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新娘子喽!”
很怪的声调,高亢。来自一个老头。
所有的人都扑上来。我认不出谁是公公和婆婆。于是冲每个人都羞笑,这一笑征服了所有人。
“俊!”一个说。
“俊!”另一个语气更重。
“是城里人!”突然有了个变音。
我的手被很多人拉住了,像掉进了热棚,四面的热气裹了过来。
每个年纪大的都像公婆。耳际都是问候声。句句暖人。好像演真假猴王,我来辨认。老公也不来救我。
我终于从一声“哎呀呀”的叫唤中,在人群里捡出弟媳妇认了,紧紧拉住了我的手。弟媳妇和弟弟曾经来城里吃过饭,住了几天。
坐下来之后,才知道哪两个是公公和婆婆。他们比其他人说话更少,笑得更多。简直是一直在羞涩的笑。
开桌前,有个小插曲。
一路同来的那个叫静心的女孩,家里来人了,叫新媳妇和我老公去吃点心。
客人没被叫走,传话的人先喝了三碗,然后听到一句:“让静心和那准女婿,先来我家吃酒!”
传话的人犹豫了,听到一声喝:“就说我说的!先来,再过去!”
掷地有声!是刚才一直沉默的公公,胡须都冲了起来。
哼哼,请客像打架。我想起老公跟自己说过。
静心和吕毅过来了。大家开始喝酒。
桌上跑过来一个精干的年轻人,口气像村长。
敬!全喝。再敬!我不能喝了,由老公代。
酒必须干,抓根到底,消化就成,谁代都行。果然是村长,出口成章,把市委宣传部的那个才子给比下去了。
村长环着给众人添酒,三碗下肚,他成主人了。
这个后来居上的主人,每转过一圈,目光都要在我脸上停一会,添酒时,硬肘尖晃晃点点,老想碰到我的胸部。
我暗暗皱眉,身子矜持地离开桌面些。
一晃眼,老公喝成了红花脸,像鱼儿游进了水里,早忘了那句“骚逼,你好!”
,更没注意谁在企图接近自己媳妇的乳房。
哼哼,亲如一家。哼哼,媳妇的奶子,大家一起抓。我毕竟是语文老师,语言接受能力强,居然立时编出了一句顺口溜。我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中间不断有新来的人加入。
有迟到的,有路过的,有跑来看新媳妇的,全都拉到桌面。
坐不下的,旁边站,给双筷子,一样夹菜、猜拳。
想逃的人被捉得像挣扎的鸡,满地跑,羽毛遍地。
衣服被拉散,露出与脸上肌肤完全两样的雪白肤色,口中哼哼:“咳!我要去办事。”
“咳!我早吃过了!”“醉了醉了,咳!不能再喝!”
我看着这浓烈奇异得夸张的民风,奇怪老公在城里居然藏得那么深,尾巴一丁点都没露出来。正想着,忽然有一只脚在桌下与自己的脚掌顶着。
是他……?
脸上看不出来。年轻的脸庞很平静,还转低了脸与女友说话。
我想抽回脚,但在脚抽回来之前,我想确认一下是不是他。
桌面遮住,看不到。身子如果拉开桌面太远,又太明显。
那只脚一直传递着压力。力的传递就是情意的传递。我急切地想知道那人是谁,不管是不是他,自己一定会将脚抽回。
老办法。我掉了根筷子在地上,身子随即俯下。
是他!我一眼就看清了。同时看到老公的脚一闪,从静心的脚面收回。
我心里一跳,随即淡淡的想:老公是无意的。
不知为何,我不愿深想,懒得想。忽然有种疲倦的感觉。是喝了酒吗?喝酒容易犯困。我想。
这时有一道动静给我提了神。
桌面下很多东西都是静的,只有一双手正从一只裤裆里抽回,被裤子拉链困住,这只挣扎的无辜的手现在是动的。
那只手摸的裤裆里,年轻人的骄傲展露无遗,以一种桀骜不逊的姿态怒撑着裤裆。
裤裆的布料我认识。
年轻人就是胆大。第一个念头。
再定定的想了一想,自己的腿间忽然夹紧。
两只大腿互相发力使腿间有种像憋着尿的快感,电流通透了两腿中间,里边的肉有想出来的冲动,被绷紧的腿间神经定住。
等候!等候!在等候中屏息。如雷声滚过天空,风雷隐隐,终于过去了。
随着我长舒一口气,阴道内却有一股热热的细流爬出,探头探脑,浸湿了阴唇。
自己怎么变得如此敏感?
我疑问着,松开大腿,给自己透凉风,下面感觉不到有布料在遮挡。
对腿间情况了如指掌的我,彷佛觉得,别人也能跟自己一样清楚腿间的情况,于是产生了一种幻觉:自己的阴部正朝满桌的人湿淋淋地亮开。
谁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够了,够了!
太荒唐,还是把念头转向那个女孩:不像。
跟她的外表真不像啊。
难道才隔了几年,现在的学生都这么大胆、开放?
自己是不是落伍了?
如果刚才老公的那一脚是真实的,那就更为不可思议。
这么说她是一边与老公的脚传递着信息。
一边替自己的男友手淫?
不过,说回来,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那男孩,吕毅。不是一边让女友手淫,一边抵着自己的脚吗?
怎么又把自己卷了进去?我想撤离这些念头。这些念头似乎正在逐渐把自己往完全陌生的地方引领。
今日一天,想得太多了。困了。不能喝酒了,我得躺会儿。
新媳妇先离的桌。随即大家逐渐散了。喝了酒,谁都想小睡一觉。老公被领走,不知安排在哪幢楼哪个房间。
我跟着弟媳的脚步去她房间。弟媳的臀肥,翘!往两边摇晃。壮胳膊,粗大腿,丹凤眼,脸稍圆,水灵。不能说不美。
她全身透出热和蠕动的活力,又松松垮垮地放出一股村妇的浪劲,一回头,一扭身,都停停转转,耐人寻味。我悄悄打量着,比较着。
老公说自己是没筋没骨的女人。“只要不是没心没肺的就好。”我当时笑着回答。
这回一看,我知道了老公的比较来自哪里。
从石阶下来,风一吹,困意消失了。我此时想起来,自己本来就没喝什么酒,大概是被桌上碰来碰去的酒碗荡起的酒气,熏得自己犯了困。
我不想躺了。打量着弟媳的屋子。
弟弟也是去年刚结婚,比我和老公早几个月。房间还保留一些结婚时的喜庆气息,是个套房。相邻的两间房打通,中间开了一个门。
很奇怪的,外边是卧室,里边却是堆东西的杂物间。
现在放着许多办酒席用的物品,中间地空,左侧有水盆、装着清水的桶,一些粗使物。
仔细一看,右侧角落有个便桶,居然跟食物放在同一侧!
我看出来了,原来这个屋是新打通的,卧室还没换进来。
这时进来一拨闹着看新媳妇的女人。几个女人一围,唧唧喳喳,气氛热闹了。
我听着她们说话,话都很短、很重。每一句都砸到人心坎上。
女人们摸我身上衣服看,揪裤子。
“城里人不怕冷!”最后她们得出结论。
我有些好笑,被她们围着,像被哄在云端飘。
接着,静心也摸进来了。身后跟着那男孩,我没有看。
这样的楼房格局,似乎随时都有人会摸进屋来,没有征兆,不用招呼。
难怪老公说自己村家家都很熟,人人都透着亲热。
串门方便,自己家人不住一块,从小跟邻居一块玩、聊。
出了门,村里人就是亲人。
老公甚至跟自己说起,他的初恋,从小是睡一张床长大的。小学、初中都同班。后来在外打工,嫁得老远。
老公说的那个初恋,在车上,我就猜到了,就是那个叫静香的女孩,眼前这个静心的姐姐。
“嫂,你叫什么名字?”
虽然一路同来,我却跟静心很少说话。
此时见这个女孩忽闪着黑眼珠子,等待的表情。
我实在不能把她跟刚才那个当众替人手淫的女孩联系起来。
静心在等我回答,旁边那个男孩更是僵了表情在听。
“我。”
“咳!我嘉?名字像,长得也像!你说是不是?”女孩撞了一下身后发呆的男孩。男孩赶紧吱声:“是……!”眼睛发出光,烫到我脸上。
他现在有些笨。我心里一瞬间柔情,随即丢开。
在城里,就老有人说自己长得有些像我嘉。柔柔的面容,像有一层淡淡的光辉,嘴唇稍稍调皮,突显了暗含的个性。
真的像么?
我的思绪被打断。安排我晚上住宿的人来了。婆婆说,刚好弟弟去丈人家拜年了,这间新房刚好让出来。两个刚好。
“那弟媳呢?”我问。
“找姑娘挤!”
“有没其他空房?”我觉得不好意思。
“有是有,太简!”
简陋点好,干净!说实在的,这个屋,看着鲜艳,低俗且不说,那床单皱得那样……我想到这里,呆了一呆,不敢想了,在心底羞着自己。
那个“简”屋,得穿过许多楼道,楼道两侧都是房间,什么声音都有,这边喊一声,那头远远应过来。扑面而来一股混沌的群居气息。
“我们这闹热,方便!”
语文老师我想了一想,原来“闹热”是热闹的意思,方便则指的是串门。
我进屋看了看,走出来。来到村子坪上。忽然想起,自己记不清刚才那间屋是在第几幢、第几间房了。没人领着,待会肯定回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