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通笑道:“即已动手过招,石老哥何须客气?”
三点管影突然合而为一,招化“长驱直入”,追击过来,依然直取“膻中”。
这下可把石大山看得不禁有气,心想:“我是顾全双方友谊,才一再相让,岂是怕了你吗?”
一念及此,长剑迅即翻起,划了一个小圈,当的一声,把笔直送来的旱烟管朝下压住,沉声道:“裴老哥好像真要和兄弟一决胜负了?”
裴通大笑道:“兄弟早就说过今日之争,势成敌对,自然要各凭所学,分个高低,不然,兄弟也不会下场了。”
“裴老哥说得极是,咱们两人既已下场,谁也输不起了。”
石大山长剑一收,颔首道:“裴兄弟只管发招,兄弟自当奉陪。”
两人各自错开,一分即合,两件兵刃就各出所学,展开一场激战。
裴通一支铁烟管走的是刚猛路子,烟斗势沉力猛,记记如铁锤撞岩,纵横交替,上下交征,一路尽是急攻招式。
石大山是泰山派掌门人,泰山派“十八盘剑法”,也尽是险峻取胜,剑势曲折多变,走的同是刚猛一路。
两人这一拼上了,和先前两场,就迥然不同,你铁烟管硬打硬砸,我长剑也照样硬接硬攻,这一来,一片剑光管影之中,就不时响起一记又一记的金铁击撞之声,有时发出震人耳鼓的当然巨响,有时又爆出当当不绝的连珠交鸣。
两人心中都明白双方功力悉敌,就是打上两三百招,只怕也难分得出胜负来,但这一战,和普通比斗不同,这是当着天下武林各门各派之前交手,不仅关系各人荣辱,也关系着析城派和泰山派的荣辱,更是双方十四场胜负的关键所系。
因此每人都希望打败对方,如今已经打出五六十招,双方依然旗鼓相当,要胜对方,实非易事,那就只有险中取胜,乘机另出奇招。
两人都有着这样想法,在力拚硬打之际,凝视着对方,谁也不敢稍有分心,战事也依然如火如茶的继续下去。
就在此时,蓦听裴通发出一声大喝,紧接着就响起一声当然巨响,金铁狂鸣,喝声中,裴通左臂扬起,蓄势已久的一记“百步神拳”,终于轰然击出。
这一声金铁狂鸣,两人自然被震得各自后退了一步,石大山瞥见对方忽然挥拳击来,他外号“神拳”,素以“百步神拳”驰誉武林,在交手之初,就早已注意着他了,此时一见对方击出一团拳风,那还待慢,也立即左手握拳,奋力迎击出去。
两股拳风,乍然相接,登时发出蓬然巨震。
这一拳总究是裴通发拳在先,蓄势多时,石大山仓猝应战,纵然早有预防,也落了个被动的地位,因此在旋风飞掷,飞沙走石之中,裴通只是后退了一步,便已拿住了椿,石大山却被震退了三步之多。
这下可真把石大山激怒了,他本来高大的身子,这一瞬间,一袭蓝衫鼓得拂拂自动,双目暴射出两道慑人精光,仰天洪笑一声道:“裴老哥号称神拳,果然不错,也请接兄弟一拳试试。”
话声中,剑交左手,右手一振,凌空一拳,击了过去。
他这一拳正是泰山派名闻天下的“一拳石”,也称做“石拳”,一团拳风,其坚如石,凌厉自可想见。
裴通对自己的“百步神拳”,素极自负,看到石大山挥拳捣来,口中大笑一声:“来得好,兄弟自然非领教不可。”
他把旱烟管往腰间一插,右手握拳,又是一记“百步神拳”,迎空击出。
这回两人几乎用上了全力,两股拳风了一来一往,何等迅速,但听一声蓬然大震,两股内劲,乍接之下,无处宣泄,就从横里溢出,有如龙卷风一般,形成一个极大的劲风旋涡,括起漫天尘沙。
裴通是个心胸狭仄的人,自己是被武林中人尊称为“神拳”的人,如今和石大山对上一拳,丝毫没沾上风,岂不是神拳一点也不称奇了?
两人击出的拳头虽然没有真撞击上,但内劲反弹,也震得两人上身晃动,不由自主各自后退了一步。
江湖上人对一个名字,往往看得比性命还重,何况今天这一战又在天下武林同道的面前,裴通在退后一步之际,突然怪笑一声,喝道:“石老哥也再接兄弟两拳如何?”
他本是个中等身材的人,身手相当灵活,笑声甫落,人已腾身急进,挥起双拳,迎面冲击而来。
石大山也打出了火,左手把长剑往地上一插,大笑道:“好极,咱们就在拳劲上较量较量也好。”
口中说着,其实丝毫没闲着,一面功聚双臂,凝集全身内力,紧握双拳,右前左后,连环击出。
紧接着又是“蓬”“蓬”两声大震,四拳接实,依然各自被震得后退了一步,依然功力悉敌,难分轩轾。
神拳裴通那肯就此罢手,口中发出一声怒啸,人随啸上,更不打话,双拳挥舞,一连击出八拳,这八拳当真如巨钟撞山,记记贯注真力,势劲力沉,非同小可。
他立誓非以自己“神拳”击败对方不可。
他不用兵器,改为双拳攻敌,正是他对自己的“神拳”有较大信心之故。
石大山看他改用拳术,不禁暗暗好笑,裴通和自己相识多年,竟然对泰山派的武功都并不了解。
泰山派“石拳”,又称“一拳石”,即以内劲为主。
古语“泰山石敢当”,就是指各大门派任何功夫,只有泰山派的“石拳”能当。
试想“石拳”可当任何功夫,何在乎你析城“神拳”?
石大山同样双拳挥舞,迎了上去。
裴通一共只击出了八拳,石大山全数接了下来,但他这套拳法,却有一十八拳之多,在接下对方八拳之后,后面的十拳突然拳势转快,点点拳影,连绵不断,劲如飞轮,急如流星,但听砰砰之声不绝于耳,打到最后一拳,石大山口中发出一声断喝,一拳击中裴通左肩,把他一个人击得转了一个身,踉踉跄跄的后退了六七步之多。
这下直看得各大门派的人纷纷鼓起掌来。
就在此时,突见裴通疾冲而上,一拳击在石大山右胸之上,砰的一声,把石大山一个人撞出去五六步之多,站停之后,胸口起伏,嘴角间殷然流出血来。
他连试也没试一下,双目神光陡然转盛,双足一蹬,右臂一伸,拳先人后,凌空朝裴通当头击下。
“日出东海”,这是泰山派一记厉害杀着,全身功力,都凝聚在右拳之上,这一击可说有雷霆万钧之势,也是一记拼命的打法。
如果方才裴通不施偷袭,击中他右胸,他是不会使出这一记杀手锏来的。
裴通可识不得这一记拳法,但觉来势极强,没待对方扑近,就是一记“百步神拳”朝上击去。
双方内劲相交,半空中发出蓬然一声大震,就在篷然声中,石大山身在半空左拳突发,向下击来,这一记是继“日出东海”之后的“月照九洲”拳出无声,但一团由阳极而生的阴功,却去势奇速,朝裴通当头罩落。
这个裴通在毫无准备之下,显然吃了大亏,只见他口中闷哼一声,上身晃动,脚下浮动,登登的后退了四五步。
裴通双目通红,压下一股上冲的血气,突然裂嘴大笑道:“好好,石老大,你还能接裴某八拳吗?”
人随声发,双拳似钟,再次连环击出。
石大山也大笑道:“裴老哥说出来了,兄弟焉得不接?”
在他说话声中,蓬蓬之声,已经接连响起。
两人在方才两招硬拼之中,原已伤得不轻。
只因在天下群雄面前,谁也不甘示弱而已,这回又各自凝聚全身功力竭尽所能,硬打硬接,连续互拼了八拳,更是疲态毕露,人影一合再分,两个人都被震得脚步踉跄,一连后退了四五步,才勉强支撑着站住,也同样的缓缓盖上眼睛,调气运息。
东海龙王和束无忌看出两人已无再战之能,但他们都因并未分出胜负,不肯退下,也不好出言要他们退下来。
神拳裴通一向工于心机,他略为调息,立即睁开看去,石大山犹在运气之中,心中暗暗窃喜,立即一提真气,一声不作,直欺过去,一拳对准他胸口捣去。
石大山虽在运气的人,但身在场中,自然要提高警觉,此时突然听到一阵疾风直欺而来,不等对方欺近,双目乍睁,双拳如风,业已平胸击出。
这一下,双方出手均快,石大山原本是被动出击,但在对方尚未欺近之际,就已发出双拳,在时间上,却由被动变成了主动。
裴通原是主动欺来,却被石天山抢先发难,两人发拳的时间,虽然很难分得出先后,但裴通这一记本有偷袭之心,所谓乘人不备,现在对方已有准备,自然偷袭不成了。
一个站在原地,以逸待劳,一个直欺过来,人在行动之中,两个功力悉敌之人,在这全力一击之中,自然是凝立不动的人占了便宜。
在这电闪般一瞬间,人影倏合,就响起蓬的一声大震,裴通欺来的人,宛如断线风筝一般,凌空飞摔出去八尺来远,砰然仰面跌坠地面,喷出一口鲜血,人已昏了过去。
石大山也在双拳击出之后,连退了三步,口中发出一声大笑,突然仰跌下去,也随着昏倒,双方的人慌忙把两人扶着退下。
束无忌目光冷厉,朝各大门派这边扫了一眼,朗声道:“这一场两人都负伤倒地,应该是和局。方才三场之中,双方各有一胜、一负、一和,不分胜负,现在时近中午,大会已经给大家准备了午餐,各位道长不妨稍事休息,且等用过午餐,再继续不迟。”
少林监寺至慧大师急忙取出一颗“大还丸”捏碎蜡壳,纳入石大山口中,一手按在石大山“灵台穴”上,缓缓运气,就陡觉不对,自己“灵台穴”上,竟然有一缕寒气,正在迅速扩散,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噤,口中忍不住“咦”了一声,立即收回手去。
至善大师听他口中轻咦,同时收回手去,心中不觉一沉,急忙问道:“师弟,石掌门人怎么了?”
至慧大师微微摇头道:“石掌门人没事,小弟刚才运气时觉得有些不对。”
至善大师听得奇道:“师弟那里不对?”
至慧大师答道:“小弟也说不出来,要运气检查才会知道。”
至善大师点头道:“你赶快检查吧。”
至慧大师不再多说,就席地坐下,运起功来。
谷飞云就站在东海龙王身后不远,眼看至慧大师给石大山服下药丸,正待给他运气,忽然收回手去,说他运气时觉得不对,就席地坐下,闭目运功,心中觉得奇怪,当下就走了过去,朝至善大师道:“石掌门人由在下给他运功吧。”
至善大师颔首道:“小师弟那就快替石掌门人运气吧。”
谷飞云也就席地坐下,伸出手去,按在石大山后心,缓缓度过气去。
就在谷飞云堪堪坐下之际,至慧大师突然睁开眼来,气愤的道:“大师兄,小弟好像是中了暗算。”
至善大师吃惊的道:“师弟怎会中人暗算的呢?”
至慧大师道:“小弟也弄不懂是如何会中人暗算的?但一经运气,就发现灵台穴中似有一缕阴寒之气,正在逐渐发散,整条督脉都被阴气侵袭,背脊一阵寒过一阵……”
“哦。”
至善大师口中不斯发出一声惊哦,方才自己不是也感到背脊骨有凉飕飕的寒意吗?
莫非自己也中了暗算。
心念一动,立即默默运起禅功,一经运气,就发现“灵台穴”果然有一缕外来的阴气,正在循着督脉发散,情形和师弟至慧说的一样。
心头暗暗一震,忖道:“这缕阴气,分明是外来的,它如何渗入自己“灵台穴”的呢?这人除非施展隔空打穴手法,把阴气传入,但以自己的修为,被人隔空打穴,传入阴气,怎一无如觉,懵然不知呢?”
一面连忙朝站在身边不远的戒律院首席长老至清大师、白衣殿首席长老至成大师等人说道:“你们快运气试试,是否中了人家暗算?”
至消、至成等人依言运气检查。
结果只有至清大师一人并未遭人暗算,其余如监寺长老至能、至济、戒律院长老至中,白衣殿长至勤,罗汉堂首席长老至远、长老至光等人,莫不遭人暗算,督脉被阴气所袭。
至善大师听得心头震惊不已,自己一行,已是少林寺的精锐,如今竟然悉数中人暗算,至今这缕侵入体内的阴气,究有何种害处,尚不得而知,但只要试想此人要用如此隐秘手段,在自己等人身上传入阴气,这缕阴气的作用,自然不会如此简单了。
想到这里,不觉低诵一声佛号,说道:“阿弥陀佛,看来本寺的人,全已中了人家暗算,咱们竟然连此人是如何下手的,都一无所知。”
他话声甫落,只见武当青云子神情严肃,稽首道:“被贼人暗施手脚,身中阴气的,并不止是贵寺的人、只怕各大门派的人,差不多全已中了贼人暗算。”
至善大师心头一震,骇然道:“这个……怎么会呢?”
东海龙王面色凝重,说道:“青云道兄说得不错,兄弟刚才运气试过,确实被人在“灵台穴”上下了“阴极针”此事非同小可,还是要大家运气试试,是否全中了贼人暗算?”
至善大师、青云子二人连连点头,立时分别通知所有的人,赶快运气检查。
这时广场上属于通天教的人,已经由接待人员恭敬的分批请入淮渎庙去用膳。
上首也由数十名通天教的人迅速的摆上四十席桌凳,正在摆设碗筷。
一名身穿青衫的汉子一直走到东海龙王面前,拱拱手道:“敖大侠,在下奉总提调之命,替各大门派准备了便餐,分为荤素二席,左首二十桌是荤席,右首二十桌是素席,现在恭请大家入席了。”
通天教办事,确实迅速周详,在这顷刻之间,果然已摆好四十张桌子,数十名青衣汉子正在川流不息的端上菜肴。
东海龙王洪笑一声道:“总提调好意,咱们心领了。”
那青衣汉子含笑道:“总提调方才会要在下奉告敖大侠,通天教举办天下武林大会,现在虽然壁垒分明,势成敌我,但还不至于酒菜中下毒,要请敖大侠转告各大门振,尽管放心食用,如有半点并差,总提调愿负全责。”
东海龙王还没开口,武当寒云子怒喝一声道:“束无忌什么东西,他能负责吗,咱们全体都……”
东海龙王连忙拦着道:“道兄歇怒,他只是束无忌的手下,管的只是膳食,何用和他多说?”
一面朝青衣汉子道:“你去覆上总提调,就说咱们谢了。”
青衣汉子只得抱抱拳,退了下去。
东海龙王朝寒云子含笑道:“这人可能是束无忌派来探看咱们虚实的,咱们自然不能在他面前透露口风了。”
寒云子被他说得脸上一红,没有作声。
这一阵工夫,各大门派的人,都已运气检查完毕,没被暗算的,除了金母之外,只有衡山派掌门人南云子,和他两个师弟景云子、浮云子,他们练的是“三阳神功”。
离火门掌门人罗尚祖,练的是“离火神功”,排教掌门人冉勿赞,练的是“三昧心灯”,少林戒律院主持至大清师,练的是“达摩洗髓功”,谷飞云,练的是“紫气神功”,都能克制阴功。
还有就是丁易,他自己也不知如何会没中暗算?
另外两人则是岐山姬存仁和泰山石大山。
各大门派这许多高手,如今只有区区十一个人没被阴气侵袭,当真是一件令人震惊之事。
青云子修眉微摆,寻思着道:“这是什么人使的手法呢?竟能使这许多人中了他暗算,还一无所觉。”
平半山道:“这一定是方才石掌门人和裴通交手之际,大家全神贯注。投入场中,只顾着两人,忽略了防范之心,才被他暗使了手脚。”
齐漱云道:“这人能在咱们不知不觉中中了他的暗算,此人一身造诣,就极为高超,这人会是谁呢?”
有这样高超身手的人,大家细数武林人物,也想不出来。
至善大师忽然想起方才曾听东海龙王说过,大家“灵台穴”上中的这缕阴气,好像叫做“阴极针”,他既然叫得出名称,一定也知道它的来历了。
一念及此,接着转身朝东海龙王合十一礼,说道:“敖老施主方才曾说咱们中的是阴极针,老施主一定知道它的来历了?”
“阴极针”,大家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称,所有目光不期而然都朝东海龙王投去。
东海龙王道:“兄弟也只是听先师说过,昔年先师曾远游西陲,在阴山脚下,遇上三位西竺宗僧侣,说他们都伤在一个阴夫人的门下弟子手中,特来找阴夫人评理的,同时也要她门下把“阴极针”收回去。先师研练武学数十年,从未听说过阴极针这个名称,就请教他们阴极针是什么暗器?
据他们说,“阴极针”,载在“阴极经”中,是一种极为高深的武学,名字叫做针,其实只是一缕凝结如针的阴极之气,被射入人体,经久不化,随着时间逐渐发作,所谓时间,就是日直午时之后,一阴渐生,它就会越来越寒,遍及全身,直到全身僵冻而死,除非由施针之人把阴极针收回去,任何方法,都无法把它练化。
因为阴极针只是一缕极细的阴气,击中人身,只不过在中针的部位,微感一寒,别无朕兆,不易发现,中针之后,如在午前,就要等午后才渐渐发作,兄弟才想到可能是阴极针了。”
平半山目光一转,低声道:“这就糟了,如今已是午刻,只怕大家发作在即,咱们之中,没被阴极针暗算的,只有寥寥十一个人,他们饭后乘咱们发作之时,发动攻势,就难以抵挡了。”
至成大师悄悄走近至善大师身边,低声道:“报告方丈,所幸对方暗算的只是咱们这些人,所有护法弟子,大概因人数较多,对方来不及下手,均未被暗算,必要时咱们集中一起,可以列阵退走。”
至善大师颔首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谷飞云和爹及丁易站在一起,丁易拉着谷飞云悄声说道:“谷兄,有一件事,你想到了没有?”
谷飞云问道:“什么事?”
丁易附着他耳朵,说道:“没被阴极针暗算的人,除了金母玄功入化,阴极针自然不能伤她,其余像衡山南云子、离火门罗尚祖、排教冉勿赞等人,练的都是纯阳火功,但岐山姬存仁、泰山石大山,武功和各派掌门人也只在伯仲之间,为什么没有中暗算呢?”
谷飞云:“这个我也想不出来。”
丁易耸耸肩,笑道:“我想出来了,但不知对不对?”
谷飞云道:“丁兄还要卖关子?”
“不卖不卖。”
丁易依旧附着他耳朵说道:“很可能是你给他们度过气的关系。”
谷飞云道:“丁兄是说紫气神功可以克制阴极针?”
“我想大概如此。”
丁易悄声道:“你练的是紫气神功,是玄门正宗,可以克制阴极针,方才你给姬存仁、石大山运过气,紫气神功的真气还留在他们体内,所以阴极针失效了。”
谷飞云道:“这就好了……”
“你别急。”
丁易道:“这不过是我的猜测,是不是如此,还不一定,伯父不是中了阴极针吗?你先给伯父运气试试,如果真能把阴极针化去,也不宜声张,只有一个一个的给他们化解,我想通天教使出如此毒辣的手段,可能另有下一步更毒辣的阴谋……”
谷飞云道:“大概想用天龙杀手展开大屠杀了。”
“差不多。”
丁易道:“所以如果你的紫气神功有效的话,最好要大家暗中布置一下,给他们来个出入意外的反屠杀,这一场就胜券在握了。”
谷飞云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丁易催道:“那就快了。”
谷飞云回到爹身边,谷清辉含笑问道:“丁老弟把你拉过去,说了些什么?”
谷飞云就把丁易说的,和爹说了一遍,接着道:“孩儿先给你老人家运气试试。”
一面就伸出手去,抵在爹的“灵台穴”上,运起紫气神功,把真气度过去。”
谷清辉双目微盖,也运气相应,紫气才一进入“灵台穴”,方才自己一再运功都无法把它炼去的那缕坚韧的极阴极寒之气,这回却瞬息消失于无形,心头一喜.立即睁目道:“飞云,好了,你可以住手了。”
谷飞云刚把真气度入,就听到爹叫停,还以为有什么不对了,立即依言停住,一面问道:“爹可是有感到什么不对吗?”
谷清辉含笑道:“你真气进入灵台穴,就把它化于无形.才叫你住手的,不过为父还要运气检查一遍,看看是不是真的化去了?”
说完,立即闭上眼睛,运气检查了一遍,才再次睁开眼来,欣然道:“为义真的好了,没想到竟有这般容易,你快去给你娘,以及二位姨娘先化解了,再来给大家运气。”
谷飞云不敢怠慢,立即悄悄走近娘身边,悄声说:“娘,孩儿练的紫气,可以化解阴极针,孩儿这就给你老人家运气,马上就好了。”
说话之际,手掌已按到娘的后心,紫气从“灵台穴”逼入,瞬息之间,就把阴极针化去,收回右手。
金母颔首笑道:“老身方才忘了你擅紫气神功,如此正好,快去给你二位师姨运气,解去阴极针才是。”
金母门下,只有席素仪、丁令仪、闻玉音三人中了“阴极针”,其余的人,都未遭暗算,荆月姑、全依云等几位姑娘扮作了席素仪的门人,乃是第三代弟子,自然全没事了。
谷飞云躬身应“是”,说道:“回圣母,再下就是奉家父之命,来给家母和二位师姨化解阴极针的。”
当下就给丁令仪、闻玉音二人运气化针,自然很快就好了。
丁令仪、闻玉音二人同声含笑道:“谷少侠,真谢谢你了。”
席素仪道:“三妹、四妹,和小孩还客气什么?”
谷飞云又把丁易说的话,和娘说了一遍。
金母没待席素仪开口,就接着道:“丁易说的也极有可能,你快去告诉少林、武当两位掌门人,还有东海龙王等人,通天教不择手段,咱们就将计就计,给他一个措手不及,但此事不可让对方看出形迹,你快去吧。”
谷飞云应声“是”,就匆匆走到至善大师身边,把金母刚才说的话,悄悄和老和尚说了。
至善大师听说小师弟练的“紫气神功”可以化解阴极针,自是喜出望外,连声念着佛号。
就要谷飞云给中了“阴极针”的人,运气化解,但为了不让通天教的人看到,就要大家围在一起,像是商量什么大事一般,由谷飞云替大家逐一运气,掌贯“灵台”。
先前至善大师还怕小师弟要替这许多人运气化解“阴极针”,功力不足,后来看他只在每个人“灵台穴”上用手掌一按即收,并不十分费事,也就放下心来。
不过片刻工夫,各大门派被“阴极针”所伤的人,都已化去。
至善大师舒了口气,双手合十,说道:“辛苦小师弟了。”
谷飞云忙道:“方丈言重,小弟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东海龙王喟然叹道:“老夫一直认为对武功一道,勤修苦练了几十寒暑,纵有高人,可能胜过老夫,也不会有太大的差距,但以谷老弟轻轻年纪,所学就胜过我甚多,乃知从前当真太狂傲,太坐井观天了。”
平半山笑道:“你能够说这些话,已经是从井栏杆里跳出来了。”
刘寄禅道:“你们两个还在尽说废话,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东海龙王望望天色,口中低“啊”了一声。
刘奇禅道:“你是总指挥,该如何调兵遗将了。”
东海龙王连连点头笑道:“看你倒像狗头军师,好,本师立即升帐。”
各大门派的几个掌门人方才为了化解“阴极针”,原本就聚在一起,东海龙王就把自己心里的构想,悄悄和众人说了。
然后又由大家交换意见。
这件事在极度隐秘的情形下进行。
然后又各自散开。
因为现在午牌已偏,午时一阴生,阴气逐渐滋生,身中“阴极针”的人,也应该逐渐感到背脊骨发冷,而逐渐延及全身。
凡是内功有相当火候的人,谁都会运功驱寒,把这股寒气逼出体外。
因为每个中了“阴极针”的人,或立或坐,都已盖上眼皮,行功运气。
各大门派中暗算的人,都是一些领袖人物,他们在运气之时,自然要有人护法,于是每个人的身后,都集结了带来的门人弟子,手按兵刃,严神戒备。
没有中暗算的人,只有金母依然端坐在太师椅上。
其余诸人,也和中了暗算的人一样,各有弟子护法。
看不出谁中暗算,谁没中暗算。
这一来,粗看起来,每一个门派,都自成一堆,可以一目了然,这是因为万一对方发动攻势,可相互支援。
其中当然也经过总指挥东海龙王敖九洲的通盘筹割,所部署的,一旦发生乱斗,可以发动攻势,每个门派的弟子有人领导,就不致散乱。
广场上首,摆列了四十席酒菜,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入席。
各大门派占踞的广场西、南两处,却分列出一族族的人群,各自成堆,每一堆人群中,都有一两个或两三个席地趺坐,正在调息。
因此偌大一片广场上,静寂得不闻一点声音。
现在已接近午末之交,进入淮渎庙用餐的通天教一干人,也已陆续走出。
走在最前面的是束无忌,他依然一身蓝衫,手摇折扇,脸上挂着冷傲的笑容,看去甚是潇洒。
他身后也是两个蓝衫佩剑的英俊少年,则是通天教门下八弟子云芸娘和十弟子姬红棉两位姑娘。
通天教主座下十大弟子,如今只剩下三个,这对通天教而言,是一极大讽刺。
束无忌一直走到西南方对面,朝各大门派拱拱手,含笑朗声说道:“各大门派掌门人,诸位道长,大会给诸位准备了酒饭,诸位怎么不肯赏脸?莫非嫌在下招待不周……”
东海龙王洪声道:“贵教盛意,咱们心领。”
束无忌依然含笑道:“诸位纵然和敝教为敌,但敝教已和诸位约定,以胜负来解决双方争端,敝教还不至于在酒菜中下毒,诸位奈何不肯见信?”
他说得很冠冕堂皇。
“哈哈。”
东海龙王大笑一声道:“束无忌,你说得倒真动听,通天教使用迷失散于前,咱们不用再提了,但双方既已订下十四场分胜负,就应该各凭武功,在天下武林同道面前.一决高下,没料到通天教蛇蝎居心,居然在双方动手之际,乘大家不备,偷使“阴极针”,暗算各大门派的人,你们不觉得卑鄙无耻吗?”
束无忌脸露讶容,说道:“敖大侠这是什么话?敝教几时暗算诸位了?”
东海龙王怒哼一声道:“你装得真像,偷袭阴极针的,难道会不是你们?”
束无忌目光如电,迅快的掠过各大门派由门人弟子围成的一簇簇人群,自然也看到席地趺坐的众人,看到各大门派已经无再战之能,他脸上不禁飞过一丝冷峻的笑意,忽地沉下脸来,嘿然道:“敖大侠一口咬定是敝教施放阴极针,暗算诸位,须知今日乃是天下武林大会,当着天下武林同道,说话要有证据,试问敖大侠有何证据,证明是敝教施放的阴极针?”
一面回过身去,折扇一摆,说道:“既然各大门派不领咱们的情,你们就把酒席撤去了。”
他话声出口,立即有数十名青衣汉子,纷纷走上,迅快的撤去筵席。
排教冉勿赞趺坐地上的人,霍地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大声喝道:“束无忌,你不用再假惺惺了,既敢乘人不备,施放阴极针,居然没有胆量承认,冉某就算中了针,也要和你们放手一拼。”
他这一喝,似是激起了众怒,只见姬存仁大声道:“不错,咱们和通天教拼了。”
刘寄禅道:“拼就拼,咱们还怕区区通天教不成?”
两人随着喝声,站了起来,接着和至清大师、至成大师等人也相继站起;但他们总是中了“阴极针”的人,虽然挺身而起,依然止不住打着冷噤。
这一情形看在束无忌眼里,心中暗暗冷笑,中了“阴极针”的人,只要过了午刻,阴气逐渐转盛,寒冷之感,也会随着加深,任你武功多高,不出六个时辰,就会全身僵冻。
目前纵然还能支持,又能支持多久?
“哈哈。”
束无忌仰首发出一声朗笑,说道:“束某说过没施放阴极针,就是没施放阴极针,诸位不是一派掌门,就是一门耆宿,如此叫嚣,不怕有失身份吗?”
一面目光一抬,朝东海龙王说道:“敖大侠,方才咱们议定以十四场分胜负的协议,不知是否仍然算数,诸位道长如此叫嚣,是否有群殴之意?”
东海龙王还未来得及答话。
齐漱云抢先喝道:“你们没使阴极针,那是什么人使的?”
“除了本真人门下,天壤间更有何人能使阴极针的?”
这话清朗得如凤鸣,宛从天际飞来。
也就在此时,突听广场四周,有人恭声说道:“弟子叩见师尊。”
“你们起来。”
话声越来越近,说到最后一个字,好像已在南首入场处了,大家急忙举目望去,只见一辆紫檀辇车,由四名长发披肩的少女左右护着行来。
这四名少女,眉目如画,身材苗条,身穿鹅黄衣裙,腰束鹅黄丝带,步履轻盈,一路行来,丝带随风飘扬,看去不快,实则相当神速。
辇车上端坐着一个身穿鹅黄色道袍的老道人,胸前绣黑色“乾”卦。
一头亮银般白发,绾一支白玉簪,生得长眉修目,脸色红润,颏下五绺银须,一直垂到胸前。
这老道当真称得上童颜鹤发,道貌岸然,看去少说也有八九十岁了,但在场的各大门派中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说得出他的来历来。
辇车还没到广场入口处,左首路边,不知何时已鹄立着四个身穿青色道装的青车,躬身而立,状极恭敬。
大家方才曾听他说过:“除了本真人门下,天壤间更有何人能使阴极针的?”
由此看来,这站立道左的四个青衣道人,就是他的门人了。
各大门派中人中的阴极针,也就是这四个青衣道人施放的了,他们看去竟然如此年轻,最多也不过三十来岁。
这时束无忌也赶紧把折扇往袖中一笼,飞快的迎了出去,直驱辇前,躬下身去,恭敬的道:“通天教门下晚辈束无忌叩见真人。”
辇上黄袍老道只抬了下手,呵呵笑道:“小友不用多礼,本真人来迟了半天,大会已经开始了吧。”
束无忌应了声“是”,直起身,似是以“传音入密”向他报告大会情形,黄袍老道连连颔首。
束无忌又躬着身,说了声:“请。”
四名黄衣少女护着辇车缓缓朝广场中驶入,束无忌和四名青袍道人紧随车后走入。
坐在上首的大会总护法玉杖彭祖和副总护法金鸾圣母一起站了起来。
王杖彭祖拱着手呵呵笑道:“乾道友已有多年不见,愈见仙风道骨,和三十年前并无稍异,今日盛会,能有道友莅临,更是增光不少。”
“哈哈。”
黄袍老道在牵上稽首答礼,朗笑道:“恽道友还不是和三十年前一样?可笑咱们依然未能脱出尘俗。”
再说各大门派掌门人对这位黄袍老道人,谁也说不出他的来历,此时听玉杖彭祖称他“乾道友”和“三十年前”这两句话,武当青云子心头猛然一震,登时想起三十年前,先师紫阳真人曾被天道教主乾天辰“九阴掌”所伤,幸遇昆仑岳大先生经过,以一记“紫灵掌”把他惊走,此人莫非就是昔年天道教主乾天辰。
目前对方除了通天教主,还有一个玉杖彭祖,已方已经无人能敌,如今又来了这样一个大魔头,更没有人可以抗衡了,自己等人纵然已经化去“阴极针”,但这一场正邪之战,看来已非落个全军尽墨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