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许夫人那边的笔录已经结束了,这是她这几天的日程轨迹,以及最近七天内见了什么人都有。”
陈牧回到六扇门后,王发发便将笔录册递给了对方。
“许夫人她还好吧。”
陈牧坐在椅子上将笔录册打开,随口问道。
王发发点了点头:“情绪还算稳定,另外我给许少爷身边的那几个家奴也做了一份笔录,询问了一些许少爷最近接触过那些人。”
“干得不错。”
陈牧目光流露出赞赏之态。
他翻开许夫人的笔录,仔细浏览了一遍,然后拿出给张阿伟之前做的口供,进行对比。
张阿伟因为这些天一直在巡逻,所以去的地方和见的人很多。
但许夫人不一样。
她可是礼部右侍郎的妻子,不可能每天都出去瞎转悠,大多时间基本上都待在家里。
“法越寺…”
终于,陈牧从两人的笔录中找出了一处共同点。
他们在这十天内,去过同一个地方——
法越寺。
法越寺是京都的一座名寺,建寺已有三百多年,位于外城大园北区之内,香火盛旺。
八月四号,张阿伟在巡逻的时候,去了一趟法越寺。
当时他去处理一场普通纠纷案件。
是一位农夫家豢养的鹅不小心跑到了法越寺的后山,前去索要时被僧人阻拦,最后还是张阿伟出面解决。
而许夫人是在八月六号去法越寺上香祈福。
“虽然不是在同一天,但这是两人在近几天内去过的同一个地方,可以试着碰碰运气。”
陈牧拿出小本子,仔细记录下来。
随后,他又翻开许少爷身边家奴的口供笔录细细查看。
这些家奴平日里就跟在许少爷身边作威作福,是很合格的狗腿子。
从他们的讲述中来看,最近这半个月内,许吴青多数都在家里,基本很少出去玩女人。
而小仪姑娘是他最近要碰的第一个。
那个秀儿,许少爷确实已经玩腻了,很长时间没搭理过她。
至于许吴青为什么突然要欺辱小仪:
一来是田老根主动将女儿卖给了他,所以不要白不要。二来,这些天许吴青也憋坏了,打算发泄发泄。
从表面上看,这些也是符合逻辑的,但是…
陈牧发现了另一条信息。
许吴青身子玩废了之后,便一直在吃补药,最近几天他又不知去哪儿买了一些丹药。
服用这些丹药后,他身子变结实了很多。
以前抱几片砖都费劲,最近却生龙活虎的,甚至根据家奴的描述,都能生生抬起一口小缸。
只能说神奇。
另外前天晚上,本打算欺辱小仪的许少爷之所以突然离开,是因为一个蒙面女人来找他。
许少爷似乎跟她熟悉,两人说了几句话后便给了他一样东西。
至于那东西是什么,家奴也不知道。
许少爷拿了那件东西后,便匆匆回到了许府,直到第二天早上,他才兴冲冲的跑来欺辱小仪姑娘。
结果张阿伟及时出现,发生了后面的事情。
“从这些家奴的口述中基本可以确定,许少爷口中的‘神药’,就是那女人给的东西。”
陈牧闭上眼睛,喃喃自语。“那个女人是谁呢?而那个神药…又是什么?总不可能是伟哥吧。”
他将这些信息在脑海中重新理了理。
验尸!
陈牧决定再验一次许吴青的尸体。
上次他只是从表面看了一眼。但这一次,他打算叫上镇魔司昊天部的猎魔人进行详细检查。
看看尸体内,还有没有其他新发现。
解刨是不可能的,许大人绝不可能让自己的儿子尸体受损。
只能带猎魔人去碰运气。
不过很快陈牧便有了更好的人选。
当他走出六扇门,看到不远处倚靠在墙壁,拿着一个小酒壶默默喝酒的云芷月,嘴角不自觉扬起了一抹灿烂笑容。
女人依旧是那身月白色劲装,身材高挑完美。
脑后以粉绸扎成马尾的乌浓发束。
纤纤玉指轻握酒壶。
仰头饮酒时,露出一段白皙雪润的纤细鹅颈,俐落的动作里带着说不出的飒烈与孤伶。
即便容貌不显,但依旧吸引了不少男人的目光。
“佳人既醉,朱颜酡些。娭光眇视,目曾波些…”
陈牧右手背负,左手不知从哪儿摘来了一朵白色小花,来到女人面前,轻轻插在对方的秀发间。
“佳人不辞而别,令在下辗转反侧,夜难入寐,不知今夜能否赏光,陪在下小酌几杯,顺便按个摩什么的。”
“好恶心,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望着面前俊朗如玉的脸庞,云芷月小脸泛起些许红晕,嗔恼道。
伸手欲要取下发间的野花,但想了想又作罢。
她推开陈牧,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然后酒壶扔到了一旁,淡淡道:“听说阿伟那小子出事了,还好吧。”
“原来你是关心阿伟啊。”陈牧佯装出一副很伤心的模样。
“当然关心他,难不成我还关心你?”
云芷月俏目白了对方一眼,微微翘起红唇:“而且你这么花心的大萝卜骗子,我一辈子都不会关心的。”
“太伤心了,我的心在流血,必须亲我一口才能治愈。”
陈牧抓住对方的玉手,放在自己胸口上。
然后缓缓低头…
快要亲到对方时,小腿陡然一痛,陈牧惨叫着退后几步,摸着小腿无语看着女人:“又踢我?”
“你有病吧,大街上这么多人。”
云芷月俏脸一红,气呼呼地甩过马尾,朝着街头一边走去。
陈牧呲着嘴连忙跟上,口花花道:“那意思是没人的时候可以亲?亲哪儿都可以?”
“滚!”
“好,好,我以后再也不亲你。”
听到这话,女人走的更快了。每一步,都不经意地踩着笔直的一线,蕴着娇美韵致。
但很显然,她很生气。
陈牧快步走到身旁,想要牵手,但被对方避开,但陈牧一直不依不挠去抓对方的手,最终女人不躲了。
感受着女人滑嫩娇滑的柔荑,陈牧嘴角扬起一道胜利者的微笑。
脸皮不厚,怎么泡妞?
“对了,我有一件事正打算给你说。之前那个鬼新娘红娥不是已经消失了吗?我那天在大街上又看到了。”
“鬼新娘?”
云芷月脚步一顿,白皙的脸颊浮现出关切之色。“你没事吧。”
陈牧摇了摇头,面露疑惑:“很奇怪,我当时还以为是在做梦,而且她还是大白天的出来,太吓人了。”
女人蹙起秀眉,陷入了思索之中。
陈牧也不打扰对方。
等待过程中,他又盯着女人的容颜仔细观赏。
当目光落在女人鲜菱般的姣好唇瓣上,最终没能忍住,快速亲了一口。
云芷月一懵,后知后觉地如触电般弹开。
红霞满面。
先是看了看周围街上的人,幸好此时两人行走于偏僻阶段,并未有人注意到,这才松了口气。
她红着脸瞪着眼前始作俑者,想要一脚踢过去,却被对方躲开。
“我错了,要不你拿个刀子捅我吧。”
陈牧一副无赖模样。
云芷月没辙了,扭过头也不理会对方,径直朝前走着,但牵着的手却未曾放开。
过了片刻,她轻声说道:“我之前给你说过,鬼新娘只是一缕怨灵,红娥只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往后还会有,她们只对付那些负心汉。”
陈牧瞪大眼睛,指着自己:“你看我像负心男吗?”
“呵~”
女人轻扯唇角。
陈牧干咳了一声,道:“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虽然我不怕死,但也怕半夜突然出现在房间吓人。”
云芷月淡淡道:“我送给你的那颗辟邪珠你还带着吗?”
“辟邪珠?哦,我送人了。”
“送人!?”
女人身形一停,绷大了杏眸。
陈牧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对啊,我送给另外一个女人了,她很喜欢。”
云芷月两排弯翘的乌睫睁得发颤。
不多时,水晶似的泪珠儿不住的在眼眶里打转,努力抑制着。
那可是她拿命换来的,这家伙竟然——
直到男人假装拿出一颗珠子,放在阳光下喃喃道:“哦,我记错了,送的是另外一颗珠子。”
“陈牧你个混球!”
女人气急,扑过去一顿粉拳伺候。
陈牧吓得连忙躲避:“夫人别打了,夫人我错了…”
“你给我站住!”
“救命,悍妇杀夫了。”
“…”
两人在大街上你追我赶,倒像极了一对处于热恋中的男女,周围的行人们也报以善意的微笑。
…
半个时辰后,两人来到了许府。
经过之前一番打闹,云芷月粉颊潮红一片,混杂了轻潮薄汗的温泽透颈在阳光下宛若美玉一般。
虽然依旧用轻恼的目光瞪着陈牧,但唇角的笑意却蕴着一丝甜意。
说明来意后,许尤新并未拒绝。
让管家带着两人来到了灵堂,因为棺盖还未合上,所以陈牧可以直接进行验尸。
“对于验尸,我只能从表面看一些致命伤什么的,但对于什么蛊啊毒的,这方面一窍不通。”
陈牧解开死者的衣服,无奈道。“幸好有你出现。”
云芷月并未说话,右手捏住一道法决,轻轻摁在许吴青的小腹肚脐眼位置,认真观察。
一缕缕黑白交缠的气体流转于尸体上。
片刻后,她拧起秀眉:“确实不太对,如果是普通的补药,会感应出一丝艳靡之气,但他…”
“他怎么了?”
见女人神情怪异,陈牧预感到会有大发现。
云芷月看向他:“他体内有一股死气,而且这股死气存在了很久,能不能刨开他的肚子看一看?”
“这个…”
陈牧有些为难。
毕竟是三品官员的儿子,损坏孩子的尸体对任何父母而言都是不可接受的。
就在陈牧犹豫时,正巧进入灵堂的许尤新淡淡道:“可以。”
陈牧顿时一愣。
他深深的看了眼这位平日里性格低调的礼部右侍郎,对云芷月说道:“那就开始吧。”
云芷月轻点螓首,取出一把小刀。
随着刀尖轻轻划开,许吴青的小腹出现了一道红线,打开伤口后,两人全都愣住了,脚底窜起一股寒意。
里面竟然是一个类似于婴儿的人参!
巴掌大小。
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具死去的胎儿,除了没有眼睛嘴巴外,其他都栩栩如生。
“这…这是什么?”
凑过来查看的许尤新也愣住了,脸色发白。
“血母人参精!”
云芷月瞳孔微微收缩,缓缓说道。“这是产自于瑶池的一种药参,由血母妖精孕养,一般是给女子服用的,用来保胎。”
女子服用?
保胎?
陈牧和许尤新面面相觑。
云芷月道:“即便是给女子,也不会将整只血母人参精全部让对方吃下,这样会起到反噬左右,吸光胎儿的先天真气。
但如果是给男子服用,那只有一个目的——”
云芷月抬起螓首,一字一顿道:“养…活傀儡!”
“活傀儡?”
许尤新愣住了。“什么意思。”
云芷月缓缓说道:“一般来说,傀儡是由死人来炼制,并没有自己的思想,也不会自主行动,等同于被牵制的木偶。
但血母人参精不同,如果男人服用,就会在体内异化出一个死去的假胎,当假胎发育到一定程度,便会影响到其主人的思想,从而控制对方。
当然,仅仅是用血母人参精还是不够的,需要配合一些丹药和很繁杂的法印,否则很难成功。”
听完云芷月的讲述,许尤新目露精光:
“所以,是有人在背后操纵这件事,想让我儿成为他们的活傀儡。”
云芷月点头:“是这样。”
啪!
旁边的花圈被打翻在地。
许尤新额头暴出青筋,拳头捏得咯嘣蹦响,牙缝中迸出两个字:
“瑶!池!”
这时,陈牧却想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开口问道:
“大人,现在的问题是,他们为什么要花费如此大的周章来将贵公子养成活傀儡,其目的是什么?难道是对付您?”
许尤新皱起眉头,进行思索。
片刻后,他脸色陡然一变,眼眸里涌现出恐惧与惊惶,低声道:“我儿有一门亲事,若没出意外,大概会在四个月后进行。”
“亲事?跟谁家的亲事?”
陈牧好奇询问。
许尤新道:“跟东远王府的亲事,是王府的一名庶女。”
东远王府…
陈牧暗暗思忖。
这个王府属于很低调的一个,基本上也没什么官场的人来往,在皇族里也不显眼。
与他联姻,基本上对政治没啥帮助,纯粹就是结个人脉而已。
可这和许吴青被养成活傀儡有多大关系。
许尤新看出了陈牧的疑惑,主动解释道:“你可能还不知道,在大炎皇城有个规矩,所有登记在册的皇室成员,成亲后会去宫内的圣皇庙进行简单祭拜。如果有可能,到时候太后和皇上也会去。”
陈牧眼皮一跳。
皇帝和太后的安保防卫措施很高,一般人很难进行刺杀,但如果在圣皇庙,结果可能就不同了。
假设许吴青没死,到时候去圣皇庙祭拜时,突然发难。
不管能不能刺杀成功,至少形势无法预测。
看来这的确是个大阴谋啊。
看着额头冒出冷汗的许尤新,陈牧能体会对方的心情,开口说道:“许大人放心,下官一定会彻查此案。”
许尤新深吸了一口气。
身为朝堂内的中立派,看似谁也不得罪,但其实谁都得罪了。
这件案子若处理不好,可能会引来灾难。
想到此,他对陈牧说道:“希望陈大人能今早查获此案,另外本官也会上奏于陛下和太后,将情况说明,这瑶池必须进行彻查!”
陈牧却摇了摇头:“或许有可能瑶池也被利用了。”
许尤新道:“不管有没有被利用,瑶池目前脱不了干系。至于到时候如何调查,就看太后和陛下给陈大人的旨意了。
对了,你那位兄弟张阿伟,本官不会再追究了。”
许尤新此刻心情复杂。
儿子的死固然很痛心,但倘若没出意外,到时候遭殃的就是他们许家上上下下所有人。
所有的恨,只能倾泻于幕后凶手身上。
“多谢大人。”陈牧拱手。
——
离开许府,陈牧才长长喘了口气。
望着身边的女人,笑着说道:“芷月,你以后干脆跟着我算了,有你在这破案也容易多了。”
“我才不想跟着你,整天看你与其他女人打情骂俏,心里恶心的慌。”
云芷月哼哼冷笑。
陈牧抓住她的柔荑,轻轻摩挲着,转移了话题:
“有一点不明白,幕后人为何选中了许吴青这个纨绔子弟呢,直接弄朝中官员岂不容易很多。”
云芷月微微一笑:“不可能的,皇族有皇族气运,而当官的也有独属于他们的气运,叫官运。
你别看这东西很玄乎,但大部分邪祟之物都很难去沾染靠近,要不然一些贪官污吏的早就被妖物给吃了,有官运护体,等于是一层护身符。”
陈牧眼眸一亮:“如此说来,我现在也有官运护体?”
“当然。”
云芷月眼眸眯成月牙儿:“只不过你的官运还少,所以护体效果不明显,还得由我来保护。”
“女侠大恩,陈牧没齿难忘,愿以身相许。”
陈牧拱手感激道。
“滚蛋!”
云芷月用香肩撞了一下对方,没好气道。“你若以身相许,你娘子怎么办?”
“也是,那就委屈你当个侧室了。”
“不当!”
“那你想当什么?”
“我要当你的主人,你之前不是说要给我当牛做马吗?”女人眼里闪烁着几分狡黠。
陈牧点了点头:“可有条件啊,你得给我——”
“草呗。”
云芷月开玩笑道。“到时候我带你去一片草原,保管你吃个够。”
“到时候请务必骑在牛马身上。”
陈牧郑重道。
听着这番话语,云芷月一副无语模样:“你还真是…能卑躬屈膝啊。”
两人正打趣着,一道熟悉身影忽然出现在不远处。
竟是苏巧儿。
陈牧暗暗吐槽:“哎呀,小小老婆怎么突然冒出来了,这很容易修罗场啊,算了,假装没看见。”
然而还没等他转身,苏巧儿便跑了过来。
“陈牧!”
少女巧笑嫣然。
云芷月眯起眼睛,十指相扣与陈牧。
陈牧佯装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苏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呵,今天怎么对我这么客气。”
苏巧儿拿出一份密笺,递给他。“老爹让我给你的,最近天庭杀手来了不少,有几个刺杀名单。”
“刺杀名单,是刺杀我吗?”陈牧好奇道。
苏巧儿歪着小脑袋说道:“好像听说阴阳宗的大司命来京城了,所以刺杀名单里有她的名字,反正我也不太清楚。你的名字暂时没有。”
没有我?
陈牧松了口气:“没我就好,至于那什么大司命,管我屁事。如果是少司命,我还可以考虑救救,抱抱大腿什么的。”
云芷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