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洲和豫州的交界线,王屋山上。
一道传音符飞到了静室内,在半空中盘旋,愁眉苦脸的我顺手摄到手中将其激发。
“师弟,你受的伤怎么样了?”
清冷优美的关心声响了起来。
“师父说如果伤势严重的话,可以直接去找她。她会出手帮你的。”
“唉~”
我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自己的伤早就好了,但问题是,我根本不敢出去啊。
信手用了个水镜术,看着镜中的自己。
一头飘逸黑色长发扎在脑后,身着道袍,身材挺拔,剑眉星目,面容俊秀,整体清朗至极,天生的一副好皮囊,即使现在愁眉紧锁一脸苦瓜依旧耐看。
可惜这么好看的人之前出事了,而我又不知道为什么跑到了这具身体里面。
我现在所在的地方是道门驻守的王屋山,跟对面魔门扎根的太岳山遥遥对望,双方在这里僵持了不知道几百年,前者想北上攻入翼雍兖,后者想南下进入青豫梁,而这里正好处于六州的正中间,两山之间本来也是山峰林立,几百年下来打成了一片平原,或者说盆地更贴切。
不过大战也不是每天都有,或者说很少很少,至少几十年才会来上这么一回,其他时间倒是一个很好的练兵场。
道魔都心照不宣地将刚筑基的有一点战力的弟子派来这里,由前辈带后辈,以小队的形式在死亡平原上巡逻,如果遇到对面的就打上一场,用以磨练神通以便晋升金丹。
不想加入小队自己游荡也可以,反正没人拦你,有令牌说明是自己人,再经过长老检查是本人无误,就可以进出。
原主名叫许归藏,作为现任当代道教三门之一清虚门的首席,同时也是掌门的徒弟兼儿子,天生的水元体质,筑基后也是当仁不让地来到了这里,一个人在场外游荡,正常的魔修在我手上来多少都是送。
同为筑基实力也是不一样的,筑基修炼的神通只能有三道,三道神通至少两门上品才能融合结成上品金丹,上品金丹才能成就元神。
而原主来之前就已经凝结了两门上品神通。
然而好景不长,在一次独自巡逻寻找功勋的时候,原主看到了一群魔门弟子在追杀缥缈门的弟子,原主的未婚妻就是缥缈门门主的女儿,筑基前双方都是一直在宗门内部修炼还未见过面。
原主立刻出手解决了对方。
然而在干掉最后一个魔修的时候,他的眉心突然冲出一道魔气侵入到原主的灵台中,而原主信手打杀掉最后一人后也是强撑着回到王屋山,闭关消磨灵台中的魔气。
然后,记忆到这里就中断了,而我就出现了。
我继承了原主所有的记忆,那一股魔气,或者说心魔气是我非常熟悉的,是心魔宫的拿手好戏之一,也是上品神通。
后辈中能干掉原主的,肯定是心魔宫的首席心魔太子,之前原主还跟他打过,几场下来不分胜负,而这一波潜伏偷袭却是奠定了对方的胜利。
话说为什么要叫太子?宗门想转职皇朝吗?替代目前的大剡朝?
话说大剡朝现在好像是女帝在位?
“原主大概率是灵魂被泯灭了。”我心想。
“或许,我的夺舍还顺便消灭了他生存的希望。”
如果我夺舍时他还在精神上与魔气拼杀的话,那我夺走了他当时没有精力操控的躯体,灵魂突然没了肉身精气的支持,这对筑基期可以说是致命的,自己应该算半个杀人凶手,没有自己的话原主八成会取得胜利。
倒也是我帮了他一把,没有我的夺舍同为筑基期怎么可能一记魔气就能干掉原主。
而对于外面的人来说,砍了自己这个外来者准没错。
虽然我还活着,但不敢出去。
修为到达元神的人对灵魂气息都非常熟悉,我这个夺舍者一被看见就要露馅,更别说是去见母亲了,母亲作为掌教已是元神巅峰,距离返虚真仙只有一步之遥,而我算是与心魔首席同为杀子仇人了吧。
所以穿越以来我一直在静室内打坐,门都没敢出去。
但我不出去又能去哪里呢?
我叹了一口气,继续装作潜心养伤的样子,装鸵鸟,不回话,能拖一天就是一天。
自己连山都出不去,门口有一位太乙门的长老守着,一般来说都要经过法器扫描才能通行,灵魂可是检查的重点。
虽然三大派的首席在紧急情况下可以直接飞过去,但没事的时候正常进出也这么做,特别是许归藏一直以来都恪守规则,怕不是一眼就被看出来了有问题?
就在这个时候,又一张传音符飞了进来,速度比之前的慢,修为不算精深,看来不是师姐。
“大师兄,心魔太子之前迷惑了一名师弟,师弟刚在外面用扩音咒宣称心魔太子要在外面跟你一对一决斗,让你别缩在大阵里,全山几乎都听见了。师兄你看这……?”
……
该死,这人有毒吧。
我气炸了,硬要说的话这人算是我半个救命恩人,没有他把原主搞成那样的话,我要夺舍怕不是被原主直接一个精神冲击磨灭了。
他应该是觉得原主就算没死也受伤不轻,这轮操作激他出来说不定能一劳永逸地解决对方。
然而他肯定猜不到这具身体换了个意识,灵魂受创可传不到我头上。
但这一波也实在是坑到我了,这样一搞只要没什么大事那么原主肯定会出去,自己再缩在静室内大家都会知道清虚门首席出问题了。
不过我转念一想,这或许也是个机会。
自己装作冲动直接冲出去,事出有因可以不经过长老检查,反正就在死亡平原窝着,看时机溜试图溜到别处去,道门的地盘容易被发现甚至可以跑到魔门管辖的地区,州与州的交界处这么长,大家也是只占据灵气充足的大山灵脉作据点,其余的地方也就一些弟子级的修士在巡逻,松懈得很,所有地方都是正魔修士都存在的,反正修士太多杀也杀不完,各大宗门也懒得去理会,只不过在不是自己的地盘不会太过冒头而已。
唯一的问题是,会算卦的修士海了去了,只要母亲想找自己,自己跑也跑不了几天。
不管了,总比待在这随时送命强。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穿越不光继承了原主所有的记忆,甚至包括战斗经验,乃至于境界感悟。
斗法自己也都不带怕。
要不是灵魂气息一定会出差错,一直冒充对方其实也不错,既有漂亮的师姐、疼爱自己的母亲,甚至有一个绝色的未婚妻。
“唉~”
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我驾起遁光冲了出去。
直接在空中激活了自己的身份令牌,大阵开了个小口将我放了出去。
“年轻人,太冲动了。”长老仰头看着我的身影,不禁叹了一口气。
自从结成中品金丹导致元神无望后自己在这里看门太久了,见过的人也太多了,这些挑衅不过都是小插曲罢了。
摇了摇头,长老没有理会直接冲出去的我,继续打坐,等着下一个出去的或者回来的人。
————————
冲出了阵法范围,迎面是一片盆地,地势早已被早先的大战震得凹陷了下去,气候也被长久改变了,天空乌云密布,不时有落雷打下。
悬停半空中,我思考了一下要从哪里走。
南方是王屋山,道门据点,北方偏西是太岳山,魔门据点,那么,最好去东北方,同时那边也正好是翼州和兖州的交际处,称得上一声鱼龙混杂,正好适合我潜藏。
打定主意,我化成一道遁光往东北方向离去了。
……
“谁?”
然而没过多久,突然一道魔光从下方坑洼处闪过,险之又险将其避开后,我喝到。
“当然是我。”
一道魔气裹挟着一道身影飞上半空,平行于我,魔气散去,露出了一张苍白邪异的面孔。
嗯,长的不下于我了。
我认识这张脸,就是原主死亡的罪魁祸首。
“那就不用多说了。”
我点了点头,直接出手。
伸手一指,水波涌现,空中凝结出无数的水汽,化成一条水龙,张开龙口,直接将前面的苍白青年吞了下去。
黑色的气息从龙身溢出,水龙炸开,青年毫发无损地走了出来,对着我笑了笑,捏了个手势。
六道魔气在他背后浮现,压缩化为六道丝线角度刁钻地向我窜来。
丝线滑动之间,发出一连串的嘶嘶声,让人不堪忍受,声音入耳时一股怒气油然而生,不由地使人体内的灵气暴动。
强压下体内的不适,我虚按了一下,一道水浪浮现将我包裹在内,高速旋转的水盾将六道丝线磨灭,同时也染上了点点黑气。
“好,到这一步就行了,停手吧。”
撤去已经被魔染的水盾,我正准备掐诀直接施展神通时,对面突然叫停。
我心中一动,但没有停下,而是放弃了施展神通随意凝聚了九道水浪汇聚成一道锋锐的水刀朝对方斩去,同时遁光后移,驾起水盾,这才冷冷地看向对方。
“你想干什么?”
“我还是很欣赏你的,跟某些废物不一样,一听立即停手,然后就被我很轻松地就干掉了。”
闪过水刀,心魔太子一脸笑意的同时举起手表示自己没有敌意。
“我有一桩交易,你肯定会感兴趣的。”
“你在做梦?”
我表示了自己的不屑,跟魔门中人作交易?
下场怕不是被敲骨吸髓?
“你一定会愿意跟我交易的。”
心魔太子胸有成竹。
“我能让你的灵魂气息不会被别人看出破绽来。”
“无论你……什~么~?”
我的表情突然凝固了,突如其来的恐惧感在我胸中炸开,遁光都是一阵强烈的波动。
他怎么会知道的?我刚才的动作出了什么破绽吗?
努力平息了一下内心的波纹。
在这个过程中对方只是含笑看着我,没有多余的动作。
“你是什么意思?”
我冷冷地说。
“别装傻,那一道魔气是我种下的,我能不知道?”
冷笑着,心魔太子继续说。
“许归藏活不下来的,那里面不止是我的力量。你既然活着,一定不是许……”
“这你信吗?”
我打断他。
“如果我发现自己应付不来有生命危险的话,我会自己一个人闭关而不是去找人帮我?”
心魔太子安静地听完后,慢悠悠地说。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是将你是夺舍的消息传出去,就算一听就像假的,但只要引起了众人的兴趣,你也活不下去。”
我沉默了,他说得对。
重要的是只要他一宣扬,无论多么离谱,元神看我一眼又不浪费时间,自己肯定会被发现,然后就是死。
“但你一个筑基怎么可能有这种办法?”
我还是不太相信对方,即使是心魔宫,想要完全改变一个人的灵魂波动也几乎是办不到的,除非他的师傅心魔老人来,我还能信三分。
“这个你不需要管,你只要回答我,要不要交易吧。”
沉默良久,我艰难的问。
“你想怎么交易?”
“我可以帮你掩饰灵魂气息,但你要帮我行个方便,你懂我的意思。”
我继续保持沉默,他的意思我明白,我是清虚门的首席弟子,母亲还是掌教,未婚妻是缥缈门的大小姐,道家三门有两门与我有密切关系,也怪不得他会对其中的好处心动而不是直接干掉我。
但这实在是……
“何必纠结这个。”
心魔太子看出了我的纠结。
“你不过初来乍到,既不是魔道的更不是正道的人,跟正道没有任何关系。”
“夏楚玥是许归藏的师姐,许晚晴的儿子是许归藏,楚灵韵也是她为许归藏定下的未婚妻。”
“你不过是占据了他的躯体,跟他没有关系,这些都不是你的。相反,如果她们知道了必会杀了你,何必为她们考虑呢?”
不愧是心魔宫的天才,无愧于心魔一词,循循善诱的功底确实强,而且某种程度上句句在理,以魔门的思考逻辑来说,很稳。
但不可否认的是,我有点心动了。
我并不愿意主动伤害别人,但最主要的是最后一点,如果她们知道了……我肯定必死无疑。
但不知道为什么,即使这样我心中依旧不想她们受到伤害。
或许这是原主身体残留的本能?
“行,我答应你。但我有一个条件。”
“我知道,我只能承诺,我不会伤害你重视的人的性命。还有从此以后我们就是合作伙伴了,你可以直接喊我,苏宇云。”
……
看着对方的身体被黑色魔气包围,无声无息,遁地而去,我看着他给我的玄色玉佩,心情有点沉重。
“不知道自己做的对还是不对。”
按正道的观点绝对是不对的吧。
但对身为穿越者的我来说就不一样了。
我唯一敢肯定的是,那个苏宇云完全不是好东西。
我感觉他隐瞒了太多东西,可惜我有把柄在他手上,他不说我也没有办法。
特别是他告诉我这个玉佩只能帮助我遮掩半年,这半年期间就当做缓冲期,半年后再正式开始交易。
陡然间,我觉察到一件事很不对劲。
他说我是初来乍到?既不是魔道又不是正道?
他怎么知道我不是的?
而且初来乍到这个词对我现在的状况来说是不是太贴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