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幻觉

　　“回来休息，我们明天再出发”

　　 “出发吧，别叫醒她，她还在昏迷”

　　 “不能放她出来，遇到暴风雪她就完了，这孩子不会有事的”

　　 “再不出来我还以为你在旅馆里遇到什么危险了”

　　 “我也喜欢什么都不懂的人啦，但还没有到捧在手心里欺负的地步♣”

　　 “恩，把一只纯水精灵搞成这样…现在来找我寻求解决办法了吗。”

　　 “一旦开始寻找，就不能停下，不能回来，你做的到吗？”

　　 “就此结束，让她忍受这样的状态，直到她成长到可以自愈为止。”

　　 “她不是人，没必要。”

　　 “放弃吧。”

　　 不要！

　　 ……

　　 ……

　　 嫣朵拉不自觉地喊了出来。然而回应她的只有一个空荡荡的山洞，里面摆满了不认识的器材。药物的原因导致她对周围这一切感到熟悉又陌生，明明呆过的地方，却感觉是第一次来。“不要……”嫣朵拉无力地自言自语，并重新坐回瓶底，她注意到自己的身体是粉红色的，这让她略微感到了惊恐。还有瓶底一层浅浅的液体也是粉色的。

　　 她察觉不到其他异常，所以慢慢冷静了下来，这些问题只要见到旅行者就都可以安心解决了，而且她认为旅行者马上就快回来了……吗？她想起来被惊醒之前听到的话，哪些是真的听到的，哪些是幻觉，她分不清楚。但她总觉得旅行者很可能抛弃了自己，成为一个实验品。“旅行者……会，回来……”嫣朵拉无力的自言自语安慰着自己，侧过身时看到了画架上的画。画中的旅行者正紧紧护着一瓶粉色的液体奔上雪山的台阶，表情坚定但有着很明显的痛苦，护甲上沾满了泥土和雪块，“啊……”嫣朵拉吓得捂住了脸，画面上的旅行者右脚的脚踝开了一个口子，骇人的鲜血沿着台阶流了一路，血迹被阿贝多画的过于栩栩如生导致嫣朵拉以为血液还在向外涌出。而画面更远的地方是追杀上来的丘丘人小队，这点规模的丘丘人可以轻松应对，但那时候怀里正保护着瓶中的自己……想到这里，嫣朵拉又失落又气自己。

　　 恍然间，嫣朵拉一愣，脑子里的思绪突然又乱了起来，“旅行者，旅行者，旅行者。”她似乎想起了自己一直重复叫喊的声音，那本是她自己的声音，但她却对此感到恐惧。“旅行者，旅行者！”有的大声喊，有的小声念，嫣朵拉用翅膀捂住脑袋缩成一团，“不要，不要……好吵……好吵……”试图用摇头的方法来把这奇怪的声音甩出去。当然，是徒劳的。每次她一想起和旅行者在一起的时光，她的脑子就会乱作一团，感觉意识被什么东西挤压着，身体也渐渐失控。直到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什么也想不了时，一切才慢慢冷静下来。可是，嫣朵拉很难不去想旅行者的事情，她从得救起，就每一分每一秒的和旅行者在一起度过。她想不到别的事情……一想到这些，那种痛苦又一股脑地涌上了脑子里。“不要，停下……好吵……”“旅行者，旅行者，哈啊……”而这一次，她脑子里回放出来昨天的记忆，她看着阿贝多画的旅行者难以自拔地兴奋了一次。

　　 这对她来说相当陌生，从来没有过的体验。她听着脑袋里的声音，面朝画作靠躺在杯壁上，用翅膀盖在自己的身上。但这感觉还是太陌生了，她这一次没有感到快乐，她很恐惧。停下了动作之后难以抑制地哭了起来，“呜呜呜……旅行者……这，这不对……嫣朵拉，不该，会这样……呜呜呜……啊唔！”刚一想到旅行者，那种折磨再次来临了。

　　 这一次，嫣朵拉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阳光从洞口直接照到了嫣朵拉的脸上，把她唤醒了。起身时用一只翅膀挡住刺眼的阳光，似乎看到了什么在动“是……旅行者？”然后她看清了，是只小动物。嫣朵拉失落地坐了下来，努力回想着旅行者教过自己什么熬过时间的办法，她能想起来很多，但她都无法独立完成。“啊，有了”嫣朵拉趴在玻璃壁上，开心地摆动着身子“只要，这样，哈……”嫣朵拉想学着旅行者在玻璃上哈气，然后在上面画画。“哈……唔。哎……？”但她失败了，她现在的身体温度就像是一杯凉水，没办法吹出雾气来。“唔……唔……姆……”嫣朵拉失落地躺下，刚刚因为兴奋而溅出的几滴水也在她躺下后马上被自己吸收掉，“只有，水……”现在只能尽量保证自己不去想旅行者，在刺眼阳光的照射下，眼睛感觉越来越累。

　　 阴影猛然笼罩了嫣朵拉渺小的身躯，一个巨大的身影遮住了阳光，她察觉到阴影之后努力睁开眼睛。背光时只能看到一片黑影，所以她在努力分辨这个进入山洞的人。“是……旅行者！”她看清了，旅行者回来了，但阴沉着脸“旅行者！嫣朵拉，嫣朵拉没事的，离开，回家，一起……诶？”旅行者没有理会她，而是抓起瓶子，走向了门口的深渊，把她举到黑暗的上空。“怎么……旅行者，为什么，”她开始害怕起来“嫣朵拉，会听话，嫣朵拉，很听话。求你……”但回应她的只有旅行者一副冰冷的面容。“什么……？不，不要，嫣朵拉，不添麻烦，不添麻烦，不……啊！”她急得哭泣，绞尽脑汁地央求着旅行者，但她的语言能力太差，根本说不清一个完整的句子。旅行者撒开了手，嫣朵拉用尽全力想要顶出瓶子，但徒劳无功，只能被下坠的瓶子强硬地连带着一同翻滚着掉落。她看到悬崖边的旅行者默默地注视她掉落，一下子就离的好远，然后无情地转身离开。嫣朵拉想要在瓶中尽全力喊出最后一声旅行者时……

　　 嫣朵拉全身一颤。体内的水流不安地往复流动，她抬起头看到了昏暗的四周，自己还在山洞里，外面已经是满天星空了，只有地上的雪映出的微微白光能让她看清四周。实验室中的器械都在原地，那幅画作也在原处，甚至感觉洞口的那片雪都和昨天一模一样。刚刚的一切只是个噩梦……嫣朵拉这样想着，重新躺了下来，她发现刚刚躺下的地方，被自己的眼泪积了一层水。但，直到天开始蒙蒙亮，嫣朵拉也一点没再睡着。

　　 嫣朵拉毫无生气地坐在瓶底，巨大的暴风雪正在洞口肆虐，漫天的雪花覆盖在空气中，就像是盖上了一层白布，她现在连洞外的风景都不能眺望了。无神地看着对面桌子上的试剂，她在想，那瓶试剂里会不会有她的同类？哪怕不是同类，是一个仙灵也好啊。逃离愚人众那一次，她认识了一只小仙灵，嫣朵拉觉得小仙灵肯定没她这么多麻烦，那一次她吸收了净水之心后在力量中迷失了，险些让旅行者在自己体内丧命。而自己那一次也差点被旅行者吃掉，那是在一次修行时，不小心把旅行者撞晕了，而且为了脱困还让旅行者受了罪……嫣朵拉不安地翻了个身，她不敢看这疯狂的暴风雪，难免会不安地想到一些不好的猜测，她只好看着阿贝多的画作……在酒馆时因为乱跑，也给旅行者添了不少麻烦，仔细一想，那天的她可真是任性。但旅行者又好温柔，她不想失去旅行者，她在沙漠时与旅行者交换生命之水，那天的旅行者让自己体内的水流动个不停，但如果她没有提出想念枫丹的话……嫣朵拉不断地在自责中回忆，渐渐的，那种折磨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她是那么渴望与旅行者重逢，而脑内的声音又在亵渎着她对旅行者的感情，她痛得蜷缩成一团，陷入了无法对旅行者割舍的痛苦循环中。恍然间，她又想起了什么，不顾疼痛慢慢抬起头，看到画作里保护她前行的旅行者。那天在摘星崖沙滩，双方定下的契约，她回想起了嬉水、潮汐，波光粼粼的海洋，闪烁着微光的沙滩，还有旅行者与任性的她开心相拥的那一瞬间，“沙滩，喜欢”。这些思绪似乎掩盖住了折磨的声音，甚至听不到洞口暴风雪的呼啸声，她沉浸在这段美丽的回忆中，“旅行者…”嫣朵拉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液面皮肤止不住地抖出波纹，“…嫣朵拉…好想你…”一滴，两滴，开始有水分从眼前失控，终于，嫣朵拉，哭了。

　　 ……

　　 ……

　　 又过了一段时间……

　　 “旅行者……旅行者……”

　　 嫣朵拉在折磨中就范了，她跟着脑子里的声音一起呼唤和浪叫着。“哈啊……哈啊……”但她很快就感到了疲惫，这样会越来越虚弱的，她这样想到，那样的话只会……

　　 啪叽！一个人影从空中摔到了洞口。

　　 “旅行者，我明白你的心情，但你这样太危险了。而且她的病无法完全根除……”

　　 另一个人影也跟了过来。嫣朵拉呆呆地起身，确认着眼前的状况。

　　 嫣朵拉被放了出来，她想要保持自己表现的不是很剧烈，但水体肌肤上止不住的涟漪直接宣告了她的失败。嫣朵拉一头扑在旅行者的怀里大哭起来，水流声和哭泣声直接响彻在整个山洞内，两只翅膀死死抓住两边的衣领，生怕又要失去什么，此时她原本有千万句话要与旅行者倾诉，但她知道自己的语言能力还不够成熟，只能用哭泣的声音来表达自己的想法。她能够感觉到旅行者正用手掌轻抚自己的头，想要尽快止住这娇气的哭声，但每次抚摸都让她感到了久违的安全感和依赖感，一想到此时可以将积攒的压力全都得到理解，想要从眼睛涌出的水分就更加的止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