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艾芙尼尔只能选择以受伤来换取逃离的机会了。
长枪挡住了袭向心脏的攻击,同时艾芙尼尔将长枪枪体倾斜,卸去力道的同时借力撑着长枪起跳,一脚撂倒右侧攻来的侵蚀体,封住了从右侧攻来的路线。
右侧是艾芙尼尔最薄弱的地方,艾芙尼尔必须让自己的境况处于可掌握之中。
但更多的侵蚀体随之而来。
刺啦——
一个躲闪不及,长长的尖刺从艾芙尼尔的发间穿过,深深地扎入艾芙尼尔的肩膀。
鲜血瞬间染红了艾芙尼尔的半边脸颊。
艾芙尼尔单手一枪挑出,同时撑起身体冲着侵蚀体扬起一脚,将它踢飞。
可又是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出现在艾芙尼尔的大腿外侧。
喘息渐渐有了血腥味,鼻腔已经难以维系住艾芙尼尔急促的呼吸,剧痛像是针一般刺进脑海里,艾芙尼尔紧咬着牙,大吼一声,从腰间收回长枪然后绕过头顶猛力砸下,将身前的侵蚀体拍飞,撞倒好几只后面冲上来的侵蚀体。
她一直在有意识地削弱一个方向的侵蚀体,为自己的突围创造时机。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枪声,同时,一道银芒在艾芙尼尔的眼角闪现,清亮的少女的声音出现在侵蚀体包围圈的外围。
“艾芙尼尔前辈!!”
……
————————————
侵蚀体的包围网外传来了落雨一般密集的枪声,以及——
“艾芙尼尔前辈!!”
少女的声音如清风抚铃,清脆的震鸣声出现在侵蚀体的包围圈外。
银色的光芒一闪而没,艾芙尼尔看到银色的刃尖出现在侵蚀体的胸膛前,然后,刀身一转,猛地向上挑起,如巨人一般的侵蚀体的身体在这一刀之下分成了两半,然后化作无数星芒飘散开来,露出了身后少女纤细的身影。
“艾芙尼尔前辈!”
少女手持一柄直刀,大声喊着,向艾芙尼尔所在的方向奔来。
无数的枪声和少女的出现也吸引了侵蚀体的注意,嘶吼声四起,向着少女和远方涌去,而此时,少女的身侧又出现一人,她一手直剑,一手盾牌,防住了少女身侧的攻击,格开侵蚀体的尖爪,凶猛反击。
枪声吸引侵蚀体的注意,无数的炮火和子弹向着青兰倾泻,虽然并没有对青兰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吸引了青兰的注意。青兰抬起手,光束转而向着远方射去,趁此机会,少女二人相互配合,快速地向艾芙尼尔所在的方向突破。
巨大的枪声引去了不少侵蚀体,在少女二人强硬的攻势下她们很快冲进了包围里,落在艾芙尼尔的身前,气喘吁吁。
“爱夏……艾琳西娅?”
艾芙尼尔看清了来人,但声音却因为剧烈的痛和急促的呼吸而有些走调。
“你们怎么来了……”
“前辈您……”
爱夏看着艾芙尼尔小小的身躯上下触目惊心的伤痕,咬着唇,话噎在了喉咙里。
艾琳西娅没有说话,但她紧紧握着手中的武器,脸色也极为难看。
地面上到处都是鲜红的血迹,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很难想象这都是艾芙尼尔一个人留下来的。
“其他的话待会儿再说,我们先离开这里!”
爱夏咬咬牙,在艾芙尼尔的身边蹲下。
“失礼了!”
“等等……啊!?”
在艾芙尼尔一声痛呼声中,爱夏的双手从艾芙尼尔的腿后和腰下穿过,然后就这样将艾芙尼尔拦腰抱起。
伤口被压住,艾芙尼尔痛得扬起了下巴,鲜血染红了爱夏的衣袖。
“放、放我下来……我还能战斗!”
艾芙尼尔忍着痛大声喊道,但爱夏却丝毫不松手。
“抱歉了前辈……请忍一忍……”
将艾芙尼尔搂住,爱夏抬头望了一眼正向着远方发出攻击的青兰,冲着艾琳西娅大喊:
“艾琳西娅!我们走!!”
“嗯!”
爱夏抱着艾芙尼尔,单手握着直刀,跟在艾琳西娅身后快去向来时的方向奔去。
艾琳西娅作为前锋以盾持于身前,脚下银芒爆闪,一个箭步便迎着冲过来的侵蚀体撞去。
铿——
侵蚀体的爪子在微微侧起的盾牌上滑开,手臂被架开的同时,打开的胸前出现了艾琳西娅尖锐的直剑。
艾琳西娅面无表情地一剑刺出,笔直地刺穿侵蚀体的胸膛,她巨大的力道将剑刃彻底没入侵蚀体的身体,然后大喝一声,剑刃划破长长的裂痕,从侵蚀体的身侧穿出。
星光升起,艾琳西娅脚步不停,用盾牌架在身前横冲直撞。
但一个巨大的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出现在艾琳西娅面前的侵蚀体足有两层楼高,巨爪遮天蔽日的拍下,艾琳西娅千钧一发地翻身躲过,同时回身一剑划去,切入侵蚀体的手背里。
但伤口很浅,没有对侵蚀体造成多大的伤害。
“这家伙……不要和他硬拼,在这里敌人太多了,如果再次被包围会很危险……”
艾芙尼尔的声音有气无力,咬着牙关。
这个巨大的侵蚀体正是在艾芙尼尔眼前进化的那个,对于艾琳西娅和爱夏来说,合力攻击也能将它拿下,但现在周围还有很多其他的侵蚀体,如果在这里和它战斗很显然胜算会小很多。
“我们从那边走!不要纠缠!”
爱夏大声喊道,抱着艾芙尼尔向另一个方向奔去。
艾琳西娅紧随跟上。
代理人的奔跑速度远比专业的运动员都还要快,巨大的侵蚀体身躯笨重,没多久就追不上了。
嘭——
震耳的鸣音在空气中荡开,艾琳西娅用盾将身前的侵蚀体拍得翻滚在地,同时翻滚躲避来自身侧的攻击,手臂高高扬起,一手持剑,一剑斩断侵蚀体的双腿,一手持盾,以盾牌坚硬的边沿用力砸落,将地上的侵蚀体头部狠狠碾碎,化作星芒。
驻区蒙蒙的光亮渐渐变得清晰,爱夏和艾琳西娅的视野里出现了特战部队和驻区士兵的身影,真崎雏妃站在他们最前面,双手抱在身前,冷冽的目光笔直地盯着天使的方向。这些士兵正在向着天使的方向不断的开枪,正是他们的枪声将侵蚀体吸引过来,降低了爱夏和艾琳西娅的压力。
此时,在光束的轰杀下,这些人也有人带了伤,不远处的地面上还躺着尸体。
艾芙尼尔被爱夏抱着,她也看到了这一幕,紧紧地咬住了下唇。
真崎雏妃见到爱夏和艾琳西娅的身影,然后又看到了爱夏怀里的艾芙尼尔,她高高扬起手,大喊一声。
“撤退!!!”
……
————————————
临时指挥部——
雪奈和花奏琴音各自抱着一个医药箱,从走廊上走过,医药箱并不重,所以花奏琴音只用没有受伤的一只手就能稳稳托住。
白燕受了伤,从战场上退下,送来了这里由不死原绫华派人保护,雪奈没有事情可做,便和花奏琴音一同担任起了护士的助手。
嘈杂的螺旋桨的声音从夜空中穿过,直升机闪着信号灯从窗外移动,在不远处缓缓降落,然后消失在了视野里。
“啊……”
花奏琴音长叹一声。
“明天还有家长会呢,真可恶……”
“嗯……”
雪奈低低地应了一声,视线从窗外收回。
家长会……
如果明天能和姐姐一起去就好了。
不去也行,只要姐姐能平安回来就好。
“汐见桑,明天家长会之后,我们去吃刨冰怎么样?我知道有一家还不错啊,新开的。”
“我……可能有别的事情诶……”
雪奈讪讪一笑。
她已经和姐姐有约了,放学之后去买秋天穿的衣服。
“是嘛……”
花奏琴音顿了顿。
“说起来啊……真是难以想象……汐见桑你知道吗?我见到你和柳濑小姐的时候真是吓了一跳。”
花奏琴音微微笑着,叹了口气。
“忽然感觉,这个世界离我好远啊……战斗什么的……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不过老实说,我还蛮佩服你们的,因为有你们,这个城市才能这样安全地存在于这里啊……”
听花奏琴音这么说,雪奈有些难为情。
“其实……我还没有正式加入代理人,我没做什么的……”
雪奈想起了自己初次知道姐姐就是艾芙尼尔的时候,那时候的心情大概比花奏琴音还要夸张吧?
“不要谦虚啦,今天你可是出战去了诶,我却只能坐在这里给你们加加油什么的……”花奏琴音顿了顿,忽然转了语调,“说起来,白燕小姐看起来明明和我们差不多年纪吧……她受了那么重的伤……如果能快点好起来就好了……”
“听说比我们要高一个年纪……”
说起白燕,雪奈抿着唇,垂下了视线。
看到一身血迹被抬下直升机的担架的时候,雪奈的心脏都差点停跳。
代理人所做的工作,雪奈在今天已经充分见识过了,同时,她也深刻地明白了其中的危险性。
所以艾芙尼尔一直都不愿意雪奈成为代理人。
就如艾芙尼尔不愿意看到雪奈出生入死地战斗一样,雪奈也好怕某一天,艾芙尼尔的尸体冷冰冰地躺在自己面前。
走廊的尽头传来脚步声。
“汐见小姐?”
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雪奈抬起头来。
眼前是不死原绫华,她正面露沉重地抬起对讲机,正准备说什么,看到雪奈时,她微微一愣。
“我正准备去找你……你跟我来。”
“不死原小姐……您……哎!?”
不由分说的,不死原绫华抓住雪奈的手边拉着她离开了,面对眼前的女人,花奏也有些不敢出声,看着雪奈被带走,不知所措地呆了呆,也跟了上去。
雪奈被带到了临时清理的停机坪前,这架直升机刚刚降落。
螺旋桨发出嘈杂的音浪,清冷的夜风卷起了雪奈的发,她一手压着裙摆,眯着眼。
不死原绫华向前走去,雪奈也跟了上去。
此时,直升机舱门被推开,小栗绚(爱夏)纤细的身影出现在雪奈的视野里,她的怀里全是乌黑的鲜血,正小心翼翼地配合着橘沙羅(艾琳西娅)抬下担架。
担架上,是一个小小的身影。
银白的发丝已经被鲜血染红,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完好,入眼所见尽皆是鲜红的血。
花奏琴音脸色惨白,捂着嘴。
“柳……柳濑小姐!?”
或者说,此时应该叫艾芙尼尔才对……
夜风带来血腥味,血色成为了花奏琴音眼中唯一的颜色,她艰难地忍住了想要呕吐的冲动,不自觉地退后一步。
啪——
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花奏琴音测过视线,看到雪奈已经僵在了原地。
她的脚边,医药箱和里面的东西散落了一地。
“直子……”
雪奈动了动嘴唇,有一滴泪划过脸颊。
“姐姐……”
……
————————————
西京市联合医院,特殊监护区,一号手术室外——
雪奈、花奏琴音,还有四野见奈美在等待椅上沉默地坐着。
联合医院的特殊监护区现在是被划分到秩序者组织名下,隶属于秩序者医疗部门管理的特殊住院和治疗中心,是专为代理人和相关人员服务的专门医疗机构,负责对代理人的日常检查项目,进行对代理人的战后伤势处理,这里的医师直接对秩序者组织负责。
但今晚,联合医院尤为忙碌。
“让一让!请让一让!”
细碎清脆而急促的脚步声从廊道的对面传来,越来越近,带着滑轮摩擦地面的噪音,雪奈抬起视线,模模糊糊的,她看到又有满身鲜血的士兵被护士和医生簇拥着推了过来。
那士兵断了腿,鲜血被万向轮辗成了长长的痕迹,触目惊心的红色伤痕留在雪白的地面上。
他被推着冲进另外一间手术室里,一闪而过的,雪奈看到了手术室里还有其他士兵正躺在手术床上,绿色的手术洞巾下是血色的一片,无影灯下,手术医生垂着头,满头大汗,目不转睛地将一片什么东西慢慢夹出。
护士转身啪地一声关上门,阻断了雪奈的目光,有人过来将地面上留下的血迹擦拭掉。
只剩下冰冷的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开。
“手术中”的牌子一直亮着红色,送来的伤员从未间断过。
从昨晚开始,西京市联合医院突然就进入了紧急状态,不断地接受着从西线送来的伤员,特殊监护区现在是秩序者组织管理的医疗部门,现在也临时向那些士兵们开放了救助点,同样的,全市的所有医院都临时进入了紧急状态,按照各自的医疗条件和地理位置的远近来分担任务,接受秩序者组织和特灾科二者的统一调配。
每一场战斗都会有人受伤,有人牺牲,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但这一次受伤的人数有些夸张了。
雪奈是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自己所参加的那一场战斗在这一次发生的事情中根本就只是开胃小菜。
跟随着直子参加了一场战斗,虽然有些掉链子,但雪奈也用自己的力量站在艾芙尼尔的身边,帮上一点点忙,看着姐姐的英姿,雪奈也从心底地感到了高兴。
但她后来才知道,真正的血战,她既没有亲身参加,也没有亲眼目睹。
那时候,她和直子都看到了受伤撤退回临时集合地点的白燕,然后直子执意把雪奈遣返回了临时指挥部里去。
直到雪奈看到自己的姐姐重伤的那一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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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子……”
雪奈紧张地望着紧紧关着的手术室门,坐立不安,明明温度一点都不低,手指却像是冰块一般冰冷。
她一遍遍地抹着眼泪。
艾芙尼尔躺在担架上被抬下直升机的那一幕无数次在雪奈眼前浮现,那漂亮稚嫩的脸庞浸染了鲜血,如刀一般刺穿了雪奈的心脏。
在被送回临时指挥部时,艾芙尼尔被注射了镇痛剂,睡着了,在临时指挥部进一步做了伤口的简单处理之后就一刻没停地被送来了联合医院,一下飞机便径直被推进了手术室,一直到现在,白燕早早地被送去了病房里,但艾芙尼尔却还没出现在雪奈的眼前。
等待的每一秒钟对雪奈来说都是煎熬。
即便雪奈已经无数次地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亲眼看到那一幕时,她还是感受到了充斥了心底的无力和动摇。
“放心吧,艾芙尼尔没有生命危险,我们也一定不会让她有事的。”
四野见奈美轻轻拍了拍雪奈的肩,宽慰道。
因为司令真琦雏妃正在开会,四野见奈美被派来处理这边的事务,同时关注艾芙尼尔的情况。
艾芙尼尔的情况并不乐观,虽然不至于会夺去性命,但也不是一周时间就能简单恢复的伤势,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说,艾芙尼尔很重要,绝对不能有何闪失,这不仅仅只是因为艾芙尼尔手中掌握的关于“天使”青兰的重要情报,也是因为艾芙尼尔在代理人中的地位。
“可是……直子……为什么还没出来……”
雪奈泪眼婆娑地问。
四野见奈美抿了抿唇,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伤到了眼睛,所以手术处理会更麻烦一些吧……”
她这样解释着。
因为事前得到了艾芙尼尔的简单解释,以及援救人员爱夏和艾琳西娅的报告,关于艾芙尼尔的情况四野见奈美还是知道一点的——艾芙尼尔因为惊诧于天使的身份而被青兰取得了制胜的偷袭的机会而负伤,然后又被突然进化的侵蚀体给打乱了阵脚,最后被十几只侵蚀体同时围攻,最终全身上下都负了不轻的伤。
唯独令人诧异的是,艾芙尼尔全身上下那么多伤竟然没有一处伤口触及到动脉,而且,艾芙尼尔还最大程度地避开了其他要害和部分位置,最大限度地保证了自己的行动能力,这也是艾芙尼尔能在那令人绝望的围攻中坚持那么长时间甚至快要突围成功的原因。
众所周知,堺外地区的侵蚀体大多要比出现在城市内的侵蚀体要更为强大,也更具威胁性,不得不说对当时艾芙尼尔所面临的情况来看,艾芙尼尔只留下了这样程度的伤势甚至能称之为“奇迹”。
换做其他代理人站在艾芙尼尔当时的位置,毫无疑问都是死路一条。
所以比起伤感,四野见奈美心底更多的心情是“庆幸”。
庆幸艾芙尼尔没有死在那里。
但这样的事情她没法和雪奈解释和说明,对于现在的雪奈来说,这些话说出来只会刺激到她而已。
这时候花奏琴音也来到雪奈身边,用眼神示意了四野见奈美一番,她轻轻地拉住雪奈的手,让雪奈看向她。
“汐见桑,放心吧!”
她回忆起柳濑直子对着自己露出的微笑漂亮微笑,轻声地温柔地安慰雪奈,她抬起受伤的手,双手轻轻地将雪奈冰凉的手捧住。
“四野见小姐也保证了,还有那么多厉害的医生都在为了柳濑小姐而努力,柳濑小姐她一定会没事的。不论如何,只要你还在这里为她加油,她绝对不会有事的,对柳濑小姐来说,雪奈也一定是最重要的人,她肯定会好好留下来的。”
雪奈哽咽着,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发不出声音,点点头。
这时候,走廊尽头的手术室门前,“手术中“的红灯暗了下去。
那是艾芙尼尔所在的手术室。
手术室的门被推开,护士推着病床,四名医生簇拥着出现在雪奈的视野里,彼此面色凝重地交谈着什么。
雪奈向病床上望去。
此时的艾芙尼尔,已经换了一身宽松的衣服,纱布裹在她的腿上、手臂上、肩膀上,右眼被厚厚的白布覆着,全身还能活动自如的地方除了腰部就只有脖子和一手一腿了。
她安静地躺在病床上,闭着眼,就像等待苏醒的睡美人。
“直子!”
雪奈几乎忘记了呼吸,冲了上去,她看着艾芙尼尔血色尽失的唇,想要去触碰艾芙尼尔却又缩回了手,她怕不小心就碰碎了小小的人儿。
“……她怎么样了?”
她追着医生和护士,哑着嗓子,近乎哀求:
“我姐姐她怎么样了?”
医生顿住了脚步,正要开口,一只软绵绵的小手拉住了雪奈的衣角。
“雪奈,我没事……”
声音很微弱,有些沙哑。
“直子……直子……”
雪奈急忙俯下身来,哽咽着呼唤艾芙尼尔的名字,眼泪夺眶而出,怎么都擦不掉。
她都看不清了。
艾芙尼尔眯着左眼,避开了头顶的灯光,睫角微微开合,注视着哭成泪人的雪奈。
那只小手又动了动,轻轻抚上雪奈的脸,抹掉了眼角的泪。
“我真没事……”
艾芙尼尔移开目光,望着头顶的输液瓶,视线里的一切都好似在晃动一般。
“就是……头有点晕……”
她闷闷地说道。
……
————————————
艾芙尼尔被安排在独立的病房里,作为重点照看对象对待。
全身上下修修补补缝了上百针,她全身上下的纱布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肉粽子。
其实早在手术收尾的时候艾芙尼尔就已经有些转醒了——哪怕并没有处在同调中,但作为代理人,她的身体素质也要比一般人要好得多,麻药这种东西用在她身上的效果只会大打折扣。
所以麻醉师又给她补了一阵局部麻醉。
艾芙尼尔一直到被送离手术室时,都是晕乎乎的。
再睁开眼的时候,她就已经在这里了,这里的设施她都很熟悉,正是专为代理人所提供的单独照看病房之一,而且位置正好在楓鈴诗音的隔壁,白燕则在她的病房的对面。
此时,护士和医生在交代了几句之后便离开了,因为艾芙尼尔需要静养,他们并没有久留。
这里的特殊病房里隔音都很好,空气很是安静,泛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电子监护仪器的声音一顿一顿的,像是水中的涟漪一般拍打而至。
……
————————————
房间里除了艾芙尼尔之外,只有四野见奈美、花奏琴音和雪奈三人。
艾芙尼尔的右眼受了很重的创伤,所以病房里关了大灯,只留下床头的暖光灯悠悠地洒下光亮来。
四野见奈美将窗帘拉开,西京市的夜色从窗外透进屋内,即便关着窗,也令人感到一丝凉意。
她来到床头,将送来的花束摆放整齐。
“司令说……”
她回过头,看了床上的艾芙尼尔和坐在床边一言不发的雪奈一眼,眼眸微动,想说的话又憋了回去。
“你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所以你就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不用担心……西线传来报告,组织也抽派了其他驻区的代理人过去,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爱夏和司令她们在进行会议,我暂时会和艾琳西娅一同留在这边,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直接叫我们就好。”
在代理人这边撤退之后,天使青兰也没有丝毫追击的打算,也离开了西线消失在了黑夜里。
在那之后,还没有出现新的敌人的动静。
而西线方面,有真崎雏妃和其他代理人以及特灾科的坐镇,现在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抢修和伤员救治工作,目前为止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唯一的遗憾就是,名为“卡莉娜”的女人在真崎雏妃派人支援艾芙尼尔时失去了踪迹,现在还没有找到她的行踪。
四野见奈美抬起手,将输液瓶上的刻度看了一眼,然后又伸手将艾芙尼尔身上的薄毯轻轻掖了一下。
艾芙尼尔疲惫地眨眨眼,麻醉效果慢慢地褪去,疼痛感一寸寸地沿着背脊攀上来,稍稍一动就剧痛无比。
到底有多久没有这么惨烈过了?上一次受这么重的伤的时候可能还是大半年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药物的作用,艾芙尼尔有些记不清了。
“谢谢……”
轻轻开口,艾芙尼尔这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了。
“要说谢谢的是我们……”
四野见奈美脸上不见平时的青春和嬉笑,她看着有些苍白的艾芙尼尔的脸,没有多说什么,推门离开了。
“那……汐见桑,我和四野见小姐就在外面,有什么事情尽管和我们说……”
花奏琴音眼神复杂地看了雪奈一眼,最后目光停留在病床上。
“柳濑小姐……请一定要尽快好起来……”
“我会的……”
艾芙尼尔微微笑了笑,花奏琴音依依不舍地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留下艾芙尼尔和雪奈两人,雪奈一直埋着脸在臂弯了,趴在病床边沿,一直到房门传来咔哒地一声,雪奈才缓缓抬起头来。
雪奈的脸上满是泪痕,直到那两个人离开,细碎的哽咽声又再一次出现在病房里。
“雪奈……”
“直子,不要离开我……”
雪奈哽咽着,声音轻轻的,有些哑,像是一阵风就会刮走的枯叶,落在艾芙尼尔心底,刺得艾芙尼尔一阵心疼。
如果自己真的死在了那种地方雪奈又会怎样呢?
脑海里只是稍稍划过这个念头,艾芙尼尔就感觉到一阵后怕。
艾芙尼尔抬起左手,小指头在雪奈的脸上轻轻点下去,慢慢地擦拭掉了雪奈眼角的泪花。
“放心吧,我没事的……”
没有正面回答雪奈,艾芙尼尔微微侧着头温柔地注视着雪奈,指节在雪奈的脸颊刮过。
“伯父伯母知道吗……”
……
————————————
青兰在战斗后径直离开,天使的威胁暂时解除,使徒势力的其他人大部分都被抓获,秩序者组织和特灾科应该有能力通过这些人将潜伏在西京市的所有敌方势力全部连根拔起。
可以说,目前为止,胜利是属于西京市的。
当然,在短暂的战斗之后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亟待解决,但这些事情真崎雏妃已经召集了人手在着手进行了,不需要艾芙尼尔去操心。
这让艾芙尼尔安心不少。
唯一还有些担忧的,就是自己的父母了。
和雪奈一样,自己的父母也一定不愿意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更何况,父母虽然有一层伪造身份,但若是被特灾科和秩序者组织所发现,说不定还是会被揭穿。
要是父母在研究途中停留在西京市的事情暴露,会不会对他们现在正在进行的工作有所影响?艾芙尼尔不是没有任何担心的。
所以艾芙尼尔才会去问雪奈。
“知道……我刚才全部告诉他们了……他们现在大概正在赶来的路上。”
雪奈垂着眼睫,躲开艾芙尼尔的手指,将脸埋在臂弯里。
“对不起,我没有勇气对他们隐瞒姐姐的事……”
雪奈的声音闷闷的,她也知道艾芙尼尔在担心什么,她继续说道:
“这件事情是四野见小姐率先提起的……她们知道伯父伯母的身份,但她们说,这件事情会帮我们保密。”
“四野见奈美……?”
“嗯……她是这样说的……”
艾芙尼尔的指尖从雪奈的发丝间划过。
触碰着雪奈就能让艾芙尼尔安心,看着埋着脸的雪奈,艾芙尼尔嘴唇微微动了动,随即轻轻地换了口气。
四野见奈美……或者应该说,真崎雏妃才对。
四野见奈美只是真崎雏妃的传话筒而已,她固然是一个厉害而优秀作战员,有些脱线,也是一个温柔又细心的女人,但无论如何四野见奈美绝不可能有那么高的权限和手段去得知父母的身份。
但真崎雏妃不一样。
真崎雏妃不仅仅只是西京市的秩序者组织最高指挥者,她在来到西京市之前,首先就是一位优秀的军官和战士,并在那个所谓的中心省都有一定的地位,她的手段很多,虽然常常和不死原绫华闹不和,但毫无疑问,整个西京市其实都是在她的管辖之下的。
艾芙尼尔猜测,在自己的父母来到西京市的那一刻真崎雏妃应该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但正如她知道艾芙尼尔和雪奈的事情一样,这一次若非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恐怕一直到父母离开西京市,真崎雏妃也依旧什么都不会对艾芙尼尔多说。
不得不说,真崎雏妃这个人让艾芙尼尔感觉有些微妙,甚至会引起人的怀疑。
但比起怀疑,艾芙尼尔还是更倾向于去相信她。
这一次爱夏和艾琳西娅以及那些士兵的及时赶到其实也是真崎雏妃下达的命令,如果没有他们在,艾芙尼尔虽然也能独自突围成功,但毫无疑问会付出比现在还要重得多的代价。
真崎雏妃有作为秩序者组织司令的立场,艾芙尼尔可以理解。
但艾芙尼尔也有自己的立场,对艾芙尼尔来说,只要真崎雏妃没有伤害自己的父母和雪奈的打算,那么她便不会去追究什么。
这是艾芙尼尔唯一的底线。
只要不触碰这一点,她们依旧是友人和战友。
……
————————————
柳濑夫妇来到病房的时候,雪奈已经趴在艾芙尼尔的身边睡着了。
“直人……”
艾芙尼尔有些艰难地抬起左手,抵在唇前,目光瞥向雪奈,示意道:“雪奈睡着了。”
柳濑熏看着自己的两个女儿,擦了擦眼泪,轻轻走过去抱了抱艾芙尼尔。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艾芙尼尔面带歉意,悄声说道。
“你能回来就好……”
柳濑熏僵硬地搂着艾芙尼尔的脖子,似是哭泣,又似是笑着。
她抬起头,手心轻轻地在艾芙尼尔的脸颊上拂过,目光划过艾芙尼尔脸上和肩上的纱布,落在艾芙尼尔光秃秃的脖颈间,目光微动。
艾芙尼尔忽然笑了笑。
“项坠在里面,戴着呢。”
“你呀……”
柳濑熏没好气地一笑,缓缓起身,难以抑制的悲伤拭去,留下的只有淡淡的欣慰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什么时候能让爸妈省点心该多好……”
雪奈已经睡着,艾芙尼尔和父母交谈声都很轻,更多的,是母亲在说,父亲附和,艾芙尼尔在听。
她没有太多力气去回应,柳濑熏也不让她多说话。
没有太久,柳濑熏叹了口气。
“你好好休息吧……妈妈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了。”
说着,她站起了身。
“没有的事,我还蛮喜欢和爸妈你们聊天的……”
“你现在需要多休息。”
不容置喙的,柳濑熏将艾芙尼尔的话憋了回去。
的确,连番的战斗,外加这么严重的伤,艾芙尼尔早就精神疲惫到不行了,哪怕全身都还痛得厉害,艾芙尼尔也已经有了沉沉的困倦之意。
“我和你爸就在外面,有事就叫我们。”
“没关系的,妈,你们回去休息吧,别累着了。”
“行了行了,我们的事你就少操心了,你关心关心自己吧。”
艾芙尼尔吐吐舌,不说话了。
柳濑熏看了艾芙尼尔一眼,又看向艾芙尼尔身边趴着睡着了的雪奈,将出门时身上仓促披着的外套取下,轻轻盖在雪奈的背上,然后拖着脸色复杂的柳濑拓真离开了病房。
艾芙尼尔松了口气。
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疲劳感一拥而上,但在睡意将她淹没的前一秒,剧痛又掐准了时间袭来硬生生将艾芙尼尔拽了上来。
要说没事那是假的。
身上没有决定性的致命伤,但深可见骨的伤却有好几处,其他的小伤更是枚不胜数,麻醉的效果慢慢褪去,现在艾芙尼尔感觉自己全身都像是被撕开了一般的剧痛。
她转过头来轻轻地抬起手,抚上雪奈的发丝。
……
————————————
因为和自己在床上发生那些事情的缘故,昨晚雪奈本就没有休息好,今天又连续七八个小时都处在精神紧绷的状态中,雪奈的疲惫可想而知。
而且,对初次出战的代理人来说,精神力必然会消耗巨大,这也是艾芙尼尔没有允许雪奈加入后续战斗的原因。
对于艾芙尼尔来说,雪奈能撑到现在才睡着已经算得上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
在柳濑夫妇走后,病房内只留下了暗沉的微光。
艾芙尼尔安静地望着趴在床沿的雪奈。
剧痛让艾芙尼尔无法入眠,这种时候,艾芙尼尔会讨厌黑暗,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个时候艾芙尼尔真的很想要有一个人来陪她。
不过柳濑夫妇已经离开了。
四野见奈美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吧?
因为身处在黑暗中而感到害怕,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这样的示弱或许有些可笑了。
“……”
轻叹口气,艾芙尼尔缓缓抬起左手,轻轻卷起雪奈的发,目光柔和地落在雪奈安静的侧脸上。
雪奈安恬地呼吸声在空气中飘散,轻抚过艾芙尼尔的指尖。
艾芙尼尔忽然有些怀恋雪奈的味道了。
淡淡的,如夏椿抽芽的,独属于雪奈的清香。
还有那一抹软黏濡糯的触感。
按时间来算,昨天的这个时候自己正在被雪奈袭击吧?那时候的雪奈让艾芙尼尔看到了平时忽视掉的影子。
或许雪奈的心底一直有着那样的种子,那天,雪奈为了自己只身跑去准备室,有勇气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雪奈或许早就已经在自己所不知道的地方让心底的另一面发芽了。
说来,这样看的话自己和雪奈确定关系后已经整整一天了。
从晚上到早晨都是雪奈在袭击自己。
如果换做平常,自己看着沉睡的雪奈会去袭击她吗?
恋爱的时候,这种事情是平常的吗?
是彼此都想要尝试的吗?
艾芙尼尔抿着唇,轻轻地摩挲着雪奈的脸。
虽然剧痛一点也没有缓解,但这样感受着雪奈的存在会让艾芙尼尔安心。
从今天开始,雪奈也算是半个代理人了。
或许这是雪奈本就注定的结局,艾芙尼尔做了那么多,也只不过是延后了一年多的时间而已。
心底划过了无数的心绪。
然后眼前闪过了“天使”那熟悉的脸。
青兰……
到底有什么要发生了?
不安的麻痹感让艾芙尼尔一瞬间感到了从四肢蔓延而来的凉意,窗外漆黑的夜空在这时变得狰狞可怖。
冷汗在背心里淤积,艾芙尼尔抿着唇,手指停在雪奈的眉角。
“直子……”
这时,雪奈闷闷的声音忽然传来,打断了艾芙尼尔的思绪,艾芙尼尔心底一跳的同时,下意识地收回了手。
她看到雪奈轻轻抬起头,昏暗的灯光下,雪奈的眸子晦暗不明。
“抱歉,吵醒你了……”
艾芙尼尔心虚地说道。
不知为何,看到雪奈醒了过来,艾芙尼尔忽然感到了一丝庆幸。
“直子,我做了一个梦……”
雪奈轻轻地开口。
“什么梦?”
艾芙尼尔很想再和雪奈多聊一会儿,顺势问道。
“不能忘记的梦……”
没头没尾地回了一句,雪奈忽然轻轻靠在艾芙尼尔放下的左手上,摩挲着艾芙尼尔的手心。
在梦里,直子离她而去了,去了很远的地方,一直到最后她也没有再次和直子相见。
……
————————————
那样的梦境令雪奈恐惧。
“直子,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雪奈忽然说道。
“啊?”
艾芙尼尔被雪奈忽然的直球撞得懵了一下。
不知道算不算是默契,她刚才正在想着和雪奈一样的事情。
但和雪奈不一样,艾芙尼尔没有说出来。
“这种事情……就算不说出来也没关系吧……?反正我们不是那个……恋人关系……了吗?”
“因为你说‘三天’……”
雪奈小声地说道。
三天不能碰自己?那……只是随口一说……就算是为了自己身为姐姐的威信考虑,这种事情也当然不能承认。
艾芙尼尔尴尬地轻咳一声,胸口传来一丝疼痛。
她稍稍移开了视线。
“你要是想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说话间,得到了允许的雪奈轻轻俯下了身,二人的呼吸近在咫尺,独属于雪奈的呼吸钻进艾芙尼尔的鼻腔,驱散了夜晚的冰寒。
“那……直子,我要亲了……”
雪奈的呼吸声而甜腻的呼唤声黏在艾芙尼尔的耳畔,艾芙尼尔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轻轻闭上眼。
“嗯……”
她轻声回应。
但期待的吻并没有立刻就落下,雪奈将艾芙尼尔的左手抬起,轻轻覆在自己的脸颊上,“要是感觉到不舒服了的话,就捏我一下,我就停下……”
这个姿势,看起来就像是艾芙尼尔将雪奈勾了下来一般,事实上被吻的人其实是艾芙尼尔。
艾芙尼尔还没有做出回答,雪奈的唇就轻轻印了上来。
和昨晚以及今天早晨的吻不一样,这个吻有些干巴巴的,凉飕飕的。
没有什么可以湿润的东西,很浅很浅,只是单纯地交换彼此唇瓣的温度而已。似乎害怕弄疼了艾芙尼尔,雪奈的吻小心翼翼地剔掉了所有的侵略性,每一寸剐蹭都只是轻柔摩挲,清风抚云,浅尝辄止,除了交换的呼吸之外几乎无法感觉到其他味道。
雪奈的手和肘撑着她全部的体重,若是昨天,她一定全部都压上去了,但这一刻她必须得小心翼翼的。
因为直子还很虚弱,经不住她的摧残。
在这个时候索吻已经是足以自责的自私行为了,所以只是这样的程度雪奈就已经没有再深入的打算,但艾芙尼尔的唇似乎有着某种魔力,死死地黏住了雪奈,明明本打算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下,却让雪奈几乎抽不开。
轻吻大概持续了十几秒,直到艾芙尼尔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雪奈猛地起身离开。
“可以……了吗?”
艾芙尼尔小声地问,胸部些微起伏。
雪奈因为那无数次想要更进一步的想法而动摇,微不可查地抿抿唇,舌尖从唇间舔舐划过。
但她看着艾芙尼尔支离破碎的身体,心底一痛,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点了头。
“有弄疼你吗?”
“没有……”
艾芙尼尔摇摇头,其实,并没有感觉到痛,她只感觉到安心和温和。
“真的不痛……?一点也不吗?”
“不痛……”
“那……会感觉到舒服吗?”
雪奈忽然又问道,暗沉的灯光下,她的眼底溢出着紧张。
“也不是一点都没有……”
艾芙尼尔的声音越说越小,但话音才落下,病床忽然传来轻轻的震动,只见雪奈已经一只腿跪在了床沿,一副随时会扑上来的模样。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开口。
“那……我可以再亲一次吗?”
……
————————————
被喜欢的人亲吻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安静的病房,昏暗的灯光,窗外是寂静的夜色,和明灭闪烁的星光。
艾芙尼尔躺在病床上,静静地闭着眼。
雪奈轻轻俯身,轻盈好闻的发丝从艾芙尼尔的脸颊与耳廓扫过,带起一阵瘙痒,传到艾芙尼尔的心底,如羽毛一般撩拨着艾芙尼尔的心跳。
她们的姿势看起来像是在轻声耳语。
二人的唇瓣再一次相融。
艾芙尼尔轻启唇瓣,雪奈配合地偏着头。
黏腻的声音轻轻跃动,柔软紧密地贴合在一起,时而轻轻绽开,又紧接着被压得变了形状。
虽然仍旧只是浅浅的、轻轻的吻,但比第一次要柔和,可能是因为唇瓣稍微湿润了些,也要温暖一些,也要更深沉一些。
像是品尝着蘸蜜的花,雪奈为之痴迷。
以这样的方式感受雪奈令艾芙尼尔安心。
没多久,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这一次雪奈没有和方才一般停下。
稍微有些贪婪的,她绵长软糯的吻持续着。
艾芙尼尔忽然惊觉——病房的门似乎没有锁上,父母,四野见奈美,还有花奏琴音都还在门外。
……她们……大概……暂时不会进来?
没有余裕多想,只要一会儿就好,艾芙尼尔深情地回应着雪奈愈渐深沉的吻。
许久,雪奈才起了身,艾芙尼尔微微眯眼,轻轻喘息着,朦胧的目光仰视着已经半条腿爬上病床的人影。
光线很微弱,她并不太看得清雪奈现在的表情。啪嗒一声,有鞋子落在地面,艾芙尼尔感觉到身下的床垫的轻颤,雪奈的身影比刚才还要再近一些了,然后雪奈的身影再一次压下。
雪奈的呼吸靠近了,那倾泻而下的发丝一点点将微光遮蔽,发香和雪奈的呼吸弥漫开,笼罩着艾芙尼尔的全部。
“这样……可以吗?”
雪奈小心翼翼地拿手臂垫在艾芙尼尔的后颈,让艾芙尼尔能稍稍仰起头一些。
之前的吻太浅了,没有办法拥抱艾芙尼尔,只是浅浅地品尝对雪奈来说就是折磨,她想要尝试更进一步。
但艾芙尼尔轻声嘤咛,眉头皱起,露出有些吃痛的表情。
“唔……”
雪奈的手顿时停住。
“果然……还是不要了……”
看着这样的艾芙尼尔,理智迅速地战胜了近乎失控的欲望,雪奈喘着气,轻缓地起身,想要将手臂抽开。
但她的脖子被艾芙尼尔轻轻勾住,没法脱身。
“……有一点疼,不过没关系,只要不碰到我的肩膀就没什么。”
艾芙尼尔的声音又轻又细,像是春夜的丝雨,她仰着视线望着雪奈,轻轻眯起眼睛,露出好看的微笑。
润意铺满唇间,红润的唇瓣轻启,小巧的香舌与洁白的虎牙展露一角,银丝纤细纠缠,漆黑的发在枕边铺开,卷曲的眼睫轻盈地勾着暗沉的灯光,微眯的眼角闪着润润的妩媚。
雪奈看得呆了。
她用力地抿抿唇,喉咙在蠕动,心底像是有小猫在挠。
发愣间,艾芙尼尔挂在雪奈脖子上的手轻轻用力,雪奈还没来得及抵抗就被压了下来,差一点倒在艾芙尼尔身上。
艾芙尼尔湿润的唇吻了上来。
或者说,是雪奈的唇被压了下去,和方才只是轻轻舔舐的抚摸不一样,这一下艾芙尼尔用力地含住了雪奈透软滑腻的下唇,好似含着滑弹的木薯丸子。
芬芳在二人的发间蔓延,二人的指尖交织在了一起。
……
————————————
艾芙尼尔冰凉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雪奈的脸颊,她微微仰起下巴索求着雪奈的唇瓣,指间从雪奈的发丝间穿过,从耳后滑过,绕过脖颈,流淌着拂过锁骨。
轻轻一咬。
如蜜饯一般的身上人发出微弱的嘤咛,雪奈粉唇轻启,立刻又被灵巧的小舌堵了回去。
雪奈闭着眼,被一寸寸地撬开牙关,被侵略着唇齿的同时,她小心翼翼地伸出软舌回应,被撩拨而过的下一秒就被轻轻吮吸着拉扯了过去,像是吐露的花蕊交织着。
而此时艾芙尼尔不安分的手也滑进了雪奈的衣襟下。
这还是第一次,第一次艾芙尼尔这么主动。
难道要兑现承诺了吗?
脑海里浮想翩翩,衣襟变得乱糟糟的,雪奈的呼吸碎成了片,一只手撑着身体,任由艾芙尼尔枕着,另一只手不安地游离在床单上,不敢去抓艾芙尼尔,又无处安放,时不时地把床单攥成一团来。
许久,直到雪奈的视线几乎失去焦距,艾芙尼尔才放开了雪奈。
艾芙尼尔脸色潮红,凌乱地喘着气。
雪奈也是一样的模样。
艾芙尼尔大口呼吸着,望着雪奈。
“差点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她好像在观察雪奈的模样。
雪奈也喘着气,只觉得脑袋发晕,身上软绵绵、热乎乎的,像是喝了酒一样。
“还不是直子的错……明明是病人,一点都没有病人的样子,真是的……”
艾芙尼尔忽然促狭地笑了笑。
“雪奈原来穿着大人的内衣呐……挺可爱的。”
雪奈也不回话,侧过身去,开始整理自己被揉乱的衣襟。
更进一步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也不会发生。
说到底,艾芙尼尔现在只有一只手一只腿还算完好,虽然不至于完全无法活动,但想要做更多对现在的艾芙尼尔来说还是太勉强了。
雪奈浅浅地喘息着,唇角蔓延着丝丝清润的味道。
她的视线有意无意地从艾芙尼尔白皙的脖颈滑下,落在艾芙尼尔的手上。
艾芙尼尔的手指很白皙,很修长。
明明是常年使用武器的人,手却很好看。
她回味着旖旎的片刻风景,强压下心底的欲念,安静地趴在床沿边。
二人各有所思,空气再次变得安静,没一会儿,呼吸渐渐变得平稳,睡意却涌了上来。
雪奈下意识地微微撑起手,想要退下去,但艾芙尼尔的手拉住了她的衣袖。
比起雪奈朦胧的眸子,艾芙尼尔似乎一点睡意也没有,静静地望着她。
“床还蛮宽的……”
艾芙尼尔轻声说道。
单人监护病房的设施都很豪华,病床也是一样,除了雪白的床单之外看不出来任何病房里的影子,并排睡两个人更是绰绰有余。
“累了的话,就睡上来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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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阴雨连绵。
窗外天色暗沉,艾芙尼尔靠坐在病床上,一直望着雪奈。
“抱歉……今天又没有办法去参加家长会了……”
“没关系,这种事情不用在意。”
雪奈将一束束送来的花抱在手中,笑了笑。
她的心愿已经达成了,不论是对艾芙尼尔的恋慕之情也好,还是与“柳濑直人”的误会也好,在和直子坦白并交往的那一刻开始这一切都是过去式了。
所以作为媒介的家长会,本就不用再在意。
雪奈真正在乎的,只是直子这个人而已,只要直子能开心快乐,能无忧又幸福,那么雪奈就不会有任何其他的想法。
将窗帘稍稍拉上一点,雪奈走到窗边,蹲下身来把花束摆放好,然后提起放在一旁的通勤包。
她担忧地望了艾芙尼尔一眼。
“那……我真的走了……?”
“去吧。”
艾芙尼尔一点也不带留的。
雪奈抿抿唇,来到病床前微微俯身,在艾芙尼尔的唇角落下一吻。
“直子要好好养伤,我会早点回来陪你的!”
雪奈叮嘱道。
“我会的。”
艾芙尼尔微微笑着,目视着雪奈的身影,一直到雪奈离开病房。
“一路小心。”
房门清脆的机括声响起,外面传来花奏琴音的声音,然后雪奈的脚步声走远了。
但很快,房门又被推开,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艾芙尼尔的眼前。
正是真崎雏妃。
她还是昨晚那时的装束,脸色不太自然,看起来有些疲倦,从昨晚到现在,她一直在工作,没有休息的时间。
一走进来,真崎雏妃就说道:“……我看到你妹妹提着通勤包和那个高中女生一起出去了,我还以为今天你会给你妹妹请假的,没想到你这家伙这么狠心啊,哪有你这么当姐姐的。”
“哦,早上好,雏妃。”
“早,柳濑桑。”
艾芙尼尔抬起左手向真崎雏妃打了招呼,又笑了笑。
“我不在的时候,雪奈那边能拜托你稍微关照一下吗?”
“已经安排过了,放心吧。”
真崎雏妃取下自己的军帽,拍了拍,踮起脚尖,指间夹着帽子挂在了衣帽架上。
“再说了,请假不就行了?你还真是热衷于学校啊?自己的遗憾可不要交给别人去完成哦。”
真崎雏妃指的是艾芙尼尔大学一年都没有读完就因为事故而退学的事情。
艾芙尼尔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没差啦,但和我自己的事情没关系。雪奈她虽然是准代理人了,但学校的功课还是尽量不要落下好,这样的回忆可不常有。”
今天并不是学生们的假期,雪奈和花奏琴音还有学业要修。
艾芙尼尔没有同意雪奈留下来照顾自己的建议,而是让雪奈如往常一样去了学校。
至于原因……
当然不是因为艾芙尼尔自己的遗憾转嫁到雪奈身上,也不是因为想要给雪奈留下名为“普通”的日常生活的回忆。
只是不希望雪奈一直看着这样的自己而难过罢了。
比起在压抑的医院里,学校生活显然是一剂良好的调味剂。
“而且,如果因为我一个人的事情拖着一大堆人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就有些本末倒置了,反正无论如何我的伤也没有办法快速好起来不是吗?”
“这倒也是呐,我赞同,不过人总是怕寂寞的不是嘛?那样的话稍微依靠一下别人也没什么不可以。”
真崎雏妃扔下外套,毫不客气地唰地一下坐在了病床上。
她张张嘴,想说什么,可看着艾芙尼尔一身的雪白纱布,到嘴边的话又有些说不出口了。
心底不是滋味,真崎雏妃叹了口气。
“说起来,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好多了。”
……
————————————
艾芙尼尔微微展颜,左右手安静地放在腿上。
“昨天多谢你了……还有那些人,待我向他们说一声谢谢,还有对不起。”
“我会转达的。”
真崎雏妃顿了顿。
“但他们并不是为你而死,所以你也不要往心里塞石头了。”
“嗯……”
“现在能下地活动吗?”
“这倒没什么问题,不过独立行走还是有些困难。”
艾芙尼尔的伤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借助拐杖的话走个几百米距离还不是问题,如果情况紧急,她甚至还能作为代理人出战,虽然战斗力大概只剩五成不到。
“想要完全恢复至少也要两周时间吧?如果是这样的话,十天之后的前坂川任务行动你和艾琳西娅她们留守城市吧。”
“那件事情等到时候再说吧,比起这个,青兰和天使的情报拿到多少了?”
“不太理想,天使是使徒组织的最高机密,我们还在审问和搜查中。”
真崎雏妃说着,话锋一转。
“这些事情暂且不需要你太担心,你给我们的情报我们都已经全部记录上去,剩下的就只有和时间赛跑了。比起我们这边的工作,我现在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坏消息?”
“关于你的眼睛……”
“你说吧。”
真崎雏妃目光复杂地望着艾芙尼尔,艾芙尼尔看起来很平静,她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两张折叠的纸。
“我刚拿到你术后复查的报告,艾芙尼尔,你的右眼……已经永久性失明了。”
……
噗——
通勤包脱手掉落在地面,而雪奈却丝毫没有察觉。
她站在病房外,一只手僵硬地握着门把手,失魂落魄地站着。
她只是折回来拿一下遗落的东西,刚准备开门时,就听到了里面的谈话。虽然病房的隔音效果很好,但是对于雪奈来说,想要听到里面的谈话并非无法做到。
然而,当听到内容时,雪奈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艾芙尼尔,你的右眼永久性失明了……”
那是真崎雏妃的声音,诉说着一个雪奈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听到的事实。
“……应该是因为光束,那个光束里面含有狂暴的侵蚀能量……”
“……侵蚀能量已经破坏了眼球结构,虽然说现在已经基本将眼球里的侵蚀能量清除,但已经损坏的部分却没有办法救回来了……”
“……大概和‘残渣化’是同样的原理……”
“…………”
失明?
直子她……
“雪奈?”
突然的呼唤出现在身后,雪奈的手一抖,她后退一步,看到四野见奈美正疑惑地看着她。
“你刚才不是从电梯……”
“我只是……”
声音有些走调,视线一瞬间变得模糊,雪奈连忙蹲下身,埋着头收拾起通勤包。
“对、对不起!”
“等等、雪奈!”
四野见奈美还想说什么,但雪奈已经头也不回地跑了。
……
————————————
窗外阴雨连绵,一点也看不出转晴的半点影子。
明明昨晚的天空还很干净,怎么想都不是会下雨的模样,但从早晨开始雨就没停过。
真崎雏妃慢慢地向艾芙尼尔解释着关于她右眼的事。
“好了,我明白了,不用再继续说下去。”
艾芙尼尔打断了真崎雏妃。
“我还没说完呢……”
真崎雏妃瘪了瘪嘴,幽怨地瞥了艾芙尼尔一眼。
艾芙尼尔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手指捻着肩膀上滑下的发丝。
“这种事情你只需要告诉我结果就可以了,反正是没有办法治好的伤,所以无论怎样都无所谓了吧……一只眼睛而已,还不至于会难倒我。”
艾芙尼尔的声音轻轻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她静静地收回目光,垂着眼睫,她缓缓抬起手,指腹覆在右眼的位置上,轻轻地摩挲着。
一层又一层地,右眼被纱布垫得结结实实,艾芙尼尔看不到自己的手,即便转动眼球,看到的也只是漆黑一片,透过纱布,不论是温度还是微弱的颤动都感觉不到。
只有阵阵刺痛从深处升起,直刺脑海。
“一箭之仇,我会亲自去找青兰的。”
真崎雏妃沉默地望着艾芙尼尔。
她没有从艾芙尼尔的脸上看到什么特别的表情。
当然,艾芙尼尔不可能一点都不在意,但作为代理人,艾芙尼尔对这一幕早有心理准备。
或许什么时候就死了,怎么死,死在什么地方,都不奇怪——对于代理人来说,每一天都是倒计时,她们有着这样的觉悟。
在躺在手术台上时,艾芙尼尔就从医生的口中知道了自己身体的大致情况,因为直面青兰的“光束”,艾芙尼尔的右手臂受伤最重,其次是被波及的右眼。
代理人能修复大多数出现在身体上的伤痕,这归功于秩序之力对身体活性的催化和延展,但这种基于生物体本能而形成的自我修复手段根本无法作用于本就无法修复的创伤。
比如手脚断裂,比如内脏缺失。
而艾芙尼尔的眼睛在受到光束直射时,内部结构遭到了“异化”,也就是“感染”,眼球结构被异化,急速向着残渣的方向发展。
这些残留的能量活性很强,很快被消耗和吸收,而剩下的都被秩序能量所吞噬殆尽,并没有留下什么,但已经被破坏掉的眼球结构已经彻彻底底无法复原了,这就是导致失明的直接原因。
相比之下,右手臂有皮肤覆盖,表层的皮肤被切除之后,在药物的刺激下通过秩序之力的引导,会有全新的皮肤生长起来。
手术切除对于代理人来说是见效相当迅速的侵蚀率抑制方法之一,但显然,这种手术无法应用在眼睛上。
切除了就是失去,不会再次生长,所以艾芙尼尔当时选择了保守治疗。
就结果而言,奇迹并没有发生。
“嗯……那好吧。”
真崎雏妃叹了口气,她也不再坚持什么,将手中的报告单叠放好收进怀里。
代理人相关的检查报告单或者诊疗书之类的东西也是属于保密情报,不能随便丢弃。
“雏妃。”
艾芙尼尔垂着眼帘,偏过头来看向真崎雏妃。
“你这一次过来,该不会只是为了告诉我一个坏消息吧?”
\"嗯,当然,还有一些事情想要得到你的意见……\"
真崎雏妃说道。
……
————————————
“我们沿着现有的情报回溯,调查他们的情报路径,还有通信数量以及去向,已经得到了一些有价值的信息。但怎么说呢,他们给出的情报中有一点我尤为在意。”
真崎雏妃今天表现得少有的严肃,她垂下视线,从怀里拿出一个装在塑料盒里的东西。
——银色的指环。
还有一些研究资料和报告。
“这些东西我先让你看看,因为是涉及到使徒相关的内容,一旦上报到联合之后立刻就会被设置权限,到时候再想要拿出来可就困难了,哈哈。”
真崎雏妃笑了笑。
艾芙尼尔有些意外地蹙眉,抬起眼帘来。
“这是使徒的信标吧?是从卯月纱织手中得来的那一枚吗?”
“是的,作为你拿回来的难得的研究素材之一,它被送到研究室去进行分析,最终得到的结果是:这一枚指环,与樱井幸手中的那一枚没有任何区别。这样的样品有一枚就足够了,所以,我把它拿了出来。”
第一次遇到使徒樱井幸时,从她那里取得了第一枚使徒的信标,同样的,也是一枚银白色的戒指。
短短几天时间,秩序者组织负责此项目的研究人员并没有从使徒的信标中获得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信标只有一枚,他们必须小心翼翼,即便有所猜测,他们不敢随意借用秩序者组织的代理人来做实验。
但现在情况有所变化了,因为卯月纱织的情况研究开始有了新的思路。
“关于这东西的研究取得了什么进展吗?”
“没有明显的进展,但情报却得到了一些,我觉得你说不定会感到吃惊,也说不定你也早就已经猜到了——使徒的信标在本质上是与代理人的信标属于同一类装备,事实证明,只有适格者才可以使用,理所当然,代理人都具有唤醒使徒信标的能力,卯月纱织并非是特例。甚至于,不同代理人对使徒信标的‘适合度’都与她们对代理人信标的适合度几乎完全一致。”
真崎雏妃顿了顿。
“针对这样的装备的研究已经展开,爱夏自愿尝试了一次对‘使徒’的同调,成功了。现在正在对她的身体情况进行观察,并与樱井幸、卯月纱织进行对比。”
“……”
艾芙尼尔静静的听着,没有反驳也没有表示赞同。
情报不明确的时候这样进行实验是不够稳妥的,艾芙尼尔能理解这些人的做法,但不能认同。
见艾芙尼尔不说话,真崎雏妃也大致知道艾芙尼尔心里所想。
她轻轻开口,将指环递给艾芙尼尔。
“这一枚,我想交给你。”
……
————————————
真崎雏妃的眼神很认真,艾芙尼尔很少在她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平时相处的时候,真崎雏妃总是表现出和她年龄不符的古灵精怪的模样,甚至于让艾芙尼尔感觉到和小孩子相处一般的头疼,不知不觉,在面对真正的真崎雏妃的时候,这样的印象反倒产生了割裂感。
但公事公办的时候,真崎雏妃会显得尤为可靠。
沉吟片刻,艾芙尼尔垂下视线,看着真崎雏妃手中的塑料盒。
银色的指环静静地躺在盒子里面。
“使徒的力量吗……难道没有其他的合适人选了吗?这个东西对我来说或许并不怎么好用。”
艾芙尼尔说道,回绝了真崎雏妃的建议。
收缴敌人的武器拿来使用并不是什么值得唾弃的背叛行为,若是使徒的力量能为她们所用当然再好不过,但事实上,抛开使徒力量的安全性不谈,对于艾芙尼尔来说,比起不熟练的使徒的力量,作为“Ephnel”来说会要更为得心应手。
所以艾芙尼尔没有必要抛弃“Ephnel”选择使徒,但说出这句话之后,艾芙尼尔忽然心底微动。
她想起了楓鈴诗音。
如果自己不接受,那么使徒的信标最终会留给谁呢?毫无疑问,对现在的情况来说将使徒的信标交给楓鈴诗音是最优的选择。失去了一臂的她无法继续作为Fifina而活跃下去,本应该会退役才对,但若是使徒的力量能为她所用,她便可以再次回到战场中来,这对于西京市来说也是一大助力。
但这样的结局,对楓鈴诗音来说未免也太残忍了些。
艾芙尼尔抿着唇不说话了。
好在,真崎雏妃似乎并没有将信标留给楓鈴诗音的打算。
“倒也不是……我也是经过慎重考虑之后才做的决定,而且并不是要你放弃‘Ephnel’,只是想要将这个东西交给你而已。”
“嗯?”
艾芙尼尔有些诧异。
“为什么是我?”
“我想不到其他人了……”
真崎雏妃踌躇片刻,凝视着手心的塑料盒,低声说道。
“艾芙尼尔,你和‘使徒’对战过,你也应该能感受到‘使徒’作为‘武器’的优势有多么明显吧?相比于代理人来说,她们的力量使用方式更原始,却也更直接,具有代理人难以企及的变化性和杀伤力……但是,这一份力量到底是从何而来,诞生于何时,又会带来什么,我们一无所知。”
真崎雏妃深深地吸了口气。
“我很快就要卸任了,之后的路该怎么走,会通往哪里,我们谁也不知道……我要回去中心省,同时也有些在意的事情要去做……现在的联合恐怕有些变了味道。艾芙尼尔,接着上次的话,你觉得为什么在我的眼皮底下组织内会突然涌出那么多使徒那边的人?那些人的资料和身份都没有找到疑点,那么换言之,疑点就应该诞生在审核和档案管理部门,或者说……人联。那么……在这个时候将我卸任的,又是谁呢?”
真崎雏妃抛出一长串的质疑,抬起视线,郑重地说道。
“为拯救世界而挺身而出的人早就死光了,艾芙尼尔,你比我更了解的。所以如果未来的某个时间……或许就在最近的某一天,人联的触角一定会伸向西京市,无论如何,绝对、绝对不要对中心省派来的人抱有幻想。”
……
————————————
“嗯……”艾芙尼尔忽然展颜一笑,“对你也不行吗?”
“我是例外!”
真崎雏妃没好气地横了艾芙尼尔一眼。
“中心省的人不会都和我一样好相处,当然……他们中也有还不错的人,但无论怎么说,我对你是……”
真崎雏妃移开目光,手指紧了紧,欲言又止。
“啊,算了,没什么……这个就给你了。”
她把塑料盒打开,取出戒指放在艾芙尼尔的手心,从艾芙尼尔的指尖滑过时,她轻轻地屈指,然后又很快松开。
真崎雏妃看向窗外,眸底晦暗不明。
“这个东西,或许是一个契机的线索……它背后所隐藏的事物,不论是落在哪个势力的手中最后大概都不会有好的结果出现。艾芙尼尔,如果这一份力量终究会带来不幸,我希望由你来承载它。”
艾芙尼尔看着手心的银色指环,凉凉的,和其他遗迹技术装备一样有着与体积不符的重量。
这时,真崎雏妃忽然抬起目光。
“嗯……你父母好像过来了。”
她说道,缓缓起身。
“那么,我也该走了。”
“你留下来也没什么的……”
“这次就算啦……你父母今天会离开西京吧?我就不占用你们团聚的时间了。”
真崎雏妃漠不关心地摆摆手,眼底的失落却一闪而逝。
她拾起放在一旁的外套,又垫着脚取了帽子,转身时,脸上的严肃烟消云散,转而挂起了一抹俏皮的笑意。
“艾芙尼尔,接下来我还有约,就先告辞啦。”
出门时还微笑着摆摆手。
“掰掰~”
“……”
艾芙尼尔安静地目送真崎雏妃离开,房门咔哒一声关上,没过多久,又被推开。
这一次是柳濑夫妇,他们在门外抖了抖身上的雨水,然后才进来病房里来。
艾芙尼尔微不可查地将手中的指环收起,展颜一笑。
“早安,爸,妈。”
“早安……直人,伤势还好吗?”
今天降温厉害,原本炎热的天气忽然就有些凉意了,柳濑拓真帮忙将柳濑熏的外套脱下,挂在衣帽架上。
“恢复得还不错。”
艾芙尼尔弯着眼角,眼含笑意。
看着艾芙尼尔似乎还很有精神,柳濑熏紧绷的心也稍稍放松了些。
“直人,我给你准备了早餐,趁热吃吧。”
“谢谢妈……”
柳濑熏将热乎乎的手提餐盒打开,放在折叠的边桌上。
丝丝香润的白雾散开。
“这是妈你做的吗?”
柳濑熏没让艾芙尼尔自己来,而是小心翼翼地将粥晃了晃,用勺子送到艾芙尼尔嘴边。
“刚做的,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我还没下过厨呢,试了一下,好像有些退步了。”
“我觉得就挺好吃的。”
“慢点吃,小心有些烫。”
柳濑熏看着艾芙尼尔小口小口地吞咽着,忽然停住了手,叹了口气。
“直人啊,今天我和你爸就要离开了……”
柳濑拓真沉默地站在一旁,眼神黯淡,柳濑熏说到一半就忽地滴下几滴眼泪来。
“我们还想再多陪着你一些,可是……”
“没事的,爸,妈。”
艾芙尼尔推开边桌,伸出手轻轻地抱住自己的母亲,手掌心在母亲柔软的背后拍了拍,她冲着柳濑拓真咧嘴一笑。
“还有雪奈陪着我呢,家里的事情你们俩就不要操心了。别看我现在这样娇娇弱弱的,再怎么说,我以前可是货真价实的男子汉呐,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都尽管放心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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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不到,友澄女子学园高一年级就到了放学时间。
教室和学园里变得比以往要热闹起来。
今天雪奈又是独自一人离开学校的。
伯父伯母中午的时候过来送了便当,同时也道别离开了。
下午的家长会雪奈是一个人。
放学也是。
平时偶尔能说上几句话的同学们都和父母一起同行。
令人意外的是,下午的时候花奏琴音的父亲从公司过来了,久违地参加了年级的家长会。
那还是雪奈第一次见到花奏琴音的父亲本人,和想象中不一样,花奏琴音的父亲从外表上看上去很有商场精英的气场,总之,因为这个原因花奏琴音原本打算和雪奈一同去医院的打算也泡汤了。
“直子现在好些了吗?”
细雨清冷,潮湿的空气变得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乌云朝着远处的高楼翻卷过去。一整天都暗沉沉的,雨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停。
雪奈捧着手机站在校门外的遮雨棚后面,和艾芙尼尔通着电话。
电话那头,艾芙尼尔轻轻笑着,和雪奈聊着天,听起来艾芙尼尔的声音很有精神,雪奈也微微展开了皱了一整天的眉头,稍微放下心来。
听到直子的声音就会令她很安心。
可每每想起早晨在病房外听到的那些话,雪奈又陷入了难以言喻的难过之中。
“今天放学挺早嘛,学生会没有什么事情要忙吗?”
“……嗯,今天学校没有什么事情,因为家长会的原因也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上课,就干脆早点放学了。”
雪奈一手拿着手机贴在耳边,另一只手撑着伞、拎着通勤包,她站在遮雨棚前往公共车站牌望了望。
一眼看过去,全是攒动的人头和五颜六色的雨伞。
在西京市,拥有私家车那种需要消耗电能或燃油的昂贵消费品的家庭并不算多,但即便如此,学校门外的路段也因为家长们停靠的车辆产生了相当程度的拥堵,从道路的尽头开始就堵得水泄不通。
所以,虽然现在还没有到晚高峰的时间,但高一年级的学生和家长大多都拥挤在站牌那里,里三层外三层,早就已经人满为患了。
况且还下着雨,大片的雨伞挤在一堆,没觉得好看,只觉得喧闹。
雪奈越发讨厌雨天了。
她望着那拥挤的公交站,想了想,没有选择去乘公共汽车,而是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她来到一条商店街。
这里离学校的距离不算太远,严格来说的话……这里比起商店街或者步行街,更像是面向学生和青年群体的玩乐街,不论是现下流行的小吃和服装,或是有趣的商品、周边,游戏厅、KTV、网吧之类的地方,只要是能想到的,这里几乎都能找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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