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离封门都多老半天了,您才慢悠悠的蹓跶来,赶紧年底再来吧。”峨眉山门的小胡子守卫比大爷还像个大爷,看都不看谢明玉,边修指甲边嘟囔道:“我派最重品性,报名初级门生都漫不经心的迟到,还能指望你干点什么?”“哎呀!”谢明玉忽然大叫一声。
“你干嘛?”小胡子吓一大跳,怒道:“再不滚的话,当心治你个挑衅峨眉弟子的罪过!”谢明玉怀里摸出几两碎银子,假模假样说道:“小弟刚在台阶那边捡到的,应该是大侠您掉的吧?”“咳咳……刚才忙忙活活还真掉了几两银子,多亏师弟帮为兄找回。”小胡子不动声色揣起银子,大爷脸立刻变得亲切和善,“师弟长途跋涉,路途艰辛,迟个一天半天实属寻常,你左转上山后找正一殿,礼仪长老正在那审核新报名的门生,你悄悄站到最后,没人会注意的。”“多谢师兄指点。”谢明玉内心忐忑:真那么简单就好了。
峨眉后山树木清幽,鸟鸣嘤嘤,地势却崎岖险峻,和正门的石阶整肃大不相同,若非身上有一定的基本功打底,常人上去也难,谢明玉走了没多一会,便见一处建坪甚广的红砖大院,匾额写有“正一殿”三个金字。
院内门生比想象中要少,除了李东等熟人外,最多也就三十多人,礼仪长老祖天棋端坐正中,副座的青年汉子浓眉虎目,气魄非凡,却是峨眉四大真传弟子之一的韩君圣。
“……半年后自有人来考核你们的武功资质,不合格者即刻下山离开,永不得再踏足峨眉派山门,更不准自称峨眉弟子,否则执法堂将严惩不贷……”前面有年长弟子朗诵着峨眉门生的门规,大概意思就是早课、午课、晚课各有前辈老师前来授艺,运气好的话,正式弟子或真传弟子外出执行任务也会带几个门生历练,半年后实战大考,由掌门人和传功长老亲自审核,选出资质优秀的门生成为外门弟子,落选者也可学几门上乘功夫,或进镖局、或做护院、或卖于帝王家,不会吃了亏。
在此之前,韩君圣会演示一路擒拿手,在场少年逐一上前复制,若连这个都无法实现,就说明资质过于蠢钝,连成为门生学习的资格都没有。
“大家看清楚,这是峨眉派空手入白刃的基础法门。”韩君圣起身让身旁师弟拔剑对准他,续道:“这一招是以肩为轴,肘为架,腕为炮,指发力,你们只要看清楚动作就好。”谢明玉不再犹豫,免得待会儿更加尴尬,举手近前道:“韩大哥好,嗯……礼仪长老,我还是想报考门生,您拿个主意。”诸人大惊,祖天棋诧异道:“你……你……怎么又回来了?”陈桐等人不敢开口,也都搞不明白这个谢少爷到底是怎么个意思,神出鬼没,身份离奇。
谢明玉正色躬道:“早前都说了,我是真心诚意拜入峨眉门下,韩大哥可以作证,我过去不属于任何一派,除了和村中李师傅学过几手乡下把式外,压根儿不会什么剑法武艺,请长老明鉴。”祖天棋疑惑的看向韩君圣。
韩君圣昨天晚上刚从苏州府锦绣山庄回转,还没来得及听人说姚拜月和庄千雪的事,此刻自然一头雾水,只能说道:“这位是成都谢伦老板的公子,的确没有武林门派,因为上个月宝雅那次任务已经都调查过了。”“那姚拜月如何会放你回来。”祖天棋没理由怀疑韩君圣的话,“她想带走我套取峨眉剑法的破绽,但我那天真是瞎猫碰死耗子蒙中的,姚拜月随手试了试,知道我确实不会武功后,当然就只能放人了。”祖天棋低声和韩君圣简单说了说起因经过。
“来人去主殿,把丙字八十九排的卷宗取来。”韩君圣说话一言九鼎,似乎比起师叔更具威严。
很快就有弟子手捧锦盒赶来,祖天棋取出卷宗详细观看。
韩君圣道:“当时是童文彬、尚英治两位师弟负责查探,我和慕师妹复查确认,谢家不会有问题的,因为一句不清不楚的话而废了门生修习资格,也似乎于理不合。”“好,那就继续吧。”祖天棋点点头,心道:犯不上为了个小门生在这较劲,众目睽睽,若谢明玉是奸细,可有你韩君圣负责,若他真的天赋异禀,那肯定就是武学奇才,我既然身为峨眉前辈,心里高兴还来不及。
“多谢祖长老明察秋毫,也多谢韩大哥的佐证。”谢明玉真心道谢,今天若没有熟人在,还不知得解释多久。
韩君圣轻轻点头示意,不再说多余废话,继续给新人演示——快步近身,右手抡圆虚晃,忽然“啪”地一记炸响,隐蔽弹肘扣住持剑弟子手腕脉门,同时左手成手刀,虚斩对手咽喉。
新晋门生们高声喝彩,就连祖天棋都暗暗心惊:“好完美的动作,可惜我这一脉便没有小韩如此上佳的传人。
速度刻意放慢,但招式巧妙,狠准实用,确是擒拿手中的高明功夫,要想理解绷劲弹肘的脆劲,倒也不算很容易,上去的头五个人,竟有三人都被客气的请了下山。
第六位轮到陈桐,只见他额角冒汗,呼吸粗重,久久都没有出手。
韩君圣摇摇头,说道:“想必你是练过一些武功的,能理解名门和民间武功的差距,但连擡手都不敢的话,还是莫要浪费时间了。”陈桐如释重负,他自从那天见到庄千雪和姚拜月的武功后就始终神不守舍,只觉得天地广大,自己犹如沧海一粟,比井底之蛙都不如,此刻上前不过复制一手擒拿技,却已经面红耳赤,羞愧难当地走出正一殿,甚至都不敢看谢明玉和李东他们的眼睛。
祖天棋正色道:“各人习武资质有高有低,也没什么丢人,但武者当始终保持勇猛精进之道,正视天资,正视差距,攀登极峰,这才是我派武术的基本铭训。”诸位门生凛然遵从,同时也热血沸腾,韩君圣道:“继续吧,谢明玉,你来。”“是。”谢明玉扎紧衣服,安然踏入场中,全然忘了曾逼退严玉容的奇迹,只心道:勇猛精进,攀登极峰……如果我真是武学天才的话,那我就要登峰造极,追求突破。
回过神的时候,他的左掌缘已到陪练师兄咽喉,长剑则不知怎的跑到了自己右手里。
人们目瞪口呆,峨眉本门弟子都知道,这招铁琵琶手的确有锁扣腕脉,夺取兵刃之后劲,但考取门生的试招而已,韩君圣刻意简化动作,哪知谢明玉竟自然而然地用满此招。
“可恶,看招!”祖天棋终于忍无可忍,灵猴似的闪到谢明玉眼前,一掌拍出。
千万不可和长老动手,尽管大脑这么告诉自己,但掌中长剑却似有了生命和思想——主人威严不容侵犯。
剑尖斜移半寸,精确无比地瞄准了祖天棋掌心。
“好小子!”祖天棋撤手,又用卧身扫堂腿去抽谢明玉脚踝。
长剑半空大回环,锋刃竖立腿前,再次硬生生截住祖天棋的攻击。
谢明玉冷汗冒出,急忙撒手丢掉长剑,祖天棋大怒,起身一掌拍中他的胸口。
所幸礼仪长老到底是修为深湛的武林前辈,立刻能感觉到谢明玉内息全无,肯定没有修练过内力调息之法,这个状态无论如何也没法子伪装,他立刻小腿发力,止住前冲,宁可自己受点小轻伤,也收回了九成功力,仅把谢明玉推得跌倒而已。
同为一流高手的韩君圣立刻看明白了怎么回事,高声道:“谢明玉悟性过人,资质聪慧,未免生出骄矜之心,长老出手教他天外有天的道理,不许喧哗,继续按顺序演示。”谢明玉揉了揉胸口,也没怎么感觉疼痛,只见祖天棋和韩君圣先后向他使了个眼色,虽不了解眼下情况,但世情道理他还是明白的,立刻恭谨的道:“弟子多谢礼仪长老教诲指导。”“嗯……你合格了。”祖天棋心道:但愿他果真是传说中的绝世奇才,天剑之资,若悉心调教,哪怕做不成叶神舟,能做又一个庄千雪或姚拜月也是峨眉大幸。
此时门外走来一群十几岁的少女,停在窗口不远处,高矮胖瘦壮,美丑各异,看上去是另一边的新晋女弟子,由于人数相对比较少,考核完毕后便顺道来看一眼男子的试招。
“那个挨长老打的年轻人眉目还真是俊俏,身手也不算差。”“嗬嗬,就是秀气的不像练武胚子,倒像个读书相公。”“女孩子都能练武,你怎么知道人家不行呢?”“那是你看人家……嘿嘿。”莺莺燕燕地围观让一众少年精神百倍,谢明玉却一眼就看见了姿形秀丽、容光照人的韩宝雅,想来她应该是作为考核师姊才在这里的。
这两天经历了上峨眉观战、稀里糊涂的被姚拜月带走、恶魔和美色的纠葛冲击、忐忐忑忑再次上山求艺、最后稀里糊涂因挨一掌成为门生……谢明玉所为的除了修习武功,就是再会令他一见钟情的少女。
韩宝雅虽不明白具体情况,但亦难掩重见喜悦,回以甜甜一笑,随后带领诸女的一个中年健妇似乎觉得不雅,便带着她们穿过院子,到别处训话去了。
很快,经过简单的擒拿手试招,这一轮清楚确定了十九个新晋门生的名额。
谢明玉刚才虽挨了礼仪长老一掌,但个人表现明显超过同辈,顺理成章再次当上了众人的中心。
天黑吃过饭后,和同样合格的李东等几个伙伴到峨眉镇去取行李。
“谢少……谢师哥天资聪颖,想必和我们不同,祖长老和韩师兄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呢。”谢明玉笑道:“刚入门就又是挨揍,又是被劫持,往后还要哥几个照顾我才对。”李东开玩笑道:“被姚拜月那么辣的女人劫持,我们巴不得呢。”大伙心领神会地淫荡大笑,谢明玉心里有点发堵:拜月姊姊不知听没听进去我的话,历天星好像人在湖北,她则在四川,应该也……算了,早晚得学学曹操,理直气壮去抢别人老婆。
在那之前当然要具备人家曹孟德的绝对实力。
谢明玉临走时掏空衣袋,给了客栈老板五十多两银子,除了长期空出一间房,留给谢伦或其他亲戚探望居住,还要寄存姚拜月送给他的“狂鸦”,另外往后师兄弟聚聚喝酒之类的,也同样要确保留张桌子。
五十两银子已相当于普通人家一年半的收入,大少爷出手阔绰,老板自然千恩万愿,李东等师兄弟更是羡慕加感激。
自此,便只剩安心习武。
峨眉派有非常成熟的开蒙体系,男女分开练习,没有长途跑步、扎马、举石锁或晦涩的内功口诀,男子早课由传功长老季天林负责,这是一个精瘦彪悍的中年汉子,他不依常规,竟同时传授了门生金顶长拳和追风伏虎掌两路武功。
这期间,任何人胆敢别出心裁,手臂往前伸长一寸,脚底下多踏半步,或歪了拳架子,季天林轻则严厉训斥,重则竹杖招呼皮肉,也有胆大的弟子提出质疑:
“和人动手讲求随机应变,难道敌人还会等咱们一板一眼的死摆动作吗?”“啪!”季天林一仗将那弟子的脸颊抽得红肿,讥讽的说道:“性子轻慢,什么叫根基都搞不清楚……谢明玉,你觉得我这种授法有没有什么不妥?”谢明玉没想到会问他,想了想才道:“传功长老教的长拳和伏虎掌似乎是一种练体方法吧?用于开筋正骨,拉扯肌肉,总觉得最近晚上腰腿酸痛的时间越来越少,而且……”“而且什么?”季天林严厉的脸孔依旧如故,内心却已吃惊:这小子入门太快了,果如祖师弟所言,天资不同凡响。
“而且金顶长拳打完之后浑身发热发燥,伏虎掌一通狂劈硬打后,似乎反而有锁住燥热,闭住精气的作用?弟子无知胡说,还请长老指点。”其余弟子只觉得天天被长老板着胳膊腿练拳摆架子,非常枯燥乏味,怎么想都没有半点实战价值,哪知谢明玉居然拍马有术,随口就能编出那么一套有滋有味的大道理,肯定很合传功长老古板的性子。
季天林不置可否,扬了扬竹杖道:“嗯,谁若是不想练就自行下山,继续吧。”午课不学武技,男女集合起来,由年长的师兄师姐传授武林规矩和江湖切口,武功再高,不懂规矩也会被归为外行野把式,另外就算将来升不上外门弟子,懂得了门派切口后,中原武林势力遍布大江南北,用来攀攀交情,说话行事也算多有便捷。
“帮会组织最是复杂,青帮掌水上漕运,丐帮主地下情报消息,铁帮有私铸兵器贩卖,他们这里面有好人有坏人,武艺有高有低,黑白混聚,酒色财气四毒俱全,却扎根市井,是比我们武林各大门派更纯粹的江湖人,往后你们若想吃武林饭、喝江湖水,这三大帮派的暗语和暗记一定要搞明白。”
有个高壮的少女问道:“门派、帮会之外还有各大世家吧,三大势力共同构成武林江湖,常听人说起,可具体情况还请师兄示下。”讲解的师兄道:“咱们中原太平时候少,打仗时候多,乱世烽烟中总有豪门世家自建民兵,养在江湖深处,待乱世时或图谋万里江山,或自保乡里财富,或谋取金银利益,历经数代,早成气候,哪怕当今天子霸道,也是不会妄动这些武林家族,比如蜀中唐门的毒药暗器威震天下,锦衣卫都多有倚仗,江南霹雳堂的雷氏火药非肉身可抗,河北沧州人人会练武,尤以明家庄更可堪称武技绝伦,不逊我派,姑苏锦绣山庄轻功与软兵刃功夫独步江湖,总之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处事低调的高手还不知有多少,我们秉承对江湖同道客气谦逊,便不会平白得罪人,或树立强敌。”
谢明玉笑道:“若霹雳堂、明家庄他们主动挑衅咱们呢?”师兄骄傲的道:“若你们晋升外门弟子,那就是在峨眉派主殿入谱的,外人一定不敢挑衅。”“大家都是行走江湖武林的年轻人,免不得起摩擦动武,就像前些天青城姚拜月挑战,我们总不能靠谦虚让她走。”师兄道:“谦逊不代表受虐受辱,若为侠义之道,你哪怕不想动武也得动,比如当年围剿昆仑派,我们的大师兄白琅孙、二师姊何翩,以及护殿长老蔡天冲等精英杀身成仁,导致如今峨眉真传弟子凋零,便是为此。”又是那个昆仑派,谢明玉很好奇两年前武林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件,但这个问题涉及到已故的师兄师姊,他区区一个门生似乎也不方便直接去问。
晚课是男弟子们最“喜欢”的,因为既不传武,也不用费心记忆江湖暗号,只要挨打就可以了。
挨如玉佳人的打。
慕莞心比韩宝雅大两三岁的样子,髻插木簪,手握拂尘,缁衣芒鞋的小道姑打扮,却不掩娉婷袅娜,纤腰削肩,虽眉目俏美秀丽,娇艳动人,但神色却是肃穆冷傲,简直比入室更早的庄千雪和韩君圣还要严峻。
外人很难想象她这样的明眸皓齿的美人儿,便是峨眉四大真传弟子之一。
晚课训练面对高手时如何保命,属于实战,慕莞心说话声调娇滴滴、软绵绵,姿势犹如风中摇曳的一朵水仙花,但动起手来可是好像电闪雷轰,留力,却不留手,拳拳击打要害,起初门生们只觉得柔腻温软的手掌很舒服,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慕师姊力度越来越重,很多人都是鼻青脸肿,再过几天,已出现筋骨折断的情况。
“练武的天分有很多种,有人生来身高臂长,最适合近距离搏斗,有的人反应能力灵敏,感官天生快人一等,有的人悟性超群,别人背半个月的招式,他两天就能记全甚至举一反三,但这些都可以靠后天努力修炼去弥补,真正武者必须具备的素质只有一项,那就是哪怕面对惊雷波涛、蛟龙猛虎也不后退的胆气,没有挨打的胆子,再高的天资也不过是笑话。”慕莞心有意无意看了谢明玉一眼,虽没声张,但最近这小子在门派高层已经是重点议题,“行走江湖,把所有敌人都看作是武林高手,却依然自信无敌,逆流而上,有了这个心性,那学起武功才会事半功倍。”谢明玉暗笑,怎么峨眉真传女弟子都这样不食人间烟火吗?
小道姑性子和庄千雪又另一个样,摒弃红尘,冰冷向武,但若谁有幸打碎它那面冰墙,肯定可以一窥绝艳尤物。
轮到他的时候,只觉得慕莞心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来不及做什么判断预测。
劲风拳影迎面压迫,谢明玉还不后退,并非具备了无敌的心性胆量,而是出于对武功的饥渴,以及对美女的本能欲念,不能丢了面皮。
慕莞心入门极早,向来对所谓天才嗤之以鼻,武道艰辛,一句天资高,只能作为庸人偷懒的借口,武者需遵从天道无情,斩断人欲,才能达到三师姊那种深渊难测的领域,师长们暗中嘱咐要悉心挖掘谢明玉神秘的潜力,她内心隐然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快感——就算他是张三丰转世一样的天剑资质,在我手底还不是像条落水狗?
有破绽,谢明玉双眸明亮若星,心念电闪:小道姑师姊动作变躁了,追风伏虎掌第三招可以击她腹部。
动作太快,顾不上男女长幼的关系,他先劈虎爪,身体后动,力量紧追虎爪,这种短距离寸劲已深得追风伏虎掌的要诣,谢明玉只觉得浑身气血瞬间紧闭,力量倍增。
慕莞心犯了欺敌忌讳,冷不防落了被动,但她武功卓绝,犹胜礼仪长老,也不会轻易挨打丢脸,擡起莲足狠踏地面,以小腿力量支撑身体,使了个违背常理的后仰铁板桥。
一掌打空,谢明玉低头去看,铁板桥的姿势令慕莞心宽大缁衣下塌,两团饱满雪丘凸出,胴体娇腴曲线直溢腿根,谷壑起伏的肉感妍丽至极。
拂尘抖开,遮住一切,失神间,谢明玉被震得后退十来步,多亏众门生师弟把他接稳。
旁人只见谢明玉挨揍,当然没注意那转瞬即逝的攻守精妙。
慕莞心表情似乎没什么波动,一扫拂尘道:“今晚到此为止,明天我还会加重力道,你们最好勤向传功长老练习。”谢明玉搓搓手指,暗道可惜,随即心中发笑:武功和美色,江湖人的终极追求也。
门生的居住待遇自不能和正式弟子相比,小瓦房,四人睡一个大炕,八人住一屋,对于自小娇生惯养的谢明玉来说甭提多难受,只想尽快挨完这几个月,大考后晋级外门,据说到时就可以两个人一间房,饭食条件也能随之提升,不必再天天吃淡出鸟的青菜鸡片汆面条。
“慕莞心这么年轻就能做真传弟子,不知她和韩君圣师兄谁比较厉害。”年纪最小的门生叫张小魁,才十三岁,半大小子,平日最喜欢聊的就是女人,“慕师姊真的不错,上次被她大长腿踩在脚下,嘿嘿,我都不想站起来。”“瓜娃子,你这贱样儿能学好武功才怪。”“被女人踩着,倒霉三年,你完蛋了你。”说话的胖子是廖志,“哈哈哈,不过细想也挺过瘾给劲的对吧?”李东道:“天天摆弄拳架子,挨女人打,不知道在干什么,幸亏陈桐老哥走的早。”“对啊,考上外门弟子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被姚拜月三两下就掰断胳膊肘,慕莞心嘴上说着天赋不重要,其实练到真传弟子的人,一定是身体、悟性超群的,总之肯定不是咱们这种啦。”张小魁笑道:“谢师兄就不同了,跟咱们不一样,摆架子练出一身绝世武功呢,差点就摸到慕师姊的奶子,可惜还是摔个大屁墩。”好几个门生随之哈哈大笑,其中不乏讥讽嘲笑,李东等少数喝过酒的同伴虽没有笑,但心里也对谢明玉早上的谄谀态度有些不以为然。
谢明玉忽然有种燕雀焉知鸿鹄之志的感觉,自己确实跟他们不一样。
哪怕不一样,也不许受辱、受虐、受排挤。
“家雀就给我好好当土鸟。”谢明玉冷笑起身,别人一时不知道他这话想表达什么,但拳头却永远是最棒的老师。
张小魁和几个笑得最大声的人被揍的猪头一样,哪怕合力也完全敌不过谢明玉凌厉猛烈的殴打,期间李东、廖志等几个交好的朋友,也顺便打便宜人,上身踢了好几脚。
谢明玉冷笑道:“自己蠢,学不会本事还想组织小阵营笑话别人,下次再敢呱噪,打断你的狗腿,少爷就是能成真传弟子的天才,气死你们几个乡下小贱种。”此举不但李东等朋友扭回念头,更加死心塌地,其他门生也都怕了他这个听不得丝毫重话的小煞星。
“明天开始替我们兄弟铺床叠被,烧水端饭也归你们几个负责,可以试试找长老们告状,看看他是偏向我,还是偏向嘴贱的你们。”谢明玉火气渐消,立刻有几个少年倒来茶水。
家有钱,又能打,长老师兄们青眼有加,张小魁都后悔自己确实嘴贱。
又过了一个多月,谢明玉神秘的天赋一点一滴觉醒,每天都是大幅进步,远远超过同侪,尤其最近早课时,传功长老已经将他叫到一旁,另传一路钢鞭腿法和著名的峨眉通臂拳前五招,晚课中受的伤也越来越少。
张小魁他们一口一个师兄,再没有半句无礼闲话。
隔三差五用一点小钱请客喝喝酒,买点好肉打打牙祭,四处打听投其所好,贿赂下峨眉山各个大殿的师哥师姐,混个熟脸好印象,就连女院的守门老太太都收过他不少成都送来的好货,死心塌地的帮忙给韩宝雅传口信,方便出来说说话。
从有说有笑、讨论武功,已经发展到近来可以肩并肩说些甜言蜜语。
“宝儿妹子,你说我要是早你成为真传弟子的话,是不是就能当师兄了?”韩宝雅红着脸啐道:“不要脸,别总妹子妹子乱叫,要是被其他师兄弟、师姊妹听见,我可甭做人啦。”谢明玉一怔,说道:“那也好,叫你宝宝好了,比较严肃。”“啊呸!肉麻死了。”韩宝雅脸蛋儿更红,但却没有否决:“可不准当着别人的面那么喊我。”“全听宝宝的,这么乖的称呼,我还舍不得让别人听哩。”谢明玉大喜,只可惜光天化日,并肩散步已经是极限了,万不敢搂搂抱抱。
“我哥早上知会过了,过两天我要出趟远门,继续执行晋升真传弟子的任务,你可得好好练功,记住没?”“啊?峨眉山闷气,没有宝宝陪着,我可真要腻味坏了。”韩宝雅笑嘻嘻地道:“听话吧,等我回来给明玉师弟带好吃的东西。”谢明玉脑子已经转到别处:若能想办法一起去就好了,这么一个小美妞,天天能看不能碰,可实在让人心痒难耐,心里不通气,武功还如何继续进步?
练拳有成,美人在侧,日子可谓滋润无比,谢大少爷丝毫没有学武之人应有的紧张严苛和刻苦钻研……他却不知自己的言行和练功进度早就是峨眉高层每日的重点议题。
峨眉金顶,玄空殿。
传功长老季天林拍大腿道:“天剑地剑咱们没见过,谢明玉确实是学武的奇葩奇才,千雪小时候开蒙,也得当上外门弟子后才搞明白金顶长拳和伏虎掌有奠基内功的用途。”祖天棋道:“我已花钱和丐帮弟子确认过了,谢明玉身家很清楚。”其他人大大松了一口气,丐帮是天下消息最灵通的帮会,耳目甚至遍及海外群岛、藏边、蒙古、回疆、苗寨,既然他们说没问题,就一定没问题,否则谢明玉奸细之类倒在其次,一个武学天才是“别人家孩子”才叫人痛心疾首。
韩君圣道:“没想到一个花拳绣腿的纨绔少爷有这等天分,如此说来要不要免了他外门弟子的考核,提前开始练剑吧?”“规矩就别废了,反正他若真有那么天才,晋升外门也没什么难的。”说话的中年妇人容貌平常,肤色黝黑透红,穿着朴素,看起来和寻常庄稼妇女差不多,实际她却是峨眉名动武林的执剑长老,原天仪,掌门大师姊宁天茹最近有事外出,门派便以二师姊执剑长老为尊。
慕莞心忽然道:“我听说这个谢明玉依仗功夫欺压师兄弟,若真的学到上乘武艺,照这个性子只怕会招灾闯祸。”“同门之间打闹实属平常。”韩君圣于情于理还是稍偏谢明玉,“既然没出伤亡的娄子,说明他还是知道轻重的。”执法长老宋天枢道:“我暗地里问过了,起初是有几个人想排挤他,结果一晚上都没过就让他打了回来,这暴脾气,嘿嘿,和他那张秀才脸还真不一样。”原天仪笑道:“听你们说的,我都有点想看看这孩子了,我派授徒向不敝帚自珍,一视同仁,只不过若他往后依然进步飞速,那倒是可以提前修习一些深湛武学。”祖天棋也笑道:“你们这几个真传弟子当年不也是这样吗?”慕莞心和韩君圣回忆从前,心里一暖。
原天仪道:“我刚刚出关,宝雅那里如何了,真传弟子需要完成五个任务,现在她完成几个了?”“缉捕巴东绿林大盗杨四虎,替张大人救回了被掳儿子;上个月击毙青城卢展风,解决成都两大商会械斗,就只完成两件。”韩君圣又补充道:“师尊临行前安排的第三件任务是让宝雅到北平去一趟。”“北平?你是说大都吧,这么远,掌门师姊有何吩咐?”大都乃元朝国都,洪武大帝朱元璋开创大明后更名为北平,如今由年轻的燕王朱棣就藩镇守,但原天仪等人少出巴蜀,不谙江山大事,还是习惯他们青年时期的旧称。
韩君圣道:“听海楼和珍宝阁两大江湖商会联合,要在那里举办拍卖大会,据说主拍的是从昆仑派逍遥宫流传出来的一些神兵利器和武功秘籍。”宋天枢失笑道:“魔王百里千秋已死,他最厉害的神功秘籍早被少林武当瓜分,其余的也被咱们四大门派拿的差不多了,哪还有什么秘籍,哈哈哈。”“就算有咱们也没闲钱去买那些东西。”韩君圣平心静气的详细解释:“珍宝阁的文夫人修书给师尊,说是昆仑余孽要卷土重来,拿回属于他们的东西,求峨眉派念及江湖义气北上相助。”祖天棋续道:“我经手简单调查一下,听海楼也得到同样的消息,重金礼聘了武当高手前去相助。”慕莞心女孩子细心,摇头道:“我看八成是一出木偶戏,拿几千两银子搞热拍卖大会,吸引各大门派世家参与,再来哄擡价格,哼,商贾老三套了。”“少林寺得了昆仑的《洪荒镇仙道》,武当得了《星宿苍龙诀》,这两年融合自己本身的武功后,哪怕百里千秋复活也讨不得便宜,余孽之类更是不敢露面的。”韩君圣道:“真假倒无所谓,收了银子,任务还是要完成的。”原天仪喃喃地道:“少林有真传武僧一百单八位,武当得传太极拳的也有九九八十一人,我派则后进凋零,但愿宝儿她能争口气……”宋天枢叹口气,两年前一战后,青城派的实力都比峨眉保存完整,多亏掌门师姊苦心孤诣,培养出庄千雪他们四个天才弟子……想到这里忽然灵机一动,说道:
“不如让谢明玉也一起去北平吧,哪怕昆仑余孽是子虚乌有,多见见江湖世面,结交些同道也不错。”原天仪看着韩君圣笑道:“我正有此意,但就怕宝儿是女孩子,不太方便。”“我明白了。”韩君圣苦笑,“师哥兄长护送他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