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珩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境最开始的时候,是小时候的他独自一人在偌大的庭院中看书,草丛中持续传来的动静让原本心定的他侧目看去。
那是一只肥硕的狐狸,白茸茸的毛发上是星星点点的土粒,它在发抖,像是受了什么惊吓。
凤珩沉吟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意外地,小狐狸看着胖,抱起来却很轻,凤珩怀里有些凉,它也不介意,只一个劲儿的拱,倒给他带了许多温暖。
“你怎么这般没戒心?不怕我炖了你吃?”凤珩在此之前已经很久没有开口了,他身边并没有能让他说话的人或物,所以刚出声时的沙哑,让他喉咙像被石砺摩擦过一般刺疼。
狐狸自然不会回答,只用一双桃花眼愣愣地看他,忽而伸出舌头舔了一口他的嘴角。
又痒又麻。
这也是第一次有人这么亲近他,凤珩的嘴角难得弯了一个弧度,他逗了逗它,它对他表现得依然很亲近。
“真乖,”凤珩摸了摸它的耳朵,把它放到地上,“你走吧。”
尽管想把狐狸就在身边,凤珩还是决定放它自由。
这院墙这般高,困住他一人就够了,它本来是无拘无束的,何必留它于此呢?
狐狸的爪子在地上刨抓一番,抬眸可怜兮兮地看了看他,还是扭着屁股转身离开了。
是凤珩自己要放它走的,可真走了,凤珩的心却像被挖空了一大块。
他忽略自己心里难过的思绪,转身拿起阖上的书卷,却如何都看不进去。
耳边又传来了动静,这次是从门口传来的。
凤珩狐疑地看了过去,须臾,面上扬起了一个比光更要灿烂的笑。
狐狸回来了。
画面突然一转,凤珩的周围景物退去,不过一眨眼他便站在了一个空荡荡的白色空间。
一个人也没有的空虚,凤珩却不怕。
是啊,他一直都是一个人,有什么可怕的?
凤珩眉心一皱,耳畔便响起了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
像是有人在哭泣,像是有人在叹息,成百上千的哀嚎让他头疼欲裂,额角都分泌出了冷汗,而他只能咬牙挺着这份疼痛,就在他快要被吵晕过去时,声音不见了。
凤珩整个人如同脱水一般失重地软了身子,他躺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他心里想着,如果就这样永远地睡过去,就好了。
倏尔,有一道浑厚沉重的声音从头顶上传了下来,凤珩猛地睁开了眼眸,眼前什么都没有,声音却始终存在。
那道声音似乎从很远飘过来,等凤珩彻底听清它的声音,已是片刻之后。
“凤珩……凤珩……”它在叫他的名字。
“你是谁?”凤珩一开口,声音便消弥下去,显得格外空旷。
“我是谁?我是谁?哈哈哈哈!我是能够主宰你的神,你的能力是我给的,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
这声音每吐一个字凤珩的脸色便沉下一分,他再开口时已是满腔的怒火:“原来是你!就是你自作主张,才让我过着如同怪物一般的生活!你并不知道,我根本就不稀罕这份能力,我根本就不稀罕这一切!”
“呵呵呵呵呵……给了你你才说不稀罕,你们人类就是这般口是心非,贪得无厌!”
“那你收回去吧,”凤珩语气变得平静,“我只想要一个平静的生活。我要……我要…对,我要和夭夭永远无忧的在一起,用这份能力来换,换一个幸福快乐的生活!这份能力,你爱给谁给谁!”
“……”声音不见了。
就在凤珩以为方才一切都是他臆想出来时,它再度开口:“那只半妖?你的同类可是要烧了它,你就这么喜欢它?不惜放弃你的预知能力?”
凤珩冷哼一声,这自以为是的神只觉得自己的慷慨应该被他披恩带德地感谢,只以为他的不稀罕是谎言,凤珩也不愿再辩驳,肯定道:“是。”
“那你就出去和她一起接受烈火的考验吧,熬过了,你就解脱了。”
话音刚落,凤珩头一疼,再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已是自己熟悉的寝宫。
梦中自称神说的话似乎还在耳边回荡,这模棱两可的话让凤珩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赌。
焚烧,可以等于死亡,亦可以等于解脱。
直到听到萝卜说夭夭要被烧掉了,他才回过神来,连忙起身更衣赶赴那个所谓的“烧妖仪式”。
不管真假与否,是死亡还是生存,他都要和夭夭在一起。
……
凤珩睁开眸子的时候,刺眼的光险些晃了他的眼,他抬起手来遮光,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这是个小厨房。
于他而言,很是熟悉,而这熟悉的感觉,又似乎离他很远。
脚边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凤珩低头一看——
一脸蠢萌的夭夭正蹲在他的脚边,桃花眼湿漉漉地抬起望他,嘴角上扬,说话时奶声奶气的。
“凤珩,你做的玫瑰酥好香啊。”
这次是真完了,大概就是焚烧不代表死亡,代表他们一同被送往了另一个时空,过着他们想要的生活。
凤珩很苦,夭夭也很苦,他们是彼此的救赎,在一起就是最好的结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