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福音”

　　在以惊世骇俗的方式降服巨龙后，斯芬克斯明显感受到，她周边的氛围不一样了。

　　谣言、敌意、怀疑、阴谋、毒药……

　　这些令人烦不胜烦的无聊事物都烟消云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帝都上流社会的恐惧、谄媚与巴结。

　　果不其然，倘若无法成为巨龙的好伙伴，那么证明自己比巨龙还要伟大，就是在人间扬名立万的极佳方式。

　　斯芬克斯轻蔑地瞥了众人一眼，只要他们别继续在自己的晚餐里下毒就好，在当上皇家禁卫军的短短几天里，她已经吃到好几次曼陀罗果实了，嘴巴麻麻的，就当调味料了。

　　皇家禁卫军亲卫队长身穿由魔力虚构的华丽金色重甲，大摇大摆地走在街道上，她从周围投来的视线明确感受到了真正的恐惧与敬畏，而非只是将她视为一个蛮不讲理的化外蛮夷。

　　这段时间斯芬克斯要么忙于公务，要么就在驯服手下那批原先是蛮族的皇家禁卫军，由于她征服巨龙的壮举，崇尚强者的蛮族女战士们也终于对她有了敬畏之外的十足崇拜，愿意安分守己了不少，让斯芬克斯省了心。

　　然而她的同伴娜依，从和她们来到君士坦丁堡分别的第一天起，就一直杳无音讯，虽然相信她在圣殿姐妹会那里学到不少技巧，但这么久都不出现也太奇怪了，咏风·宁春正在到处找她的姐姐大人，斯芬克斯也利用职务之便调查娜依的下落，然而线索在查到“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剑士在酒馆骚乱中被疑似刺客组织的同伙带走”后，就毫无后续了，斯芬克斯想，既然涉及到刺客组织，也许她该找机会问问露西娅？

　　这个念头直到她从调查报告看见那两个“疑似刺客组织同伙”的名字后，就彻底打消了。

　　茉莉。

　　墨白。

　　“她娘的，又是天龙人。”

　　从有关部门取得事件报告，斯芬克斯骂咧道，高大的金甲女骑士焦躁地徘徊在事发的酒馆外，她只能期盼那个天龙人大小姐和她的宠物别对娜依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不然自己一定要让她们后悔作为天龙人出生在世上……

　　“你在想什么呢。”

　　少女亲切的呼唤吸引了斯芬克斯的注意力，她转过头去，一位奢华名流打扮的富家小姐正笑眯眯地仰望自己。

　　斯芬克斯紧绷的神情立马松懈了下来：“你不穿刺客的衣服，我都快认不出来你了。”

　　“彼此彼此，要不是在威尼斯先见过，谁能想到斯芬克斯女士也有成熟稳重的可靠一面呢。”身穿礼服的露西娅盈盈一笑，在斯芬克斯面前转了一圈，体态轻柔宛若蝴蝶起舞，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斯芬克斯无奈说：“我不过是懒得将性格露给外人看罢了。”

　　听着斯芬克斯不见外的口气，想到那天晚上的事情，露西娅不觉有些紧张，生怕被她暴露本性吃干抹净了。

　　露西娅怯怯地说：“您是在找娜依姐姐吧？我已经听说了她失踪的事情，如今我们圣殿姐妹会在帝国难得积攒了部分力量，娜依姐姐是姐妹会的朋友，我愿意为她尽一份力！”

　　斯芬克斯看露西娅努力的样子，感到十分欣慰，如长辈般抚摸少女的脑袋，说：“那我先替娜依谢谢你了，你们圣殿姐妹会消息真是灵通啊，连这种事都知道。”

　　露西娅有些胆怯地缩了下，还是任由斯芬克斯抚摸，羞着小脸小声说：“这也要感谢斯芬克斯女士的鼎力支持。”

　　斯芬克斯摇头否认说：“你可别往我脸上贴金了，这段时间我和拜占庭帝国的王公大臣们聊天，凡是知道你们圣殿姐妹会的，一个个都恨不得把你们女刺客先奸后杀、再奸再杀，帝国上流社会根本不会给予你们任何实际上的支持，我那点微不足道的帮助，怎么比得上你们自身的辛劳与汗水呢？”

　　露西娅很受用地露出笑容，说：“办法总比困难多嘛～～”

　　说着，露西娅递给了斯芬克斯一张门票。

　　斯芬克斯低头看着她大手中这张小小的纸劵：“这是？”

　　俏脸羞红的露西娅犹豫片刻，攥紧粉拳鼓起勇气说：“这是我的会场门票，我将在君士坦丁堡举办一场个人音乐会，以纪念我音乐道路上的亡师路西恩先生，到时候很多人都会来看……本来要是我妈妈她能来就好了，可是她还在威尼斯养伤，所以……请问……斯芬克斯女士……您能不能代表我妈妈，来出席我人生中的第一场音乐会？”

　　说出这句话，几乎剥夺了少女音乐家的所有力气，她无力靠在斯芬克斯的大腿上，眼神闪躲、又有几分期待地仰望斯芬克斯。

　　斯芬克斯愣了一下，受宠若惊地失笑说：“我当然会去啦，我有什么理由不去欣赏一位优秀女儿的优雅艺术呢。”

　　“太好了……”

　　当斯芬克斯与露西娅分别后，露西娅拐入角落。

　　在那里，还有另一位少女。

　　露西娅说：“斯芬克斯女士走了，你不去打招呼吗？”

　　安东尼娅默默摇头。

　　“你还在生斯芬克斯女士的气呀。”

　　身穿皮甲，裹起蓝发，戴着面具的蓝发奴隶义女恼羞说：“要你管！”

　　“呵呵～～”

　　露西娅微微一笑，安东尼娅怄气地扭过头去。

　　两人并肩而行，露西娅大小姐和她的神秘面具护卫一齐在君士坦丁堡的大街上漫步。

　　圣殿姐妹会与奴隶义军的合作极其顺利，在安东尼娅的牵线下，露西娅与那些在拜占庭被打散、潜藏的义军势力联系了起来，在广泛使用奴隶制度的拜占庭帝国，她们能在帝国的任何一个角落寻觅到义军的支持者，因此即使失去了帝国的上流社会，新生的圣殿女刺客们反而拥有了更广阔的天地，从下往上将自己的情报网络蔓延至帝国的每一个角落。

　　但很快，露西娅与安东尼娅就在帝国遇见了新的麻烦。

　　那是和与帝国执法部门捉迷藏不同的麻烦，身为刺客组织与奴隶义军领袖的两位少女甚至不会明白，牵扯这场麻烦将造成多么可怕的后果……

　　破产的乞丐流民躺在街边歪歪斜斜躺成一排，衣衫褴褛的穷人们却连饥饿与乞讨都忘记了，只顾得将玻璃小瓶中最后一滴粉色药物喝下，呆滞的面庞流淌口水而不自知，在虚幻的幸福中忘却一切烦恼不幸。

　　露西娅看着那些醉生梦死的褴褛之人，既怜悯又不解。

　　露西娅痛心问：“他们怎么能这般堕落？”

　　安东尼娅冷漠地说：“当身处不幸地狱时，即使明知是虚幻的幸福，也会让人无法自拔。”

　　两人走着，突然眼前发生了抢劫，抢劫者与被抢者很快大打出手，像野兽一样互相撕扯。

　　然而他们争夺的事物并非赖以生存的钱财或食物——而是一瓶装满粉色药物的玻璃瓶。

　　“把‘福音’给我！”

　　“‘福音’——是我的！”

　　面目狰狞男人从路边抄起砖头，一下一下狠狠地拍上去，被抢的人不动弹了，他就夺过粉色瓶子，一口闷下去，很快也流露出了无比幸福的神情。

　　“啊啊啊～～～女神大人啊～～～我听到了您的声音……您的使者是如此美丽……求您让她们送我到您的神国吧……”

　　杀人者期盼地向两位少女伸手祈求，然后躺倒在地上，面带微笑，一动不动——他饿死了。

　　露西娅战栗地看着这悚然的一幕，即使是安东尼娅眼中也渐渐燃烧怒火。

　　没人管顾地上的两具尸体，这样的犯罪，这破败的街巷，这一幕幕悲惨的景象，遍布君士坦丁堡，乃至整个拜占庭帝国。

　　这甚至还是斯芬克斯接管了帝国政务后的情况，在帝国镇压义军、第一皇女不再理政的那段时间，名为“福音”的毒品便伴随民生的衰败将帝国的景象描绘得愈发混沌。

　　“福音”，是最近流行在拜占庭帝国各大城市的一种新型毒品，其药效效果和价格实惠使其十分畅销，其成瘾性、致幻性之强烈前所未有，远超过去各种粗糙的致幻物，没人知道“福音”是从哪里来的，在某个时间，“福音”就突然流行在了帝国各地的大小黑市中，就仿佛真的是神明降下的福音一般突如其来。

　　然而突如其来的“福音”带来的并非是升入天国的幸福，毒品买卖、暴力犯罪、人口走私——不仅仅是奴隶，甚至连平民、贵族都在被拐卖失踪——失控的拜占庭帝国，正在“福音”虚幻的幸福中走向愈发混沌的犯罪深渊。

　　一队手持旗杖、身穿神袍的巡回传教士颂唱着神圣的赞美词从两人身旁走过，他们大声说：“伟大的海天使……忠实于女神的阿妮艾斯呀，我们赞美您……求您回，盼您归……您的光环照亮道路，您的羽翼指引方向……求您保佑神的子民吧……”

　　要是阿妮艾斯小姐发现与她同名的信仰，正在这样一座愈发绝望黑暗的城市传播，真不知道那位心地善良的天使大人该如何做想。

　　富家小姐无奈摇头，随后眼神变得坚定，露西娅斩钉截铁说：“姐妹会为人们耕耘于黑暗，理应带来更加光明的未来，我绝不能对‘福音’的蔓延坐视不理！”

　　“但若没有足够的实力，一切理想都是空谈。”安东尼娅淡淡地泼了露西娅一盆冷水，同时也将自己对社会黑暗的怒火压抑在心底，说，“今天我们要去跟另一位失散的前奴隶义军干部联络，他以前是个卑微的奴隶与可靠的战士，想不到现在不但信奉海天使，还成为了海天使的一名祭司，据说他经常出入那些上流人士的居所，要是能和他牵桥搭线，一定对我们大有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