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剑璃坚定了,可别人受不了了。足足过了好几息,才有人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勃然大怒:“蔺无涯!宗主之位是能如此私相授受的吗?”
另有人直接跳出场中,拔剑指向慕剑璃:“慕师侄,剑印非你的微末道行所能掌控,认主都认不了,还是留下吧!”
问剑宗剑印,宗主之证,只要被其认可,自能发挥莫大威能。
威能倒也罢了,修行到了一定境界,倒也不是太依赖这等威力,比如蔺无涯从不动用,他没必要。
可它千年来作为宗主之证的象征意义却无人能忽视,曾经就被推举为宗主的前辈因为无法被剑印认可,虽然技压群雄也黯然下台。
一个宗门的传承道统是严肃的,是草台班子还是有悠久传承的高门大派,往往就体现在这些细节和象征,倒也不是完全的拳头说了算。
慕剑璃沉默片刻,轻声道:“宗门之重,剑璃自认担不起……但既是恩师所托,就没人能拿走。”
“混账!”那人哪里还能忍,本不打算同室操戈见血的逼宫,终究还是忍不住一剑刺向了慕剑璃的手腕:“留下剑印!”
慕剑璃漠然看着剑光直抵手腕,才忽然动了一下。
那把剑直接就到了她手里,就像送给她鉴赏一样。
那人呆呆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反应。很多高辈长老的神色都变了,看着慕剑璃的手,眼里都是极度的震惊。
能在这里出现的,都是一堂执事以上的宗门要员,个个都是慕剑璃的师叔辈甚至师叔祖辈分,玩剑一辈子的人……
刚刚这位在场中虽然不算太强,可也是入道初期,和慕剑璃眼下的等级半斤八两,本应很有打头才对,可竟然遭遇这种耻辱性的败北,简直不可思议。
一时很多人都怀疑自己在做梦,是不是蔺无涯灌了顶,把毕生功力给了徒弟?
“同室操戈,非剑璃所愿。”慕剑璃把夺来的长剑慢慢插入地面青石:“诸位都是剑璃的长辈,就当品鉴指点剑璃修行如何?”
随着最后一个字说完,那剑也正好插入过半,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而与此同时,慕剑璃长发无风自动,骤然飞扬,犹如一个引信,所有人的随身宝剑都随着她长发飞扬的动作“呛”地离鞘半寸,即使是入道巅峰的长辈宝剑都不能例外。
在争锋岛上,慕剑璃就引发过正魔年轻一代武者们的刀剑共鸣,可这一回,连入道巅峰强者的剑都为她而喜。
“万剑共鸣!这怎么可能?”好几个白须老者齐声惊呼:“此乃本宗大道!剑璃才几岁?”
慕剑璃眼里无悲无喜,小小的剑印忽然在手心里光芒大盛,一股极度凌厉的剑意冲破屋顶,凌霄而去,而主峰深处,另有天道气息漫天而起,与这道剑意交相辉映。
剑印认主,生死同归!
宗主之证认可,宗门至宝生死鼎认可!
问剑宗上下万人,无论是此时问剑阁的高层,还是在各峰修行的弟子,全都目瞪口呆地仰首看天,看着那璀璨的光华交织着最凌厉的杀机和最蓬勃的生气,一路盘旋,直冲天际。
蔺无涯仰天大笑而去:“蔺某此生乏善可陈,做得最对的事情,就是收了个好徒弟!”
慕剑璃缓缓抬头,凤目里尽是凛然剑意:“那位长辈要来指点剑璃修行?”
沉默。
打当然是有几位长辈能打得过慕剑璃,可此情此景,一堆白发苍苍的老爷子老太婆还真是觉得没什么意义。
他们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况且也是一生唯剑修行,和蔺无涯差不多属于没什么旁骛的,争了宗主回头就闭关吗?
吃饱了撑的。
他们参与这场政变也是实在看不过去蔺无涯,不代表他们自己想当宗主。
眼见一位杰出的晚辈获得剑印和生死鼎同时认可,心中是欣慰居多才对,真没几分争执之意。
有权欲有私心的往往是一些正当盛年的高层,可他们居然发现……
自己未必打得过这个小侄女。
即使千辛万苦打过了,抢来剑印,他们引发认可的场景如果比不上侄女的壮观,反被人笑。
天才就是能自带让人绝望的属性。莫说条条大路皆通大道,可你努力了一辈子,却发现有的人仿佛生来就站在大道尽头。
场中静默了好一阵子,忽然有位老者仰天而笑:“天才如此,此乃天佑我宗,有何犹豫?老朽参见慕宗主。”
又有几位老者同时笑了出来,齐声行礼:“老朽见过宗主。”
被这些长辈一带,那便成定局,有些本来犹豫该不该争一下的人也无奈地收了意思,整个问剑阁齐声行礼:“参见宗主。”
慕剑璃安静地站在那里,这种人生巅峰的场景丝毫带不来半点欣喜自得,锋锐的眼眸反而开始慢慢流露出迷茫和疲惫。
这接下去要怎么做啊……
宗门诸事,万般纷杂,自己初任宗主,辈分幼小,权威未立,怎么做啊?
而接下去明显可见会有敌对势力趁着问剑宗巅峰跌落,主幼臣疑,必有动作,又该怎么应对?
少女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无力,蔺无涯留下的烂摊子还在于,自己身边连个真诚拥护辅助的自己人都没有,即使支持她做宗主的长辈们此刻也是观察审视的意味要居多些。
蔺无涯去闭关,她就成了举目无亲,问计都不知找谁。
有人出主意就好了……
薛牧……我好想你。
…………
此时的薛牧自顾不暇,哪里知道万里之外的问剑易主,自己心里啥都不会的萌妹子居然真做了天下最强宗门之一的大BOSS,正在迷茫无助中。
他和薛清秋卓青青也已经赶到了灵州,海船上的糜烂生涯只不过是梦中插曲,到了灵州真正面对的同样也是诸事纷杂,形势说起来比问剑宗还严峻。
问剑宗强者如林,真有外敌也不敢随便动武,星月宗就不一样了,底蕴差太多。
既无鼎可驱,也没有历年打磨的山门护阵,胭脂坊跟个暴露的小姑娘一样,谁都能来。
中高端战力才多少,和问剑宗比起来差了十万八千里,往年能立足靠的是薛清秋核武般的威慑,如今靠谁?
夤夜不过洞虚初期的修为,或许实战效果特殊,能胜过同级,但没强到薛清秋镇压一切的程度。
拿秦无夜做基准的话,薛清秋能一两招秒,夤夜要和她拼很久才能胜。
这样的威慑力就差得远了。
灵州本来就是很乱的地方,各家势力纷杂,一旦牛鬼蛇神纷涌而至,夤夜镇不住。
不过好在,星月宗上下精诚,薛牧本身就是主心骨,如臂使指。
“流言说清秋形如废人?”
“是。这两天气氛不对,进入灵州的强者明显变多,秦无夜肯定是回来了,也不知影翼什么情况,张百龄又在暗中串联。”
岳小婵忧心忡忡:“叔叔,要不我们放弃胭脂坊?反正人在就可以了,产业保不住就算了,还能再起。”
薛牧神色古怪地重复问:“他们真说形如废人?”
“是啊。”
“那你们怕个毛啊,这些人是来找我们打脸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