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伊斯克拉回家后,她的父母告诉她可以待几天。
“我不会改变主意的。”她说:“我要回医院,让他们治好我。”
她的父母说:“好吧。”并表示同意。
第二天,伊斯克拉回到州立医院,开始询问她的医生关于药物的情况。她们告诉她,这是一种催眠、上瘾的麻醉剂,不容易戒掉。她说:“我不在乎。我需要把自己弄干净。”
医生说:“别担心。过几天,你就会恢复正常的。”她从抽屉里拿出一瓶伏特加,说:“给,这可能会有帮助。”伊斯克拉拿起酒瓶说:“我不想喝酒。”
“这是药用的。”
“我不想喝酒。”
伊斯克拉回到了罗曼诺夫别墅,但她对整件事并不满意。
她对整个情况感到非常不安。她对苏联政府给她下药感到愤怒。她对医生叫她喝酒很生气。她甚至为自己陷入这种境地而生气。如果她保持冷静,就不会陷入这种困境。
另一方面,她知道自己活着很幸运。她没有上过车或中过枪的记忆。那肯定意味着她没有被绑架。考虑到她在莫斯科,这让她很幸运。
如果她能忘掉整件事,她也许能放松下来。大概。
伊斯克拉穿过卫队的防卫线后,走了几公里回到罗曼诺夫的湖边别墅里,他正和另一个亚洲面礼的女孩躺在床上。
“操!”
他说:“你他妈的回来干什么?”
“她们让我回家了。”
“让你回家?该死的她们让你回家了!滚出去!”
伊斯克拉说:“我不想在这里,我不想和你在一起。”
罗曼诺夫问:“什么?你想回到那个疯子特雷古博娃身边吗?”
“我受够了你的胡说八道,我想要回我的生活。”
“什么生活?在你成为吸血鬼的玩物之前的那种生活?你甚至不记得那是什么样子。你是个瘾君子、赌徒和台球迷。”罗曼诺夫停顿了一下说:“抱歉,我们去客厅谈谈吧。”
“你不听我的。我不想在这里。”伊斯克拉说着,推开罗曼诺夫和那个女孩,朝门口走去。
“你敢从我身边走开。”
“哦,我没有。我要回我的房间去。也许睡一会儿。”
罗曼诺夫说:“好吧。祝你生活愉快。忘掉我刚才说的话。”
“再见。”
伊斯克拉回到房间,躺在床上。
她决定不让这件事分散她的注意力。她很快就会摆脱这一切。
过了一会儿,罗曼诺夫过来敲门说:“我能进来谈谈吗?”
“当然。”
他走了进来,说:“我想知道你是否能过来。我有个建议给你。”
伊斯克拉说:“什么?”
“我跟你做个交易。如果你回到我身边,我就放你走。”
伊斯克拉没有回应。她哭了起来。
“请别哭。我可以帮你。”
“怎么做?”
“我们需要恢复正常的关系,对外包括你父母表示你已经正常了。”
“什么?不。”她哭得更厉害了。
“别哭了,这是我的错。我都不后悔,你更要坚强。”
“不,你必须让我走。”
“求你了。”
伊斯克拉擦去眼泪说:“你说‘不’。”
“我知道。”
“你不是一个好人,你给我下药来享用我,你欺骗别人我是精神病!”
“我不会和你争论。我尽了我所能。你没有冒险告诉任何人。我给了你毒品。我应该保护你。”罗曼诺夫叹了口气说:“我有罪我应该被判刑,可惜没有人审判我,人们更愿意相信你是罪恶的。”
“你不明白。你不知道它是什么样子。你是个懦夫。”
“我知道……”罗曼诺夫没有回应。
伊斯克拉擦了擦眼睛说:“我们以后再谈。现在,再见。”
“再见。”
她当面砰地关上门。
那天晚上晚些时候,伊斯克拉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她无法入睡。她不允许自己这样做。她会等到罗曼诺夫离开,越过障碍,然后她就会逃跑。
她无法停止思考他的提议。如果她逃跑了,她会成为超级明星的。小报会花数百万美元来了解她的秘密。她将被安排终身监禁。要是她做得不一样就好了。她会买一栋豪华别墅,一辆豪华轿车,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她会自由的。但是她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呢?如果她总是被跟踪和监视,她怎么可能赚钱或拥有任何权力?她不能那样生活,不管她有多少钱。
她终于睡着了。
早上,她被敲门声吵醒了。她起床,洗澡,穿好衣服。她整理了床铺。她准备好了。
她打开门说:“我很好。你想要什么?”
罗曼诺夫说:“很抱歉打扰你。我能和你谈一会儿吗?”
“不。”她关上门。
他试图打开它,但她把它推开锁上了。
“求你了,”罗曼诺夫说,“我只是想谈谈。”
“走开。你是一个符号化的怪物,你只想享用我。”
“那不是真的。我想帮助你。我想救你。”
“你救不了我,只有我能救自己。”
“我知道,但我想试试。”
“出去!”
罗曼诺夫离开了。
伊斯克拉感到内心越来越愤怒。她要离开这里,夺回她的生命。作为奴隶,她不会永远受苦。
她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风吹来,使她感到寒冷。她关上了。她开始踱步。她会利用时间思考。她踱步。她很快就有空了。
她被敲门声打断了。
“伊斯克拉?我要去看看即将完工的苏维埃宫列宁雕像,你还不开心吗?”
她打开了门。
伊斯克拉很难爬上去,他伸出手拉我上来,我们在狂风中登上即将完工的苏维埃宫列宁雕像的肩膀上,那很高!伊斯克拉抓住他的手以防掉下去,罗曼诺夫扶着伊斯克拉的手,寒风刮着她的脸颊。
他右手握着我的手正视前方,然后靠着伊斯克拉的耳朵以免我听不见说:“孩子,不要恐惧看着前方!”她勉强集中注意力看着前方,我们从雕像上看到了整个城市的景象。它很高,巨大的建筑向四面八方伸展开来。
它看起来太完美了。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我的学生。”
“列宁雕像、苏联宫殿和联盟院。”
“很好,非常好。你做得很好。你会看到,你会看到……”
他捏了捏伊斯克拉的手。
“你看到的是蚁巢。民众就是居住其中的蚂蚁,他们只能看到短暂的与微小的事情,他们只能看到自身的利益与常理。因此,他们只能居住在这片狭小的天空与大地;你不能这样,你要自己的思绪扩大到几十年甚至更久,你要看到所有这些事物,掌握所有的思绪。”
伊斯克拉对此感到恐惧,他似乎在将她的思绪从这里,这座雕像扩大到周围的一切。除了她所看到的以外,她什么都想不出来。
“住手!请住手!我不明白,你在干什么,你想要什么?”
他靠得更近,低声说:“我想让你成为我的学生。”
我无法想象自己是他的学生。我被吓呆了。他可以把我变成雕像,或者更糟。
“我之后去华沙一段时间,在此期间苏联会发生一些小事情。”他扶着她说:“别太震惊了,社会规则就是这样恶心,尤其是政治与经济。”
他开始放开她,但她紧紧抓住他的胳膊。“我希望你在我自由后成为我的老师。”
“什么?”
“我想学习你所知道的一切。我想像你一样自由。”
“你没有掌握自由的概念。”
“我想像你一样自由。”
罗曼诺夫停顿了一下回答:“那么你首先要放弃道德与理想,这才能掌握权力。”
“不,不是!”她说,“这太恶心了,你不能给我你自己没有的东西,你不能给我自由。自由只是混乱的另一个词。你就想是所多玛一样的人。”
“你错了。”
“所多玛及其所有道德败坏和混乱都被上帝终结了。”
“你不相信上帝。”罗曼诺夫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一样问:“你打算怎么控制民意?怎么让各个阶层效忠你?”
“我不会。我的工作不是控制任何人,尤其是我的公民。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思考,只要他们的行动是和平的。只有你的暴力我才会停止。”
罗曼诺夫叹了口气。“好吧,你想当奴隶吗?做我的奴隶。苏联的真正敌人是谁?我们的真正敌人是谁?”
“资产阶级,它们想消灭我们,它们的盟友,它们想看到我们被消灭。”
罗曼诺夫盯着她。“我不认为你有这种能力。”
“坚持计划。这样会更好。”
“很好,现在你可以走了。”
“什么?”
“你说对了一半,我的学生。”罗曼诺夫思索着说:“人民是愚蠢的又是聪明的,他们很容易陷入两元对立的思维方式但又善于人情世故。我问你,我们要怎么让苏联那些喜欢美国与日本的年轻人反对美国?”他瞥了她一眼。“我们将如何阻止他们忠于这个体系?”
“我……我不知道。”
“想一想,为什么日俄战争前的俄罗斯帝国时代年轻人大多支持沙皇,而现在苏联的年轻人生活在更好的城市里反而亲近美国,反对我们?”
“嗯……因为当时农民不是在反抗君主制和政府,他们是在反抗地主阶级。”伊斯克拉试探着回答。
“这是其中一种方式,转移矛盾。在俄罗斯帝国时代沙皇能统治是因为人民对他专制的仇恨转移到了资本家与地主上,而苏共由于直接管理与国有化经济而让矛盾转移到自己身上。另一方面是个人崇拜,个人崇拜可以让一个凡人也成为人世上的真神,沙皇把他包装成小父亲,斯大林把自己包装成各民族的慈父;但个人崇拜会反噬,当你的个人崇拜包装在人民破碎的时候…”
“我们为什么要这样谈话?”
“因为我想让你成为一名伟大的将军,征服西方。”罗曼诺夫笑了。“让我继续解释,另外两方面的原因是宣传与民族主义,苏联现在的年轻人为什么亲近美国与日本?根本原因是他们对现状不满,苏联在经济生活水平上的任何缺点都被放大与美国比较,这部分原因也是赫鲁晓夫与苏联宣传部门的责任。所以,当他们被美国与日本那些优秀的文化艺术感染与听到自由欧洲电台在电台描述美国人民住着小别墅天天花天酒地的生活,同时又被限制只能在社会主义阵营国家旅游无法去美国看看贫民窟的时候,会发生什么是可以想象的。”
“你疯了!”
“是吗?在你看来,我们要么是疯子统治的暴政,要么是疯人院。你认为这两个选项中哪一个更可取?”
自由欧洲电台是美国对东欧发动的宣传攻势一部分,与BBC与美国之音相同,都是广播战争的产物。同时,苏联也成立了莫斯科广播电台、中国成立了北京之声广播电台进行反制。
面对资本主义阵营的广播战攻势,苏联最初的反击措施是进行广播干扰,但自由欧洲电台立刻做出了反应,在节目中间改变频率或者使用苏联国内电台接近的波长进行广播,这迫使苏联用越来越强大的干扰电台予以回应。
这是一场注定失败的战争,根据苏联自己的估计,截止1955年,苏联用于干扰的费用已达数亿卢比,这已经超过了用于自己广播节目的费用。
由于在苏联境内出现的国外电台广播,加上苏联境内出现的大量短波收音机,由于不可能越境审查,苏联政府决定使用强功率的无线电子设备大规模干扰短波电台,这个工程一直持续了60年,直接导致苏联成为当时全世界广播审查网络最强悍的国家。并与西方进行妥协选择性屏蔽资本主义阵营电台,非常有趣的是,在中苏交恶后苏联也屏蔽了北京之声。
从冷战开始直到赫鲁晓夫,一会政治局会议上赫鲁晓夫与政治局委员交谈对短波电台的屏蔽效果。结果当然是人们都在黑市中购买短波电台的配件。
于是,赫鲁晓夫解除了对短波电台的屏蔽,这更多的原因是他的政治思想而非对西方的妥协。但在勃列涅夫上台,苏联重新屏蔽了短波电台。而这一时期,几乎所有的大学生都会在黑市中购买短波电台的配件安装到收音机来收西方电台。事实证明,屏蔽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我……我不知道。你只是个疯子。”
“是啊,让你成为继承者的疯子。”罗曼诺夫走下台阶,交给她。他把手伸给她。“跟我来。你是个聪明的女人,你不能像看上去那么胖。”
她低头看着他的手。“你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因为我喜欢你,如果做出正确的决定,你可能会有一个更光明的未来。”
“什么决定?”
“你很聪明,可以从宣传中看出真相。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她握住他的手。
“我们拭目以待。”
伊斯克拉走下台阶说:“那么,请继续解释宣传与民族主义。”
“宣传的力量你已经知道,它让千里之外没有去一个国家成为了这个国家的拥护者与敌人。你知道苏联青年人现在讽刺的是他们一边厌恶官僚特权又喜欢资本主义的特权,一边歧视亚洲人与西伯利亚原住民,却又亲近日本。这是为什么?”
“因为如果俄罗斯和苏联的人民如此痛恨资本主义,他们为什么让自己被资本主义超越?”
罗曼诺夫笑了。“因为他们不知道什么更好。当一个帝国持续太久时,就会发生这种情况。人们开始憎恨使他们富有的制度。他们指责富人,但实际上问题出在体制上。但体制无法改革,因为强大的既得利益集团太强大了。因此,这是一场革命。”
“苏联的年轻人呢?他们为什么要远离马克思主义?”
“俄罗斯年轻人被资本主义吸引的原因同样是宣传。苏联是一个非常片面的宣传尝试,被用来控制人民。20世纪30年代,人们开始对社会主义失去信心,但政府的回应是加大宣传力度。反对苏联政府的年轻人即有自由主义者也有民主社会主义者,前者以为资本主义就是自由。但你能认为智利皮诺切特军政府或者韩国全斗焕军政府不是资本主义吗?”
“那么,你是说苏联的年轻人被洗脑了。”
“是的,只是他们被美国利用并不能证明苏共的正义性。现实并不会因为立场发生改变,但立场会因为现实改变。二战刚结束时苏联人亲近中国仇视日本,但现在的苏联青年仇视中国人却不歧视日本人。为什么?因为日本没有威胁而中国在发展并拒绝被苏联傀儡,于是苏联的宣传开始攻击中国却称赞日本。当苏共放弃了共产主义就会倒向民族主义,于是我们只能在资本主义或者民族主义中选一个。”
“那么,你是说党在利用年轻人推进自己的议程。”
“是的,这是一种过于简单化的观点。实际上,党在利用年轻人,因为这符合他们的目的。这是什么意思?他们是被利用的人?不,他们不是被利用的人。他们是被蒙蔽的自由人,认为共产主义是唯一的前进道路。他们是有用的白痴。我们必须从他们的谎言中找出真相,这是我们信仰的核心原则。我们必须能够区分宣传和现实。这是总书记的职责。”
伊斯克拉苦恼地说:“你怎么以你的身份说出这样的话,你可是最高领导人。”
“我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因为我是一个人,像你或其他任何人一样。像所有人一样,我也会犯错。像所有人一样,我也不完美。我本想让苏联转向市场化,但苏联的现实已经告诉我苏联不能市场化,只有让计划经济自动化才能走出困境。我已经想好怎么让亲近美国的苏联年轻人反对美国,怎么让美国年轻人反对里根。”
“苏联的问题不是由美国的宣传造成的。”
“也许不是,但苏联领导人没有认识到宣传在说服年轻人相信社会主义方面的重要性。他们过于关注‘现实’,回避任何形式的宣传。你注意到了吗?只要里根领导美国走向战争之路,美国年轻人就会空前反对他的措施。同时,苏联年轻人人再怎么亲近美国,如果美国计划向他们扔核武器,他们还会支持美国吗?”
“所以,对你来说,宣传是一个有用的工具。但宣传不也是用来为战争辩护的吗?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伊斯克拉。我们在1985年3月的世界青年与学生联欢会抓住了几个中情局资助的阿富汗人,如果,我是说如果,这时候别洛雅尔斯克BN600核电厂突然遭到了爆炸袭击,然后苏联中央电视台播出了这几个阿富汗人承认策划爆炸袭击的事件,苏联人民会怎么想?”
“你在说什么?这些都是里根政府的战争行为?”
“不,我是说,这是里根政府组织的一次先发制人的打击,目的是制造一场战争。这是对苏联的攻击。一次假旗行动。这是一场战争。”
伊斯克拉看疯子的眼神看着罗曼诺夫说:“你是说通过对BN600核电厂被攻击来发动宣传攻势?让苏联人民认为美国与阿富汗圣战者要发动袭击苏联?”
“只是放几枚炸弹在那里,只要所有人都知道那几个阿富汗人策划了袭击就行了。”
伊斯克拉看着罗曼诺夫,好像他是个傻瓜。“你真的认为苏联人民会相信这样一个荒谬的故事吗?这是美国,不是阿富汗。我们有一个复杂的情报网络。我们怎么可能没有发现这一点?”
“这就是宣传煽动的力量,当所有电视台与报纸都这么说的时候,事实重要还是立场重要?”
“宣传,煽动。这些都很好,但你打算怎么办?”
“我将在下一次中央委员会全体会议上组织一次反攻。我将充分揭露这一阴谋。我将呼吁新一轮的民族主义,以对抗中央情报局的影响。苏联精神的真正复兴。我将向世界表明,苏联人民是强大的,苏联是一个主权国家。至于我是不是错了,你以后会证明这一点。伊斯克拉。”
伊斯克拉闷闷不乐地看着罗曼诺夫。“很好。我会做好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