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全国南部地区普降大雪,以江南华南的雪尤为大,本轮降雪时间长范围广影响大,请大家出行注意安全。
——天气预报里的美女报道员带着职业的微笑如此报道着。
后面还详细说了每个地方降雪的具体情况,湖南、湖北、江西以及终年无雪的广东省将是本轮降雪的重灾区。
“你有手机吗?”听到重灾区的报道,我心下一惊,妈妈这会正在广东,也不知她情况如何,想立刻给她打个电话,“借我打个电话。”
“嗯?倒是有。”姚念看了看我,再看了看电视,她便从口袋中拿出一只白色的翻盖手机来递给我。
“谢谢。”我道谢着,一边拨通了妈妈给我留下的号码。
可是连着打了三个电话,都没有人接听。
这让我本就有些着急的心理变得更加不安。
“不会有事吧?”焦虑的我不免向姚念诉说。
“有事又怎样?你现在是能飞过去么?”不安慰我就算了,结果姚念也说出这么冷漠的话,“马上就要回去了,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哎。”早知道就不跟姚念说了,听她这么说,我反而更担心了。一路上,我也没有任何心思找她聊天,只希望尽快能回到南江。
结果当我们到火车站候车的时候,看到候车表上所有前往广东方向的车次都显示着晚点,一种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
我又借姚念的手机给妈妈打了几个电话,依然是无人接人。
真的,我想现在立刻飞过去的心情都有了。
我只能在心里祈祷着,妈妈此时已经在家了,她只是在忙或者在休息,所以没有听到。
然而没过多久,车站广播响了起来,大意是说广东方向因为天气情况,所有去往那边的列车都暂时性停运了。
那回来的车次呢还开不开?
我又赶紧看了一下过来这边的广东来的车次,无一例外地也都晚点了。
“看起来不太妙啊。”姚念淡淡地说道,倒也没有任何嘲讽的表情,“如果她今天还没有能回南江的话,那大概率回不来了。”
“不会的,不会是那样的。”我摇着头不愿相信地说道,“肯定,肯定已经回来了。”然而我明白自己的心里是最不相信的那一个。
返程的这一路上,火车所途经之处,或大或小地都能看到在下雪。
这一刻我才明白整个南部地区都在降雪这句信息究竟意味着什么。
而且越是离南江近了,这雪下的越大,不少地方甚至已经有了很厚一层积雪。
列车也好几次因为前方积雪的缘故而临时停车了,导致最后到南江时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
从火车站一出来,我差点没有给眼前的镜像给惊呆。
不过短短一夜时间,所有道路和植被上都裹上了厚厚的一层银妆。
大雪还在下着,走在路面上都能感觉有一层冰。
什么是物理上的如履薄冰?
我想大约现在这样子就是了。
每一步都得走得很小心翼翼,身旁周围的人隔一小会就能听到有人滑倒摔跤的声音。
我本想牵着姚念走的,因为她穿的鞋子就很薄。不过不出意外的,这样的提议被她拒绝了。我倒是因为回去心切而走得太快,导致滑了一跤。
“要我送你回去么?”到了我和她要分别的路口,我还是礼貌而又绅士地问了一句。
“不用,你分明是着急回去了。”姚念也不和我客气,直白地说道,“她会来接我,你就不用管我了,自己回去吧。”
“那好,那我走了,有事回头点说话。再见。”我简单地说了这几句便与她告白。
平时这个点打车应该不难,但不知道是不是由于下雪天的关系,我愣是花了一刻钟才打到车。
在出租车暖气的作用下,我不安的心绪稍有好转。
我忽然意识到,姚念之前不是说这趟去云南是回家去的吗?
可为什么她又跟着我回来了?
我真是后知后觉的。
那她这既然回来了,一定还有什么事想要处理吧?
是什么呢?
不行,现在的我根本没办法想明白这些。
我只希望能赶紧回到家里,看到妈妈在家。
经过半小时的车程才回到小区。
我马不停蹄地顶着大雪直奔家里,一到家门口就又是按门铃又是敲门的。
结果我想要的没有发生,里面无人回应我。
还好我带了钥匙,我只等了大概半分钟就开了门。
一进屋,我就往卧室跑去。
果然,妈妈没有在家。
家里的一切还是昨天我和她一起离开时的样子,没有丝毫变化。
我大呼一口气,瘫坐在床上,脑子一片混乱。
顷刻间,我才真切地体会到这样的夜晚究竟有多寒冷。
妈妈明明说了今天会回家的,既然没有回来,那么一定是出现了什么变故。
我没有更多的时间和心情去整理思绪了,立刻拿起电话拨通了妈妈的号码。
这一次,妈妈你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接电话啊。
听着电话每嘟一声,我的心就咯噔沉重地跳动一下。不知道响了多少次,才听到妈妈接通了电话。
“喂?”妈妈的声音显得格外地疲惫,“哪位?”
“妈,是我!”我激动而又满是担忧地立刻回应道,“你在哪,怎么没回来,还好吗?”
“啊,是文豪啊。没,妈妈没事呢。”妈妈一听是我的声音,忙尽量微笑着打起精神回复道,“只是,妈妈今天回不去了,可能要明天才能回了。”
“是因为下雪的关系吗?明天就能回来吗?”我着急地问道,“不是,这些都不是那么重要了妈,你在那怎么样?我知道那边下了好大的雪,但我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大。我就怕,就怕妈你在那边这两天着凉或是身体不适或者在那边累着了。别的,真不要紧,晚两天回来也没关系。”
“没事,等雪停了就能回去了,你别担心。咳……”妈妈显然为了照顾我的情绪而故意这么说的,这忽然的一声咳嗽让我十分在意——即使已经故意压住了很小声,“白天的那么多电话是不是也是你打的?我看不到来电的电话号码,所以没法给你回。现在呢,你应该在家了吧?这么晚了,不早点休息吗?这两天在外面很累吧?而且我看天气预报说南江和云南都下雪了。”
“妈,我想你……”妈妈这时候了,还不忘关心我,搞得我本来全是紧张担忧的情绪一下子就一扫而空,心里很是感动。
妈妈这样轻声细语地对我说话本就是极少见的,何况是在我心最不安的时候。
一时间,我所有想要回答的话语和想问的问题都无法说出口,它们在我的心里互相交织在一起,结果说出口时变成了“我想你”这三个字,“虽然只有两天,但我觉得好久。而且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我真的好想好想你。”
“……”妈妈那边忽然没有了声音,连呼吸声也听不见了,就在我担心出了什么状况时,只听得妈妈长吸一口气后说道,“妈妈也是,妈妈也很想你。”这一句话里,我听到的只有真切,“妈妈答应你,一定尽快回去。咳……哈啊……”
妈妈又没忍住咳了一声。
“真的没事吗?总听到妈你在咳嗽。”我仍是担心地说道,“水喝了吗?是不是没休息好?还是那边工作太忙了?明天还会这么忙吗?有没有吃药?”我跟机关枪一样地发问道。
“嗯嗯,没事没事。”听得出妈妈正在笑着回应我,“今天去完展会晚上公司来的这些人临时开了个会,才不久结束,弄晚了些。明天就不会了,明天我们开始休息,直到回了家里再继续工作。你也别太担心回去的事,公司那边今天已经和我们说了会尽力安排回去的事。你明天开始就放假了是吧?那先睡个懒觉,大冬天下雪的,记得在家里开空调。至于吃饭的事的话,自己去做一点或者外面买点吃,好吗?放心,最多两天,妈妈就回去了。”
“嗯,我这边都好说,能照顾好自己,妈你放心。”我也微笑着回答道,希望妈妈能多注意她自己,“那妈你早点休息吧,现在都过了十二点了。明天起来肯定就能回来啦,我这边也一直多关注车票的消息。”
我和妈妈再聊了几句,但谁都没有说出再见的话语。
结果本来只是想确认一下妈妈情况的电话不知不觉间变成了在煲电话粥,彼此说着这两天的见闻,有说有笑的。
最终,这电话打了半个多小时,还是由妈妈先提出再见,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我挂了电话之后,才发觉自己对妈妈的思念不减反增,想要见到她的意愿越来越强烈。
我走到窗台,看着天空飘着比刚才下车时还要大的雪,再看着所有房子的屋顶都变成雪白的一片,心里燃起一种极度的不安感。
回到床上以后,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只要闭上眼睛,就会在眼前浮现出妈妈的容颜。
尝试了半小时都没有入眠,于是我起床到了自己卧室打开电脑,查找着关于这场大雪更多的信息以及各种车票和交通的情况。
这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才发现甚至已经有许多地方都断电断水了。
而且这次的大雪被部分媒体定义为雪灾的级别,至少还要持续下一周。
更要命的是,往返广东方向的列车全部都停运了,说是铁路沿线上碰到了很严重的降雪而导致无法通行。
看到这些消息的我,本就不安的心绪变得更加心慌。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等着,妈妈不可能能坐火车回来了,飞机现在看起来也不行,全都没有票了。
几乎没有过多的思考,我便决定主动去妈妈那里。
何况妈妈在电话里偶尔传过来的咳嗽也在告诉我她的身体也不太好,我得去陪她。
事不宜迟,我赶紧整理了一下大冬天才穿的衣服,还有把妈妈冬天的大衣、保暖内衣、内衣等等能想到的都带上了。
因为一开始以为就去一天,所以妈妈根本没准备太多东西,更不要说防寒的冬衣了。
还有妈妈平时睡前喜欢看的书以及放在书桌上的资料还有她工作用的笔记本电脑,我能想到的几乎全都带上了。
当我把这一切都收拾好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我再花了十分钟在家里仔细观察了一圈,一边想着还有没有什么对妈妈来说重要的东西遗漏的。
结果还真发现了,那些护肤品还得给她带上,还有一些家里屯着的药品,到时候那边有没有卖都不好说。
全部都弄完以后,我马不停蹄地出了门,打了夜车来到客车站。
根据刚才所查的信息,只有长途客车还在运行。
但是以现在的天气形势来判断,客车停运恐怕也就是一天的事情了。
我得赶在所有长途交通都阻塞或是停运之前赶上。
还好,长途客车站的人并不算多。我一来就在还没开门的售票厅门前待着,等早上他们上班了,我要买到最早的票。
雪还一直下,还开始起了风。
说真的,凌晨顶着雪吹着风熬着夜,还真是人生可能仅有一次的体验。
还好我是真的不困,这样也不容易着凉。
毕竟如果要是等我到了广东时候着凉感冒了,那妈妈到时候肯定不放过我。
如果一切顺利,我查过了,即使是坐长途,今天早上出发,晚上也能到妈妈那里。
到时候我再找个公共电话给妈妈打个电话问她所在的酒店详细地址好了。
我不想白天打跟她说要过去的事,省得她担心。
而且大概率她不会同意我这么做,所以还是到了再说吧。
这一夜很漫长,到天蒙蒙亮,再到天整个亮起时,地面上的积雪已从半个鞋子的高度到了快一个鞋子的高度了。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的人汇聚在售票厅前,白雪皑皑的地面上已有了无数个脚印。
随着售票厅的大门打开,我随着人群涌了进去……
柳如雪SIDE
咳咳……
和儿子的电话一挂断,猛烈的咳嗽再也止不住了。明明今天入夜之前还好好的,这一到晚上了却咳个不停。
我穿着浴袍无力地靠躺在床头上,闭着双眼。
我好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疲惫过,疲惫到身体都不愿意挪动一下。
在电话来之前我量过了体温,正常没有发烧,但身体却是毫无气力。
也不知道刚才和儿子在电话里聊那么多是哪里来的力气,想想都自觉不可思议。
和儿子离开尽管这才是第二个晚上,对我而言却显得格外地漫长。
怎么回事我到底,怎么就一点都离不开他了呢?
明明那天从姚梦秋的摄影店出来之后就开始不理他了,不理他的那段时间里我觉得时间过得也挺快的啊。
看不看见他这张脸,对我的心里影响就有这么大吗?
有时候回想起来这段时间的事情,真的觉得简直是无法想象。
如果现在的我告诉以前的自己说你会爱上你的亲生儿子,那以前的我一定会说我有病。
我很讨厌我自己感性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正在于此。
一旦不开心起来,就会想去指责自己,斥责自己的感性,烦恼过去的决定。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很难自我排解掉这样的不开心。
而且这样的不开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一个人,从小到大都是如此,所以哪怕是儿子也不例外。
所以从小到大来说,我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知心朋友。
但对我来说没有关系,我毫不在意这些。
从外婆离世开始,我就没有可以任性发泄情绪然后依靠的怀抱了。
即使结了婚,我也从没有和他说过我的不开心。
而我如今再回想起来,我和他婚姻的裂痕应该是从这里开始的。
他不是没有尝试过努力过,也总是想和我好好沟通,但不行,我真的做不到。
我和他说过无数次了,这就是我的性格,你不用管,给我安静一段时间我就好了。
但是他不这么认为,他总觉得有责任让我改变,改变为可以说出心里话的人。
我一直跟他说我知道你这是为了我好,但我不需要。
就像给病人开的药一样,病人不想吃,你难道要强行给他喂吗?
他这时候总会微笑地对我说“没事的,我会陪你,多久都好,总会好起来的。”
可是他不知道,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这句话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
我在脚受伤时他就和我说过这些,那时候我听得很暖心,他又很细心。
可我万万没想到,结了婚他还以同样的表情同样的口吻说这句话,渐渐地,我只觉得恐怕。
我分不清眼前这和我过日子的人的心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仿佛在他的世界里,什么东西都有个应当有的样子。
如果不是那个样子,那就是都应该被矫正的。
尤其是他微笑着对我说这些时,我每回睡前一想都觉得发怵。
当他的病人真的是幸福而又幸运的,可是家人的话,我认为则是截然相反。
也许他换一个妻子的话他和他的妻子都会觉得幸福,但偏偏是我的话就不行。
那之后他总是每天不厌其烦地和我分享各种有心理疾病的人是如何如何被治愈的例子。
再往后就更离谱,一些精神病的治愈案例也跟我讲。
越讲这些,我越觉得他是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实际上是一个心理有一种变态般的病态的人。
我承认,他从没打过骂过甚至说过我。
但这绝不代表他是一个心理健康的人,尚且如孔子这般圣人还有发脾气的时候呢,这个男人怎么就没有呢?
也许是我多想了,也许是我有被迫害妄想症了,总之我没有和他交流过一次这问题。
我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婚姻之中似乎有一段时间我都感觉我被他那用不完的温柔给迷惑了,觉得自己是天下间最幸福的女人。
直到什么时候为止,或者说让我从一个幻梦之中醒过来了呢?
我想是第一次给儿子去开家长会就迟到的时候,儿子难过地说我是个坏妈妈的时候。
是啊,身为我至亲的人的话,为什么可以做到没有情绪变化的啊!
从那开始,我才慢慢对周若愚有了警惕,才逐渐坚信了他是有一个有着非常独特近乎病态的控制欲的男人。
但是因为我一直没觉得他有实质性地伤害到我或者儿子,家庭的日子过得也算是一帆风顺,所以我也没有特意去考虑离婚的事情。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这份病态的控制欲越来越严重,我很想逃离他的魔爪,但是我找不到一个理由或是借口。
直到儿子跟我说他出轨,给我看了一些证据。
那时候我表面上很生气,内心却很开心。
他是不是真的出轨其实根本不重要,这足够作为我提出离婚请求的理由!
这也是为什么我自从离婚以来没有一次去主动联系过他的原因。
我记得很清楚,在民政局办理完离婚手续出来的时候,他提出和我去吃最后一顿饭。
我没有思考哪怕一秒便回绝了。
是的,我早已经到了少看到一秒都觉得解脱的程度了。
他就这还不罢休,愣是跟我走了很长很长一段路,哪怕我这一路上没有说一句话。
他真的很不知趣,当然也许是故意的。
直到我实在是忍无可忍,到远处的夕阳落山时,在南江历史最悠久的桥头处,我对他开口道:“就到这里吧,你走吧。”我难以言说他当时的反应,他的表情平静得就仿佛没听见我说的话一样。
而就在我想再重复一次的时候,他又对我露出那让我感到恐惧的微笑。
“别再联系我!”我立刻丢下了这句话转身快步离开,没有回头。
我没有听见他追上来的声音,这是唯一一次选择逃离。
那一刻,我觉得夕阳比朝霞还要耀眼。
庆幸的是,他真的没有再联系过我,哪怕一次。
或许他通过某种方式了解了我的动向或是平时的生活,但那不重要了,只要他不出现在我的视野中,不让我听到他的声音,那我就很满足了。
毕竟,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他的消息。
我一直以为我和他再也不会有任何瓜葛,直到那天姚念忽然和我提起他的名字,让这个人再一次闯入我的生活之中。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毕竟总得来说这也只是一个小插曲,没有掀起波澜,就不去多提了。
只是和前夫离婚之后的我,怎么会想到自己不久之后竟会喜欢上自己的儿子呢?
不由我想起了那句“都是机缘巧合编织的宿命”,这么回想起来,我会在想,喜欢上儿子和选择与前夫离婚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么?
我只知道,我绝不是因为空虚而喜欢上儿子。
我现在问我自己喜欢的是什么样的男人我都回答不出来,但我想我儿子他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因为就是他的样子。
我最喜欢儿子回应我的一句话是“你不需要为我改变什么,我喜欢的就是妈妈现在的样子。”,这句话让我觉得特别的暖心。
这也是儿子和前夫之间最大的不同,也是前夫永远不会明白的一点。
我就是想要一个能接受我一切的人,不管优点缺点,他就算不是都喜欢,那至少是都能接受。
吴若愚他不会明白的,我并非不能改变我自己,但那需要我自愿,而不是被人强迫——哪怕是温柔的枷锁我也不可以。
所以当听到儿子把这句话说出口时,我才算明白了自己选择儿子的原因,也明白了和吴若愚之间缺失的究竟是什么。
那一刻,是比儿子对我告白时所说的话更要让我动心的。
也让我坚信了选择儿子是正确的决定。
哪怕儿子他前几天在摄影店做的事情,我的确很生气,但不至于影响到我还喜欢他。
我看得出他回家以后就知道错了,那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真的让我觉得他又好笑又可怜的。
我看他那副模样,一下子就没那么生气了。
但是我不能告诉他,我还是得让他知道他妈妈的厉害。
呵,要说的话,是知道我作为恋人的话,对他可就更苛刻,更没那么容易原谅他了呢。
何况他打回来之后,他一看到我看着他,他就赶紧给我陪笑变着法哄我开心,明明他自己心里可难受了。
这样的男孩子别说现在的我了,就算是和他一般大时,我也一定会心动的。
我很想回应他,也想告诉他说妈妈不生气了。
但我不可以这么轻易地就让他觉得我放过他了,不然以后还不知道怎么肆无忌惮呢。
当然,我当时也暗自下定了决心——不会让他白白地受我的任性,不会让他哄我开心的那些法子没有回报。
毕竟,我已经不止是他的母亲了,也是他的恋人。
所以,等这次的事情过去了,下次他表现好的时候,我给他一点小小的心心念念已久的东西作为奖励吧。
而这个奖励我原本是打算今天回家了给他的,因为我想着他第一次长途跋涉那么远的地方也累了,给他小小犒劳一下他应该会很开心。
因而我周五周六虽然和儿子说了话聊了天有了点互动,但也依旧坚守着不允许他碰我身体这件事,为的就是让他回家以后我给他拥抱时他能有不一样的感受。
可是只能说人算不如天算吧,谁能预料到我竟然没能按时回家呢?
当周六儿子下车和姚念走的时候,汽车里的广播播报着广东大范围都会有大雪的消息时,我听了就愣住了,充满了担心和顾虑。
可这出差是怎么都不可能临时撤销的事了,我只能祈祷这天气不会太糟糕,不会影响到我回南江就好。
其他不管说它有多冷、雪有多大、冰有多厚、要下多久,这些我都不关心。
因为广东也不是没有下过大雪,以前也没想过交通运输,所以我那时候还抱有不小的希望。
直到我到了广东没多久以后,就传来了广东前往省外的所有铁路都瘫痪中断了,客车也是如此。
而至于飞机,早已是一票难求了。
我周六一晚上没怎么睡,都在祈祷和希望着能听到交通恢复畅通的消息。
可是直到当下这个周一的凌晨,火车站仍然是一班车也没有开出去过,一班车也没有进过站。
我看到新闻上火车站占满了数万人的场面时,不止是觉得震撼,更是如同他们一样感受着绝望。
周日白天出门的时候,本是特别热闹的一个城市,却是一片死气沉沉的样子。
对本来认为下雪是一件稀罕事而会感到开心的南方人来说,这次的暴雪却让我毫无打雪仗的兴致。
一路上,只有在北方才可见的白雪皑皑的场面,行人和车辆在冰雪中艰难地前行。
南方的冰雪天和北方是不同的——这句话在读书时曾听老师说过,可我从未有过实感。
现在我明白了,南方比北方潮湿,真的下起这般大的雪来,地面上的雪会结成冰,整个路面像冰面一般。
不止是路面上,任何的树上建筑上也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不时地还能看到不堪重负的树枝被冰压断的情景。
更别说在室外不论人们穿得再怎么厚,都能感受到冷风穿透他们把人都想冻成冰雕的那种刺骨的寒冷。
而对我来说,比天气更冷的是一个人独自在外,一个人度过漫长的黑夜。
入夜时分,尤其是看到床的时候,总会不由地想起儿子,想起和他一起同床共枕的这些日子。
和儿子在一起之后,我有太多太多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这些里面最重要的一种感觉,叫“思念”。
这份思念不是因为我离开了他两天,而是因为我现在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与儿子相见。
我在电话里和儿子说很快能回去的时候心里根本没有底,但我又不想让儿子觉得失望,毕竟我可是答应他今天就应该回去的。
如果我告诉他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的话,我不知道他该有多失落多难受。
我也没有告诉他说我今天能黑色都试着联络过了,结果连黑车都走不了,根本出不了城。
已经没有办法了对我来说,除了二十四小时开着的新闻频道来实时关注暴雪和交通的情况以外,我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从周一开始,在这里的工作已经没有了,都是休息日。
公司来过通知了,因为暴雪而被困在广东的员工都会给报销住宿餐饮等等。
这些我倒是一点也不在意,满脑子只想尽快回家。
我也不知道儿子一个人在家到底能不能照顾好自己,会不会太辛苦。
而且就新闻来说,南江那边的情况虽然没有这边这么糟糕,但也好不到哪去。
这让我更想尽快回家里,不然只能满心担忧。
我不知道今晚是怎么睡着的,也不知道几点才睡着的,只记得整晚都恍恍惚惚的。
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一睁开眼便看到窗外还在飘落着 的鹅毛大雪。
今天的雪比前两天还要大,而且还起了大风,只见这嗖嗖地大风把大雪卷起在空中让人见了都能感受这份肆虐的力量。
当我想要坐起来的时候,只觉得手上没什么力量,头也有些晕,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有睡好的关系。
坐起身来还不到一分钟,我又咳嗽了起来,连续不断地似乎比昨天还要严重些。
我担心是不是发烧了,就用体温计量了下,但还好,没有发烧。
估计真的就是这两天状态波动有些大了导致的吧。
早上洗漱随便吃了点东西之后,我又回到床上看起了新闻。
果然不出意外地,新闻上说今天的客运和火车都还是继续停运,只有少量几辆列车能开出去。
还说铁路沿线上的抢修已经在做了,一旦抢修好,铁路就能恢复运力了。
只是,它没有说预计何时能修复好。
听到这消息,我轻叹了一声,将遥控器无力地扔在床头。
明明空调都开到了二十八度,但我依然觉得屋里很冷,是那种侵入心里的冷。
既然今天回不去了,那和儿子打个电话先说一声吧,让他一直干等着也不好。
于是我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可是却没有人接。
是还没有醒吗?
我看了看钟,也是十点多了,不算早了。
而且家里的电话铃声还挺大的,这么一直响的话,儿子不太可能没醒。
于是我又试着再打了一个,但还是没有人接。
是不是出门了?
这是我的第一想法。
晚点再打看看吧,我告诉自己不要过度担心,毕竟他也是个马上读高中生的男孩了。
可是我等到十二点、一点、两点这样时不时地就给家里打去电话,但却始终没有人接听。
这不免让我担心起来,而且越来越担心。
因为这一天,直到晚上十点都没有人接电话。
他不可能去外面玩到这么晚还不回家的。
更重要的是,我没有带上家里的电话本,手机也是刚买而没存几个人的电话,那不管是薛云涵还是姚梦秋她们的电话我都没有。
这会我就是想打电话给她们问问儿子是不是去她们家了都不行。
我继续这么打着电话,直到凌晨一点,都没有人接。
我再也无法保持镇定,我儿子他绝对不可能这个点还不回家而且还不告知我!
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
我开始坐立不安,心中满是担忧和焦虑。
可是,可是我哪里也去不了啊!
现在别说去南江了,就是从我这去火车站都很困难。
离得远不说,去火车站的各条路都是积雪或是结冰,而且都没有清理好。
但是我不能就这样坐着不管不是吗?
我穿好衣服出门,哪怕是凌晨我也要试试。
出了酒店,才知道凌晨的下着大雪的冬天究竟能有多寒冷。
大雪使得部分电力系统瘫痪,路灯都全是灭的。
我顶着寒风往前走了没几步,就觉得路面上已经几乎完全没有摩擦力了。
走不了,这路太难走了。
而且我没有预想到这里会这么冷,所以也就没有带羽绒服那类的东西。
只是穿着大衣走在这路上真的特别冷,而且我人生地不熟,这个点既打不到车也问不到人。
走了一段后,不知道该怎么走了,无奈之下只好回了酒店。
这一夜我几乎又是没睡,时不时地还往家里打电话,但我期盼的事情始终没有发生。
又这样过了周二和周三,我始终没有儿子的一点音信,他也没有给我的手机再打过来一个电话。
而我这里的情况则是一天比一天糟,根本离开不了这座城市。
早知道这样,真的是打死我都不会来。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而且由于周二凌晨出去的那一阵,我回来后喷嚏打个不停,浑身无力的症状加重了些,像是有些感冒了,可以说是雪上加霜。
实在没有了办法的我,给我很是要好的同事打了电话请她帮忙去我家里看看,也问了南江那边究竟什么情况。
她告诉我,南江那边还没有期末考试的学校都停课了,也是下雪结冰,但没有我这边这么夸张。
她到了我家,跟我说家里没有人,也没有人知道我儿子去了哪里。
儿子到底去哪里了?
为什么毫无消息呢?
我真的是心急如焚,连关注天气的心情都没了。
我只想,只乞求来个电话吧,只要能让我听到儿子的声音就行,哪怕让我知道他现在是安全的也好啊。
我第一次感觉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太害怕了,我太害怕儿子出事了。
不要,一定不要。
我十指扣在一起不断祈求着——拜托了上天,让我儿子安安全全平平安安的吧,我再也不这么任性了,再也不故意给他脸色看了,他要什么我都给他好吗?
请你务必一定保佑他的平安。
就在这时,也就是周四的凌晨,外面的雪忽然停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乞求真的灵验了。
而我还来不及感叹这一点,忽然门铃响了。
这个点,怎么门铃会响起来?
是谁?
柳如雪SIDE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