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翡是典型的保守型人格。
老师布置的作业,她不仅按时完成,还会提前预习要学的知识点,考试也是,临近考场前之前,会在走廊拿着复习资料反复背诵,直到开考铃声快响起时,才会踏进教室。
小提琴老师布置的曲目,会在家里反复练习到完全熟练,才会约老师回课。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她不喜欢变动,不喜欢事情不受自己掌控,也不喜欢品尝失败的滋味。
所以她,很讨厌廖允。
或者说,讨厌廖允这一类,什么努力都不用付出,靠着祖辈的庇荫,就能轻松抢占一切资源,将别人的努力践踏在脚下的人。
上个学期,她收到学校通知她被替换掉的消息时,还在上体育课。
特地掐这个时间点,作为校方来说,的确是用心良苦。
是顾忌到现在的学生喜欢动不动就录音举报,所以专门挑了她手机被锁在更衣室,身上只穿了一套体操服的情况下,让平时很欣赏她的一位音乐老师过来口头通知的。
老师先是表达了一番对她的喜欢和肯定,接着又痛骂了几句学校和资本,最后委婉地说明廖家不仅仅把控了学校的艺术类基金会,就连学校正在建的艺术楼,也是由廖家捐赠的。
“所以这样的结果,虽然老师也觉得痛惜,但是没办法。玩艺术,拼的就是谁家更有钱有权。”
但最后老师也说了,会尽力再给她争取机会,要她好好练琴。
琴一天不练就手生,别为了一次比赛就气馁。
即使这次去不了,还有别的比赛,下次一定让她先上。
毫无社会经验的纪翡被这番话堵得哑口无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但她也明白,老师只是打工人,校方让老师过来,也只是挑了老师这颗软柿子而已。
其实当下还没反应过来要委屈,只是觉得猝不及防,什么心理准备都没有。
等到老师走远后,才发觉有点想哭。
可是羽毛球馆内还有别的班同学在上课,她要是这时候哭出来,或许能得到几句轻飘飘的安慰,但事情并不会发生改变。
她不能丢了名额还要丢脸。
神色如常地坚持把这节课上完,回到更衣室,等到所有人都离开的时候,她才将铁门给锁紧,靠在门边小声哭起来。
勉强将情绪收拾好,结果在走廊上遇见了,在她眼里和廖允是一类人的,郁岁之。
郁岁之……
又是一个生来就得到了一切的人。
长相、身材、家世都是顶级,性格据同学们说,很不好接近,但这种人,不好接近才是对的。
纪翡也没有任何想法要去接近这种人,给自己找苦头吃。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和他不认识,在她眼里,他只是她暗恋男生的好朋友,但她却莫名觉得,他看她的眼神很有内容。
这种内容意味着什么,她也不太懂。
也许是听到了她的哭声,所以觉得她是个偷偷躲起来哭,给他找麻烦,浪费了他的时间,害他不能及时关门的怪胎。
但谢天谢地,他并没有说出什么让她难堪的话,因为他对她没有丝毫探究的欲望。
这样的事实多少让她感觉松快了一些。
可他却在她放松警惕时,突然凑过来看她。
场馆内寂静无声,原本还算宽敞的走廊也因为男生的存在而变得逼仄。她连脚后跟都在颤抖,心脏一阵紧缩,引发一声强过一声的搏动。
这种感觉很糟糕。
明明男生对她态度轻慢到像是看玩物一样,和学校别的二世祖们相比,充其量只是赢在了那张脸,但她的确是,在那瞬间,因为他爆发出来的强烈的侵略性,而起了很不该有的生理反应。
她以为,他想和她发生点什么。
在他退开的那瞬间,她闭着眼睛轻呼了一口气。
在那之后,她时常都想避开郁岁之。
并不单纯是因为他被她划进了“绝对不可接近的那类人”里面,还有一个更难以启齿的原因,是她这副习惯自慰的、过早成熟的身体,一旦被他凝视,就会感觉像要被他剥光似的,不由自主地开始发颤。
她对正儿八经的暗恋对象苏嘉名,都没有产生过这种感受。
临近比赛前几日,音乐老师再次找到她,告诉她廖允因身体原因,无法前往德国进行为期一周的比赛,所以小提琴组还是由纪翡代表学校参赛。
“从那以后有好好练琴吧?”老师笑呵呵地说道,“说了会为你争取机会的。”
“嗯,谢谢老师,我会好好加油的。”
纪翡不知道那个时候自己该不该高兴,她只觉得自己真像颗棋子,别人要她做什么,就得做什么。
走出办公室,她看到廖允迎面走过来,看着不像是身体不舒服的样子。正奇怪着,对方却主动搭话:“纪翡,这个比赛对你很重要,是吧?”
“是,”这没什么好瞒的,想赢并不丢脸,所以纪翡点头道,“很重要。”
“所以你才会这么处心积虑地,要把这个名额抢回来。不过无所谓了,少一个奖对我来说没什么影响,”廖允笑着经过她身边,目视着前方摆着手说道,“祝你取得好成绩咯,别一个奖都拿不回来。”
我会的。
纪翡在心里说,我一定会拿奖的。
这样她的勤奋刻苦才不会沦为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