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主!闻督领!”乐青尧见到来人,一惊,但仍不能屈膝行礼。
闻絮风见到自己两个哥哥,显然也是意料之外,愣了一下才站起来,迟疑了一下还是别扭地问了,“大哥,寒哥……你们怎么来了?”
他们两个并未意识到,闻惟德和闻望寒到底在外面听了多久。
闻惟德也并不问闻絮风为什么在这儿,“你寒哥有事要问乐青尧。”
闻絮风知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提醒他该走了。
可是,他迟疑了一下,挡在了乐青尧的面前。
他看向闻望寒,“寒哥,你不能再伤他。他已经受了很重的伤了,再伤他的话——他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而且,他,他现在是天壤的人了。”
闻惟德平静问他,“你什么时候有这个权力调人了?”
闻絮风一下哑了。
他本来的打算,是穆世杰带他去找了常徽,然后常徽说可以试试,让他去找闻惟德说几句好听的哄哄他哥,再加上乐青尧父亲与闻惟德的私交不错,乐青尧进天壤这事就十有八九稳了。
可现在计划赶不上变化,不等他去找闻惟德呢,闻惟德就来到地牢先见着他们两个了。
见到闻絮风什么想法都写在了脸上的样子,闻惟德轻叹了口气,“你寒哥不会动手的。”
可闻絮风显然还有些顾虑,迟疑着。
“三公子,没事的。”乐青尧说道,“闻督领想怎么罚我,都是应当的。”
闻絮风只能退开。
闻望寒并不废话,走到乐青尧面前。“卬足。细节。”
乐青尧微微一怔,“除了狰哥的那些视标,我回来之后也已把所有的经过一丝不差地撰写了数遍……”
“所有的。”闻望寒说道。“我知道你的能力。我要所有的细节。哪怕只是你觉得……一滴水那么大小的异样。不要试图隐瞒我。否则……”
在这个停顿之后,闻絮风和乐青尧顿时浑身一凛,如坠冰窟。
而他这样不加遮掩的杀意,就连闻惟德都微微蹙起眉梢。
“我只是答应了不动手,没说不杀。”闻望寒说道。“我杀他……也不需要动手。”
闻望寒看的很准,乐青尧这方面悟性极高,机灵聪慧。他认真想了一会,将他觉得哪怕最微小的异样,也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在乐青尧说的时候,闻望寒并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静静地听着,直到最后。
闻望寒转而看向了闻惟德。“卬足第一次刺杀和筹那天,是在一场突然举办的宴席上。”
地牢里的灯烛光影,在闻惟德的脸上微微一顿。“哥,这就是你漏掉的东西。”
虽然只是简单的、毫无关联的两句话,但闻惟德却一下抽丝剥茧地明白了自己弟弟在说什么,顿时心中一紧。
他这个弟弟的直觉,是一种常人绝对无法想象的天赐,比天赋更匪夷所思也更加弥足珍贵。
虽然闻望寒这种恐怖的直觉带来的嗜杀成性给闻惟德添了太多麻烦,但同样的,就连闻惟德也无法否认,闻望寒的直觉,从来没有错过一次。
就像今天这次,闻望寒也绝对不会错。
『卬足第一次刺杀和筹那天,是在一场突然举办的宴席上』
那场煅破的结果是随机的,无法预知的。
以至于那场为他们这些考生庆功的宴席,时间地点本是随机的,参加的人……也都是随机的,是突然举办的。
最多提前两天……两天之内,卬足就混了进去,只为了杀和筹。
关于卬足,闻惟德他们研究过很久他们的情报。
卬足一贯的行事风格,是从来不会突然袭击。
他们只会埋伏很久,很久,时间,会以年月计。
他们绝对不会突然袭击,搞什么突击暗杀。
卬足之所以刺杀成功率那么高,就是因为他们这种耐心,因为他们这种近乎无穷无尽的耐心。
就算是到了现在,他们也无法推断卬足如果杀一个人,到底会从何时开始埋线。
卬足的可怕之处并不只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他们是地罗天网,丝丝入扣,首尾相连,恢恢不漏。
他们并不只是会张开一张网埋伏在目标的身边,他们会张开无数张网,一环扣一环,一网连着一网。
他们的无穷无尽,并不只是他们针对一个人的暗杀无穷无尽,而是他们的暗杀,无穷无尽。
迄今为止,在卬足真正得手之前,没有人会预估到卬足真正要杀的是谁,在杀这个真正的目标之前,他们又为此杀过多少人。
他们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局、行动,将杀手与暗线埋伏在其中。
这张网上,从来不只是一个猎物目标。这张网上会有无数只猎物,而那些猎物的身份,随时都会发生变化。
他们是猎物,也可能是卬足的棋子,也可能是卬足的障眼法,也可能是卬足为了杀另外一个人所必须要杀的某人……等等。
卬足所接受的暗杀目标,从来不是一个。
他们的暗杀,是一网的猎物。
他们若杀,就是杀一杀百,直到杀到他们真正想杀的那个目标。
太多年之前,卬足就已让北境创巨痛深,血泪惨重。
常徽的师父当年被卬足所暗杀之后,他们就大错特错。
以为他的师父是第一个被暗杀的人也以为他是唯一的目标,然而全都错了。
为了暗杀常徽父亲,卬足已经暗杀过许多人。
也同样的,为了暗杀真正的目标,常徽的师父也不过是其中一环。
而现在,他们再次差点被蒙蔽其中。
卬足选择在这场宴会上暗杀和筹,是因为,和筹从来不是他们真正的暗杀目标,所以,他们第一次才会当着槃王的面失败。
在和筹之前,卬足就已经行动了。
他们之所以接和筹这个单子,只是因为他们网罗全局的诡计之中已算准,和筹可以是靶子,是台阶,是替罪羊,是障眼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