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由皇宫、皇城、内城和外城构成。
宫城居中,四方层层拱卫,主座朝南,中轴突出,两翼均衡对称,布局极为严谨。
外城居民多是普通百姓,以及其他地方的搬迁户。
内城多是官员及家属、贵族等有名望或者沾亲带故之人居住,越靠近皇城,地位越高。
皇城内居住的是郡王、亲王之类的。
当然,越靠近皇城的宅院价钱就越高,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一寸地皮一寸金。
陈牧没打算去内城买宅院。
那地方地皮太贵不说,以他的身份也不好扎根在那里,况且还有孟言卿他们。
所以在客栈休息了一晚后,他就去找中介打算在外城购置两套院子。
在古代也是有中介的,叫牙行。
相比于陈牧前世所熟知的牙行,大炎王朝的牙行职业极为苛刻,必须由官府层层审核。
审核通过后,会发放一个类似于证书的公文。
有了这公文,才能正式成为牙行。
倘若查到亲戚乃至祖上有不良信息,便不会发放。尤其太后执政时颁布了一系列法令后,更为苛刻。
陈牧找到牙行,说明来意。
对方刚开始倒也没太重视,听到陈牧的要求后便打算带他去看几处别院。
可不知怎么的,半路牙行老板突然出现,询问陈牧是官员还是普通百姓,于是陈牧便拿出圣旨。
那老板二话不说,直接带陈牧去了内城。
然后莫名其妙的,就以颇低的价格卖给了陈牧两座布局装潢颇为素雅精巧的小宅院,送上地契。
而且这两座宅院离皇城也不远。
买下宅院,那老板说最近搞活动,又赠送了一套家具。
整个过程陈牧是一愣一愣的,把东西搬进去后,脑瓜子还在嗡嗡的响。
“老板好人。”
陈牧暗暗感慨,也只能认为是圣旨太牛逼了。
住所安定下来,陈牧又陪着孟言卿去给小萱儿办理入学手续。
京都的学院教学质量很高,一些学院甚至还能请来国子监、翰林院以及其他名气极大的文人前来授课,这在青玉县那种小破地方是不敢想的。
不过在入学之前,要去学宫府建立学生档案,类似于教育局。
尤其是内城家属子女,档案更为细致。
在学宫府建立档案后,会询问家长是否已经找到学院,如果没有,学宫府会替他们做安排。
类似于抓阄摇号。
随机定下一个学院,然后让你去那里报道即可。
不过抓阄摇号其中的猫腻太大,基本上不会有好的学院,都是那些教学质量不太行的。
所以很多人都选择自己托关系去找学院。
但陈牧初到京城没啥关系。
于是他打算先让学宫府进行随机安排,等到他以后势力起来了,再给小萱儿转学。
刚开始那小官吏拿来一个木箱子,开了个洞,让陈牧手伸进去随便抓。
可陈牧手还没伸进去,又跑来一个官员。
那官员一边擦着额头冷汗,一边给陈牧道歉,说这里面的名单都是旧的,需要去更换。
于是便抱着箱子离开了。
足足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那官员才抱着箱子回来,还当着陈牧的面使劲摇啊,使劲摇。
最后让陈牧伸手去抓阄。
内心怪异的陈牧也没多想,随手抓了一个纸团。
当着面打开后,竟然是在京都排名前三甲的——圣启学院!
众人当场就懵逼了。
吸气声此起彼伏。
包括那些官员,表现的比陈牧还要夸张,嘴巴张的极大,伸出大拇指连连称赞陈牧的好运气。
至于到底是真懵逼还是假懵逼,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孟言卿更是喜极而泣。
在离开学宫府后,趁着没人注意忍不住抱了陈牧一下。
就差没送上香吻。
就连陈牧也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进入京城之后,自己无意间激活了欧皇外挂?
当然他不知道,在他离开后那木箱就被销毁了。
…
正午时刻,艳阳高照。
陪着娘子和小姨子在京都游玩了两天的陈牧,终于拿着圣旨决定去六扇门报道。
六扇门位于外城与内城交界处。
整个衙门外墙唯一的出入口就是位于中轴线正南方位的大门。这个大门也叫“头门”。
虽然六扇门也算是衙门,但外面并未设置鸣冤鼓。
如果百姓有冤屈,需要先去京城府衙报案,处理不了后再由六扇门负责查办。
在黑白二道里,六扇门的地位还是很高的。
尤其是民间一些门派,都需要受到六扇门的监管,平日里犯下刑事案件,六扇门是第一处理部门。
进入大门,沿着中轴线上砖铺的甬道,绕过屏墙,陈牧进入第二道门。
这里便是六扇门真正的办公地点。
负责接待是一个小吏,当看到陈牧拿出圣旨后脸色陡然变了,连忙请进内廷,并上报总捕头。
约莫盏茶工夫,陈牧见到了六扇门的总捕头。
年约四旬,身躯伟岸,相貌堂堂。
走起路来脚下生风,带着一股子难以撼动的凛然正气,整个人显得颇为威武。
“哈哈哈…可算是把陈弟给盼来了。”
一进门,这位外号为‘万鬼斩’的总捕头便极为热情的抓住陈牧的手臂,声音朗朗爽快,
“那穆香儿与鞠春楼一案实为精彩,冷某早就想见识见识陈弟风采,得知陛下将陈兄调任到六扇门,冷某兴奋难眠啊,今日得见陈弟,果真是人中龙凤。”
陈牧在来的时候,大体了解了一些官员。
得知六扇门总捕头名叫冷天鹰,人送外号‘万鬼斩’,曾在东山沿海一带抗击过倭寇。
曾带领上百死士斩杀上万倭寇。
所以才有了‘万鬼斩’称号。
但人们对于冷天鹰的风评却是褒贬不一,甚至还有流言说他是靠着逃命才得来官运。
而且据说此人与冥卫朱雀使有过矛盾。
不管如何,陈牧对此保持观望态度,等时间久了才能了解。
“大人过奖了,卑职——”
“什么大人?什么卑职?”
听到陈牧称呼,冷天鹰有些不满的皱起眉头,“陛下调任你为外衙捕头,便是要你我共同治理六扇门,以后咱们就是兄弟,叫我冷大哥即可。”
“那我就冒昧叫一声冷大哥了。”陈牧倒也没坚持。
冷天鹰含笑点头。
陈牧道:“小弟初到六扇门,还有很多规矩不太懂,以后职务上的事还得冷大哥多多帮衬一二…”
“好说好说,想当初我来六扇门时就是个二愣子,惹了不少事,幸好当时总捕头替我擦屁股,我才混到现在这个位置。今后谁人敢找你麻烦,尽管找我便是。”
冷天鹰拍着胸脯,豪气万丈。
“那就多谢大哥了。”
陈牧笑了起来。
两人又聊了半个小时,气氛愈发热络,冷天鹰喝完三杯茶水意犹未尽道:
“陈弟,我还有事就先不聊了,你去管务处领取差服令牌,顺便熟悉一下环境和下属。今晚哥哥我请客,为兄弟你接风洗尘,咱们好好喝一场。”
“那小弟得好好陪大哥喝一场了。”
陈牧起身笑道。“另外还有一件事,小弟有一朋友曾是青玉县衙捕快,所以一并带了过来,打算安排个差事,这件事您看…”
“陈弟,这种小事就无须请示我了。”
冷天鹰拍着肩膀,“你现在是外衙总捕,有权利在身边安排差役,别说是一位朋友,便是十位,二十位也无妨。”
“大哥说笑了,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
陈牧抱拳行礼。
目送着陈牧身影离去,冷天鹰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目光微微闪动,也不知在想什么。
…
成为外衙总捕,陈牧是有独立办公室的。
在领取公服令牌以及熟悉了一些环境后,陈牧在一位小吏的带领下来到了他的办公场地——
是一座独立小院,既能办公,又能休息。
环境还十分优雅。
“大人,这些是近三个月处理过的一些卷宗,这些是最近几日刑部安排的一些事务,这些是职务日程安排…”
小吏仔细给陈牧讲解着桌案上的文件。
小吏叫李堂前,乃是外衙代班,也算是陈牧身边的一位管事兼秘书。
长方脸,额头宽阔,浓眉大眼
至少从外表看起来忠厚实在,也颇为精明能干。
不过陈牧想的是,要不要让云芷月退出阴阳宗,来当他的秘书,既能当保镖又能养眼。
“大人,目前就是这些了,您看还有什么安排吗?”
李堂前恭敬问道。
陈牧温和笑道:“暂时没什么可安排的,这些天我需要熟悉很多事务和人,倒是要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为大人效劳乃是卑职的荣幸。”
李堂前连忙拱手。
陈牧拍了拍他的手臂:“你先下去吧。”
“卑职告退。”
对于陈牧的无形示好与亲近,李堂前受宠若惊,脸上不自觉露出喜色。
在离开之时,他犹豫了一下,似有什么话要说。
陈牧看到他的神情,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李堂前咬了咬牙,低声道:“大人,卑职前些天听说,这六扇门外衙总捕的位置其实是给冷总捕表兄的…”
陈牧眼皮一跳。
但他神情并无流露出任何异色,微笑道:“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卑职告退。”
李堂前缓缓躬身,小声退下。
待对方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帘中后,陈牧嗤的一声笑出了声,坐在椅子上直摇头:
“有点意思哈。”
…
临近申时(下午三点),陈牧换上公服、佩戴上令牌与朴刀,慢慢悠悠的离开了六扇门。
约莫半小时后,陈牧出现在了一座地形颇为怪异的院门前。
门前两座龙头狮身巨像。
镇魔司!
陈牧拿出太后的懿旨,来到接待官员面前,笑容灿烂:“大人,青玉县陈牧前来任职。”
——
凤鸢宫。
换上盛装的白纤羽穿过布满镂空的雕廊窗扇,来到太后的寝居前,屈礼下跪。
“朱雀参见太后。”
片刻后,里面传来一道无奈慵懒的声音:“好啦,跟哀家还需客套什么,进来吧。”
听声音,对方似刚刚睡醒。
“谢太后。”
白纤羽轻抿朱唇,进入寝居。
屋内,紫檀几上的黄铜铸造兽型香炉中香烟氤氳,袅袅飘散。旁边奢华的乌木牙床上侧躺着一位丽人。
丽人相貌十分美丽,从她脸上似乎看不出岁月侵染过的痕迹。
很难让人相信她已经是三十多岁的妇人。
相比于孟言卿的温婉素雅,这位权倾天下的皇太后流露出的是高贵与孤傲杂糅的独特气质。
当年先帝原配夫人死后,打算立许贵妃为后。
但遭到了群臣的反对。
经过激烈的暗潮汹涌后,最终成功登上皇后之位的却是当时年仅十六岁的昭仪染青影。
虽然有背后暗势力的推动,但也足以说明她的手段之强。
先帝死后,她以太后身份独掌朝纲这么多年,更表现出了她强势、精明、狠辣的手段。
“太后…”
白纤羽荠移莲步,袅袅娜娜一欠身,敛衽行礼。
“你这丫头,还在生哀家的气呢。”
望着神情淡漠的白纤羽,太后唇角浮现些许无奈,抬起手臂。
白纤羽上前搀住妇人手臂,将对方从床榻上扶坐起来,低声细语:“朱雀不敢。”
因为之前在休息,太后只穿着一件饰有凤纹的钿钗襢衣。
坐起身子后,微微露出些许玉润的肌肤,衬托着小腿细长圆润,完美无疵。
玲珑浮凸的丰盈娇躯,更是增一分太肥减一分太瘦。
白纤羽拿过衣架上的金线红袍,轻轻披在太后的身上,看到门旁镂窗并未关闭,徐徐凉风吹得纱帘婆娑,皱了皱眉,有些不悦,走过去关上。
“是哀家让她们打开的,屋子里有些闷热。”
太后笑道。
白纤羽倒了一杯温茶递过去:“可这样会着凉的。”
“哀家身子可没那么娇贵。”
太后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叹息道,“不过倒是小羽儿,却好像瘦了些,看来这半年来也没少受苦。”
“朱…”白纤羽见对方蹙起眉头,轻声道,“小羽并未受苦。”
“你这丫头啊。”
太后放下茶杯,握住白纤羽的手,“哀家知道你心里有怨气,所以哀家对你的那些荒唐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你要跟一个小捕快成亲,哀家也没阻拦。可有时候,你要把握分寸,懂吗?”
“小羽谨记太后教诲。”白纤羽垂下眼帘。
“好了好了,你好不容易回来,哀家也就不唠叨什么了,省的你这丫头听了又心烦。”
太后笑了笑,有意无意的问道。“听说你对那小捕快有情意了?”
“没有!”
白纤羽蓦得跪在地上,“小羽只是…只是完成婚约而已,并未发生过任何关系,请太后明察。”
“你看看你这丫头,怎么又这样。”
太后将纤美的足尖探入绣鞋,下床将白纤羽扶起来,“哀家知道你只是玩玩而已,否则又怎会让那小捕快来京城。”
白纤羽低头不语。
太后轻抚着她的脸颊,语气温柔:“小羽儿,哀家不想干涉你的个人感情,但有时候你必须懂得取舍,明白吗?”
“小羽明白。”
“那就好,你这丫头一向聪明,哀家倒并不担心。”
太后来到桌前,亲自给白纤羽倒了一杯温茶,吓得后者连忙阻止,却被对方无视。
“不过你那夫君确实聪明,哀家也看了他的画像,器宇轩昂,是个俊才,抛开他的身份不谈,与你倒也算是一对金童玉女。”
白纤羽一时分辨不出对方说这话的含义,并没有接口。
“但身份,终究还是不能抛开的。”
太后抓起白纤羽的玉手,将茶杯轻轻放在对方掌心,“除非某一天,他能真正配得上你。”
“夫…陈牧他…他也是个聪明人。”
“可哀家想要的,并不是他这样的聪明人。”太后原本温和的目光却涌现出些许凌厉。
白纤羽紧咬唇瓣,知道自己表露出的情绪让对方不满。
她沉声道:“小羽明白。”
太后展颜一笑,坐在椅子上,示意对方坐在身旁:“好了,咱们不谈这些了,说说看这半年里你经历了哪些有趣的事情,也好给哀家解解闷。”
“我…”
“对了,你那夫君做出选择了吗?”太后忽然问道。
白纤羽知道她问的是什么。
是圣旨与懿旨。
她脸上露出苦笑:“陈牧他很为难,也不知道太后为何要这么做。”
“这件事可不能赖哀家,哀家并不晓得皇上那边也给了他圣旨,当然也不能怪皇上…”
太后笑容里多了几分狡黠,此刻的她倒像个充满了恶作剧的少女。
不晓得吗?
白纤羽自然不会戳破对方的谎话,无奈道:“我也不知道他是如何选择的。”
这太难选了。
选一个,就得抗旨另一个,除非让一方收回圣旨。皇帝那边是不可能了,所以她才来找太后。
可惜从刚才的对话中,对方已经表明了态度。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太后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笑意浅浅:“来了,你那位夫君究竟选了什么,现在哀家与你一起听听。”
白纤羽愕然。
夫君今天就去上任了吗?
没想到太后在暗中监视,那么皇帝那边…
“太后。”
门外传来女官的声音。
“进来吧。”
“是。”
女官进入寝居,敛衽行礼,“太后,消息已经来了。”
“说。”
太后看了眼白纤羽,语调慵懒。
白纤羽紧紧握住茶杯,努力佯装不在意,轻啜着茶水。
“午时二刻,陈牧前往六扇门…”
“六扇门啊。”
太后脸上流出一抹失望之色,唇角却挑起笑容,“这小子有些胆量。”
白纤羽心中暗叹。
夫君啊夫君,你这一步棋走的有些急了。
然而很快,女官便继续说道:“申时初,陈牧穿着六扇门公服前去镇魔司任职…”
“噗——”
白纤羽一口茶喷出。
她连忙跪在地上:“太后恕罪。”
至于这个恕罪是因为茶水喷出,还是因为陈牧,也唯有她知晓了。
太后神情微僵。
她面色古怪的盯着女官:“你是说,他穿着六扇门的公服,跑去镇魔司任职?”
“是。”
女官微微点头。
“哈…”
太后忽然笑了起来,盯着跪在地上的白纤羽,幽幽道,“小羽儿,你这夫君…喜欢脚踩两只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