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公孙昶果断下令“令城中的几名供奉和你一起出去,务必要把那人就下来。”
“是。”公孙悌领命就走。
儿子走后,公孙昶便着手指挥城墙防御,此时鲜卑的士兵已有爬到城墙上的,他来不及察看那城下人的状况了。
若是此城告破,不仅城中十万百姓要被掳掠屠杀殆尽,就连身后全郡数百万百姓也难逃外族蹂躏,公孙昶一郡之主,守土有责,此时根本容不得他有半分犹豫。
双方交战,如火如荼,一时三刻的功夫,公孙昶持剑杀了数十爬上城墙的外族士兵,忽听城下一声大喝“我大兄可在城内?”
公孙昶把头探出女墙,低头一看,登时便吃了一惊。
只见城下一倒地巨兽之上,一个浑身浴血的壮汉手持铁矛长刀,昂首而立,周围十丈之内,满是流血倒地的尸首,周围一圈鲜卑、乌桓兵士,恐惧地看着站在巨兽上的男人,颤抖着不敢上前。
公孙昶纵横沙场数十年,见此情意也不禁惊骇,这究竟是何等猛人,才能从战场中一路横趟到城下!
“你兄何人?”
一路杀来,冉闵也已经力竭,此刻全凭一股信念在支撑,听到公孙昶回答,开口说道“我兄冉绝,可在城内?”
居然是冉绝之弟?
此时冉闵满脸污血,衣衫破烂,公孙昶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容年岁,便只能说道“壮士先进城,某知道你兄去向。”
冉闵回头看一眼,望着一眼看不到头的敌军,知道他此时已经杀不出去,便点头答应,把手中的长矛插在城墙上,借力一荡,平地挑出两米的高度,要下落时,又挥出右手的长刀插在墙上,两次发力之下,轻松越上城墙。
公孙昶看着站在眼前的冉闵,见他身材高大壮硕,满身碎肉血污,一声夸赞道“好汉子!叫军医快给他医治,另外叫……悌儿,来的正好,不需去了,壮士自个上来了。”
刚攀上城墙的公孙悌,身后跟着几名修士和一只银羽巨鹰,听到这话,转头看向冉闵。
公孙昶对后面的几名修士说道“几位供奉且回去歇息吧。”
几名供奉点头答应,修士一向是不参与战场上的杀戮的,他们的敌人是外族的巫师、萨满与其他叛变的修士,此时听到公孙昶说话,为首的一名一拱手,接着带着其他人走了。
“将军,将军,敌人退后了。”
“嗯?”公孙昶急忙把头转到城墙上,看着敌人纷纷后退,便对左右问道“立即派探马,请供奉们出城查看,他们是因何退兵,叫城中的白马义从做好准备,随时准备出城追杀。”
吩咐好之后,公孙昶便对公孙悌说道“你带这位冉丹师的弟弟去城下修整。”
他身为军中主帅,即使敌兵退了,他还要听取将校的汇报,巡查城墙,指挥清扫战场,查验战果,修葺城墙等等,一堆的事等着他呢,根本脱不开身。
公孙悌走到冉闵面前,拱手抱拳,说道“兄真猛人也,悌佩服。”
“我问你……”冉闵手臂抬起,指着他问道“我兄……”话不说完,一头倒下。
“兄台,兄台。”公孙悌急忙上前搀扶,又叫了几个亲兵,几人合力,把他抬下城头,送到医生那里医治。
……
等到冉闵醒时,已是月到中天,方一醒来,便觉得浑身又痒又痛,身边靠着一名兵士,正在闷头打盹。
“这是哪?”冉闵开口问道
“啊?啊!”那士兵被他一声叫醒,看着已经醒来的冉闵,急忙说道“你醒了?”
不等冉闵答应,转身就跑出门外。
“梁医师,那人醒了!”
冉闵“……”
一会的功夫,那士兵便带着一名中年医师回来了,一进屋,那医师便问道“这位小兄弟,感觉如何?”
“还成。”冉闵试着发力,直觉浑身上下哪处都痛。
“万不可妄动。”军医急忙制止“小兄弟你浑身受创三十余处,虽皆未见骨,但如此伤情,战场上能活下来已是奇迹,此时还是不要乱动,安心修养才好。”
“嗯?”冉闵自觉神功已成,而且战场上根本不觉得有任何伤痛,怎么受了这么多伤?
这却是他想错了,冉绝教给他的功夫不假,但是他不过才练成一层,还没到那种金刚不坏的铁石躯体,更何况他一路从战场上杀进杀出,不停鏖战一个时辰有余,身上被砍何止数百次,没死就已经是万幸,哪能不受伤?
此时他浑身上下几乎被绷带颤成了一个粽子,听到军医劝他,便打断道“多谢老丈施救,不知我这伤需要养到几时?”
“唔……”军医沉吟一声,说道“若是有丹药服食,也需要一旬才能完好,只是静养用普通伤药的话,最少需要一月才能恢复,却也不能立即就上战场。”
“什么?”
“什么什么?”
二人正说话间,就听门外走来一人,开门一看,正式城墙上一面之缘的公孙悌,在门口听到二人说话,不由出口插话。
冉闵抬眼一看,见身前站着一个俊俏公子,没等问话,公孙悌便主动说道“在下公孙悌,小兄弟是冉丹师的弟弟?”
冉闵答道“是,我大兄可在你城内?”
公孙悌见他这时候还不忘冉绝,也不禁佩服他们的兄弟之情,便开口告知“令兄已经去草原营救家姊,此刻还未归来。”
“什么?”冉闵一听,双目圆睁道“我大兄一个丹师,汝等放他去草原救人?”
“这……”公孙悌摇头苦笑,说道“冉兄弟非要前去,我等也拦不住啊。”
“……”
冉闵沉默一下,说道“那把我带来的包袱给我。”
公孙悌从一边拿出一个小盒子,递到冉闵手里说道“你身上的包袱已经破损,我已经叫人把里面的东西清洗干净,你看看可少了什么?”
匣子打开,里面装着三只玉瓶与几块银子,另有两张银票上面已经满是血污,洗也洗不干净了。
冉闵勉力抬手,一边的公孙悌急忙按住他,见上面丝丝血迹浮现,便说道“要做什么,你说便是,不可乱动。”
“中间的那瓶,里面的丹药给我两粒。”
公孙悌取出玉瓶,把里面的丹药拿出两粒,喂到冉闵嘴里,见他吃了丹药闭目不语,便小声吩咐医师照看,转身回到公孙昶那里禀告。
“父亲,儿回来了。”
屋里的公孙昶答应一声,说道“悌儿啊,进来说话。”
公孙悌走进屋内,只见长兄公孙嗣侍立在一旁,而父亲站在沙盘的边上,脸上满是疲色,表情却满是兴奋。
“石将军领兵在此处,已然卡住敌军退路。”
公孙昶在沙盘上摆出一颗旗子,对两个儿子说道“明日只要我出城迎敌,石将军领兵夹攻,双方合力一处,这襄平之围便解了。”
“父亲。”公孙嗣说道“那石将军只领三五千人,就敢断乌桓人的退路,以儿看来,这一战怕是不好打。”
公孙昶摇头“不然,虎翼军乃是幽州精锐,甚至强于咱们手下的白马义从,五千虎翼军,我城中再出万人,夹攻不到三万的乌桓部已绰绰有余。”
“那鲜卑呢?”公孙悌搭话。
“悌儿。”公孙昶无奈地说道“以眼下城中的兵力,咬住乌桓已经是勉力,要想连鲜卑一块吃下,便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了,这一战打完,还要分兵驱逐东西两部在郡内劫掠的人马,救援被掳的百姓,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余力再扩大战果了。”
说完这些,公孙昶又问道“冉丹师的族弟如何了?”
“伤处俱已包扎,他又吃了自己带来的丹药,想来是无碍了。”
“真想不到啊。”公孙昶一声叹道“他居然如此年轻,便有如此战力,将来若是长成,定是一员虎将啊。”
公孙嗣公孙悌默默听着,心中却没有任何不服,冉闵一战下来,斩首何止千人,以不到二十的年纪便有如此战绩,他们自认比不上。
他们皆以为冉闵此时十七八左右,然而事实上,冉闵才不过才十五岁,若是知道这个,指不定几人要惊成什么样呢。
公孙嗣却并未这个话题,而是劝道“夜已深了,父亲还是去歇息一会吧。”
“就不歇了。”公孙昶摇摇头“明日就要决战,一会我去营中走一圈,还要去城墙上看看,察看手下士卒的情况,安抚军心。”
公孙悌又劝道“自战事起,父亲已经月余不眠不休,今日援军以至,就请父亲去歇一歇吧,养足精神明日好指挥决战打一个大胜。”
听到幼子再劝,公孙昶这才勉强点头“那好,我便休息一会,不过城中上下不可无人照看,嗣儿去巡城,悌儿你去营中坐阵,若有变故,速速报与我知。”
“是。”二人一道答应了,公孙昶这才放心,不过他也不回房休息,叫人在堂中支一个胡床,脱去甲衣,和衣而卧。
……
一觉直到天明。
次日一早,公孙昶醒来之时,屋中众将已经齐聚,公孙昶一跃而起,一手接过亲兵递过来的湿毛巾随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开口问道“几时了,城中上下准备的如何了?”
“军士俱已饱食,只等将军一声令下,出城迎敌了。”
“好。”公孙昶答应一声,一边在亲兵的服侍下披甲,一边问道“城外情况如何?”
“城外的两部已经拔营,看样子准备跑了。”
“嗯。”公孙昶点点头,说道“诸君,连月苦守,终到拨云见月之时,此战定要狠狠啃下那些胡奴的一块肉。”
堂上众将齐声应诺。
公孙昶正要点将发令,忽听外面一阵吵嚷,接着便见冉闵从外面冲了进来,后面几个的灰头土脸的亲兵跟在身后,显然是并未拦住。
见他闯进来,公孙昶也不生气,挥挥手让几个亲兵下去,上下打量着冉闵,惊讶道“贤侄身上的伤好了?”
“已不妨事。”冉闵答道。
他身上的伤口皆是外伤,并没有伤筋动骨,只是看上去吓人而已,加上冉绝教他的是专修肉身的功法,这种程度的外伤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两粒丹药下肚,运功调息一宿,便好的差不多了。
来到堂下,冉闵拱手见礼,说道“闵想向公孙将军借些兵。”
“荒唐!”堂中一将,见冉闵贸然闯入时便心生不爽,此时听他开口就是借兵,便开口斥道“汝一个黄口小儿,贸然闯入节堂便已是重罪,怎敢……”
他话未说完,身边便有同僚拉着他的手腕小声说道“这就是昨天从城外闯进来那人。”
“那也不能开口借兵,现在是什么时候……”那将咽了口唾沫,小声嘟囔。
显然冉闵昨日一战之威,堂中众将也都是佩服的。
公孙昶倒也没有开口拒绝,而是问道“眼下战事紧急,我便与贤侄长话短说,贤侄可领过兵没有?”
“不曾。”冉闵摇摇头,如实答道“只看过几本兵书。”
公孙昶又问道“那贤侄要兵马多少,去做什么?”
“多少……”冉闵沉吟片刻,答道“听闻公孙将军家有白马义从三千,便请借三百,另配一名向导,我去草原,接我大兄回来便还。”
“你兄因我家事而去,按理说这兵我应该借你,只是眼下战事紧急,义从更是主要,不能轻易出借,更何况你从未领兵作战,把兵士交到你的手里,我怎能放心?”
冉闵默然不语,他知道公孙昶说的全部在理,只是仍然执拗的立在堂下不肯走。
“这样吧。”公孙昶又说道“今日大战,你随我出战……你先别拒绝,我教你和我幼子共领义从,只要赢下此战,证明了你有领兵之能,我便把手下义从借你去草原寻找你兄,如何?”
“将军!”一边的几个将军急忙劝道“这如何使得?”
“我自由分寸。”公孙昶摆摆手,看向冉闵。
“好。”冉闵想也不想,点头答应,拱手道“来时未备甲胄,昨日兵刃也毁于战阵之中,还请将军借我一套甲衣兵刃,好上阵杀敌。”
这个好说,公孙昶立即吩咐左右道“来人,把我从并州买来的那套明光甲送给贤侄,兵刃……我见贤侄昨日使长矛对敌,我有一铁枪,玄铁打造,重六十二斤,贤侄可使得来?”
冉闵丝毫不客气“拿来我看。”
公孙昶一挥手,一名亲兵看着一条混铁长枪送到冉闵面前,冉闵接过手里,放在手里挥舞两圈,拱手道“还算合用,多谢将军。”
“如此便好。”公孙昶点点头,说道“悌儿。”
公孙悌出列“孩儿在。”
“你与冉贤侄共领八百白马义从,作为先锋出战。”
“是。”
“横野将军。”
“在。”公孙嗣出列。
“你领游骑两千,游曳骚扰敌军,阻拦敌军的撤退步伐,同时也要小心些,不要中了敌人的埋伏。”
“诺。”
“典军校尉。”
“在。”
“你领……”
……
就在公孙昶与石开两面夹击,准备决战之时,冉绝正带着公孙棠华,领着身后的一群追兵,在草原里兜圈子呢。
不过这也并非是他故意要兜圈子,而是此时两人已经在草原上跑迷了路,冉绝来时带来的那张地图也已丢失,他们此时只知道一个大致方向,具体在哪,却是一概不知。
他们的身后,此时已经没有普通的乌桓骑兵跟着了,上回追逐时,围杀冉绝的乌桓骑兵被他大开杀戒,斩了三千有余,加上来时杀的,此时手上已经有了将近四千条人命,放在只有只能出十万控弦的乌桓,已经让冉绝一人灭了将近二十分之一的战力。
这下他们哪里还敢让普通骑兵跟着追逐,只能动用有修为在身的人搜查寻找。
然而这群修士、巫师之类面对冉绝也是头痛。无他,这小子实在是太能跑了。
无论是在天上飞行,还是骑着他那只奇怪又可笑的大兔子,这群修士用尽了力气,也是难以跟上冉绝的逃跑速度。
按理说御器飞行应该比云驾快才是,然而到了冉绝这里却是根本不一样,他的云驾总是比身后那群修士快上一点,纵然追上了,还不等动手,那小子便要抽冷子御剑杀人,便要小心提防,不然吃上一剑,轻则经脉受损,身上开洞,重点的则是直接身死,连生魂都留不下来。
等到真气用光时,便从天上下来,骑着兔子继续跑路,他们便又要穷追。
要是一个不留神,碰到沾水的地方,又一个猛子钻水里,连他自己带着身边的公孙棠华都消失无踪,非要沿着河上下找上好一会,才能找到。
待找到时,那群修士们便发现,这小子一身耗光的真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恢复了个满,从地上飞起,拿起飞剑又跟他们重复上一套把戏了。
几天下来,这群巫师、修士们追着追着,最终把自己追的近乎崩溃,原本上五六十人的追逐大军,到了此时,已经不足二十,其中被他杀了的足有三十还多,余下的不是受伤停下,便是崩溃逃走。
“大萨满已经拿到了这小子的血发,此时已经施法诅咒,这小子中了大萨满的咒法,跑不了多远了。”
领头的萨满对天空中的修士、巫师们说了这句,便指着冉绝落下天空的身影,说道“追,给我追!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这小子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