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这小子对她有非分之想,可连续几天倒是中规中矩,眼中炙热收敛不见,服侍他特别殷勤…人变得老实、态度谦恭,卑微到无可挑剔。
这天,趁娘子被邻坊拉去庙中求神问卜,狭长双瞳漆黑深不可测,眯成缝觑着面前脸上沾着媒污、忙碌到不可开交的少年身影。
“爷…你吩咐的事,小的都做好了,还有…啥事是秦扬需要做的。”少年战战兢兢,畏缩脖子怕挨骂,哪怕惹恼主子会被撵出府流落街头喝西北风,却两眼发光盯着他。
“……”在书房,大开两腿坐在椅上,阎天挚没回声,收回目光,默默沉闷不吭一语。
瞟见少年连他书桌旁的纤尘也殷勤擦得干净,怕那点脏污了主子衣袖,在屋里忙得团团转,似想藉机待在他身边。
“这碗参茶是你煮的。”严肃声音透出森寒。
“是…好喝吗?”少年闻声飞至,脸颊泛出红润,期待他的回答。
“无涩无味,像喝白开水,一点味道也无,你摆明偷懒吗?”杯子倏地砸过来,急得秦扬赶紧蹲身捡拾。
“再去重煮。”
鉴于少年路不明,他可不像染飞烟轻易相信,总觉他很有问题。
要他冲泡茶水二十来次,没个令他满意。
等秦扬从厨房煮到焦头烂额,忙到快累倒好不容易捧上,他却兴致缺缺连理都懒,不耐烦冷厉。
“茶水这么难喝,你好意思端来,老子不如喝玉鼎客栈的重阳酒比你来得有劲。”百般刁难,只想恶整少年,让他知难而退离开这里,或是不让妻子知道偷偷将他杀掉。
“喔…我这就来,”少年以为主子直盯他,兴奋到脸红,真跑到镇外的客栈买回好几?酒。
但见他卑躬屈膝、随唤随到、随指意马上办好,对他的羞辱不以为意,少根神经愣头呆脑,两腿跑到酸累。
啖着酒,阎天挚眼瞳翻白朝天花板瞪。
“爷,不好喝吗?”秦扬忧心,看他连手中的书卷都搁下,怕他不满意。“不好喝,我再去重买。”
“不用,你坐下。”他将杯子放在桌上,就让少年拘谨坐在对面。
“我知道……那晚,是你替夫人准备餐点。”轻描淡写,沉吟着。
那种西式糕点,飞烟那种粗技大叶的女孩怎会做,定是这机灵小子替她传唤好。
维持主子夫妻床第情趣,应是忠诚对飞烟无垂涎异心,他理应放心软化不少。
“这本是秦扬该做…爷…只要是为老爷和夫人好,秦扬竭尽所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听到这,秦扬脸红,宛如尽忠职守的奴仆。
阎天挚啜酒,眸子诡谲难辨。虽然感谢他特别替娘子准备那些物品,让他们夫妻感情如胶似漆。
可是基于那张面貌,他犹如眼中刺、肉中钉,虽然那张小白脸着实比不上他英俊、充满成熟男人味,浑身没肉像弱鸡发育不良,但细致白?
皮肤像女孩儿,五官严格说来唯美漂亮,在小部分少女眼中也算美男一名,他怎允许成天有这种男子在他美娇妻面前晃、威胁到他,况且他又比他年轻许多……
别说男人没有嫉妒心,嫉妒起来可是比女人还可怕。
他想过很多种方法,若是将他砍成好几块埋在后山,定会让飞烟质疑他失踪,误会被蝉姬馀党杀害自责不已。
又怕飞烟知道了会不谅解他,就算谅解了,他亦舍不得她偷偷为他的恶行难过。
他看着他的眼光越来越阴沉。
“爷…您还有事吗?”少年却为这道灼热目光腼腆,误会他直盯他,心跳到脸红。
“……”见他像少女般娇羞,阎天挚眼球无聊朝天花板瞟。
“见你忠心耿耿,如此体恤夫人为她设想周到,这份心意感动我,我信用你!今后你就跟在我身边服侍我吧。”若有所思,嗓音铿然给予肯定。
“真…真的!”总算令主子接纳不再有敌意,秦扬露出喜色。
不明阎天挚深暗瞳眸闪掠耀测。
“等等我会到十肠镇处理上次镖案被窃事务,你就随我而行吧,现在先准备包袱。”
他想到了,可以带他到外地客栈制造死亡意外杀害,不然直接在这里动手,怕血迹没清干净,会让爱妻发现起疑。
“好的好的,小的马上就去。”盯向因他催促,少年喜孜孜退离的身影。
仰喝手上杯酒,他又觉不对,若让这小子被别的仆人看到或在飞烟回来前知悉与他在一起,甩掉麻烦总不容易。
“等等……”他起身欲唤住他,“收拾包袱别让人看见……”
却在此时查觉眼前模糊,四周围开始摇晃起来。
难道……
他的视线往下瞄到喝过的空杯……
“爷,怎么了?”秦扬再靠近的脸庞很模糊,可是他臆测出有关怀与、探视。
但来不及了。
深沈锐利的眼睛突然转为蒙胧。“你……在酒里?”阎天挚浑身无力,厚沉嗓音忽然虚软,膝腿一摊,原是孔武有力的大男人一下软趴于地。
“没什么?只不过见爷心情不好,想让爷高兴点。”秦扬唯唯诺诺的语气转为平静放肆。“所以在酒里加了软筋散。”
他只觉头脑昏沉沉,倒在地面使不出力,平视的视线正好望见少年的鞋子朝他走来。
“无色无味,还是慢慢渗在爷的酒杯,才能令你这叱咤沙场二十年的将军喝下肚。”
不可能,他对这小子提供的茶水喝完都用功力逼出,怎对他的酒没提防…
意识逐渐模糊,阎天挚额头冒汗,恍惚双眸张睁着。
“现在想用功力逼出也没办法了吧!是安逸日子过太久…所以没有警觉心了吗?连基本防备也无,我对你好失望,亲王…”
“你……”他蠕动干涩嘴唇“为何知道?”
“哼哼!…”少年发出恐怖低笑。
“亲爱的亲王,你难道忘记我是谁了吗?”凑近那张苍白清秀的脸“看看我这张脸……真让你想不出谁吗?”
努力维持神智,阎天挚盯着秦扬模糊的脸,觉得他的声音很聒噪。
“歼灭十三国咸昌诸侯,当年威风凛凛、武艺高强,座下铁骑兵令人闻风丧胆,各国均向你示好才能保其不灭亡,好色淫乱、恶贯满盈;记得薇希公主-颖妃吗?怀了你的龙子被你赶上船流亡海外惨死的,是我皇姐……”
霍然,眼前那张脸勾勒出一张美艳凄绝女性的脸──
意识已无,长睫卷翘细长瞳孔似穿越记忆中多少时光。他为自己还有记忆女人的模样自嘲,沉沉昏迷的脸孔已表现不出讶异。
“改名换姓严至清,就能漂白自清吗?真的让人认不出你吗?可笑的王爷。”秦扬敛去仇恨眼光,“失去锋利爪子的虎、犹如折翼的猛禽,你居然沦落甘愿当平民被人使唤,只为了一个女人吗?身为你的仇人,我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指抚恭亲王熟睡似孩童无害的俊美脸庞,他跪地抱住男人,双眸染上异色倾慕之情。
“你可知道,我等这刻多久,当我看到你,便知道我的机会来了,为了皇姐,更为了我……”
屋内,无人的大宅,散乱书册的阴暗房间,传来诡怪、悒悒的笑声,串串消散于飒飒冷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