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愚者的真意

　　“那么，这一切都是为了本乡吗？”

　　“谁都应该有所自觉的那句话也是假的吗？”

　　……说实话，我很吃惊。

　　自己从来没有被男人如此激烈地怒骂过，这个男人愤怒的表情，充满憎恨的眼神，对我感到强烈厌恶的语言与激烈的身体动作，显得无比激昂。

　　……没关系。我的表情控制依旧很好。

　　我知道，在我露出惊讶表情的瞬间，这个男人已经明白了一切。

　　因为他已经看穿了我的诡计。

　　我很恼火被这个男人看穿了那遥不可及的真相。

　　说起来，那是我内心的核心，还从来没有男人走到过那里。

　　不，今后也不会有了吧。

　　即便如此，对欺骗过他的自己，却要专门过来披露被骗事实背后的真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行为只能说是愚蠢，这次的事情他看得这么清楚，其中的空虚和愚蠢，他不会不明白。

　　那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为什么要特意把我叫到茶馆来，把被骗的内容告诉骗子本人呢？

　　这是自我表现欲吗？

　　不，如果是那种程度的男人，就不会再接近自尊心受到严重伤害的我了。

　　他和之前那些人一样，“女帝”就是女帝，是一个不懂得怜悯他人的人。

　　那么，是单纯对我的关心吗？

　　那也不对……既然如此，何必如此激动呢？

　　应该会像以前的男人们一样，“这么骗我，真伤脑筋啊”，把心中的愤怒和疑惑一股脑儿地封印起来，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来博取女人的好感。

　　但这个男人却完全没有给我这种感觉。

　　那么，是来复仇的吗？

　　原来如此，愤怒的程度很高。

　　但并非如此。

　　如果想这么做，就应该把我叫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打我一巴掌，骂我一顿，或者如果你有毁掉自己人生的觉悟，只要对我做出相应的行为就可以了。

　　这种闲适的茶馆，不适合作为复仇的场所吧。

　　那么，这个男人拥有的“核心”，也就是“心”的部分到底是什么呢？

　　为什么？为什么要问我这种无聊的问题。

　　……我不明白。

　　不愧是供惠学姐的弟弟，真是个让人看不懂的男人。

　　那么，这时我该如何回答呢？

　　为了让这个男人受到最大程度的伤害，不再与我发生关系，我应该回答“我没有说谎”会比较好吧。

　　说起来，这个男人显然是期待着这句话才来到这里的。

　　没有什么能比听到不期待更让人失望、沮丧、愤怒的了。

　　因为这个回答是在谎言上重复着谎言，所以很有效。

　　这么说来，这个男人应该也不想再看到我了吧。

　　……但是，我不愿意。

　　对我来说这是很少见的事情，如果是以前的话，我会这么轻易地这么下达判断。

　　是因为和千反田有关吗？

　　因为他是那个女孩的朋友？

　　伤害了折木就会对不起那个姑娘吗？

　　不，不对。

　　我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难道……我内心的某个地方其实很在意这个叫“折木奉太郎”的男人？

　　我不禁在内心里苦笑。

　　男人就是工具。

　　没错。

　　只要以“特别”的感觉为诱饵稍微推一把，他们就会热情地行动起来。

　　更可笑的是，很少有男人会意识到自己是被欺骗的一方。

　　这么一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男人是值得同情的存在。

　　对于这样的男人，在全部结束后，给予轻微的感谢。

　　于是“我随时都可以帮你”

　　“随时都可以跟我谈谈”，说出这种话，这些男人明显更让人感到同情。

　　没错……所以，这样的男人很少见。

　　也许是因为这样的想法，对他断然舍弃，对我而言有一些违和感。

　　也许、我对他产生了兴趣。

　　那应该怎样回答才好呢？说“骗人”就行了？嗯，那也不错。

　　但这种回答太顺理成章了。

　　恐怕，这个男人也期待着这一点。

　　不可思议的是，我觉得这个男人很想被自己否定。

　　这不是一般的感觉。

　　如果是普通人应该会说：

　　“请告诉我，你没有说谎！”。

　　……真是个奇怪的男人。

　　说起来，他还不成熟。

　　作为男人也好，作为人也好，总觉得让我感到有些空虚。

　　尽管如此，他的头脑却像锋利的刀一样敏锐。

　　打个比方，只要轻轻触碰刀刃，手指就会一分为二。

　　而且，刀尖刺向我的同时，身后却是空空如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男人内心的巨大落差到底是什么？

　　我果然很感兴趣。这个叫折木奉太郎的男人。

　　就算偶尔当作余兴，这个兴趣感觉也不错。

　　那么，我的答案只有一个。

　　……给出让他无法消化的答案。

　　这个男人会在心里纠结我的回答吧。

　　不用说，这将把本来就可恨的我拖进记忆的某个角落。

　　明明想忘记，却不知为何会停留在内心深处。

　　这个回答，将我放在对这个男人恰到好处的距离。

　　既不太远，也不太近。

　　也就是说，暧昧……未解决……保留……这句话就是对距离的回答。

　　我缓缓开口。既然需要冷酷无情，那就得抑扬顿挫。

　　“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如果这样觉得会让你好受点，那也是你的自由”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应该很有效果吧。我是这样想的。

　　“能听到这句话，我就安心了”

　　“……”

　　他在说什么？安心？

　　这个男人到底在说什么？

　　此刻，我的表情明显是有一瞬间的惊愕，幸好没有被这个男人看到。

　　如果我的这种表情被人看到了，就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我避开了麻烦。

　　但我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我无法理解男人对我含糊的回答感到安心的反应。

　　你现在被我否定了！难道还不明白吗？

　　……我突然发现了自己的异常。

　　我的脑袋很混乱，我注意到了这个事实。

　　比这更可恨的还有自己的内心，内心的轻微动摇催生出了强烈的焦虑。

　　然后涌起了一种久违的感觉。

　　这种“愧疚”的心情到底是什么？

　　我是对这句话感到后悔吗？迄今为止从未有过的后悔，在我心中产生了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可是，为什么……这种感觉……痛彻心扉！

　　这是良心的痛楚吗？我不由自主地按住自己的胸口，就像捶胸顿足的心脏病患者一样。

　　……回过神来时，这个男人已经从我面前消失了。男人留下一句安心的话，就这样消失了。

　　折木奉太郎这个男人，从那天开始，就鲜明地印在我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