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城城欲摧,林荫大道四十六号的前院大门外,人影卓卓,秣马厉兵,无数双眼睛盯着这栋代表着权利和欲望的古堡,这栋在神圣联盟历史上经历过无数腥风血雨洗礼的宅邸,是否还能像以往那般屹立不倒?
没有人知道,没有人知道那两个对弈了半辈子的老人到底留了几手后着,没有人知道自己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可人活着,总得试着去做一些事,一些值得托付生命去完成的事。
白发老者,中年剑士,两骑并肩,徐徐而入,罗伯特所率领的护卫像潮水般井然有序地散开两侧,让出一条大道,顺便拖走地上那二十余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神圣联盟的卡尔议长在一片萧杀中依旧西装笔挺,将每一缕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神色闲适,笑道:“老伙计,上次你杀上门来,就是在这里被女皇陛下劝住的?”
禁军统领,【大剑师】布莱顿不置可否,淡然道:“我想那一回应该是你给陛下报的信对吧?”
卡尔:“我还能不了解你?从接到海伦娜重伤线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接下来要干什么了,虽然你对她总是摆出一副严父的架子,可我知道海伦娜在你心中的份量。”
布莱顿:“所以你应该明白我现在有多愤怒,今晚过后,我要把玩弄过她的那些男人全宰掉,一个不剩!”
卡尔:“对不起,老伙计,我不得不走这步棋,此事过后,我会尽力弥补巴顿家族的损失。”
布莱顿:“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永远无法恢复成原来的模样,看,咱们的老对头出来了,瞧瞧这酒足饭饱的样子可没把咱们这些人放在眼里。”
卡尔:“他终究会为他的傲慢付出应有的代价。”
在悠长的岁月中不知吞噬多少女子灵魂的沉重大门缓缓开启,杵着手杖而出,如同寻常老绅士一般的彼得家族族长明顿,爽朗一笑,对眼前重重合围的卫兵视若无物,热情洋溢地招呼起明显来者不善的客人。
明顿:“哟,这不是议长大人卡尔和统领大人布莱顿吗?今晚这场飓风把你们也吹来了?有失远迎,来,里边请,难得你们来一趟,我们三个一定得好好喝上几杯。”
卡尔:“谢过公爵大人美意,但今晚我们不请自来,倒不是蹭酒来的。”
“不是来蹭酒的,那是……”明顿眯了眯眼,旋又作恍然大悟状,戳着指头坏笑道:“噢,我懂了,好你个卡尔,平日里装得一本正经,没想到也是个会玩的,说吧,看上我家哪位性奴了?是艾玛和蒂法那两个小护士,还是罗伯特家的千金奥黛?又或者是……巴顿家的海伦娜小姐?”
布莱顿眼中迸发出愤怒的火花,右手便向腰间佩剑摸去,却被身旁的议长大人伸手拦下。
卡尔:“谢过公爵大人美意,我们今晚拜访贵府乃是为了公务,没有寻欢作乐的意思。”
明顿:“议长大人这就见外了,元老院那边一个议程拖个十天半月也是常有的事,公务什么的,不着急,如果今晚怠慢了贵客,传了出去说我彼得家族不懂待客之道,这让老夫这张脸以后往哪搁?不成不成,今晚怎么也得让二位尽兴,嗯……莫非议长大人喜欢鲜嫩的货色?好吧,前些天罗斯和马洛尔恰巧派人送回来一个小处女,我自己还没享用过呢,今晚老夫就忍痛割爱,留给大人你开苞吧。”说着便朝后头拍了三下手掌。
卡尔:“明顿,不用再玩这种拖延时间的把戏了,你那几个盟友今晚来不了,罗斯和马洛尔此刻也不在城内,你就不必等……”
迟暮老人,顿住话头,身子微颤,额上青筋骤起,如鹰眼般锐利的双眸布满血丝,卡尔认得那抹从昏暗烛光中现出身形的玲珑娇躯,他认得那对总喜欢拔他花白胡子的柔荑小手,他认得那个低头按着裙锯的委屈少女,她叫安妮,是他最疼爱的孙女……也是唯一的孙女……
明顿一手搭上安妮香肩,笑道:“有耐心些,总是好的,您说对么?议长大人?”
迟暮老人,愈发迟暮,本来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梢,也在夜风中扬起凌乱了几分。
以往在家中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无法无天,调皮捣蛋的娇俏少女,此刻却像一头受惊后的温顺羔羊,低眉顺眼,服服帖帖地伫立在明顿身侧,不敢有丝毫异动,真不知道遭了什么罪,才会让这位胆大包天的贵族千金恐惧成这样。
她穿得有些单薄,仅有一套色气暴露的粉红抹胸短裙遮掩春光,抹胸极低,堪堪盖住燕乳红梅,裙摆极短,内裤蕾丝隐隐可见,一些经常在温柔乡中买醉的男人自然认得出,这正是彼得家族中的雏奴装束,穿上这身短裙的女子越是扯住裙摆害怕走光,其实就越是引诱男人盯住那处私密花园,正如眼前这位粉雕玉琢的青春少女。
少女泫然欲哭:“爷爷……爷爷救我,我好害怕,爷爷快带我回家吧,我保证以后都听您的话,再也不任性了……”
卡尔沉默片刻,咬了咬牙,高声决然道:“安妮此刻在千年王国度假,明顿,你不会以为老夫老眼昏花到连自家孙女都认不出来吧?随便找个人来就想冒充?”
布莱顿皱眉悄声道:“安妮她……”
卡尔:“老伙计,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们今晚既然来到这里,就不可能退让。”
明顿轻抚少女臻首,笑道:“你爷爷不认得你了,这个怎么办?唔,把裙子掀起来吧,兴许他老人家能认得你的骚屄呢?”
少女惊恐摇头道:“不……不行,求求您,别让我把裙子掀起来……”
明顿:“被调教了这么些天,你应该明白不听话的孩子是要受罚的哦。”
少女闻言,打了个冷颤,纵然万般不情愿,最终还是乖乖捻住两侧裙摆,缓缓往上提起,将内里真相大白于天下。
暧昧的粉色丁字裤将少女玉臀曲线勾勒得无比妖娆,少得可怜的三角布料边缘杂草丛生,便连这仅有的一小块紧贴在私处上的遮羞布料,竟也是几经透明的蕾丝薄纱布料,直教人一探究竟,然而让少女羞赧的,又何止这条穿了等于没穿的色气内裤?
一圈柱状轮廓从小穴位置凸起,将本来就已经收紧的布料微微顶起一小片,等于告诉所有人这个小处女的骚屄内还塞进了一根尺寸不短的魔法振动棒,无怪乎她一再恳求明顿放过自己。
明顿嘲弄一笑,似乎很满意少女的服从,紧接着,他残忍地打了一个响指……
妩媚的淫叫打碎了少女所有的矜持,魔法振动棒撩起情思,融化阳春白雪,化作一缕清泉,浸染胯下仅剩的一小片布料,沿稚嫩的大腿内侧簌簌而下,以往在公开场合总是不忘保持着温婉形象的小淑女,第一次在至亲眼前展露作为一个女人放荡的一面,无地自容却又无处可逃,她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可怕的噩梦,她多么希望在熟悉的床榻上睁开美眸,庆幸这一切从未发生,可这就是现实,冷冰冰的现实,她在众目睽睽下发情淫叫的现实,小淑女开始堕落为小性奴的现实。
泪珠子在美眸内氤氲打转,楚楚可怜的少女明知徒劳无功,仍是哀求道:“嗯,嗯,啊,不……不要看,呜呜呜,求求你们不要看,啊,啊,爷爷,安妮不想这样的,安妮不想这样叫唤的……”
卡尔沉声道:“够了!明顿,就算你怎么折磨她,也改变不了今晚的结局。”
明顿似笑非笑:“噢?老夫倒是想知道今晚有什么结局,还请议长大人明示?”
卡尔:“你被审判的结局!”
明顿:“老夫何罪之有?”
卡尔朝一旁作了个手势,一位事务官仰首挺胸走上前来,打开卷轴,开始一条一条地细数彼得家族的滔天罪行,铿锵有力,字字诛心,每一条罪状均附有详实佐证,所有指控都指向眼前这位彼得家族的族长。
明顿眯了眯眼,他不奇怪卡尔能数出他的这些罪状,他奇怪的是卡尔是如何获取那些证据的,要知道其中一些隐秘就连家族内的核心成员都未必得知,那作为外人的议长大人又是怎么查到的?
可有些罪状未免太可笑,例如奸污女子,对一个贵族来说,这也算事?
明顿脸上不动声色,悠然道:“不知议长大人向元老院提交了诉讼申请了没?审判一位公爵应该走什么流程,向来最守规矩的议长大人应该比老夫更清楚吧?”
卡尔:“今晚在这里,我的话就是规矩。”
明顿闻言也是一呆,他和卡尔打了数十年交道,从未见过这个温文尔雅的老人还有这般不讲规矩的一面,沉声道:“议长大人这是打算毁了自己半辈子的清誉?”
卡尔:“你觉得我会在意那些虚名?看着你这个神圣联盟头号恶棍活得这么称心如意,老夫也想过得轻松些。”
明顿终于敛去笑意,环顾四周,说道:“可议长大人今晚带来的筹码似乎不太够。”说完又自顾自地拍了三下手掌。
一队队装备精良的精英护卫从城堡暗处现身,迅速组成阵列,与外围禁军形成对峙之势,布莱顿略感意外地皱了皱眉头,他当然知道明顿身边必然暗藏着战力惊人的护卫,可没想到这些本应是散兵游勇的高手居然还训练过布阵合击之术,看他们身上所用的护具和武器,简直是用金币砸出来的军队。
卡尔:“公爵大人这私兵配备,貌似僭越得太过分了些。”
明顿:“让议长大人见笑了,都是便宜货,没什么值得夸耀的,倒是布莱顿统领手下禁军不愧是联盟中的精锐,想必话了不少赋税吧?”语气诚恳得好像自家那些装备真的就是一堆烂铜破铁。
在场禁军都不由有些佩服公爵大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彼得家族护卫身上随便一套附魔护甲,都够得上寻常人家半年的吃喝用度了。
布莱顿:“废话就不必多说了,我知道罗斯和马洛尔此刻都不在城中,公爵大人也是时候叫那位门房出来见见人了吧?藏着掖着这么多年,恐怕他也不甘寂寞吧?”
明顿:“你们知道的还真不少,这么说,前阵子我拔掉的那颗钉子,果然就是你们的人?不过布莱顿统领是不是忘了此刻我家中还有另一位圣级强者?”
深褐色的瀑发流泻在琉璃月色下,混杂着柔情与英气两种截然不同的独特魅力,那张教人一见倾心,继而一见难忘,最后难免一见钟情的绝美俏脸就是如此霸道地占据了所有人的视线,灵动的星眸酝酿着丝丝无奈,粉白的脸蛋透露着点点红晕,婀娜的身姿撩起旖旎幻想,清高的气质沉淀着岁月静好。
布莱顿眼瞳微缩,心中一痛,眼角似乎添了些许皱纹,十指不自觉地扯紧了手中的缰绳,他很想抛下一切,就这么把她带回去,再也不理会这肮脏的政局,因为,她是他的女儿,战略圣级剑士,【荆棘玫瑰】海伦娜。
禁军中少有不认得海伦娜的,甚至很多自负身手的年轻人正是为了这朵醉人的玫瑰而加入禁军,可他们见惯了她英姿飒爽的形象,何曾见过这样的海伦娜?
见过穿得这样色气的海伦娜……
完全透明的薄纱燕尾裙下,竟是一套雕刻着精美纹路的三点式护甲,且不论这护甲用的是何种稀有材质打造,只看这仅遮住敏感部位的覆盖范围,就可以判定它的防护能力无限接近于零,与其说是护甲,倒不如说是一件装饰物,一件华丽的,暴露的,色气的,只有妓女才会穿戴的……装饰物。
年轻的士兵们不知为何会把心中的偶像和妓女联系在一起,但他们胯下的肉棒已诚实地抬起了头……原来海伦娜小姐的身材,真的很棒啊……只是为什么她会站在彼得家族那边?
又为什么会穿成这样?
她不是病了么?
明顿笑道:“布莱顿统领不会不知道,令千金已经沦为我彼得家族的性奴隶了吧?哎,说来惭愧,今天早上我还刚操过她呢,只是年纪大了,比不得从前,也就马马虎虎操了两个小时而已。”
布莱顿终于忍无可忍,怒吼道:“老匹夫,你给我闭嘴!”
明顿:“哎?我这是在拯救她的性命啊,你这人真是的,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还恶言相向。”
“给她下套的是你,说要救她的也是你,父亲大人,怎么好人恶人都让您一个人给当了呢?”一位金发青年身穿睡袍,打着哈欠,旁若无人地来到众人面前,说道:“对不起啊,刚在马车上睡过头了……”
能在这剑拔弩张的对峙中睡过头,真亏这位公子能找出这么蹩脚的借口,等等,父亲?
他在喊明顿公爵父亲?
明顿:“普顿,果然是你在背后操纵,只是我不明白,你已经是我最得宠的儿子之一,我自问待你不薄,又何必铤而走险,走到今天这一步呢?”
普顿:“是啊,我是您最得宠的儿子……之一,错就错在父亲大人您的儿子实在太多了呀……”
明顿沉吟片刻,说道:“好吧,有道理,可你今天到这儿来,又能做些什么呢?我的逆子。”
普顿:“其实也没什么,你们这些大人物们勾心斗角,我就是来凑数看看热闹的,也就鼓鼓掌助兴罢了。”说着也学起父亲的做派拍了三下手掌。
彼得家族中马上有数十人离开队列,掉转枪头,本来严密的阵型顿时八面漏风,破绽百出。
明顿脸色阴晴不定:“没想到你暗中还真收买了不少人。”
普顿:“花着你的钱,收买你的人,是不是觉得很讽刺?”
明顿:“可是这并不足以要我的命,我还有海伦娜,还有……”
普顿从怀中摸出一张契约,随手撕成碎片,价值千金的高阶附魔羊皮纸就这么散落在夜风中化作一片片一文不值的废纸。
明顿眯了眯眼:“难道你手上的那张才是真的?你是怎么瞒过我的?”
普顿:“噢,您猜错了,英明的父亲,我和你手上的灵魂契约都是真货,我还没天真到用假货来欺骗您,只是我另外花钱制作了共享契约,一旦销毁其中一份,另一份也会随之失效,美丽的海伦娜小姐,你自由了……”
彼得家族的护卫们被这一连串的变故转晕了头,就算明顿大人请出那位隐藏在暗处的圣级高手,以一对二的情况下胜算可想而知,就算他能拖住布莱顿与海伦娜两位圣级剑士,以己方这残缺的阵容仍然很难与对面训练有素的禁军相抗衡,彼得家族开出的薪酬是高,可那也得有命花才行啊,一些护卫已生出异心,暗自谋求脱身的机会。
海伦娜久违地重获自由,深呼一口气,缓缓抽出腰间的那柄细剑【落瓣】,遥指彼得家主明顿。
一代枭雄明顿,眼看便要大势已去,却诡异地一笑,那是明了一切后胜券在握的笑意。
普顿心生警兆,他了解他的这位父亲,他知道他父亲的笑意并非为了安抚人心而虚张声势,可自己明明已经算无遗漏,父亲手上还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底牌?
明顿好整以暇地从怀中掏出一张崭新的灵魂契约,毫不在意那随时可能插入自己心脏的剑锋,上前将羊皮纸递到衣着清凉的海伦娜面前。
看似滑稽的一幕让在场所有人生出一种做梦的荒诞感,这就是明顿大人你的后着?
妄想让巴顿家族的千金重新沦为你的性奴隶?
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啊……
确实,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因为接下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笑不出来了……
圣级剑士,【荆棘玫瑰】海伦娜,紧咬下唇,几度纠结,终于还是颤抖着接过那张羊皮纸,默念咒文,激活了契约上的魔法阵列。
这位神圣联盟军中的年轻偶像,无数青年俊杰的梦中情人,就这样主动地,再次沦为彼得家族的……性奴隶……
布莱顿双眼布满血丝,拔剑高声吼道:“明顿,你到底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明顿:“从你们把她送到我这儿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我会对她做什么。”
海伦娜颤声道:“父亲,对……对不起……,女儿已经……已经离不开明顿大人了……”
这一下变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本来一边倒的形势瞬间逆转。
议长卡尔一直冷眼旁观,见状马上当机立断下令道:“布莱顿,拖住海伦娜,所有人准备冲锋,老夫在此承诺,夺头功者,可赐封男爵!”他要趁着彼得家族那位圣级高手出手之前,快刀斩乱麻抢那一线生机。
男爵虽然是最低等的爵位,可好歹也是个贵族了,是许多平民一辈子都无法奢望的高度,禁军的年轻士兵们纷纷挺直长矛,跃跃欲试,就等布莱顿一声令下。
可又一个意外击碎了议长大人最后的希望。
魔法纹路从脚边向外延伸,手杖上的暗哑宝珠闪烁着幽深的光芒,圣级气势破体而出,震慑住蠢蠢欲动的禁军,彼得家族的族长明顿轻蔑一笑,似在嘲弄在场所有蒙在鼓里的棋子或棋手。
所有的一切,已然毫无悬念,原来明顿本身就是一位圣级暗影术士,就是那位在彼得家族中隐忍多年的高手,他自己就是那张最后的底牌,所有的谜底均已解开,为什么身为圣级强者的海伦娜会被魔物诅咒,为什么意志坚如磐石的女剑士会最终屈服在明顿胯下……
可真的就毫无悬念么?
真的就这样结束了么?
议长大人忍辱负重,苦心经营了数十年的布局就这么付诸东流?
谁知道呢?
一身惊艳的裙甲自夜空中降临,华丽的光芒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球,卡尔微微一笑,来了,终究还是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
焕发出流光溢彩的裙甲,高高盘起的金色发髻,睥睨天下的凌人气势,除了那位披上神意武装【圣者之心】的女皇陛下,还能有谁?
洋溢着摄人光芒的权杖,扫向前一刻还在洋洋自得,须臾间毫无防备的明顿,数种魔法纹路同时显现在杖首,人族女皇爱娜,竟是一上来就使出了全力,她有击败明顿的自信,可她没有留下明顿的把握,如果今晚不能一举诛杀明顿,那明天神圣联盟就会不可避免地陷入内乱和分裂。
她清楚眼前这个富家翁一般的老者,有着怎样可怕的手段……那是足以颠覆联盟的存在。
可就当权杖触及明顿前的一瞬间,一切都变了……
人族女皇爱娜,已身处一个莫名的空间内,她警觉地四处打量着,周围空无一人,像是一座宫殿,她依稀认得那些气势恢宏的建筑,此处赫然是女神露娜的神国?
就在要击杀明顿的瞬间,她的灵魂被召唤到女神的国度?
在爱娜以往的认知中,女神露娜极少直接干预现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朦胧的人影从远处缓缓走来,身着圣袍,头覆斗笠,看不清面容,一上来就自顾自地说道:“我是至高女神露娜的神使,我说的话可代表女神。”
爱娜不动声色地施礼道:“敢问神使大人,不知伟大的女神召我前来所为何事?”
神使:“爱娜,你为什么要意图击杀彼得家族的族长明顿?”
爱娜:“为了履行我身为人族女皇的职责,为了让人族的子民过上更美好的生活。”
神使:“你应该明白一个道理,正确的选择有时候会导致错误的结果,你现在所做的事也许会与你的目的背道而驰。”
爱娜:“不剪除明顿这个恶贼,人族是不会有希望的。”
神使:“光影相依,有光明就会有黑暗,你毁灭了黑暗,现世仍然会滋生出新的黑暗,平衡之道才是万物存续的真理。”
爱娜:“可他该死!”
神使:“你现在是人族的女皇,应该站在族人的高度考虑,你到底是为了人族诛杀明顿,还是为了自己的过往而诛杀明顿?”
爱娜脸色剧变。
神使:“在仁爱的女神面前,不需要隐瞒,女神知晓一切,包括彼得家族在暗中引导让你获得神意武装的认可这件事。”
爱娜:“明顿他一介臣民意图要挟本皇,仅此一条就罪该万死。”
神使:“可是他也没让你做出危及人族的利益的决定,不是么?”
爱娜:“可是他要我穿上那些……”
神使:“没有哪一任女皇可以随心所欲,你既然选择成为女皇,就必须承受作为女皇的代价。”
爱娜:“荒谬!”
神使:“荒谬么?那我就让你看看今晚击杀明顿的后果吧,傲慢的女皇。”
眨眼间,景致一变,爱娜发现自己身着平时常穿的宫廷华服,漫步在临海城的集市街头,只是曾经车水马龙的闹市,如今却显得分外冷清,稀稀落落的摊档中,坐落着垂头丧气的商贩,时不时挥舞着拍子驱赶蚊蝇。
爱娜峨嵋高蹙,她的神圣联盟到底发生了什么,破落至此?
两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孩子结伴来到爱娜跟前,一男一女,匍匐跪下,结结巴巴地轮流说了几句讨喜的吉祥话,男孩畏畏缩缩地递上一个破旧的瓷碗,看样子是求几个赏钱。
爱娜解下腰间钱囊,掏出一枚银币,递入碗中,银币在碗中打转,清脆的响动落在两个孩子耳中犹如天籁。
女孩喜道:“谢谢大姐姐,谢谢大姐姐,今晚我和哥哥终于可以吃上面包了,我们已经……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男孩点头道谢,小心翼翼地将银币藏入怀中,警惕地向四周望了一眼,生怕被谁看去。
爱娜轻抚女孩发梢,温柔地问道:“你们怎么独自出来了?你们父母呢?”
男孩细声道:“爸爸和妈妈,都……都死了。”
爱娜:“怎么去世的?”
男孩:“我们一家本是旅行商人,半年前回皇都的路上碰到劫匪,同行的人都被杀了,只有我们两兄妹趁乱逃了出来……”
爱娜:“劫财常见,劫色无德,可还要性命的却不多见啊。”
男孩:“从前那些劫匪,受彼得家族庇护,上交分成,不敢把事情做绝,一般商旅准备一笔过路费,也就平安通过了,可如今彼得家族四分五裂,再也无暇顾及这些匪帮,没了掣肘,这些恶徒行事便越发肆无忌惮,看不顺眼的,钱和命都要一并交代。”
爱娜:“你们父母死后,没有亲戚管你们?”
男孩:“那些人贿赂了法官,霸占了我家产业,把我们兄妹赶了出来,我们只好做些短工图个温饱,可最近都在传言又要打仗了,生意越发难做,老板也付不起工钱,我们便只好出来行乞,如果没有大姐姐你的这枚银币,我少不得要把妹妹送到……送到妓院去了,总比跟着我饿死强……”
爱娜:“你……你说什么?妓院有妓院的规矩,你妹妹这么小,看着还不满十四周岁吧?妓院怎么也不会答应收留的……”
男孩:“那条规矩是彼得家族定下的,现在彼得家族已经不管了……有些贵族老爷……就喜欢这些……”
爱娜:“可你怎么忍心让妹妹去干那种事!”
男孩:“我更不忍心看着她饿死,现在临海城里每天都有人饿死!城里的事务官只会叫人把那些尸体运到城郊,扔进野外的土坑里,连埋都不埋,任由野狗啃食。”
爱娜呆立原地,无言以对。
兄妹二人再次弯腰道谢,哥哥拉着妹妹一路小跑着向面包店跑去,他们饿得实在太久了。
爱娜失魂落魄,像幽灵般游荡在街头,看着这座在晨曦照耀下却了无生气的皇都,生出一阵无奈的叹息,难道是她错了么?
一辆马车呼啸而过,眼看就要撞上一位杵着拐杖正要路过的佝偻老妪,爱娜手疾眼快,几下起落,轻盈地将她拉往一旁,避免了一起惨祸,惊魂未定的老妇人听出动静,知道是有好心人路过相救,千恩万谢。
爱娜这是才看出老妇人双眼无光,已然失明,难怪差点迎面撞上马车。
爱娜细声问道:“老婆婆,刚才没伤着吧?您眼睛看不见怎么也没人带着出门?”
老妇人苦笑道:“姑娘有所不知,家里几口人了,只剩下儿媳照顾老身。”
爱娜:“就算只剩下儿媳,也不该由着您一个人出门啊,像刚才那样多危险。”
老妇人:“不怪儿媳,她……她在家里做……做工,维持一家的生计,已经很不容易了……”
爱娜:“那您一个人出来又是做什么?”
老妇人:“我……我不忍心听到儿媳做工的声音,所以一个人出来透透气,走着走着,就走远了,我住的那边,路窄,没马车经过的。”
维持生计,在家做工,不忍听到,爱娜已经猜到老妇人的儿媳到底做的什么工了……
爱娜:“老婆婆,您儿子呢?你儿子哪去了?”
老妇人黯然道:“我儿子……我儿子……我可怜的儿子打仗死了,死得不明不白啊,那群狗官还把抚恤金也贪墨了,一个铜板……一个铜板都没分给我们家,我儿媳忍着悲痛去跟他们理论,结果……结果第二天早上才回来啊……我虽然看不见,可……可我知道那群狗官对我儿媳干了什么……”
爱娜:“打……打仗?怎么忽然就打仗了?”
老妇人:“姑娘你不知道?自从女皇陛下铲除彼得家族后,南方两个暗中与彼得家族勾结的领主,马上就要求独立,然后……然后就打起来了呀……”
爱娜一惊:“这……这怎么可能……”
老妇人:“姑娘,谢谢你了,我儿媳那边也应该完事了,我认得路回去,姑娘不必担心。”
目送佝偻老妪远去,爱娜心中百感交集。
一位女官急匆匆地赶过来,一边喘气一边说道:“陛下,可找到您了,时间快到了,请马上回宫吧,仪式就要开始了。”
爱娜疑惑道:“仪式?什么仪式?我怎么没听说过?今天是什么节日么?”
女官:“陛下,今天不是什么节日,今天是你公开谢罪的日子呀,您……您不会反悔了吧?元老院那群老头子可不会善罢甘休。”
爱娜:“谢罪?谢什么罪?本皇何罪之有?”
女官:“陛下,您就别戏弄我们了,如今神圣联盟这烽烟四起的糜烂局势,不就是从陛下执意铲除彼得家族开始的么?您还问谢什么罪?赶快吧,不然那几个领主又嚷着要发兵了。”
爱娜:“他们敢?我还是人族的女皇,我还有神意武装!”
女官:“陛下,您也就剩下神意武装了,民众和士兵都……都不再信任您了……”
爱娜默然,怎么会这样,她铲除了那个无恶不作的家族,本应受到臣民的爱戴,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女官带回宫中的,等她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了平日里发表演讲的露台上,然而台下并没有往常的欢呼雷动,只有死一般的沉寂,那一对对失去了希望的眼眸,仿佛盼着她坠入地狱的深渊。
爱娜接过女官递过来的演讲稿,刚看了几行,朝女官愤然道:“谁让你们这么写的?这怎么能读出来?”
女官委屈道:“陛下你都忘啦?这稿子都修过多少遍了,昨晚是您亲自定下的,你看,那上边还盖了您的印章,都这个时候了,求您别再为难我们了好么?”
爱娜一看右下角的落款与印章,果然正如女官所言,是自己亲自批复的,可自己又怎么会同意宣读这种稿子?
神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侧,缓声道:“别紧张,除了你,没人看得见本神使,照着读吧,他们可都看着呢,他们都要看着你忏悔,不信你听听?”说着指了指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
忏悔,忏悔,忏悔,忏悔,忏悔,台下明明寂静无声,爱娜却仿佛无比清晰地听到所有人的心声。
她无奈地清了清嗓子,开始读出了第一个字。
爱娜:“诸位神圣联盟的子民们,我是现任人族女皇,神意武装的传承者爱娜,非常感谢诸位从百忙中抽出时间观摩本人的谢罪仪式,本皇自侥幸获得神意武装认可,继任女皇以来,疏于政务,贪图玩乐,奢靡度日,不思进取,致使国力衰退,民不聊生,罪大恶极,然本人仍不知悔改,为一己私欲,动用女神赐予的国之重器神意武装,击杀明顿公爵,剪除彼得家族的势力,酿成巨祸,本皇正是如今联盟分崩离析的罪魁祸首,是神圣联盟最十恶不赦的大罪人,我的理应被钉在人类历史的耻辱柱上,今天,本皇在此郑重宣布,人族女皇爱娜,对元老院提出的所有指控,不作辩护,认罪伏法,本皇会以人族女皇的身份,无条件服从元老会的命令,尽一切可能补偿诸位的创伤,神圣联盟的子民们,请你们……尽情地……惩罚我吧……”
爱娜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一丝愧疚,仿佛她真的做过口中所说的那些恶行,真的就是一个罪大恶极的女皇。
难道我真的错了么?她再一次这样向自己的内心问道。
一位尖嘴猴腮的事务官走向前来,干咳两声,提起嗓门高声喊道:“女皇认罪伏法,本人谨代表元老院,赐予人族女皇爱娜【圣娼妇】称号!”
爱娜一惊,连忙道:“不……不行,你们没说过要更改我的称号……”
永恒大陆上五族女皇的称号,按惯例都以自己的神意武装命名,所以爱娜的称号本是【圣者之心】,如今却被强行冠以【圣娼妇】这等粗鄙不雅的字眼,让向来自傲的女皇陛下如何能接受?
事务官斜眼道:“陛下,你刚还说无条件服从元老会的命令,这会儿就全忘掉啦?”
爱娜:“我……我是说过,可这个称号实在……实在……太难听……”
事务官:“现在就算我们叫你母猪你也只有答应的份,谁让你把神圣联盟搅和成现在这副烂摊子?让你继续坐在女皇的宝座上已经是法外开恩了,还有脸在这挑三拣四?你以为穿上神意武装就真的天下无敌了么?”
爱娜:“好……好……我是……我是人族女皇,【圣娼妇】爱娜……”
台下掌声雷动,一片欢呼,还有好事者吹起了口哨。
我……我原来是这般不得人心么?
他们就这么希望看着我出丑?
爱娜心中悲切万分。
事务官:“来人啊,为【圣娼妇】爱娜套上特制的合金枷锁刑具!”
曾经侍奉女皇的女官们从锦盒中取出一枚反射着暗哑青铜色光芒的奴隶项圈,套在爱娜如雪玉颈上锁定,一副同样材质的手铐分别拷住左右腕口,以细链系在项圈下,脚镣拖动着沉重的节奏,要教这位身手敏捷的圣级美人再难进退自如,四位矫健的狱卒分立四角方位,将扣在项圈上的四根铁链紧紧扯成直线,人族女皇,四肢被缚,阶下之囚,插翅难飞。
爱娜当然知道这种镣铐是贵族家中用于调教性奴所用的器具,也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戴上这种枷锁,可她已经完全兴不起抗拒的念头,就这么任凭女官和士兵摆布自己。
事务官伸手虚托,高声道:“请女皇陛下更衣!”
爱娜茫然四顾,问道:“更衣?上哪更衣?更换的衣服在哪?”
事务官阴恻恻地笑道:“陛下难道没看见?衣服就在微臣的手上啊……”
只见事务官手上空空如也,连个托盘都没有,哪来的什么衣裳?
爱娜忽然想起一则在民间流传的童话,那则童话名为……《皇帝的新装》,元老院那群可恶的老头子,为了羞辱她,难道要逼迫她在民众面前穿上女皇的新装?
“不……不要!”女皇的悲鸣,响彻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