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紫寒在过去的数年之中一直把这句名言奉为自己的座右铭。
九月的阳光依旧很火辣,晒得柏油马路好似火炭盆一般,灼烧着路上行人的脚底板,但这远不及紫寒的内心热切,她穿着一件休闲运动装,一条有些发淡的宽松牛仔裤,头戴一顶遮阳帽,手拉一个快顶上半个自己高的大行李箱,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在省城大学城的街道上。
过去一年里,紫寒不知熬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拒绝了多少束情人玫瑰,做完了多少套模拟试题,经历了多少次欣喜与失落,终于在高考中取得了傲视大部分学子的优越成绩,进入了梦寐以求的省城大学,也得以与心中一直挂念的那个人再会,那个一直被她当做正得失的“明镜”——文欣学姐。
初识文欣学姐是在刚上高中的第一个月,当时因为不适应高中的学习节奏,紫寒的成绩一落千丈,从初中时的众星捧月到高中时的默默无闻,加上酗酒的父亲完全不将其放在心上,无人倾诉心中的苦闷,使她一时无法承受这样的心理落差。最终,实在承受不住压力的紫寒在一个晚上来到江边,纵身一跃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再次醒来时已是在医院柔软舒适的病房里,在这里她遇见了自己的救命恩人,也是改变了她接下来三年高中生活的人。
现在想起来,紫寒还是感到不可思议:造物主怎能将才华与美丽都如此毫不吝惜的赠予这个女孩?论才华,她是雷打不动的年级前列,弹得一手好古筝,数理化竞赛拿奖到手软,而且还有着全校几乎无人能及的美貌:她玉肌如雪,明眸类泉,眉若新月,目似丹凤,一头乌发垂至腰际,——当然要按校规这是绝对不允许的,但由于其出色的成绩,学校也就对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学姐在被学校中一大批人所仰慕的同时,也被另外一大批人所嫉妒。几乎每周都会有人向她递上鲜花与情书,或在校门,或在走廊,或在楼梯,或在操场,但她却始终洁身自好,从没有与任何异性有过超乎友谊的感情。
在短暂交谈之后,紫寒完全被学姐的美丽、谦逊与才学所折服,她感觉这似乎弥补了她心中自幼便缺失的一部分爱,出院后不久,俩人便成了无话不谈并每日一起上下学的密友,在学姐的勉励与支持下,紫寒渐渐拨云见日。这次冲动虽然让她大病了一场,但也令她不仅收获了一位挚友,更得到了一面规正自己的“镜子”,在之后两人相处中,紫寒一直在观察学习着文欣学姐的为人处世与学习态度,并以此来规正自己。最后,在这面“镜子”的指引下,她仿佛成为了学姐的翻版:一样的优秀上进,一样的端庄大方。
之后的两年大概是紫寒人生中最快乐的两年,但再亲密的纽带也总有暂解之时,一年前,学姐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省城大学,分离时,难舍难分的二人立下了一年后与省城再会的约定。
“回想起来,似乎自从那次分离后就再也没有听到过学姐的消息了,她一定是太过专注于学习而来不及和我联系了吧,不过没关系,再过一会儿我们应该就能团聚了,不知道到时学姐对我给她的这个惊喜会有什么反应呢?”紫寒边走边想道,大脑里装得全都是待会见到文欣学姐之后的情形,以至于不小心撞到了迎面走来的一个少女身上。
“靠!你走路不长眼吗?没看见有人啊!老娘的肩膀都快被你给撞散架了!”还没等紫寒向其道歉,女孩就先开口骂了起来,她看上去大概也就二十岁上下,但穿着打扮,和身上的妆容却一点也不像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只见她上身穿一件白色无袖紧身吊带T恤,但这件衣服与其说这是件T恤,倒不如说更像是一件情趣内衣,它甚至都没有完全遮盖住少女胸前这对硕大饱满的肉球,透过轻薄的布料可以依稀看到胸前那两点红彤彤的凸起蓓蕾,显然里面并没有穿胸罩。上端领口开得极低,显露出深邃的沟壑,下摆堪堪超过乳头不过数厘米,下面小半部分白嫩乳肉、细得惊人的蛮腰与打上环的肚脐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之中,斜垮了一个一看就价值不菲,镶金嵌钻的真皮小包,包袋深深勒进乳沟之中,显得那两团大肉球更加饱满硕大了。光滑的脖颈上戴了一个黑色皮革项圈,外端镶嵌着一排尖刺,双手手腕上几对俗气的廉价手环随着手臂的摆动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十指都有大概近十厘米长,并被涂成了妖异的暗红色,下身则穿了件只盖过其挺翘臀部一半的鲜红色乳胶裙,双腿之间黑色草丛若隐若现。再往下是两只不同款式的丝袜,左腿上的是蓝色渔网袜,上方还系着一圈黑皮带;右腿上的是褐色黑条纹袜,丝袜口处白皙皮肤上纹着的玫瑰纹身露出一半,脚上穿着一双亮黑色露趾高跟鞋,指甲油在鞋尖端开口处反着光。一头显然是染出来的金色波浪长发随意的拢在脑后,双耳各戴着不同样式的耳环:一边是金制的人民币符号外形,另一边则是交叉在一起的银制男女性别符号。眼角涂着紫黑色的眼影,睫毛被拉得长长的,鲜艳的红唇此刻紧紧抿在一起,一对细长的美丽眼眸微微眯着,眼神里满是不满和嫌弃。
这么多年一直都极其内向保守的紫寒哪里见过打扮的这么开放妖艳的女孩子,再加上女孩咄咄逼人的架势,一时间被吓得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哼!瞧这傻乎乎的老土样,哪儿来的小丫头,搁着装哑巴呢?老娘问你话呢,听见了没有?”声音又尖又细,充斥着尖酸刻薄,给人的感觉只有一个词可以概括,那就是装腔作势。
“对……对……对不起……”紫寒面对着这个妖艳贱货一般的放荡女人一连串连珠炮般的质问完全不知所措,白皙的瓜子脸涨得通红,憋了好久才支支吾吾地回复了一句。
“怎……怎么会有打扮得这么不要脸的女孩子啊,这……这也太不知羞耻了吧,好吓人啊,露这么多……家人朋友什么的难道就没有人制止一下她吗?太恶心了……”而在道歉的同时,紫寒的心里也泛起了惊涛骇浪,虽然多年养成的良好教养使她并没有当面吐槽,但内心早已对对方的淫贱模样厌恶到了极点。
“对不起?妈的你撞了老娘这么疼,就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对不起就完事了?这未免也太便宜你这小婊子了吧?”不过看来紫寒的道歉并没有让这个女孩善罢甘休,依然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 紫寒不由得打了几个冷战,几乎就要被吓得跑开了。
“切,瞧你这小样,是来省城大学报道的新生吧,那行,正好老娘也是省城大的,这次先就给你个面子,正好最近老娘的化妆品快用完了,手头又有点紧,拿200块钱来作为赔偿,然后赶紧滚你妈的蛋,这事就算过去了,再这样拖下去老娘的屄都快要痒死了!”这时女孩露出了她的本来目的,伸出一只涂满了指甲油的手,对着紫寒勒索了起来,但此时好巧不巧,就在她伸出手的瞬间,挎包因为她的动作倾斜了一下,里面的几样东西都随着半开的口里掉落了下来。
“操!”女孩刚爆出一句粗口,对面的紫寒就已经蹲下身去帮她捡拾起了掉在地上的东西,这完全是她下意识地举动,也是当初在文欣学姐这面“镜子”身边耳瑜目染所养成的习惯之一。
不等女孩做出进一步动作,紫寒就已迅速从地上捡起几叠或干或湿的避孕套、一根粗大的振动棒、两枚跳蛋外加一张证件,然后站起身向女孩递去,但就在这时,她偶然瞟到了手中女孩的证件,顿时不禁愣在了原地,手臂将伸未伸,脸上尽是不可思议。
证件上的照片是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素雅秀丽的面孔,那不是别人,正是陪伴了她高中生活前两个年头,并在第三年让她魂牵梦绕一直想要相会,重塑了自己的生命,被她一直视为规正自己的镜子,不断努力去效仿和追赶的那位灵魂导师。
“喂!在那和个傻逼一样的站着干什么呢?!感觉把老娘的东西给递过来呀!赶紧的!”
紫寒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个言行粗鲁蛮横、衣着暴露淫乱的骚贱女孩,又低头看了看证件上那个未施粉黛的熟悉面孔以及旁边的名字,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这一切,甚至拧了一下大腿好确认这么魔幻的事情是不是自己在做梦,腿上传来了痛感,但与现在心中涌出的疼痛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快点呀!磨蹭什么呢!”催促声再次响起。
紫寒强稳住心神,嘴唇颤抖着向一脸不耐烦的女孩问道:“请……请问您的名字是?”
“操,还想打听老娘的名字,是想到学校后举报老娘勒索你吗?呵呵,反正学校那帮道貌岸然的老怂货找老娘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哪次不都是干一炮了事,就告诉你得了,老娘大名吴文欣,不过呢,我可是更喜欢别人叫我小浪逼小贱货之类的呢,嘻嘻嘻嘻~”
那一刻,紫寒觉得一直拿来规正自我的那面镜子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