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会再次出现?”他虚弱地躺在那凌乱不堪的床上,眼上依旧蒙著布巾,细细的汗水在他那微微起伏的胸膛上渗了出来,泛著那晶莹的光芒,“不是说……那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吗?”
而她则平躺在他身边,头,枕著他的手臂,未答任何话。
沉默,沉默了许久。她沉下的脸色,让整个气氛僵硬了起来。
“最后一次治疗……我……原本以为那是最后一次……可是……”她最终缓缓开口,“你身上的毒素其实并未清干净……可那条蛇儿……已经……”
“原来……如此……”他轻轻地叹道,语气里夹杂著丝丝失望,“蛇儿已殁……如今你再来……是为何?”
“是呀……我如今……已无作用了……”她讽笑了一声,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后君大可弃了我……禁止我踏入这慈宁宫,或,命人抓了我去,折磨我,以解您的心头之恨~”坐了起来,嘴角的笑意无比苦涩。
“你要走?!”他慌乱中伸手拉住了她。
“我走了,岂不是正和您意?”她轻轻拽开了被他拉住的手肘。
“……”可他却再死死地拽住了她,手立马拉向了自己脸上的长巾,可最终却突然停下,没有扯下它。他知道,他若扯下了这丝巾,她便真正地会永远消失了去。
“怎么了?不想看看我是谁?不想知道折磨您三年的大恶人是何方神圣?不想……”
“哀家管你那么多!”他竟一声怒吼,“从今日起,哀家不会再问你是谁!你也不要告诉哀家你是谁!我会永远蒙上这丝巾,不再去看你!”
她愣了愣,这话的意思是,他要她今后再来这里吗?
“后君……”她转身望著他,伸手碰到了他的丝巾。
他紧张地全身都绷了起来。
“唰”地一下,她将他脸上的丝巾扯了下来。
“嗯……”他却紧紧地闭上了眼。
“为何……如此……”她疑惑了,她如此对他,他却从那高傲的孔雀沦为了如今这别扭的黄莺。
“三年了,三年前,你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慈宁宫?”可他却闭著眼睛提出了这个困惑了他三年的问题,“你不是太医……你也不是一般人……皇上默许了你出入慈宁宫……自从你来了后……慈宁宫,才真正变得与世隔绝……”
她听著他的话,嘴角只是微微翘了翘。
“为何……我会来这慈宁宫……”她喃喃自问,为何?她自己也想知道为何……
三年前,整座皇宫都笼罩在一片白色之中。频频的丧事,让这个皇室显得无比悲哀。而那一日,正是大皇子李佩出殡的日子。
她本想去送送自己这位大哥哥,一方面是因为他的父亲,一方面是想尽点身为妹妹最后的责任。可中途,她却因一件事耽搁了。她不知为何,会绕道从慈宁宫花园走。而就在那时,她遇上了跌坐在那枯树下的鸢荀。
他,为何会一个人坐在那枯树下?
她不禁有了那小小的好奇。
从未见过他如此悲伤的模样,从未见过从来都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他如同找不到家的小兔子一般蹲坐在那树根上,似乎有些担心受怕。
微微走近,好奇心加重。而他却没发觉她的靠近,只是在那默默地碎碎念著什么。不知过了多久,他念著念著,便闭上了眼,默默地垂泪。
这对她来说,可奇了。那嚣张跋扈的鸢后居然会蹲坐在树下流泪?
人无完人,谁都有伤心难过的时候。当时,她是这么对自己解释的。可她依旧好奇他突然落泪的原因。她似乎撞见了最软弱时的他……而这一撞,便撞出了之后那所有的故事。
不顾他人催劝,她依旧凝在原地望著他,想看他会怎样,可接下来……他却一直都闭著眼,默默地流著泪,嘴里依旧在念叨著什么。
她,很想走上前,问他,问他为何而悲哀?
“啊……”他却突然一声疾呼,皱著眉,而此时他脸上的两行清泪已化作了那暗红色。
她怎么也想不到,她会撞见他毒发的时候。而今日,她竟如著了魔一般,上天像是安排了似的,让她遇上如此境地的鸢荀。
回忆到此,她缓缓开了口,回答了他的那句问──她为何来找他。
“我来慈宁宫的原因很简单,好奇罢了。”这句不冷也不热的回答,静静地被抛了出。
她好奇,那流淌著血泪的男人,到底有何故事。可她又怎知道,这一好奇,便带出了之后他们之间的无数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