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我又虚长一岁,今年十八了。
按着我们这边的风俗习惯,正月初一是拜访自家长辈的日子,但以前的这些年我们姐弟一直都是呆在自己家中度过的。
父亲一脉是几代单传,本家的亲戚本就不多,爷爷奶奶过世之后便只剩下些远房亲戚了,父亲在世时彼此也并不怎么走动,父亲过世之后更是基本上没有了来往;大姐这边倒是有个舅舅,但我从来都没见过他来过我们家,最让人心寒的是这位大姐仅有的亲娘舅居然还昧着良心想要私吞外婆留给姐姐的房产,要不是去年我们送方小怡回上海前顺路回了趟外婆老家,就要过了诉讼时效,最后虽然通过杨林的居间调停私下解决,撤销了诉讼,但彼此关系想再进一步也是难了,至少我和二姐是怎么也不会认这门亲戚的了;二姐也有个舅舅,住的地方和大姐的舅舅也就差了一个镇,据说还开了家公司,平日虽然也没什么来往,但偶尔也会给二姐打个电话,过节时也会寄些钱过来;二姐另外还有个阿姨嫁在杭州,也是一年打上二三个电话,过节时寄点钱物,虽然也够凄凉的,不过和大姐比起来还算不错了。
不过今年这个惯例要改变了,一大早大姐就把我从暖暖的床上拖起,准备去林诗怡家拜年。
其实去年和前年春节的时候我和姐姐也去林诗怡家拜过年的,不仅仅因为我和林诗怡同学的关系,姐姐还认了林诗怡的外公作干爷爷呢,但一般也就是初二或初三以后再去的,毕竟我们又不是直系亲属,和林家一大帮亲友夹在一起也不习惯。
但是今年的情形可和前二年不一样了,我和林诗怡的关系由同学升级到了“同床”关系,虽然没有被当场“捉奸在床”过,但林诗怡还是被她妈妈发现过避孕丸,相信我那位丈母娘在疑心之下肯定也能看出自己女儿身体上的变化,从去年年底开始我那位丈母娘就通过林诗怡或电话“邀请”我去她家作客,靠,这么明显的“鸿门宴”我岂能上当,便一直以学习忙啊、组织同学装饰圣诞啊、要期末考试啦等为借口一直拖着不去,但这回可是过春节,什么借口也不管用了。
大姐见我一脸苦相,酸酸地道:“死小鬼,早就跟你说过你和小怡她们都还小,不要这么早就走得太近,你偏偏不听,这回知道苦果了吧。等着吧,去过小怡家,还有丁玲的妈妈等着找你训话呢。”
我嘴硬地道:“怕什么,反正我们都生米煮成熟饭了,她还能把我怎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小怡的脾气,惹急了大小姐就干脆搬到我们家来住,到时候弄不好她妈妈还要倒讲她好话呢。”
说虽是这么说,不过心中也是发虚,依着小怡的脾气,加之她妈以前对我也很看好,因此倒是不必担心她要我和小怡不再来往,最怕的反倒是要我只和小怡一个人来往,这点我可是做不到的,不光身边这么多女人舍不下,丁玲的妈妈就不会答应,肯定也会提出同样的要求,古有二女嫁一夫的美事,现在要我一夫娶二女却是一桩烦心事了。
二姐在一边肚子也快气炸了,一把扭住我的耳朵,恨道:“好啊,我才去北京上了一学期,你这小鬼就背着我干了多少坏事啊,小怡和丁玲才上高一,你居然敢和她们上床。怪不得这些天她们二个老公老公地叫着这么亲热,我和你走得近些她们就不高兴,原来她们是恃宠而骄啊。”
接着便是一顿痛扁,要我招供在她上北京读书期间倒底干了多少坏事,我当然不会招了,要知道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我可是铁了心要在家里过完这个春节的。
虽然百般无奈,巴不得时间过得越慢越好,但车轮无情,还是很快就把我送到了林诗怡家。
见到我们到来,早已等在门口的林诗怡蹦蹦跳跳地出来迎接我们,我见她脸上笑眯眯的,好象没有被她妈骂过的样子,心中稍定,悄声问:“你妈这是摆的什么鸿门宴啊,为什么非要我正月初一就来拜年。”
林诗怡脸上飞起一片绯红,嗔道:“什么鸿门宴,说得真难听,要让我妈听到了非骂你不可。嗯,你现在是自家人了,当然要初一来拜来啦。”
靠,不会吧,她老妈再怎么开放也不会放任自己女儿和别的男孩子发生关系后不但不发作,反倒还认了自家人,不对,其中必有玄机。
说话间,林诗怡的妈妈也出来了,先和大姐和二姐客气了一番,又对我道:“小新啊,是不是当上学生会主席,架子就越来越大了,三请诸葛亮也没你这么难请啊,要不是过年的话,是不是还请不动你这么大人物来寒舍一会啊。”
我看来势不对头,忙陪笑道:“哪里哪里,我在您面前怎么敢有什么架子啊,这不是前些日子忙吗。而且这主席是副的,嘿嘿,副的。”
自从那次在辩论赛上发表了竞选宣言之后,不久便举行了学生会干部的竞选,和大家事先预言的一样,白晶晶当上了文娱部长,张三丰也如愿以偿地当上了体育部长,而我这位学生会主席的热门人物最后虽然也上了台,但在头衔之前却加了个副字,按地中海的说法是我从来没有担任过学生干部的职务,为帮助我逐渐熟悉学生会的工作,让我先担任一个学期的副主席,而正主席则暂由现在高三的一位副主席扶正,妈的,谁知道一学期之后地中海是不是肯让我去副归正。
进了家门,却发现客厅里就坐着林诗怡的爸爸一个人,并没有其他客人,心惊之下,斗胆问:“看来我们来得太早了,怎么还没有别人客人来啊?”
林诗怡插嘴道:“不早了,就等你和姐姐来,我们好一起去外公家拜年。”
我心中更惊,道:“这个不大好吧,你们自家亲戚在一起闹闹热热的,我和姐姐是外人,挤在一起的话不大方便吧。”
林夫人看了我和林诗怡一眼,道:“你现在还是外人吗?”
林诗怡搂着她妈妈的腰,撒娇地道:“妈,你真好。”
见我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嗔道:“小新,发什么呆啊,还不谢谢妈妈。”
我晕,在来林家之前我已作好了被林夫人骂得狗血淋头的准备,心想着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争取来个宽大处理;但现在这个反差也太大了吧,林夫人居然不把人当外人,那意思岂不是默许了我和林诗怡之间的关系?
林夫人见我还没从震惊中醒过来,板着脸道:“你们这二个小冤家实在是太不象话了,这么大点年纪就学着大人谈恋爱找对象,以前还只是放了学在一起玩,现在居然……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了。小新,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啊?”
我忙道:“妈,您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小怡的。”
林诗怡的爸爸本来在一边看报喝茶,冷不丁被我一声“妈”惊得把嘴里的茶水都喷在了茶几上,冲着我苦笑道:“你这小鬼有本事,够厉害。”
林夫人喝道:“你这死老头,自己女儿被人家骗走了,你不关心也就算了,还要喝倒彩,有你这么做爹的吗?”
又对我道:“你小鬼少给我油腔滑调的,小怡的事我还没跟你算呢,你先别给我套近乎。还有,丁玲和你又是怎么回事,我们家小怡和你交了朋友还不够,你小小年纪还想脚踏二只船啊?”
林诗怡在一边冲着我作了一个鬼脸,得意地道:“听见没有,以后不许你脚踏二只船,只许对我一个人好。”
林夫人道:“你先管好自己吧,女孩子家也不知道自重,你们还是学生呢,哪有象你们这么玩疯的,万一有什么事,吃亏的还不是我们女人。”
我忙道:“不会的,我对女孩子一向都是很疼爱的,决不会让她们吃亏的。”
话一出口,我就恨不得抽自己个耳光,这不是祸从口出吗。
果然,林夫人抓住我的话柄,追问道:“看来你小鬼小小年纪还真是花心啊,你说,你除了小怡之外还有多少要好的女孩子,不说实话,今天我不会放过你的,以后你也别再来找小怡。”
我心想,你要是真不让我来找小怡的话,恐怕是小怡才不会放过你呢。
事到如今,我还是做回哑巴,执行抗拒从严的政策吧。
林夫人见人低着头不肯作声,无柰之余只好拿自己女儿出气,道:“你看看你,早就让你不要这么早谈恋爱不听,现在好了,人家都不只你一个女朋友,看你以后怎么办?”
又对我道:“你要想明白,我们家小怡可不是这么便宜让你欺负的,你说该怎么办?”
切,这又不是列宁要搞十月革命,哪来这么多的《怎么办》眼见我被林夫人逼得低头不语,大姐尴尬之余也只好出来解围,道:“阿姨,你先坐下消消气,有什么事我们慢慢谈。”
林夫人道:“小欣啊,你说这二个小冤家的事我能不生气吗。小欣,你也知道的,我一向都没反对过小新和小怡来往,但他们闹成现在这样子也太不象话了,要是传出去会被人在背后说闲话的。你是小新的姐姐,小新一向都最听你的话的,你也来教训教训他们二个,该骂的骂,该打的打。”
想了想,又道:“不行,今天这事一定要讲清楚,不能让这几个小冤家再胡闹下去了,我现在就给丁玲她妈妈打电话,请她们也过来一齐说清楚。”
天哪,光是林诗怡母女就够麻烦的了,再来个丁玲母女岂不是要了我的命,还让不让我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