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小时候,我只知道爸爸特有酒量,真没想到,你也这么能喝啊!”当我把东摇无晃的妈妈搀进屋里时,我以赞叹的口吻对妈妈说道。
妈妈一听,现出一脸的苦涩:“我,我,我能喝个啥啊,儿子,妈妈这是硬撑啊,不喝怎么办啊!……”
妈妈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她那红通通的脸庞极其可怕地鳖胀起来,她一把推开我,不顾一切地冲向卫生间。
妈妈刚刚扑到坐便池上,便上气不接下气地呕吐起来,我急忙跑过去,轻轻地捶打着妈妈的脊背。
妈妈痛苦不堪地呕吐一阵,然后抬起头来呼呼地喘息着,我将一杯开水递到妈妈的眼前:“妈妈,漱漱口吧!”
“唉,”妈妈叹息一声,接过了水杯:“哎,儿子,”
妈妈草草漱了漱口:“都是为了你啊!”
“妈妈,”我拉着妈妈的手,久久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妈妈用毛巾擦了擦嘴角:“唉,养儿子,真是有操不完的心啊,儿子,妈妈没事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明天还得相对象呢!”
“哎呀,闹心!”
听到妈妈的话,我不禁长叹一声,我最讨厌的事情,便是相亲,两个从未谋面的青年男女,被热衷于保媒拉牵的中老年女人们生扯硬拽地弄到一起,彼此间极不自然地偷视着对方,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而唠唠叨叨的媒人则不厌其烦地相互介绍着双方的家庭、住房、背景、工作、工资、身高、体重、……
,哇--,去他妈的吧,烦不烦啊,简直俗不可耐啊!
我可不喜欢这种拉郎配,我更不愿意什么门当户对,我总是认为这样掇合而成的家庭,那不是婚姻,是交易,是赤裸裸的交易,是双方家庭、社会地位、住房等等的变相交易。
我不喜欢这种婚姻,我渴望浪漫,我喜欢缘份,我希望真的能有百世修来同船渡,千世修来共枕眠这样的缘份。
所以,对于妈妈每次精心安排的相亲场面,我总是推推诿诿,实在推脱不开,便心不在焉地草草应场。
“我不去,”我转身走回屋子里。
妈妈一听,立刻嚷嚷道:“不去,你敢!”
第二天清晨,我还没睡醒,便被妈妈不容分说地拽出了被窝:“儿子,快,快,快点起来吧,咱们得好好地收拾收拾啊!”
说完,妈妈将一叠崭新的内衣放置在我的床边:“快换上,哦,不,先别换,你赶快冲个澡去,”
我垂头丧气地走进卫生间,妈妈突然喊道:“儿子,洗完后,多打点香水啊!”
“啊,”
洗完澡,妈妈开始武装我,她拿出一件又一件的衣服,可就是永远也不满意:
“哎呀,不行,这件不行,脱下来,……,不行,这件也不行,唉,我光顾着忙工作啦,总想给你做一套新衣服,可是,一直也没有时间去成衣店!”
衣柜里所有衣服都被妈妈翻腾出来,扔得满床都是,最后,妈妈总算给我穿上一套她并不十分满意的衣服:
“哟,时间不早啦,咱们还得下楼整整头呢,快点,儿子,快下楼!”
当妈妈拉着我的手,风风火火地赶到相亲地点时,对方早已等候多时,妈妈的女同事满脸不悦地说道:“×老师,你又迟到了!”
“唉,我太忙啦,对不起,对不起!”
在屋子的一角,羞达达地坐着一位婷婷玉立的芳龄女子,妈妈的同事乐颠颠地介绍起来:“这位姑娘叫安妮,在科研单位工作,父亲是高级工程师,现在伊拉克搞现场设计呢,母亲在银行工作,……”然后,她又拉起我的手,走到姑娘的面前,将我介绍给姑娘。
“怎么样,”最后,妈妈的同事问双方道:“同意不同意处处啊?”
看看双方谁也不言语,同事的妈妈问我道:“小子,你先说,处不处啊?”
“处呗!”我漫不经心地答道。
“你呢!”妈妈的同事又问姑娘,姑娘偷偷地扫视我的一眼,然后默默地点点头。
“好啦,”妈妈的同事仿佛完成了一件无比光荣的大事情,那喜气扬扬的神色,那如卸重负的口吻,好似苏美两国终于达成了战略导弹削减协议:“好啦,既然双方都同意处处,那你们就出去溜跶溜跶吧,唉,真不容易啊,把我的腿都跑细了,×老师,你可得请我吃饭哟!”
“那当然!”妈妈喜滋滋地说道:“你想吃什么,尽管说!”
在妈妈和她的女同事怂恿之下,我极不自然地与姑娘走下楼去,来到乱纷纷的大街上,姑娘蹑手蹑脚地跟在我的身后,我放慢了脚步,以便与姑娘并肩而行,望着身旁的姑娘,平时滔滔不绝、东扯西拉我的却突然之间卡了壳,唉,说些什么啊!
“你是学什么的?”
“电子,”姑娘以蚊鸣般的声音回答道,然后,双方又沉默起来,良久,姑娘怯生生地问我道:“你是学什么的?”
“中文!”
然后,继续沉默,唉,这是干什么呢,难道这就是谈恋爱吗,这简直是受大罪啊,为了打破沉寂,我壮着胆子提议道:“前边是电影院,咱们看个电影吧?”
“这,这,”姑娘迟疑起来,吱吱唔唔好半天,才让我失望地小声拒绝道:“我没空啊,一会还得去图书馆查资料呢!”
“哦,”碰了一鼻子灰的我,顺势说道:“那,好吧,你去查资料吧!”
“那,”听到我的话,姑娘好似终于获得了解放:“那,我先走啦!”
“再见!”
我也有一种解放的感觉,我目送着姑娘淹没在人流里,然后看看腕上的手表,吱--,一辆公共汽车正正好好停在我的身前,我不假思索地跳上了汽车,找尹姐去啦!
“尹姐!”
跳下公共汽车,我偷偷地溜到寺庙的林荫里,然后悄悄地走到尹姐的身后,正值中午,闲汉们全都找地方喝酒划拳去了,看看四周无人,我一把抱住毫无思想准备的尹姐:“尹姐!”
“哎呀,小力啊,今天咋这么有空啊!”
“尹姐,”我抱住尹姐的脑袋便狂啃起来,只有跟尹姐在一起,我才感到无尚地幸福,尽管有清清楚楚地知道,尹姐并不属于我一个,并且,我们永远也不可能做夫妻,然而,我还是由衷地喜欢尹姐。
尹姐一把推开我:“别闹,小力,有人看我们呢!”
“没事,”我将手伸进尹姐的怀里狠狠地掐了一把,尹姐哎哟一声皱起了眉头,一只手不停地揉搓着被我掐痛的乳房:“这个小坏蛋,下手好狠啊!”
我吧嗒着嘴唇,很不情愿地放开了尹姐,尹姐抹了抹脸蛋上的口水:“小力,最近忙什么呢?”
“相对象!”
“哈哈哈,……”尹姐纵声大笑起来。
“差不多一天看一个,唉,烦死了!”
“怎么样,看没看成一个啊?”
“没有!”我摇摇头:“一个没也看成,这不,刚刚又打发走一个!”
“怎么,长得不好么?”
“不,太腼腆,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看个电影也不行,这还处个什么劲啊,拉倒吧,白白!”
“走,”闲聊之间,尹姐已经将烟摊收拾起来:“不卖了,走,小力,到尹姐家,尹姐给你炒菜,喝酒!--”
“好哇,”我一把拽过尹姐的手推车,心里兴奋异常:“哦,炒菜,喝酒!嘿嘿,……”
我嘻皮笑脸地对尹姐说道:“尹姐,完事呢,喝完酒干什么?”
“不知道!”尹姐的脸蛋顿然一绯红起来。
我继续说道:“尹姐,一定还有比喝酒更过瘾的事情吧!”
“去,去,……”
二十多天没来,尹姐那座落于陋巷深处的小矮房突然之间变成一片破破烂烂的废墟,一群群囚犯们在警察的监视之下,正抡着大铁锤,汗流满面地敲打着残垣断壁,我问尹姐道:“怎么,尹姐,你家拆迁喽!”
“嗯,”
“好哇,尹姐,以后就能住上楼房喽!”
“好,”尹姐秀眉微锁:“好什么好哇,小力!”
“尹姐,难道,住楼房不好吗?有煤气,有暖气,有上水、有下水,比你过去住的破平房不知道要强出什么倍!”
“唉,好倒好,可是,”尹姐唉息道:“住楼房好是好,这谁不知道,可是,没有钱啊,想住也住不进去啊!”
“钱?什么钱?”
“小力,你不懂,最近这一段时间啊,可把你尹姐我愁死了!”
“尹姐,愁什么?”
“还能愁什么,钱,钱呗,愁钱呗!房子是拆掉了,但是,如果想回迁,想住进新楼房,就得交扩大面积款、煤气安装费、还有三年的暖气费,唉,小力,姐姐平时就靠卖烟活着,挣的那点钱勉勉强强够一家人糊嘴的,有时,连两个孩子的学费都交不起,还得厚着脸皮向邻居们借,唉,住新房需要一大笔钱,我哪里去弄哦!”
“那,尹姐,没钱就不让住新房吗?”
“没钱住什么新房!”
“那怎么办?政府总不能让老百姓蹲马路吧?”
“政府才不管你那鸡巴事呢,怎么办,自己想辙去,有钱,就住新房子,没钱,把房票子卖喽,然后到郊区再买个破平房,继续住平房,我们的邻居已经有卖房票子的啦,看来,最后啊,我也得走这条路啦!”
“什么,到郊区买房!”
我一听,心里一震,突然停下了脚步,尹姐接过手推车继续往前走,我跟在尹姐的身后问道:“尹姐,回迁新房大约得需要多少钱啊?”
“五千!”
“豁,可真不少哇,是挺难办的!”
“是啊,小力,尹姐也没有什么能耐,到哪去弄这么多的钱啊!”
我暗暗下了决心,决定尽一切能力帮帮尹姐,让她渡过难关,如愿地住进缴纳完各种费用,美滋滋地乔迁新居。
可是,我转念又一想,我刚刚参加工作没几天,工资少得实在可怜,在此,我都不好意思说出来,免得让大家笑掉大牙!
是啊,一个一文不名的小职员,能有多大的能量啊,唉,真是心有余,力不足啊!
我久久地思忖着,想来想去,就是想不出去哪里搞钱来帮助我的尹姐,我一直到走进尹姐租来的小屋里也没有说出一句来。
看到我突然沉默起来,尹姐关上吱呀作响的房门,温柔地搂住我的脖子,再次现出她那乐天派无忧无虑的样子:“想什么呢,小力,咋不吱声啦!”
“没,没,”我没把心里的想法说给尹姐,我没有任何把握搞到这笔钱,所以,不敢贸然许愿,然而,我还是真诚地希望能够帮助尹姐。
“小力,”尹姐似乎看出我的心思:“别想那么多啦,到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咋地也不能蹲马路去!”
看看我仍不作声,尹姐接着说道:“小力,你先坐着,”说完,尹姐放开了我,一把拽过床边的花围裙:“姐姐给你炒菜去!”
“尹姐,”我依依不舍地抓住尹姐的手膊,用热辣辣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尹姐见状,心知肚明,她用指尖轻轻地点划着我的脑门:“坏蛋,急皮猴!”
我没有作答,顺势将尹姐扑倒在狭窄的床铺上。
……
好冷的天啊,屋外飘着漫天的雪花,气温日已达到零度以下,可是,热力公司还不他妈地开栓供热,好冷啊,敲键盘时,手下是一股股冷风,手指尖冰凉冰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