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更方便的在城内调查,陈牧让曼迦叶重新给他伪装了一副新面孔。
原本曼迦叶想秀一下自己的技术,说要把陈牧变身为女装大佬,但看着男人杀人般的眼神,最终没敢乱来,将陈牧伪装为一个富态的中年人。
“其实我真觉得那个邓大人是个好官。”
曼迦叶回到了刚才话题。
陈牧淡淡道:“主要是他对天命谷的态度太奇怪了,必须好好调查。”
曼迦叶抬起粉颈,轻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你不是说天机老人也不信命吗?他们很清楚这些只是骗局罢了。”
“不一样。”
陈牧摇了摇头,眉头拧起如’川‘字,“从言谈中来看,邓大人对于天命还是有些信奉的,但他对天命谷很反感,这有点让人捉摸不透。”
陈牧拿出小本子‘唰唰’在上面记载一些信息。
“诶,我说你是不是在嫉妒他啊。”
曼迦叶忽然一脸怀疑。
站在百姓的角度来说,她对于邓文生很有好感,看到陈牧一直在贬低,很是不满。
“嫉妒?”
陈牧手指敲打了几下本子,没好气道。“我嫉妒他什么?这种官员既是百姓的福,也是百姓的祸。”
“为什么?”
这一次曼迦叶问的格外认真。
她很不明白,为什么像邓大人这样的官员,对于朝廷来说反而有坏处。
老百姓心目中最期盼的就是这种官员了。
陈牧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你怎么看待他因为六岁女儿偷玩具,活活将其打死这件事。”
曼迦叶一时无言。
过了许久,女人语声细柔。“确实很难让人理解,但这不能否认他是位清官。”
“对,没错。”
陈牧点了点头。“这一点我是不会否认的,这位邓大人的的确确就是清官。但是清官也有很多种,一种是好官,一种…他只是清官。”
“怎么说?”
曼迦叶还是听不太懂。
陈牧也不绕弯子:“我就直言了吧,有些清官是为‘民’而清白,有些是为‘名’而清白,显然邓文生属于后者。”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名?”
曼迦叶终于明白了这一点。
陈牧淡淡一笑:“他当然也为‘民’,但更为看重‘名’一些。如果无法做到两者平衡,那么这种官就很危险。”
曼迦叶不爽:“就算是为名利,可他的的确确为民办事了啊,能有什么区别?”
女人褪去身上的伪装,踩着椅子毫无形象的坐在桌上,抓起茶水对嘴喝了几口:“说来说去,你还是嫉妒罢了。无论他如何宣传自己,只要为民办事,那他就是好官。”
“没错。”
望着女人苗条结实、曲线玲珑的姣美身段,陈牧点头附和:“只要为民办事,哪怕真的是为了名利也是名好官。但我刚才说过,邓文生对于‘名’的追求太重。”
“所以?”
“所以他为了名,活活打死了自己六岁的女儿,这就已经很偏执病态了。”
“…”
曼迦叶张了张红唇,选择了沉默。
陈牧继续道:“他妻子病重,家里没有多余的钱买药请医,他若是肯去借去请,就一定能救好妻子。可他却为了‘名’,生怕落人口实,眼睁睁看着妻子受病痛折磨而死。”
“可…也许是害怕借的太多还不上。”曼迦叶掠了掠发鬓,低声嘟囔。
“哼。”
陈牧扯了扯嘴角,继续道。“无论如何,他是用自己女儿和妻子的命,为自己的‘名’添砖加瓦,我是不喜欢他的。况且…”
陈牧想起之前在对方家里看到的那些文件,冷冷道:“曹浣县常年水灾,其实已经有专业人士给出了预防措施,并且设计好了修建堤坝、修正沟渠的方案,但邓文生却始终未去采纳,你觉得是为什么?”
曼迦叶摇摇螓首,表示不知。
她一个妇人家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但听陈牧的口气,这位邓大人是有私心的。
陈牧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原因有很多,比如修建的地址牵扯到几家百姓的祖坟,比如修正沟渠之后可能会影响一小部分农田…
但说实话,这些其实并不是很大的问题,但凡有点能力的官员都可以以强势的姿态解决。
但无论怎么做,最后都会不可避免的背负一些争议,影响到名声。
而对邓文生这样极为爱惜自己名声的人而言,任何一块小‘污点’,都是他不能容忍的。
所以,水灾一直在频繁发生,邓文生也一直在努力的救助那些遇到困难的百姓,他的名声也在一点一点的累积…那个原本可以有效提防水灾的方案,也一直‘沉睡着’。”
听着陈牧的分析,曼迦叶心中五味杂陈。
她回想着知府大人那座破败的小院,回想那座充斥着霉味儿的屋子,回想着邓文生两鬓斑白的头发…心头很不是滋味。
“邓文生在刚开始做官时,做事雷厉风行,变革种种陋习可谓真正好官,那时候的他没有名声的拖累,所以做任何事都能放开手脚。”
陈牧淡淡道。“但随着名声的累积,他感受到了很大的压力,开始步步谨慎,格外小心。
他心里很清楚,建立一个好名声需要很久,但毁掉它,却很容易。这也为什么,这些年他很难有出彩的亮眼政绩。
他就像是那凤凰山的凤凰,爱惜着自己的羽毛,不敢踏入凡尘。
甚至走起路来,都是如履薄冰,生怕跌倒。
还是那句话,邓文生绝对是一个清官,但现在的他,已经不算事一个合格的好官。”
曼迦叶瞇眼微抿,有些恍惚:“这么活不累吗?”
“肯定累,但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那就必须硬抗下去。”
陈牧苦笑。“有人活着为了利,有人为了名。邓文生已经钻进了死胡同,出不来了。我也确信,他只要别犯任何错误,便会成为大炎的楷模人物,一直传承下去,这就是他所追求的。”
“其实我觉得…有时候越在乎,反而可能越得不到。”
曼迦叶轻声道。
陈牧给了女人一个极赞赏的眼神:“说的没错,想想看,真正那些被铭记的人,其实他们之前根本不在乎什么名声,他们只在乎百姓。所谓的‘名声’不是自己营造出来的,而是百姓用心里的明镜照出来的。”
“哟,我的陈大捕头看的挺透彻啊,那你怎么不想着奉献一下自己?”
曼迦叶揶揄道。
陈牧耸肩:“我就是一个市井小人物,平生最大的追求就是玩女人,仅此而已。”
“那你玩不玩姐姐我?”
曼迦叶忽然流露出一副魅惑十足的表情,轻咬唇珠。“姐姐很好玩的。”
在两人调侃时,却没注意到躺在床榻上昏迷少女的眼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眉心处隐约闪现出一抹黑色的诡异印记。
而少女的玉手缓缓抓紧薄被,指甲如鹰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