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耳边传来清冷的女声,我循声看去,一时间竟想不起声音的主人是谁。
“过家家好玩吗?”
漫不经心的声音再次响起,她坐在窗前,腿上放了本书,眼神飘向窗外。
“你……”庞杂的记忆剥夺了我的思考,我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你是谁?”我问道。
“忘了吗?”她转过头来,菱形的瞳孔微微发着光。
“不用着急,我们之间,最不缺的便是时间……”
她合上手中的书,微微一笑。
“博士……博士……”
我听见了断断续续的呼唤。
“博士!醒醒!”
是阿米娅的声音。
“阿米娅……”我想起来了,这里是莱塔尼亚与乌萨斯的边境,我们遭遇了袭击。
我受伤了,随行干员背着我在巷子里穿行。
“博士,再坚持一下,博士……”
“阿米娅你先带博士走!我们来断后!”
“可是……”
“快走!”
……
后面的事情我不记得了,爆炸的冲击波让我再度昏厥过去。
再次醒来时,我躺在一件废弃的屋子里,几道光从墙壁和屋顶的缝隙中射进来,破烂的家具上堆满了灰尘。
我刚想出声,一只手便捂住了我的嘴,阿米娅的脸突然贴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墙外的几人说了几句乌萨斯语,便各自散开了。阿米娅松了口气,随后检查起我的伤势。
我的右手骨折了,狰狞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她捡来两根短木棍,脱了外套,给我的右手做了个简单的固定。
现在的情况很糟糕,通讯器在刚刚的战斗中损坏了,负责殿后的那支小队下落不明,袭击的队伍在外面巡逻,我们迟早会暴露。
天快黑了,乌萨斯的冬天很冷,以我们现在的状态,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阿米娅靠坐在墙边,盯着手上的戒指一言不发。我知道她想干什么,于是便走到她身边坐下。她靠着我的肩膀,长长的耳朵耷拉着。
“别担心,会有人来救我们的。”我小声地说到。
“博士,如果……”
“打住。”我及时打断了她,“要是我们真被抓住了,我有办法说服他们。”
说实话,我心里压根没底,这么说只是为了安抚阿米娅罢了。
“嗯……”
阿米娅轻轻点头,长耳朵在我脸上蹭了蹭,痒痒的。
“上次这么危险还是什么时候?我想想,伦蒂尼姆?我记得我们在飞空艇上被一堆死魂灵追来追去。”安慰人不是我的强项,我翻找着记忆,试图找点话题。
阿米娅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还有一次在切尔诺伯格,差点就和龙门撞上了……”
她忽然抬头,湛蓝的瞳孔看着我的脸。
“所以说,这么多次危险我们都没事,这次也一定会……”
她突然抱住我,微弱的抽泣声传来。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轻轻拍着她的背。
“博士……”
阿米娅总是一副坚强的样子,但其实是个内心敏感的孩子。这次与边境的交涉,凯尔希第一次全权交给了她。
或许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又或许是压力使然,她执意要亲自来会谈。
我不太放心,便悄悄跟了过来。
结果会谈过程中遭遇了袭击,便有了现在的情况。
等她哭够了,我悄悄探头看了一眼,天已经黑了,外面一个人也看不到。
稳妥起见,我们决定在这里过夜——鬼知道那些人是不是在哪盯着我们。
前半夜我醒着,有什么动静便叫醒对方,后半夜则相反,中途谁要是先撑不住了便提前轮班。
入夜之后的气温很低,阿米娅不知道从哪翻出了些干草。
我们坐在干草垫上,把外套给我包扎的阿米娅缩在墙角发抖。
我看了看包得严严实实的右手,有些进退两难。
我的外套是脱不下来了,只好解开扣子,示意阿米娅过来。
“不……博士,我没事……”
“这才刚入夜,你要是冻出个好歹那我们彻底没戏了。”
阿米娅是最后的战斗力,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让她出事。
“好……好吧。”
她扭扭捏捏的在我身前坐下,我裹紧了大衣,两个人的身体紧紧的贴在一起。我重新扣上了大衣的纽扣,阿米娅就像是被装进了睡袋里一样。
“这样好点了吗?”
阿米娅点了点头,深深地吸了一口。
“博士的味道……”
“我昨天有洗澡。”
“不是说这个。”
“这件大衣确实挺久没换了。”
“也不是这个……”
怀里的女孩抬起头,湛蓝的眸子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明亮。
“我的意思是,安心的味道。”
我移开了视线,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小时候,我们一起坐过驮兽。”她闭上眼睛,两只耳朵高高的竖起来,似乎很开心。
“然后呢?”我问道。
“我们差点被甩下去。”
“这算什么开心事吗?”
“嗯,很开心,就像现在一样。”
哦,姿势一样是吧。
我这么想着,不禁笑出声。阿米娅看着我,也笑了起来。
“我睡觉了。”
“嗯。”
“想听晚安。”
“那晚安?”
“嗯……”
阿米娅调整了下姿势,安然睡去。我望着屋顶上某个小小的破洞,偶尔有一两颗星星会从洞里路过,我的思绪也随着星星飘远。
我的记忆只从第二次在石棺苏醒开始,驮兽的事我并不清楚,她也极少提起小时候的事。
或许是因为这份不对等的记忆,她与我相处起来总是小心翼翼地。
我和阿米娅,究竟是怎样的关系呢……
我曾想过找回记忆,但凯尔希阻止了我,她一边说着谜语一样的长篇大论,一边偷偷下令让所有人都不准提起往事。
算了,不知道就不知道吧。
我摇了摇头,将这些思绪从脑海中赶走。
比起纠结这些,现在更重要的是该怎么逃出去。
没有水没有食物,三天就已经是我们的极限。
明天下午如果还等不到救援,那我们晚上便试着逃出去。
我想着罗德岛本舰的距离,无奈的叹了口气。
乌萨斯的夜有些太过漫长了……
遇袭第二天,废弃房屋内。
昨夜换班后,我不知睡了多久。
被阿米娅叫醒时,天已经亮了,阳光透过屋顶的缝隙照进来,沾了灰尘的蛛网垂在空荡荡的屋内,屋外传来一阵杂乱且急促的脚步声。
是谁?
我和阿米娅对视了一眼,谁也不敢出声。
过了好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远,我们才松了口气。放松下来才注意到阿米娅的脸红红的,呼吸也有些急促。
该不会是昨晚冻发烧了?
我准备测量一下体温,刚把手背贴到她的额头上时,她忽然身体一僵,两只兔耳也立了起来。
“发烧了?”我问道。
“没……没有……”她结结巴巴地说。
“还好,不是很烫。”我没有理会她的话,把手背贴到自己额头上试了试温度。
“我……我真的没事……”
“阿米娅,不要硬撑。”我郑重其事地说。
“没有硬撑,是……是因为……是因为博士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我要低着头贴得很近才能听见。
“……因为博士的下面……”
下面?
啊,这个啊……她说的是晨勃。
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
我立刻敞开外套,阿米娅红着脸从我怀里出来,坐到旁边的草垫上。
“那个,毕竟我也是男人嘛……”我有些尴尬的解释道。
“嗯……博士想的话……我……我也能理解……”她抱着双腿,把脸埋进膝盖。
“不是那个意思……那个,是男人的正常生理现象,就是,额……”
怎么感觉越描越黑……
“博士,这种事情……还是回去再说吧……”
既然她这么说了,好吧,我放弃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