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清晨,但是阳光没有穿透厚厚的云层,天空阴沉沉的,映衬着离海城市三十多公里外南部山区的半山腰处一片灰白色建筑群更加显得压抑。
这里是海城市监狱,收监着各色的在押人员,其中不缺乏重刑犯。
六米多高带电网围墙下面厚重的大门后面是一片方形水泥地面的操场,面对着操场是一座十多层高的办公楼,穿过办公楼后两侧带有钢结构围栏的甬道,可以看到数座三四层高的方形建筑,二门前的“悔罪净化灵魂,劳动重塑自我”的警示标语,提示着这里便是监区。
此时监区内的号子里,一个面色阴郁的中年人站起身,活动活动了筋骨。
“程哥,出去后可别忘了这里的兄弟们啊!”
“是啊程哥,原来你是海城市道上响当当的一号人物,日后东山再起,兄弟跟着你混啊!”号子里的其他狱友知道今天是号长出去的日子,纷纷嚷着。
“哈哈不行了,进来快十年了,外面早已经变天了,物是人非啦!”近十年的铁窗生涯磨去了中年人性格上的棱角,他变成了一个处事圆滑的人,唯一不变的是在他的内心深处,除了当初的狠劲外,又增添了一份阴沉。
“都他妈嚷什么呢?给我小声点!”随着一声怒骂,一只藏蓝色制服外套的手臂从号房带铁凌子的窗口探了出来,随即用警棍狠狠敲了几下,发出“邦邦”的声音。
带大沿帽的监区管教透过窗口冲着里面喊:“程天海,今天不想走了是不?觉得没待够就多住几天。”
“报告政府,不敢不敢……”
不久,随着一阵钥匙插锁扣的声音,号门被打开了,门口站着两名狱警。
“程天海!”
“到!”
“你的服刑期结束了,今天是你出狱的日子,希望你反思昨天走错的路,把握今天改造的路,奔向明天自由的路。”
“感谢政府关心,出去后我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两名狱警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道:“改造的还不错,思想有进步,给你十分钟收拾东西跟我们出去!”两人转身出了门。
号子里的其他人把程天海个人物品打好包交到他的手里,他却一把扔到床上:“这些破烂留着没用,你们自己分了吧,老子有空再来看你们,走了!”
身后监区的大门缓缓关闭,站在高墙外的程天海感觉八年来围墙内的生涯让自己恍如隔世,他张开双臂,贪婪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程哥!”
随着喊声,程天海扭头望去,不远处停放着几辆轿车内下来几个人朝自己走来。
“彪子?妈的没想到你还记得来接老子!”
叫彪子的男人迎上去伸开双臂和程天海紧紧抱在一起。
“程哥,还记得我不?”话音来自彪子身边肤色发黑的一个瘦高男人。
“黑子?你越来越精神了啊!”
“当年的黑子,现在社会上都叫老黑,黑哥了,但是无论再怎么混,他还是你身边的黑子!”彪子说完,拆开一包香烟,周围的人撒了一圈。
“墨迹什么呢,赶紧走!”
几个人抬头看到高墙之上端着步枪执勤的武警,程天海敬了一个礼:“感谢政府重造,政府再见!”
车子行驶在下山的公路上,后背倚在座位上,程天海不满的问:“佳怡怎么没来?她不知道老子今天出狱?”
“嫂子在家做饭等你呢。”
“那么长时间不在她身边,肯定寂寞难耐,你们没偷腥吧?”
“操,大哥看你说的,借给我们胆儿也不敢呢!这么多年嫂子也不容易,一个人撑起半边天,她抛头露面不方便都是遥控指挥,前面是我们这些人……”
没等彪子说完,程天海打断他的话:“去市区!”
“大哥,不回家啦?嫂子可等你呢?”
“十年不食肉味,老母猪赛貂蝉,不换个地方磨磨枪,下面都快生锈了!”
彪子会意的笑了笑,拍拍驾驶位,告诉司机:“海天大酒店摆一桌,完了以后找几个妞给大哥松松骨。”
一家系洗浴中心里,程天海在躺椅上点燃一支烟,他刚刚连续打完了三炮,此刻神情略显疲惫。
彪子赶走了小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躺了下来。
“在里面呆的久,不光下面锈了,脑子也锈了,外面现在什么情况?”程天海问。
咂了咂牙花子,彪子道:“现在格局乱了,最早带你出来玩的雷老爷子收山了,不过这黑白通吃的老狐狸明着说收山,其实暗地里还在社会上混,只不过都做明面上的生意。”
“其他的呢?”
“咱这海城市临近边境,近几年公安不知道抽什么疯,接连开展了什么专项整治工作,把明面上溜冰的季老四哥俩弄的东躲西藏,也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听说季老四死在境外了,三四个月前他兄弟葛老蛋也死在了金海马夜总会里。”
“金海马夜总会?我在号子里听说那不是三棒子开的吗?难道人是他杀的?”
“他没那胆儿搞出人命,可人就偏偏在那里死了,听说还是被活活勒死的,我感觉季老四哥俩是被同一伙人做掉的,从境外到境内这伙人手黑的狠……”彪子感叹道。
程天海吸了口烟:“接着说”
“刚才说到三棒子,这小子前段时间栽了!”
“原来也是号人物,谁干的?”
“这几年冒出来不少小混子,原来我们是为了义气下狠手,现在都是要钱不要命的主儿,一伙二十出头的小逼崽子为了钱就敢在马路上把人照死的剁,时代变了。三棒子就是栽到一波小逼崽子手里,领头的好像叫什么游侠,把三棒子的脚筋挑了,人废了。”
“郝三呢?有他的动静吗?”
“感觉这小子越来越不行了,简直一个盲流子,年轻的时候靠狠劲硬吃,大了以后靠贩枪混日子,害怕公安开展的专项整治逮到他,东躲西藏的,有段时间没动静了。”
“你知道我最想问谁!”
“张猛最近挺活跃,在西边开了家赌场抽份子钱。三棒子倒了后有些手下跟了张猛,本来想吃掉三棒子的夜总会,但被那个叫游侠的小子抢了先,据说他还与三棒子签了份合同,现在两人合伙经营。张猛去找过几次事儿,还硬没啃下来……”
“还他妈过得挺滋润,老子早晚干死你!”说罢,程天海手中的香烟狠狠的按灭在烟灰缸里。
程天海与张猛子两人的结仇要追溯到自己服刑前,当时两人都是看上了海城市的水产批发市场,谁控制了批发市场单纯就是收取业主的保护费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正待程天海跃跃欲试之际,这块肥肉却被张猛抢了先。
看到煮熟的鸭子飞了程天海岂能善罢甘休,但是接连派出去的两批人都被张猛打了回来。
程天海大怒之下色上心头,趁张猛不在的时候强行进入了对方家里,强奸了张猛的老婆,事后放出风去,说张猛的老婆是个破货,勾引自己在床上玩了几个小时,干那事儿的时候十分配合,在老汉推车的姿势中还让对方使劲儿的扇自己的屁股,大叫着只有这样才过瘾……
这事儿传到张猛耳朵里,他发疯似得回到家,不容分说的先抽了自己老婆几个耳光,在张猛打累了后才听到自己老婆的哭诉,原来是程天海带人以张猛朋友的身份敲门后闯入到家里强奸了自己,被控制住后被逼做出种种难以启齿的动作。
得知真相后张猛当天就和程天海在海鲜批发市场门前的空地上约战,两拨人马到齐在混战中程天海一方拿出了五连发猎枪,当场打死张猛这边一个人,接到群众报警后公安机关迅速出击,将双方有关人员一举抓获。
虽然不是程天海开的枪还有人顶罪,但处于对社会上造成的恶劣影响的考虑加之张猛一方供出的强奸案,法院还是判决程天海有期徒刑十年,开枪杀人者被判死刑,这在当时几乎是顶格处理。
张猛也没捞到什么便宜,在公安机关走访过程中,了解到了事实真相,勒令张猛赔偿收取业主的保护费,并离开批发市场。
程天海出狱了,不熟悉的人或许认为他会改过自新,但熟知他的人却形容为饿狼出栏,饥不择食,海城市又会陷入一场血雨腥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