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小的肉团子刚来到这个世上的时候,星熊就看过她。彼时在龙门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的产房里,她带着龙牙印的手掌替陈擦去额上的汗水,看着产床上自己的小龙痛白了的脸,心疼得一边絮絮叨叨着再也不生了之类的话,一边哭成这辈子最傻的样子。陈轻轻捏了捏她们握得出了一层黏腻汗液的手,给她一个虚弱却安心的微笑。
然后医护人员就抱来了那个还皱巴巴的小肉团。
星熊伸了伸手又缩回去,脑子里像垃圾终端电视剧一样响起七嘴八舌的话,什么都是这个小东西让晖洁这么疼,什么小东西好小还没有我小臂长,什么她看起来好软啊准爸爸培训班里说我应该怎么抱她来着,什么女儿鼻子嘴巴都像晖洁,是不是眼睛会像我呢。磨磨唧唧半天,最后还是陈先抱了她。
等她终于手足无措地抖着手接过襁褓,所有人都在为新生命的诞生而喜笑颜开的产房里,星熊督察抱着她的小肉团子痛哭流涕。
后来陈拿这事儿遛了她好久,说那大概是星熊督察堂堂鬼姐鬼生里最丢人的一天,沉稳冷静形象彻底崩塌,说她那时候简直比老来得子喜不自胜的老头子还要热泪盈眶。
星熊也就跟着她笑,笑得全都是幸福,笑着笑着就把陈拢进怀里。陈也抱紧她。
摇摇晃晃刚会走的小小龙这时候也开开心心甩着尾尖毛茸茸的小尾巴蹭过来,扒住陈的小腿,奶声奶气地喊“抱、抱!” 看向星熊的眼睛是和陈如出一辙的玫瑰色。
星熊弯下腰捏捏那白白嫩嫩嘟出来的小脸,小肉团子就咯咯地笑弯了眉眼,张开还没有有星熊两个指节那么长的小爪子,软乎乎地握上星熊的仍覆着薄茧的指尖。
随着罗德岛制药研发出矿石病治愈药物并予以推广,战乱已逐渐远去。史书上三两句说完的历史进程,唯有她们这些亲历者才知其中惊心动魄。仇恨从不会被轻易原谅,自战场上洒下第一滴鲜血起,就没有一方是无辜的。近卫局失陷过,她们为之战斗的信念也崩塌过,坚持的理由被放弃过,甚至生死与共的誓言也被某个擅自做主的决定背叛过,但好在最后她们还是从天灾人祸的动乱中幸存下来。
如今的特别督察组已交由新生代警员们负责,陈警司和星熊督察退居二线,只做指导管理。不过陈严苛的工作态度和执行标准被继承得有模有样,两个“老干部”视察下来发现年轻孩子们一如既往纪律严明,效率颇高,便也乐得清闲,偶尔巡街抓个小贼或整顿一下小电车乱停乱放,成了回忆热恋的情趣。
但日常的训练两人也没有落下,强身健体的同时也做好准备随时成为龙门的利刃与壁垒。所以交错伤疤被岁月抚平后,指间薄茧仍是那段烽火岁月的见证。
不过现在星熊还不打算把那些“辉煌”的过去告诉她们的小小龙,她和陈都希望那种东西永远都不需要她来背负。她们给她起了名字,叫安久,陈安久。
幸福平安,日长岁久。
小安久没辜负妈妈们的期望,爱吃好动,白白胖胖长到两岁半。如今顶着额前刚刚鼓起小包的鬼角,拿着弹夹里是糖果的玩具小手枪,和下班回家的星熊督察打枪战。
说是枪战,其实是小安久拿玩具枪对着星熊,小手一抖,小嘴里含含糊糊喊一声“蹦!”,然后星熊就得立刻以各种浮夸的姿势中枪倒地,又在小肉团子开心的笑声里赶紧爬起来,准备迎接下一次的“枪击”。
简单的游戏却让小家伙乐此不疲,于是龙门最坚固的盾,扛下了无数枪林弹雨,扛住了太古广场两层楼板,扛得手握赤霄美人归,最后在自家女儿玫瑰色的眼睛里,每天被一把玩具枪枪毙十分钟。
也没什么不好。
惊涛骇浪总要归于平静,家国太平之后英雄也要回归家庭。日历划到一月二十日,曾经的督察在晚餐的餐桌上和她的两个宝贝分享了一个小小的奶油蛋糕,然后陪大宝贝收拾碗筷放进洗碗机,开始给早已蠢蠢欲动的小宝贝,补上今天因进门起就开始的生日惊喜而推迟的每日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