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看看时辰已是近五更时分,风雨渐渐的小了下去,四周一片空旷寂静。二人到了顶峰,隐藏在石后,向对面瞄去。
那岩洞当中冒出一个黑影,不时探头往外张望着,脑袋时隐时现,似乎正在观察外面的情形。
周围的将士们早已得了胡不归的指令,大声吆喝骚扰一阵,装作无所发现,骂骂咧咧的撤走了,只留下几个精干的斥候藏匿在暗处,仔细观察着对面的一举一动。
对面那人探头张望了一会,见四处寂静无人把守,又等待了一阵,忽然用力扔出一块石头,正砸在这边的悬崖壁上,一声闷响之后,空旷的山谷响起阵阵回音,良久不息。
狡猾的东西!
林晚荣暗骂一声,背转身去舒展了一下懒腰,瞥见旁边的宁仙子隐藏在石后,眼神正注视着前方。
她依靠着石身而立,前身略倾,隆臀微翘,丰满的娇躯形成一道美妙的弧线,看起来甚是诱人。
林晚荣哈哈笑了一声,压低声音道:“姐姐,你能不能放开我,我真的有急事要走先,家里的老婆们等着我回去暖炕呢!”
宁雨昔玉手一紧,锁住他手腕脉门,微笑扫他一眼:“是你自己说要协助于我的,我并无威胁过你。何况,这可是替你办事,若你不在场,没准我一时心不在焉,出了什么事也说不准的,到时候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
跟着我的时间长了,连仙子也变得如此狡猾,学会威胁我了。
林大人暗自恼火,好不容易引得宁仙子出手,哪知这仙子也不是省油的灯,竟然识破了我诡计,要拉老子去垫背,晦气,实在晦气。
他心里怒火难平,又被仙子拿住脉门动弹不得,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大手一扭,便往宁雨昔扣住自己手腕的细嫩小手上摸去。
“哎哟”一声轻叫,林大人龇牙咧嘴,手腕停在了空中动弹不得。宁雨昔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手上加力,任他如何挣扎,也脱不开一分。
娘的,遇到克星了。林大人唉声叹气道:“不公平,太不公平了。为你只准你摸我的手,却不让我摸你的手?这还有天理吗?”
与我讲天理?你脸皮厚成这样了,也没见谁讲过天理,仙子轻轻一笑,撇过脸去不再看他。
对面那探子刻意造出一番响动,等了半天没有动静,想来官军确实已经退走,这才放下心来,缓缓自隐身的岩洞里探出头来。
这人身材不高,脸皮蜡黄,体形枯瘦,双眼骨碌碌乱转甚是灵活,想来也不是什么老实人。
“仙子姐姐,你看到什么了?”林晚荣挨到她身边,望着她白嫩的小耳垂,心里一痒,忍不住对着她晶莹如玉的耳根吹了口仙气,笑嘻嘻问道。
宁雨昔身体一颤,面颊浮上几丝红云,转过头来怒视他一眼:“你做什么?离我远点!”
“仙子姐姐,不是我不想离你远点,实在是你太过于热情了,让我想离开你也做不到。”林晚荣摆摆被她紧扣的手腕,示意是你拉着我的,脸上习惯性的浮起一丝奸笑,这宁仙子虽然高高在上,身体的敏感点却与一般女子无二,林大人我一摸一个准。
宁雨昔哼了一声懒得说话,眼神落在对面崖上。
那人手指放在嘴里打了一个响哨,不大一会儿,他身后便又出现了几个人头,手中持着强弩,弩上挂满短箭,闪着淡蓝色的幽光,一看就知道是剑尖上抹了毒的。
“这些贼人,倒与你一般的奸诈歹毒。”宁仙子眉头微皱,似乎想起了什么事。
林大人嘿嘿一笑,知道她说的是二人在林中初遇之时,自己拿毒针射她的情形,阴险是阴险了点,不过人命关天,你也怪不得我。
他腆着老脸道:“过奖过奖,小弟只是做了些该做的事情而已,比起仙子姐姐你,还是远远不如啊。”
对面几人四面观察一番,叽叽喳喳商议一阵,便结成队形,手执毒弩守在洞前,警惕地张望着。
先前出来的那瘦子,手放在岩石上试了几下,朝其他人点了点头,双腿用力,四肢张开,像青蛙挑水一样,一跃攀上峭壁。
林晚荣看的眼睛直眨,这小子找死吧,这样也敢跳?
可这世界上的怪事就是多。
那人跳出之后,并未如林晚荣想象的那般坠崖而去,反而双手双脚似是强力吸盘一样,紧紧粘在了竖直陡峭的岩壁上一动不动,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只灰色的壁虎。
稍微停顿了片刻,这人双手上举,双脚用力,紧贴着峭壁,抓住岩壁之间伸出来的凸起石缝一路直往上爬去。
动作轻盈矫捷,就像一只灵活的猴子。
这是什么功夫?林大人看的目瞪口呆,有这一手,去参加攀岩大会,保准是天下第一无人能敌。
宁雨昔见多识广,对这些也不太惊奇,见林大人惊恐的像只猩猩,便微笑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有学富五车、倾国倾城之士,自也有鸡鸣狗盗、精通技巧之人,用不着奇怪。”
“不奇怪,不奇怪!管他是壁虎还是蜘蛛,一炮打去,都得玩完。也不知道他们有多少只这样的壁虎?”林大人揉了揉腮帮子,抹了下额头冷汗,惊魂未定道。
宁雨昔嘴角带笑,摇头道:“你放心吧,这技巧甚难习练,能有此一人已是世间少有了,哪还能个个精通。这人定是上去打前站,然后放下绳子箩筐接应下面同伙的。”
正说着话,那“壁虎”已爬到崖顶,一个翻身,在顶上打了几个滚,便迅捷起身。
林晚荣这才看清,那人腰间还绑着一根绳子,想来是用作安全带的,一旦失足掉下,还可以被人拉住。
没想到这年代都已经有蹦极运动了,林晚荣哑然失笑,对这神奇的壁虎功也不再那么推崇备至了。
那人上了崖顶之后,四处搜索一番,未发现异常,才缓缓解开腰上的绳子,找准一棵大树,将一头牢牢的绑上。
他立在悬崖边上,捏着嗓子学了三声鸟叫,自岩洞里递出一个大大的箩筐,框上绑着粗绳,一人蹲在箩筐之中。
宁仙子所料不错,精通壁虎功的匪人只有一个,别人都是要靠他拉上来的。正要夸赞仙子几句,却听宁雨昔轻喝一声:“走——”
话音一落,便觉一只温软如玉的小手递到自己掌中,宁仙子拉住林晚荣,身形跃起,如同矫燕般腾空掠起,直往前方射去。
两座断崖中间完全悬空,相隔数丈,山峰猎猎,吹得二人衣衫哗哗作响。宁雨昔足不点地,似是掠空飞行,两步起落便已到了悬崖边上。
林大人低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只见自己足下虚空,下面便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袅袅烟霭缓缓升起,自己正踏空而行,便如同做了腾云驾雾的仙人一般。
“啊——”林大人刚要出声,一只温软的小手掩住他嘴唇,宁仙子声音在耳边响起:“勿要出声,以免惊动匪人。”
往身旁望去,宁仙子白衣飘飘,脚踏云间,似是凌波微波一般,数丈的距离一跃而过,正达对面悬崖顶端。
奶奶的,飞起来了,我飞起来了。直到脚踏上了崖顶的实地,林晚荣仍是惊魂未定,不住地拍着胸口,这样也能玩,仙子真的是仙子啊!
宁雨昔动作何等迅捷轻柔,便如一阵清风般拂面而过,根本无人察觉。
那瘦瘦的“壁虎”侧对二人,正要与崖下的同伴答话,忽觉微风拂过,自己竟然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如一座石像般再也动不了丝毫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心里大骇,就听身边一个声音笑嘻嘻道:“这位大哥,你这个造型好特别啊,充满了力与美!”
一个皮肤健康的年轻人嬉皮笑脸的立在了身前,他身边站着一位绝美的女子,气质淡雅素净,便如同九天之上的仙女下了凡尘,叫人移不开眼神。
见这人眼神盯住宁仙子一动不动,似是痴傻一般,林晚荣心头大怒,狠狠一脚踢在他屁股上,那人便如一团石块般的直直倒了下去。
“仙子姐姐,你没事吧?”林大人关切问道。
宁仙子眉头一皱,不解他话中含义,林晚荣嘿嘿一笑道:“我见这小子盯住你不放,担心他会对你不利。”
宁雨昔哼了一声,这人才看我一眼,你就担心对我不利。可你天天那般死皮赖脸的盯住我,难道就对我有利?
“时间紧急,莫让下面的贼人起疑心,你快些查问吧。”宁雨昔无奈的笑了一声。
躺在地上的匪徒来不及说话,林晚荣已经一脚踢了过去:“小子,警告你一件事,这仙子姐姐只准我偷看,不准你偷看,若你再敢看一眼,老子挖了你的眼睛,再割掉你的小鸡鸡,投你到长江里喂王八去。”
宁雨昔听得面红耳赤,恨不得一脚将林三踹下崖去。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这些心思?
那人啊啊了几声,说不出话来,宁仙子双掌一拧,纤纤素手隔空在那人脖子上一扫,一根闪亮的银针便出现在她掌心。
“你,你是谁?”躺在地上那人终于能开口了,只是声音嘶哑的厉害,有气无力,脸上青筋暴起,痛苦不堪。
若不是林大人听力甚好,只怕连他说什么都听不清楚。
林晚荣疑惑地看了仙子一眼,宁雨昔漫不经心道:“我这一针截断了他筋脉,只要他大声叫嚷,必定牵动五脏六腑疼痛欲裂,想来他也没那么大胆子,你尽管问吧!”
那人显然没有想到这一个靓丽如仙的女子,竟有如此手段,他脸色一下变得苍白,汗珠大颗大颗滚下。
仙子姐姐还有这一手?
吓死人了,我都被她扎了不知多少针了,若她哪一天心情不好,老子岂不是要不知不觉就挂掉了?
林大人听得胆战心惊,浑身发麻,连仙子的绝色面容也不看了,望着地上那人笑笑,和蔼道:“我是谁,你待会儿就会知道了。不过呢,你也别怕,这位仙子姐姐是吓唬你的,这一针绝不会撕心裂肺,只会七窍流血,没什么严重的,回去躺上个七十八年就好了。”
那人哑然失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大人哈哈笑了几声,慈祥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你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我不会为难你的,我这个人一向很和善的,你应该能看出来吧?”
那人急忙点头,讨好道:“看得出来,看得出来,大人天庭饱满,慈眉善目,将来一定多妻多妾,百字千孙,花开富贵。”他声音细小,绝不敢大声说话,显然是惧怕宁仙子那一针之威。
林晚荣嘿嘿一笑,指着他的脑袋道:“你还挺聪明,这么快就能想到我的身份。不错,鄙人林三,山下这官军就是我带领的,你叫什么名字?”
“原来你就是鱼跃龙门的林大人。小人潘少,久仰您的大名了。”那人听到他的名字,大吃了一惊。
“潘少?”林大人脸色一黑,恼怒道:“在三哥面前,你也敢叫潘少?仙子姐姐,再给他来一针,打他个半身不遂,终身瘫痪,阳痿不举!”
潘少吓得浑身一哆嗦,急忙摆手道:“林大人见谅,绝非小的占你便宜。小人姓潘,出身京中,长年在外厮混,排行最幼,父母便为我取名‘少’,故叫潘少!”
这名字,和高酋高首有的一拼啊。林晚荣点点头:“我说潘少啊,你既是出身京中,不在京里好好待着,跑这山上干什么来了?”
“打猎,小的打猎来了!”潘少眼珠子一转答道。
“仙子姐姐,打针!”林大人眼也不眨道。
宁雨昔素手扬起,手腕竟是同时现出数十根银针,作势欲扎,叫林晚荣也起了一身冷汗。
潘少急忙叫起来:“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全说。我们来这里,是为了等大人的大军来到的。”
“等我大军来到做什么?难道你要参军?”林晚荣皮笑肉不笑道。
“不是,不是。”潘少犹豫一阵,见林大人又要变脸,急忙开口道:“是有人叫我们在这里阻拦大人,让你们不能向前开进。”
“阻拦我们?是谁派你来的?!”林大人一扬眉头哼了一声。
潘少急忙道:“小的也不清楚。我只是因为学了些攀爬功夫,就被看上了,拉来此处,许以重酬,叫我替他们办事。”
“是吗?”林大人冷冷一笑:“你那王府里的主子没有教过你怎么说谎吗?”
听他一语点出,潘少面色大变,额头冷汗涔涔而下:“你,你不要胡说,我与诚王爷没关系——”
林晚荣哈哈笑了两声:“王爷果然雄才大略,食客三千,奇人异士无数,连你这样精通壁虎功的人才也能找到,叫在下我不得不佩服啊。我说潘少啊,你们下面埋藏了多少火药?”
“你,你怎么知道?”潘少满面惊骇,声音方一放大,便觉五脏六腑一阵剧痛,想起仙子的话,急忙压低了声音。
“鱼跃龙门我都能做到?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我做不到的事情呢?”林晚荣大咧咧吹牛,面上满是自信,便如同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潘少啊,你很不老实,看来,只能给你打一针了。”
这位林大人果然和传说中的一样神奇,潘少哪还敢多说,趴在地上磕头道:“不要!请大人再给小的一次机会,小的定然如实禀报,再不敢隐瞒!”
林晚荣哼了一声:“那你说说,这山腹里,到底埋藏了多少火药?”
潘少冷汗直流,低声道:“下面的洞里,全部都是火药,小人也没细算过。只听他们说,可以夷平两座大山。”
夷平两座大山?林晚荣倒抽了一口冷气,奶奶的,这些狗东西是下了血本啊。“那洞里还有多少人?领头的又是谁?”林晚荣冷喝道。
潘少老实道:“洞里埋满了火药,有二十余人看守。其中还有四五个东瀛人,领头的叫做武树——”
“武树?”林晚荣大吃一惊:“东瀛人?继宫武树?”
见林大人神色震怒,潘少小心翼翼地点点头:“是个东瀛人,凶神恶煞,趾高气扬的。此次在山东劫走银两,就是他们的主意,后来银子被你找回,继宫武树又主动请缨,要在此地埋下火药,将林大人你就地消灭。小人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我是奉他们命令,上来观察情况的。”
这个继宫武树定然是因为我上次在朝上揍了他,对我怀恨在心,才会如此不遗余力的要除掉我。
奶奶的,在我大华的土地上,哪容得你们倭人横行。
林晚荣怒火中烧,狠狠道:“你有没有办法把他们都叫上来?”
潘少急忙摇头:“大人,小的只是因为会攀爬岩壁,有些利用价值,他们才会将我留下。那个东瀛人武树狡猾无比,躲藏在洞中,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会撤离半步。”
“潘少,你做什么?怎地还不拉绳子?”崖下传来一个声音不满地喊道。
这些贼人派出探子,都是两人一组,潘少由于有绝技在身,自然要打先锋的。
林晚荣哼了一声,对潘少点了点头,潘少缓缓的拉动了绳子,过不了一刻,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传了上来,刚露出个头,就被宁仙子一袖挥去,那人软软的哼了一声,再无动静,潘少看得暗自心惊,深幸方才没有乱动手脚。
“现在怎么办?”宁雨昔看了林晚荣一眼,轻轻问道。
林晚荣沉默了一会儿,忽地拉住她手:“仙子姐姐,你真的有把握么?”
宁雨昔淡淡摇头:“把握没有,只能尽力而为。”
“好,我就等着你胜利的好消息。”林晚荣大义凛然道,刚要转身下山,却被宁仙子一把拉住,哼道:“你这便想逃么?难道忘了我方才说过的话?”
“哪里是逃啊!”林大人嘻嘻笑道:“我只是先去替你准备庆功宴而已,我这人一向很热情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必了。”仙子笑道:“此是为你办事,你想撇开也不行。这山洞里的匪徒十分狡猾,警惕甚高,若我一人下去,众目睽睽之下难以下手,须有一人吸引他们注意力才行。”
“让我去吸引他们注意力?姐姐,你不是开玩笑吧,我只善于吸引小姑娘。”林大人往后退了几步,只要情形不对,随时准备溜之大吉。
宁雨昔心里好笑,也不理他,转向那潘少神色一冷道:“告诉下面,未发现异常,准备马上返回!”
待潘少将话传了下去,宁雨昔秀手一扬,将他击昏了过去,又对林晚荣道:“快些将他衣服套在你身上。”
李代桃僵,林晚荣一听就明白了,看来宁姐姐早已打算好了。
见宁仙子立在那里一动不动,林大人忍不住好奇开口道:“姐姐,你为何不换上他们衣服?”
宁雨昔哼了一声:“如此肮脏的衣衫,怎可穿于身上。你与他们神似,正好一用。”
神似?
夸我?
你就夸我吧!
林大人嘿嘿干笑,见潘少的衣服凌乱不堪,便剥下另一人的灰色长衫套在自己身上,胡乱系上几颗扣子。
正如宁仙子所说,就他这气质,比匪人更像匪人,扮起匪徒来完全不用化妆。
宁雨昔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眼,忽地掩唇一笑,轻声嗔道:“无端匪类!”
她这一笑,如寒冬里的百花绽放,直令天地都失去了颜色。林晚荣心里急跳,喃喃道:“匪类就匪类,我既劫财更劫色。”
“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宁雨昔恼怒的嗔他一眼,在那载人的箩筐里扒拉几下:“快些进来!”
林大人心惊肉跳,小腿抖动了几下,奶奶的,这可不是闹着玩,谁知道下面埋藏了多少炸药呢。
“姐姐,你能不能抱我一百下,我有些怕,需要你的鼓励!”林大人声音颤抖着道。
“怕个什么?!有我陪你呢!”宁雨昔一挑酥眉,身形立起,白衫白裙在猎猎山风里随风起舞,便如出尘的仙子一般。
林大人色心上涌,鬼使神差的钻进箩筐里,刚一进去便觉不对,哎哟,上当了,这是媚术,比安姐姐还厉害啊!
“出去,我要出去!我有恐高症!”林晚荣急声叫道,却已太晚了,宁仙子素手轻抬,绳索哗啦一声放下,箩筐落下半截。
林大人挥舞的魔爪只在仙子姐姐的小手上触了一下,便掉了下去。
赔了,赔了,林大人悲从心生,终日里调戏小妞,今日却被小妞调戏,连她小手都没摸到,就这样下来卖命。
我对不起青璇,对不起凝儿,对不起大小姐,对不起萧夫人!
绳索哗啦哗啦轻响,缓缓往下放去,抬眼一扫,脚下便是万丈深渊,箩筐抖动着让他头晕眼花,心慌意乱。
阵阵凛冽的寒风袭来,他浑身发冷,仿佛听见了死神的召唤。
绳索放了一截,那岩洞赫然在望,不时有一个脑袋探出向上张望着。林晚荣急忙将领子向上拉了拉,遮住了半边脸。
“张老三,你把脸遮住做什么?”下面一个匪徒高声叫道。
林晚荣心里一惊,急忙捏着嗓子道:“你管个球!他妈的,这风大雨大的,老子在上面喝西北风,你却在下面搂个娘们快活——”
一阵男人的怪笑传来,隐身在洞边的几个暗哨散去,林大人一屁股坐倒在篮子里,抹了下额头的冷汗,抬头向上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精美的绣花鞋,宁仙子白衣如仙,身似青燕,一只手拉着绳索,一只小脚蹬在绳上,正随林晚荣一道而下。
空中飞人啊,林晚荣看的呆呆发愣,宁雨昔微微一笑,忽地对他挥挥手,疾指下方。
林晚荣调头一看,箩筐已经触到岩洞壁上了,一个脑袋从岩洞探出来道:“口令?!”
林晚荣嘿嘿一笑,小声道:“白日衣衫尽,黄龙入还流。你听得懂吗,你?!”
那岗哨还来不及说话,便脖子一瞪,立在那里不动了。
林晚荣自箩筐里翻下,小心翼翼的喘了口气,奶奶的,吓死我了。
一阵幽香飘过,宁仙子身如枯叶般坠下,正落在他身边,轻哼一声:“你方才念的什么?”
“一首好诗。你喜欢的话,我还有更精彩的!”林晚荣趴在她耳边笑道。二人此时并排在洞口处,里面便是匪徒,林大人也不怕她发飙。
知道这人卑鄙下流,宁仙子不去管他,自那岗哨身上取出银针,向里面望去。
这岩洞入口处虽小,正迎面的却是一个石室,地有数丈见方,四五个匪徒正在喝酒吃肉,大声吆喝着,貌似甚是快活。
再看石室以里,甚是幽森安静,不知这岩洞到底有多深,但埋藏上万斤炸药肯定不成问题,也不知道这些匪徒是如何发现这个地方的。
“仙子姐姐,我的任务完成了,下面看你的了,我就在这里等你吧。”林晚荣凑在她耳边道。
宁雨昔白他一眼,轻声笑道:“你待在这里倒也无关系,我只怕待会儿匪徒冲出——”
“哦,还是里面暖和一些,我就跟在姐姐身边吧,咱们生死不渝,忠贞不离。”林大人急忙改口。
宁雨昔抿唇一笑,点了点头:“那你跟在我身后,记住,千万不要逞英雄!”
你拉倒吧,这个时候,老子不逞狗熊就不错了。林晚荣严肃点头,跟在宁仙子身后,偷偷往里摸去。
石室里四五个匪徒正喝的兴高采烈,其中一个警惕性高些的突然惊奇道:“咦,这么半天了,怎么不见李大奎和张老三进来?”
“管他呢,让他们喝西北风去吧。”另一个匪徒咬了口鸡腿,笑着说道。
宁雨昔手腕一抖,数支银针就像长了眼睛一般,迅捷飞出。
“哦”的数声轻响,室内顿时安静了下来,与方才的喧闹形成极大的反差。这一动一静的倒是出乎意料,宁雨昔也皱了皱眉,想来对这情形也未曾想到。
林晚荣暗自心惊,这么大的差异,若是惊动了里面的人,几千几万斤火药一起爆炸,奶奶的,我与仙子姐姐就要到地府做鸳鸯了。
他脸色发白,急忙秉住了呼吸,宁仙子也停步不动,石室内一阵寂静,二人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沉默了一会儿,未见异动传来,林晚荣长长的出了口气,望了旁边的宁雨昔一眼,只见仙子眼神平静,脸上丝毫不见紧张,只是那小手,却将数支银针捏的紧紧。
“不怕,有我呢!”林晚荣拍拍她香肩,大义凛然的安慰道。
这种话你也能说出口?
宁仙子强忍了笑看他一眼。
二人小心翼翼往前探去,穿出石室,便是一个转角,似有话语声传出,二人轻掩脚步,躲在岩壁往里面看去,顿时同时呆了一呆。
这岩洞在前方竟然分出了两条岔路,自岔路的入口处起便堆满了密密麻麻的袋子,高度足有五六人来高,直达洞顶,一路往里延伸,深不见底,也不知道到底有多长。
每条岔路上都有数人看守。
那袋子已被染成了黑色,还有粉末渗出,整个岩洞中弥漫着一股呛鼻的味道。
林晚荣背转身去,心脏急剧跳动着,忍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火药,这里堆积的全是火药,如若都点燃了,在这相对狭小的岩洞里爆炸开来,夷平整座山是绰绰有余,更别说那数万人马。
太他妈恐怖了!
宁仙子虽然见多识广,处乱不惊,但望见这堆积如山的火药,也忍不住大吃一惊,声音略带颤抖,捉住林三的袖子道:“眼下我们怎么办?”
“别怕,有我呢!”林晚荣咬牙道。
这次,宁仙子安静之极,在这极度的恐惧之中,也只有林三这句似是玩笑的话能给予她一丝力量了。
“你看,那是什么?”宁仙子忽地拉住他,指着岔路处立起的一样物事道。
这东西类似于一根粗杠杆,正中间处用一个木架支撑,左右等长。
右边固定着一个装满桐油的小铁桶,一根粗大的捻绳自里面穿出。
左边却是一个铅块与一盏小小的油灯绑在一起,油灯尚未点亮。
下面的地上置着一个纸盒,撒满了火药,与那火药堆连通在一起。
盒子底部还有一个大孔,直通地面,火药流进,似是与外面有连接。
“这是一个计时器。”林晚荣看了一眼,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他们撤退时,只要往右边的铁桶里装满桐油,点燃捻绳,再将左边的油灯点燃。当右边的桐油燃烧完时,天平左端倾下,油灯里面的灯火落到火药堆里,正好点燃火药。”
听他一解释,宁雨昔也明白了,能做出如此精巧的计时器来,这些匪徒定然已经准备了多时。
林晚荣皱眉道:“倒是那火药箱下面的大孔是通向哪里的呢?莫非外面还有一个引爆装置?”
此时再想到外面仔细查看一番,已是来不及了,宁雨昔眉头微蹙,轻“嘘”一声:“不要说话,有人来了!”
两侧堆积如山的火药堆里,各僻出了一条唯容一人通过的小道,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从里面传来。两侧的守卫急忙精神一振,打起了劲头。
“八嘎!”数声东瀛语传来,几个身着武士服的倭人,腰间别着武士刀,自洞里走了出来,指着门口的几个大华守卫,霹雳哗啦的一阵狂吼。
这里面没有找到继宫武树的身影,林晚荣眉头一皱,对身边的宁仙子道:“他们说什么?”
宁雨昔精通东瀛语,轻轻咬牙哼了声道:“倭人欺人太甚,竟敢如此辱骂我大华同胞!”
能让一向恬静的宁仙子气愤如斯,不用说也知道这些东瀛人骂了些什么,林晚荣手指捏的哗哗作响:“奴颜婢膝,妈的,这些也配做我大华人?!宁姐姐,咱们先干掉这些东瀛杂种,再收拾这些华奸!”
这个想法倒与宁仙子不谋而合,看准时机,宁雨昔十指微张,数根银针一起洒出,带着呼啸疾驰而去,同时飞身而起,长剑一挥,身如一道无匹的闪电,直往前面几人冲去。
林晚荣也不甘示弱,抄起在外面拣的一把朴刀,冲出去一刀劈在当前一个倭人的脖子上。
那倭寇吭都没来得及吭出一声,一股热血冲天而起,染红了半边墙壁。
宁仙子何等功夫,数根银针,针针致命。
倭人又激起了她心里的杀气,下手绝不留情,数名倭人首当其冲,眨眼便悉数毙命。
二人合作,一鼓作气,瞬间便消灭了岔道里的十余人,干净利落,一丝声响也未发出。
待到敌人全部倒下,宁仙子望着眼前的两条岔道,轻声道:“走哪条?”
“分开走吧。”林晚荣手上提着朴刀,鲜血顺着刀尖流下,浑身杀气腾腾。
宁雨昔坚定的摇头:“不行!不能分开,我们一定要在一起!”
“原来姐姐对我用情如此之深,小弟弟实在感激不尽啊!”林晚荣嬉皮笑脸道。
宁雨昔不理他的调笑,正色道:“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若是我二人分开,我势必无法照应你周全。保护你的安危才是我的职责,我不会接受除此之外的任何决定。必要时候,我会强制带你离开此处。你自己选择吧!”
关键时候仙子姐姐倒是犯倔了,林晚荣左右看了一眼,唯有点头答应。
算一算,这一路下来已经除掉了十七八个匪徒,剩下的三个,包括那个继宫武树,应该就隐匿在这两条岔路中的一个了。
二人沿着左边的通道深入,走了片刻,便见前面一个幽森的石室里亮着灯光。
宁雨昔对他点了点头,往里面望去。
室内的桌上,横搁着一把武士刀,旁边两个武士正在呼呼大睡。
林晚荣心里一松,宁雨昔飞快上前,转眼便解决了两名东瀛武士。
林晚荣扳过二人身体一看,却都是生面孔,没有那继宫武树在内。
算算人数,也只缺他了。
“武树在另一边!”林晚荣哼道,宁仙子一声不吭,拉住他飞速向外奔去。刚到岔路口,便听一声大喝:“八嘎,有敌人闯入,死啦死啦的!”
“不好!”林晚荣大惊,飞身往外奔去,这声音他听过一次,正是继宫武树。
宁仙子动作比他更快,瞬间起步,便如一缕青烟般掠过他身前,快的看不见踪迹。
方到岔路口,就见一个满面狰狞的东瀛武士,望着同伴的尸体,目泛赤红:“为我东瀛武士的荣誉,为了伟大的天皇陛下,我与你们同归于尽。林三,你死啦死啦的!”
他仰天狂笑,点燃了手中的油灯,就要向火药箱上扔去。
宁雨昔距他还有数步之遥,想要抢救已是不及,关键时刻,宁仙子一声娇叱,袖中一柄短剑神速射出,仿佛一道雷霆闪电,正中武树胸口。
这一击劲道奇大,短剑透胸而入力道不减,竟带着武树的身体飞落几尺,直到洞口处才堪堪停了下来。
继宫武树口喷一口鲜血,半边身子已甩出洞口,伏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一剑击中,继宫武树手里的油灯摔了出来,宁仙子快如闪电,赶在那油灯落地之前,纤纤小手一伸,正接住点燃的油灯,距离那摊在地上的火药,不过数尺之遥。
整个过程惊险之极,若非宁仙子武艺高强,今日这巍巍青山便是二人的埋骨之处。
林晚荣急匆匆赶到时,正看见宁雨昔接住油灯一幕,那火苗几乎便要触到火药了。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急剧的喘了几口气,良久才睁开眼睛。
宁仙子手持油灯,将那灯火熄灭,望着他轻轻一笑,将灯盏递到了他手里。
二人此时隔得近了,宁仙子晶莹的鼻尖溢出淡淡的汗珠,似有一股芬芳传来。
想想宁姐姐如此功夫,早已是寒暑不侵,竟能惊出汗来,她这护卫之责,确实尽到了极致。
林大人站了起来,似乎恢复了几分力道,精神气又上来了,嘻嘻笑道:“谢姐姐救命之恩,咱们抱抱吧。你放心,这次很纯洁,真的很纯洁!”
宁雨昔扑哧一笑:“你这人好了伤疤便忘了疼,又要如此作怪了。”
她小巧的鼻尖渗出淡淡的汗渍,绝丽的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红晕,这情形出现在宁雨昔身上,那可是绝无仅有。
远离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这个时候的宁仙子就是一个凡尘女子,却给人一种真实无比的感觉,甚为亲切。
林晚荣叹道:“仙子姐姐,我还是喜欢这个时候的你,能贴近人心,叫人感觉温暖。”
宁雨昔脸色立变,双眼轻轻闭合,再睁开时,已恢复了那种古井无波的神态,眼里看不出一丝波澜。
又变回仙子去了!
林晚荣看得甚是无趣,只得摇头苦笑,想起方才继宫武树的奸诈,眼光一扫,只见刚才落在洞口的继宫武树竟然瞬间不见了踪影。
“武树不见了!”林晚荣一声大喝,宁仙子也吃了一惊,二人同时奔到洞口,只见一道浓浓的血迹,顺着崖壁向下流去。
难道他摔下去了?二人相互望了一眼,这种可能性不大。
“快看!”向崖下望了一眼,就见那行血迹正缓缓流淌,距洞口下方数丈处,浑身是血的继宫武树奄奄一息的攀住一块峭壁,手中火折子闪闪发亮。
他身边不远处是一个细小的石洞,一根手臂来长的捻绳伸了出来。
林晚荣脑中电光一闪,那定时器下的石洞浮现在眼前。“不好,这是第二个引爆点!”林晚荣大呼一声。
继宫武树满脸鲜血,狰狞一笑,手中火折子点燃引线,高呼一声:“天皇陛下万岁!”他早已油尽灯枯,喊完这一句,便力尽而绝,尸体直直往山下坠去。
那引线只有手臂来长,哧哧燃烧,转眼就要烧到装满火药的洞口。
“回去!”宁雨昔一脚踢在林晚荣身上,将他身体踢的老远。
她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之色,望着林晚荣轻声道:“林三,你记住了,我‘玉德仙坊’从不失信于人!”
一言既毕,她脸上流露出一丝妩媚的微笑,手中长剑一抖,聚集毕生力气,身如一道疾电,直直往万丈深渊射去。
“神仙姐姐——”林晚荣惨呼一声,双眼赤红,发疯般的向洞口奔来。
那引线已到火药处,宁仙子直直下坠,剑光一闪,扑哧燃烧声立止。
这一剑聚集宁姐姐毕生的功力,如何收势的住,她绝妙的身形像是一道靓丽的流星,朝着那万长深渊直扑而去。
“不——”望着宁姐姐那疾逝的身影,林晚荣双手抓住岩石,丝丝血迹自指尖裂出,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响彻这个山脉。
宁雨昔的身形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林晚荣呆呆坐在地上,似是失去了灵魂一般。
他与宁雨昔相识以来,调笑的时候多,正经的时候少,就连这次深入山腹寻找炸药,也是使了手段骗的宁仙子帮忙,却没想到竟是这样一种结局。
这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滋味,一个如仙的女子,为救自己而失去生命,她那句誓言在自己脑里便如同玩笑一般,却没想到她竟然愿意用生命去实践它。
“大哥——”
“林三——”
“林将军——”
一阵叫喊自四面八方传来,林晚荣抬头望去,只见对面崖上,洛凝泪眼婆娑的向前奔来,徐小姐跟在他身后,胡不归带着无数的兵士似潮水般涌来。
林晚荣一下子跳了起来,双眼赤红,大声吼道:“胡不归,我命你即刻带领所有人马,到崖底寻找仙子姐姐!生要见人,死——啊,呸,这句不算,不管生死,我都要活人!你要找不到人,提头来见!”
胡不归听得愣了愣,这是什么命令,但见林大人披头散发,双眼血红,似是要吃人一般,急忙应了一声,安排手下兵马下到崖底搜寻。
待到将林大人从石洞里接了上来,凝儿一下子扑到他怀里,大声哭道:“大哥,你怎么这么傻,你吓死我了!”
徐小姐眼里喷火,盈盈泪珠滚动,怒声道:“身为三军统帅,轻易以身犯险,你,你,简直笨到家了。”
“笨就笨点吧!”他将洛凝紧紧搂在怀里:“只要仙子姐姐能活着,我就算笨成猪也愿意!”
“大哥,你说的仙子姐姐是谁?她的本事很大么?”洛凝擦了擦泪珠问道。
“仙子姐姐啊,是一个美丽的保镖,本事大到了天上去!今日若不是她,大哥就见不到你了。以后有机会,大哥介绍你们认识!”林晚荣苦苦一笑,也不知是在安慰洛凝还是安慰自己。
“既是这么大本事,那大哥就不用担心了。”洛凝妩媚一笑:“没听说过仙子会死的呢!”
“凝儿,你说什么?”林大人愣了愣道。
洛凝一指点在他眉头,轻轻言道:“傻大哥,凝儿说,‘没听说过仙子会死的呢’!”
“对啊!”林大人一拍巴掌,站起身来眉开眼笑,抱住旁边的女子吧嗒亲了两口:“小宝贝说的太对了,没听说过仙子会死的呢,奶奶的,我被吓糊涂了。”
那女子又惊又怒,乱拳如雨点般砸了下来:“她会不会死我不知道,但是今天你就会死的很惨了!”
见大哥被徐姐姐揍得抱头逃窜,洛凝愣了愣,旋即轻掩小口,扑哧一笑,眼中掠起浓浓的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