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门六道在薛牧的安排下四散而出,全面运作,整个云州城骤起风波,山雨欲来的气势就连小摊贩都感觉得出来。
云州日报大篇幅报道七玄谷叛乱事件,屁股歪得十分清晰,差不多把莫雪心塑造成了一个完美的圣人。
首先是为了云州通轨,耗费了大量心力、贴补了大量财物资源、派出了大量精英,导致身边空虚——这是事实,整个云州都看得见,略微有点偏差的在于,派出协助铺路的弟子并不是什么精英,不影响战力倾斜。
当然,民众看不出这点小猫腻,总是会觉得,莫谷主正在为云州谋福,而后方被人端了。
报道中还恶意地提到,叛乱者就是因为莫雪心调用谷内资源财物去铺轨而心生不满,埋下了叛乱的祸根。
这个原因也许有,可就算是有也最多占了百分之一都不到的因素,可在云州人看来味道就不一样了……
不管这个原因占了多大的比重,莫谷主总归是为了云州谋福才导致遭到叛徒不满……
其次提到,沼泽秘境毒瘴蔓延,很有可能溢散而出,对整个云州人的安危造成威胁,如同当初鹭州瘟疫一样,死者无数。
莫谷主忧虑于此,调集精兵悍将去扫荡秘境解除毒源,可叛党却趁着这样的时候,在英雄身后插刀子……
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这不是后世,后世的人们被各种报道带节奏带得都有免疫力了,即使如此还是很多人会被带节奏的。
而这世道的信息报道都才刚流行半年,并且秉持薛牧的大方略,一直是非常遵守信息报道原则的,一旦带起节奏来,效果非常可怕。
这种尚武之世,街边卖馄饨的老头都可能是隐藏高手的世道,民众发怒的力量相当可怕。
他们找不到七玄谷叛党来出气,气都发泄在了总督府。
因为报道里提到了,总督府在此事里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为什么莫谷主在为民办事,做总督的反而阴谋扯后腿?
要程总督给个说法的民众声浪越来越大,在部分本地宗门人物的带领之下,总督府外院都被汹涌而来的云州人给拆了,府中家丁护卫大汗淋漓地守着内院要地,总督不在,他们压根不知道如何是好。
一片混乱中,总督府内的信件之流,早都被欺天宗盗贼和部分无痕道人士窃取一空。
在这样的全民浪潮下,叛党的人在云州更是别想呆下去了。
比如七玄谷本就有大量云州产业,产业负责人原本也只是秉持“谷内谁掌权就听谁的”这种意思,莫雪心来找他们交涉,他们也很尊重,但想让他们站队支持,就只是一句“请谷主体谅我们的难处”,莫雪心也并不愿以武强逼他们,无奈离去。
可这会儿产业各大管事们在全民浪潮之下根本不用选择,直接就竖起了支持莫谷主大旗,直接做了带路党,带着星月合欢妖女把叛党在城中的人全部捉拿一空,连个苍蝇都没跑掉。
不这么做,被平推的就是他们自己了。莫雪心顾念旧谊体谅他们的难处,云州人可不管你那么多。
七玄谷云州产业的倒戈站队,意味着莫雪心这帮寄人篱下的无根浮萍忽然就有了自己的财政来源,这对于一个宗门的定心作用不言而喻,即使想要退一步去另立门户,也有了基础。
在某种意义上这已经是代表了一部分的反攻成功。他们有了产业,就意味着七玄谷内少了来源。
而不止是云州城,纵横道在整个云州境内全面封锁与七玄谷相关的商贸流通,纵横道四处阻截资源进献,七玄谷的物资变得非常滞涩。
不知不觉,百里锦绣的七玄谷,有鼎镇守,强者林立的顶级宗门,却反而有了点瓮中之鳖冢中枯骨的意味。
莫雪心真正意识到了薛牧拥有的力量,信息?
舆论?
人心?
经济?
这是与个人武力截然不同,但同样非常可怕的一种力量,这种力量若能搭配上足够的武力为基础,那是真的可以攻城伐国无坚不摧,在这种背景下的效用远超武者们所能想象。
所以她找谁帮忙都没有找薛牧有用……即使那些人肯帮,或许加起来都比不上一个薛牧。
她不知道自己此时应该做什么事,好像什么都不要做,薛牧的人都做完了……
莫雪心站在屋檐上看着一片混乱的云州城,默然良久,终于转身而下,去了薛牧的居室。
薛牧的居室里,秦无夜已经不在了,按安排似乎是去谷内投书。
薛牧正在读信——从程总督那里偷来的各类信件。
叶孤影安静地站在他身后守护,而萧轻芜坐在角落里似乎在配药。
是了,其实薛牧被蛟王弄出的伤还没好呢……此刻在卧室里穿得随意,依稀可以看见胸口露出了绷带的模样,有伤药的味道散出。
莫雪心抿紧了嘴唇。
“重要信件似乎没有了,不是被预先烧掉就是被程默之随身携带。”
薛牧正在随口跟叶孤影说着:“但是一些地方还是可以看出蛛丝马迹,云州这样的千里大州,随便从上解国库的资源里漏下一点点,就足够支撑姬无忧肥的流油,而姬无忧这样的人才得到这种基础,足以让他把雪球滚出一座雪山来。”
叶孤影道:“难怪他的资源都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
“我们只知冰山一角,这货十几年的布局,说不定在未知之处还有更多。万毒宗、灭情道,还有他自己培养的,入道死士说死就死……太可怕了。”
“这次回去干脆刺杀他算了,一了百了。现在夏侯总捕也不会阻止你了吧?”
“不光是夏侯的问题,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我们连姬无忧到底藏了多少实力都不知道,贸然行刺,天知道会撞上什么?比如说前些日子在京,要是那时候你跑去行刺,撞上申屠罪找谁哭去?我的战力可全是我的心头肉,伤了一个都心疼,才不肯胡乱安排呢。”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效死力。”莫雪心忽然开口:“这个战力你不用心疼。”
薛牧愣了一下,笑道:“是美人儿我都心疼。”
莫雪心淡淡道:“既不用我战力,又不用我身体,那此事一过,再也没有东西给你,你不后悔?”
“呵呵……”薛牧放下手头一大摞信件,靠在椅背上悠悠道:“我曾对程姑娘说过多句,我欣赏莫谷主,想要一亲芳泽,程姑娘心中有数?”
莫雪心道:“但我似乎看不出来,你前两日的逼迫,是欣赏之意么?”
“我欣赏莫谷主,对她赞誉有加,那是希望她能用同样的态度对我,而不是让她觉得自己很牛逼。”
薛牧道:“所以一直以来,让我愿意交谈的对话者只是程姑娘,不是莫谷主。”
莫雪心愣了愣,竟不知怎么回答。
“所以……”薛牧轻轻扣着桌子,悠悠道:“当你觉得我可以喊你莫姑娘的时候,我们才可以好好说话,若是莫谷主,那就只是一场征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