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怜艰难睁开双眼,入目所见,便是黑漆漆的房顶,转头看去,窗前一桌一椅,上面坐着个高胖男子。
他艰难起身,浑身犹如抽筋拔骨一般剧痛不已,饶是他心志坚定,依然疼得再次躺下。
受到恩师责骂,他心中幡然悔悟,又记挂母亲安危,连夜私自下山来寻母亲,谁知他方寸尽失、神智大乱,竟在早已无比熟悉的山里迷了路,兜了一晚上才走到山下,费尽周折打听到母亲所走方向,一路狂奔,追出一百三十余里来到延谷县城,终于气尽力竭,只凭一口精气神吊着,宛如行尸走肉一般继续赶路。
好巧不巧,被那巷中奔牛撞倒,随即昏厥过去,直到此刻方才醒转。
他此刻又累又饿,三日来粒米未进,只喝了几口溪水,身体极度透支之下,早已濒临极限,此刻悠悠醒转,颇有回光返照之意。
屋中陈设简陋,一桌一椅一床而已,案上残留一碟花生,桌面一道细微水印,缕缕酒香犹在,他心中狐疑不定,踉跄起身就要离去,却一把摔倒在门口。
迷糊之中,只见身前出现两片月白之色,有人似乎在轻声问他什么,但他实在气力难支,终又再次晕倒过去。
再醒来时,却见床边坐着一名少女,彭怜只觉口中甜腻,细品才知是一口残粥,他早先饥饿难耐,此刻却已好上许多,睁眼看时,那少女正在举勺喂来。
那少女年纪约略与明华师姐相当,梳着两个小髻,眉清目秀,脸蛋微圆,可爱面容下难掩一抹淡淡忧愁之色,此刻见彭怜突然醒来,不由有些慌乱,举着勺子的手便有些进退两难,圆鼓脸蛋骤然红润起来。
“你……你醒啦……”少女悄然相问,语调清脆明亮,宛若黄莺出谷、晨鸟轻啼。
“这……这是哪里……”彭怜主动向前含住瓷勺喝下香甜白粥,示意还要再来一口。
那少女脸红耳赤又喂了他一口,这才回道:“你被我家佃户牛车撞倒,管家权叔将你抬到这里安置,已经找来郎中看过,说你只是饿着了,并未真的受伤……”
“多谢救命之恩……”彭怜环顾四周,也没看到什么管家,脸上不由现出好奇神色。
“权叔被母亲叫去说话,我正好路过,听见这里响声,便来看看……”少女脸上显出尴尬神色,她心生好奇特来查看,路过之言却是胡诌。
她实在娇羞,便将瓷碗瓷勺递与彭怜嗔道:“你既然醒了,还是自己吃罢!”
彭怜一时错愕,随即明白过来,他自幼在山中与师姐妹们相处,早已习惯与女子亲近,却也知世俗之中男女授受不亲,如此接近已是少有,如此喂食,则是极其暧昧了。
“谢过姑娘救命之恩,我……小生自己吃着便是。”彭怜从善如流,接过粥碗几口喝光,有些尴尬看着少女,示意自己并未吃饱。
少女脸色赤红,见状亦是忍俊不禁,接过饭碗转身递给身后丫鬟,小心叮嘱几句,站在门口等丫鬟取了粥回来,这才对彭怜说道:“娘亲说了,你饿极了的,不可一次吃得太多,需得控制进食,我这才帮你少盛了些,多放了几勺砂糖,你先吃着……”
彭怜连忙点头,接过碗来又是几口喝光,将碗放下,这才说道:“我该自称晚生的吧?还是小生?”
少女娇俏一笑,觉得他很是有趣,娇声说道:“你如何自称我又哪里晓得?怎的这事还能来问别人?”
彭怜尴尬挠头,“小生与家母常年避居山野,少于世人接触,是以才不知如何自称……”
少女这才恍然,轻轻点头道:“你若是读书人,自然要自称『晚生』『学生』『小生』,若是习武的……”
她忽然触动心事,神情现出凄苦之色,油然道:“最好是莫要习武,莫要习武才好……”
不想再回忆那些往事,她赶忙摇头问道:“我叫泉灵,陈泉灵,你叫什么名字?”
看着少女清纯可爱模样,彭怜心中一动,点头答道:“小生姓彭名怜,见过泉灵小姐。”
看他学着书中样子,陈泉灵忍俊不禁,府中人丁稀少,自小她便几无玩伴,尤其兄长去后,母亲嫂嫂心情悲戚,府中气氛压抑,更是许久不见笑容,这两年家道中落,原本几个与她同龄的丫鬟被先后卖走,除了身边丫头珠儿外,便是再也没有同龄之人了。
陈泉灵吩咐丫鬟珠儿去打了水来,看着彭怜洗脸净面整理仪容,见他相貌竟然俊俏非凡,尤其身形高大健壮,心中登时小鹿乱撞,说话都不自然起来。
正尴尬难解之时,管家刘权小跑着进来,和小姐见过礼后说道:“夫人有命,叫你进去问话,快跟我来吧!”
彭怜莫名其妙,看了眼脸色羞红的陈泉灵,迷迷糊糊的随着管家去往后宅。
后院正房内,烛台灯火通明,房间里坐着一个病容女子,在她身后,一个一身翠绿服色、丫鬟打扮的年轻女子在为她轻轻捶背。
女子正是应白雪,夏末时节天气炎热,她却依然披着一件夹袄,面容苍白如纸,深夜看来,美则美矣,却颇有些瘆人。
彭怜随在管家身后,进去施礼致谢,“晚生彭怜,见过夫人,多谢夫人救命之恩!”
应白雪细细端详彭怜面容,笑着摇头道:“家奴无状,冲撞公子,不予责怪妾身已然感激不尽,如何奢谈救命?却不知公子何方人士,此来延谷,是投亲访友,还是仅仅路过?”
彭怜不虞有他,诚恳答道:“晚生与家慈一直避居遮阳山玄清观,前日一起下山,不小心中途走散,小生一路寻来,风餐露宿、米水未进,这才晕倒在巷口。”
“公子受苦了!”应白雪叹息一声,随即问道:“却不知公子平素可有读书,将来愿否求取功名?”
彭怜虽不知其为何问起,却仍恭谨答道:“小生自幼习读经史子集,功名一道自然也是要走的,此番下山,便有此意。”
应白雪轻轻点头,沉吟片刻道:“我看公子一表人才,经此大难不死,想必自有洪福,却不知接下来作何打算?”
彭怜心中酸楚,硬着头发扯谎道:“实在遍寻不得,自要去省城求访家慈故里,如此方可安心。”
应白雪叹息一声,说道:“公子母子情深,妾身自是钦佩,只是你身体透支过度,却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将养得好的,莫不如且在府中盘桓几日,等身体养好,再启程赶路不迟。”
彭怜此刻心虚腿软,知道连日来消耗过度,闻言不禁感激道:“谢过夫人收留,小生感激不尽,如此便叨扰几日,夫人恩情,来日必结草衔环、涌泉相报!”
应白雪摇头一笑,说道:“江湖儿女,扶危济困不过举手之劳,公子且放宽心住下,不必顾虑其他。”
她随即吩咐刘权道:“腾出一间客房供彭公子居住,明日再着人请裁缝来,做两件衣服为公子换洗。”
见刘权答应,应白雪又吩咐身后丫鬟道:“这几日你便去服侍彭公子起居,不可怠慢!”
“是,奴婢知道了。”那绿衣女子躬身施礼,眼角仍不时偷看彭怜。
应白雪柔声说道:“翠竹是吾儿泉安通房丫头,他从军……之后,便一直在我房里服侍,最是体贴细心的,还请公子莫要嫌弃。”
彭怜懵懂不觉,只是点了点头,便即告辞离开。
房间里应白雪听着二人走远,这才轻轻咳嗽几声,牵过丫鬟翠竹小手让她站到身前来说道:“你也是命苦的,与安儿一同长大,本来他成婚之后就要将你纳为妾室的,谁想……唉!那些且不去说它,你可知咱家如今面临如何局面?”
翠竹面容姣好,虽不及几位夫人小姐,在府里原本众多丫鬟里,却也是数一数二,如今府里三个丫鬟里,她比少夫人身边的彩衣略年长了些,身段风情却更胜几分,比小姐身边的珠儿,更是成熟艳丽许多。
听夫人问起,翠竹笑着答道:“奴婢哪有什么见识?就算有,也尽是您教的!平日里您说过,如今少爷不在了,家里没个男人,偌大家业不知何以为继,想来您说的便是这些?”
应白雪点头感叹道:“谁说不是呢?眼见我这身子是愈来愈差,行云那般刚烈性子,我怕将来她和刘权难以共处,泉灵若再嫁走,这家可就彻底败了……”
翠竹不由泛起愁容来,“这却如何是好……”
“眼下倒是有个法子,只是要苦一苦你……”应白雪拉着翠竹的手,语重心长说道:“你自小和安儿一起长大,虽略长几岁,然而在我心里,一直与泉灵一般无二!”
见翠竹点头,应白雪继续说道:“今日这少年,误被家奴牛车冲撞,想来却是天可怜见,为咱家送来救星……”
看翠竹神情恍惚不明究竟,应白雪只得点破道:“他一人漂泊流落至此,又是避居山野之中,想来无根无凭无门无户,如此身家清白,却又一表人才,咱家满门孤儿寡母,若能将他召为赘婿,岂不一切问题尽皆迎刃而解?”
翠竹瞬间恍然,难怪夫人日间一直沉吟不决,原来是在思虑这事,只是召为赘婿却与她何干?
她神情一动,想起方才夫人所言自己与小姐泉灵无异,眼前闪过彭怜俊俏模样和高大身材,心中不由大为意动。
应白雪却早已将她心思看透,笑着说道:“让你去他身边服侍,便有近水楼台之意,只是你早非处子之身,怕是留他不住……”
翠竹大惊失色,惊恐问道:“夫人,您……你为何如此看待奴婢?”
应白雪莞尔笑道:“你十七岁那年,安儿十四岁罢?”
翠竹慌忙跪下,“奴婢……奴婢知错……还望……还望夫人……”
应白雪连忙将她扶起,伤心说道:“也是怪我,如果早些让安儿将你纳为妾室,留下一男半女,也不会有今日这般殚精竭虑、算计他人了!事情已经过去,就不必在意了,且说眼下,你择机与这彭生做成好事,若他恋栈不去那便最好,若他萌生去意,我便假做撞破,将你们捉奸在床,到时逼他就范,入赘陈家做泉灵夫婿,到时再纳你为妾,可好?”
翠竹心思通透,自然明白夫人深意,陈家如今所余血脉唯有泉灵小姐,彭怜如此俊杰,入赘自然要入赘于她,自己说破天去不过是个通房丫鬟,少爷故去,她已是无根浮萍,本就生死由人,如今更是没有讨价还价余地。
况且彭怜俊俏强健,任谁见了都要心生爱意,能与他春风几度,即便无名无分却也值得,若能再混个妾室身份,那更是好上加好,哪里会心有不甘?
是以她连忙点头,慨然回道:“夫人于奴婢有救命之恩,少爷则将奴婢视如亲姐无二,如今家中困顿,奴婢自然要出力尽心!还请夫人放心,翠竹定然不辱使命!”
主仆二人窃窃私语,筹谋计划色诱彭怜,这边彭怜却毫不知情,只是随着管家刘权径自来到前院客房。
彭怜暗品房舍格局,前院正堂,后院便是夫人居所,再往后一进,则是一栋二层小楼,想来便是小姐少夫人居所。
这陈家府邸虽大,比之玄清观却小上许多,房舍数量更是不可比拟,他见惯不惊,只是心中想起师父玄真,不由愧疚难当。
当日师父责罚之下,他心中悔恨万分,只觉难以面对恩师,一时迷乱便跑下山来,想将母亲找回,待到在山里迷路,而后奔行一夜,他才知自己无声出走,怕是更惹师父生气,山下蹉跎几日,已然走出如此之远,若自己一人回去,岂不颜面尽失?
尤其他心中隐隐觉得,明明已经和恩师许下百年之语,却还能被玄真责骂掌掴,虽然不肯承认,但那份怨恚之心却是真实存在。
想来长幼之间,一旦突破伦理纲常,再难回到从前模样,所谓女子小人难养,大概便是如此。
彭怜决心已定,若不能出人头地、功成名就,便绝不回山去见师父。
“客房许久无人住了,多少有些味道,明天我再派人过来打扫,公子且先住下将就将就。”刘权温和笑着将彭怜让进屋内,这才告辞离开。
门一关上,他的神色瞬时阴冷起来,双手负后,身子也直立起来,缓慢行着走出府门。
他有自己的宅子,虽然不大,却也精致舒适,尤其新纳的姬妾,正是如花似玉年纪,每每想及,都让他色欲勃勃,心痒难耐。
只是今晚他却不想回去,只因有人相约,他不得不来。
出门行出不远,拐入一道小路,又行了几步路,这才来到一处门前,他轻扣门扉兽环,片刻后吱呀一声木门开启,刘权闪身入内。
前面有人提着灯笼引路,刘权缓慢跟着,走了些许时光,这才来到一处卧房之中。
床榻之上,一男二女并排躺卧,男子赤身裸体,女子尽皆穿着亵衣,春光乍泄,肉欲横流。
刘权扫了一眼便低头不语,背对床榻在软凳坐下,静等着床上那人吩咐。
“刘权你在陈家也有些年头了吧?”男子声调沙哑,显然酒色过度,早就掏空了身子。
“回二爷,二十三年上了。”刘权态度恭谨,比面对夫人应白雪还要恭谨。
“你也知道,打从我那便宜堂弟新婚之日起,我就惦记他那新嫁美娇娘,那日匆匆一瞥,至今心中念念不忘,”男子轻轻拍拍身边女子翘臀,示意她坐到身上,“后来略施小计,让他受征戍边,只盼他战死沙场,我好趁虚而入。”
女子呻吟娇声渐渐响起,房中暧昧味道更浓,刘权脑中想起榻上女子平日端庄模样,联系此刻放浪娇声,不由心中大动。
男子轻轻喘息说道:“现在我这堂弟家中每日坐吃山空,该是时机恰当了吧?究竟何时,你能把那洛行云,送到我这榻上?”
“原本只待夫人病入膏肓,那洛行云便可随意拿捏,只是如今却多出一个变故……”刘权尽量稳住声色,大概说了彭怜之事,随后分析说道:“以我观之,夫人似是有意招纳彭生入赘,毕竟泉灵年岁合适,又是家中独苗,真若能成,怕是二爷一番算计尽皆落空了。”
女子叫声愈来愈强,室内一片淫靡,却听“啪”一声轻响,男子喘息喝骂道:“轻声些!这边说话呢!”
女子声调立即如泣如诉起来,只是哼哼呀呀,再也不复方才那般淫靡放荡。
想着那床上女子乃是别人妻子,此刻却被陈家二爷尽情享用,刘权下体硬如铁石,心中欲念鼓荡不休。
“你我可是有约在先,拿下洛行云献我,我便在族里议事时助你得到他家田产,那二三百亩良田我虽不看在眼里,于你却是至关重要,”男子起身将那女子压在身下猛烈肏干不休,喘息吩咐道:“再给你一月时间,若还毫无进展,二爷我可要亲自出马,女人田产,我就都要了!”
刘权面容扭曲,半晌后方才平静下来,轻声说道:“小的明白,二爷且先乐着,刘权告退。”
他离开秘宅,一路疾行回到家中,推门便去了厢房小妾屋里。
新纳的小妾早已躺下,见他进来吓了一跳,不待说话,却已被刘权掀开被子按在榻上插入进来。
小妾娇吟一声,妩媚嗔道:“阿爹今日好生威猛,快要干死奴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