家族的忠诚般坚定,德克萨斯对我的爱也是一样,纵使心里仍很生气,但还是放下了拉普兰德,收刀回鞘。
只有一个人对此很不满——拉普兰德。本来期待的对决就这样被轻松化解。面对一个“听话”的德克萨斯,她已知道,自己不可能在有我在的情况下与德克萨斯来一场宿命对决。看着拉普兰德写满一脸的不畅,背着德克萨斯我对她俏皮吐了吐舌头,可惜她千算万算,错算一步啊……
看着周围熟悉的街景,或许该来些东西缓解一下气氛。“这周边我记着有一家不错的咖啡屋,应该还没打烊。有好吃的杯子蛋糕,谁想去尝尝?”“我!”提到甜品,能天使可就不困了,她需要一些糖分缓解一下生死时速里发生的一些小尴尬。“我无所谓。”德克萨斯知道我说的是哪一家,要是没有前天那场大雨,自己应该早就品尝过了。“好吧,再去看看咯……”少数服从多数,拉普兰德自然没有什么理由拒绝。而且是博士提议的聚餐,可是光明正大和老朋友叙旧的机会。
只是苦了咖啡屋的服务员,今夜要强撑着微笑,招待奇怪的四人。
……
数日后,龙门福利医院。
德克萨斯看着病床上的男孩画着画,有点出神。朴素的画面里,一个面具人像是英雄一般打跑了坏人,当然要合理地忽视那红披风和动感光波。男孩的身边放着他最宝贵的东西,一个已分发完糖果的糖盒。
前些日,她仍对拉普兰德将博士带入危险这件事耿耿于怀,所以才有今天特殊的送货。博士雇了企鹅物流运送礼物,一同前往这家医院,慰问获救的孩子们。
礼物分发完,孩子们很开心。孩子们刚从地狱里得救,大家都希望这样的关怀能让他们尽快从阴影里走出。看着孩子们的笑脸,知道背后的原因,德克萨斯心中的怒意也慢慢平息,略有些自责。她就应该相信博士,他不会去冒着风险做些无意义的事;而对于白狼,自己可能也要稍微改变一下态度了。
“画的真好。”我看了看男孩展示的画,微笑着拍了拍手。撤去伪装,换上本来的面貌,男孩不会知道面前的我就是那晚救下他的人,更不会知道背后这些插曲。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并不是说我,罗德岛仍需要些虚名,来打开权力之间紧锁的大门。孤傲的白狼只从这混乱当中取自己应得的报酬,在不羁中坚守自己的道义。双狼的故事,并不会就此完结,交错的命运还将延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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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考试周将要结束,勉强能松口气了,但还有三门课要考。先水点找找手感,明显能感觉到起承转合不对劲,但自己也改不好了。还有,打戏我真写不来,所以各位自行脑补博士与拉普兰德精彩的战斗吧(大嘘,PPT对撞是吧)。然后就是角色性格的把控,还是不到位,想塑造一个优雅的疯p美人版拉普兰德,可惜还是差强人意。
确定了以后的创作路线了,每个角色的标配都是这样的一篇类似密录的故事,然后一个正片(去蓝p搜索泰拉深渊),然后一个结局,总计是两篇半的文字量。之前的角色会补齐这些,其余的日常啊正片啊就是随缘了,多多少少会存在一碗水端不平的情况,比如关键角色会有假如的故事啊这些,还请见谅。预计应该能在夏活前整完对应的干员,夏活整个活,庆祝一下夏天。
然后就是看鹰角好像在搞社区了啊,这是好消息。打算之后在那开新作,是严肃向的,也不会用这个ID了,个人文风和碎碎念的德性还是很好认的,如果有读者乐意去看,发现我了看破别说破,毕竟还是要点脸的……
就这样,祝各位看得开心,给个赞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