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过解药之后,过了一夜,昨天中毒的那些将士已经重新生龙活虎。王御医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确认他们的身体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
昨天晚上的那些匪盗也都没有走,十几名匪首一排排站在帐篷外面,见唐宁过来,立刻道:“大人,我们以后一定好好做人,绝不为非作歹,求求您赐下解药……”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他们的话一个标点符号也不能信,这个时候拍着胸膛保证好好做人,说不定等他走了立刻就开始杀人越货。
唐宁摆了摆手,说道:“我现在也没有解药,但只要你们说到做到,一年之后,自有人给你们送解药。”
其实他昨天晚上也就是随口一说,又解毒又下毒的,以他现在的毒术造诣,还远远做不到。
十余人闻言,精神皆有所颓靡,但相比之昨晚,好歹也还有一线希望,最起码延续了一年的寿命,也总比今天就七窍流血五脏俱焚要好得多。
陆腾手里拿着一个包子,走上前,说道:“唐大人,这些人对十里林的路十分熟悉,我们今天午时出发,天黑之前就能出去。”
这些人到底还是有些用处的,如果靠他们自己摸索,午时才出发,怕是要在这里再过一夜。
唐宁吃了早饭,又让人给帐篷里的小蛮妞送去一份,吃完刚刚擦了擦嘴,就有宫女走过来,说是公主召见。
赵嘤嘤一天最少召见他八回,他一路上早就习惯了。
他走进赵蔓的账内,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她便开口问道:“你昨天晚上把那个女人留在你的帐篷过夜了?”
赵蔓看着他,生气的说道:“你这么做对得起小如姐姐,对得起小意姐姐吗……”
“我什么也没有做啊。”唐宁看着她,解释道:“我只不过是问了她几个问题,打听清楚了她的身份和来历。”
她看了看唐宁:“真没有做什么?”
唐宁点头道:“真没有。”
“我就说,她长得不好看,身上还有一种奇怪的味道,你肯定不会喜欢她……”赵蔓拍了拍胸口,说道:“她是什么来历?”
“她们来自于草原,应该是完颜部的人。”
“草原人……”赵蔓抬起头,说道:“要是她们把我抢去了也好,也就不用去楚国了。”
话虽这么说,但她半路被草原人抢去,是不用去楚国,可唐宁也不用回去了,送婚使弄丢了公主,还有什么脸面回去?
赵蔓抬头看着他,又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处置她呢?”
唐宁想了想,说道:“等到了楚国,再把她放了吧。”
他和这小蛮妞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况且,出门在外,他手上能动用的资源不多,到时候,或许还要借助她们的力量。
而且,就算他看何瑞再不顺眼,也不能真的让他死在那些人手里,到时候,还要用她将何瑞换回来。
他从赵蔓的帐篷出来,重新回到自己的地方时,看到完颜嫣站在桌前,桌上的饭菜一口没动。
唐宁走过去,问道:“你不吃点东西?放心吧,没毒的。”
她瞪着唐宁,咬牙道:“我就算死也不吃你们的东西。”
“你这是何必呢?”唐宁坐下来,看着她说道:“等到了楚国都城,我自然会把你放了,你要是饿死在这里,我拿什么来换我们的副使?”
完颜嫣咽了口口水,赌气不看他。
“你坐啊。”唐宁看着她,问道:“你站着不累吗?”
完颜嫣攥紧拳头,大声道:“我喜欢站着,你管我!”
唐宁瞥了她一眼,喜欢站着就站着吧,凶什么凶,草原上的女人难道都这么野蛮?
她见唐宁并不搭理她,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我的鞭子呢?”
“我替你收起来了。”唐宁道:“等放你走的时候再还给你。”
他目光再次望向完颜嫣,问道:“完颜姑娘,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你们完颜部为什么要这么急着统一?”
“只有大家的力量聚在一起,才能战胜强大的敌人。”
完颜嫣咬着牙,说道:“可是你们狡猾的汉人,卖给术虎和夹谷部粮食和武器,让草原上的勇士自相残杀,你们都是坏人。”
唐宁看着她,问道:“可你们抢夺我们的粮食,残杀汉人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是坏人了吗?”
完颜嫣拍了拍桌子,说道:“你们的军队也经常进入大草原,抢夺我们的牛羊,没了牛羊,我们就会饿死!”
国与国之间的事情,其实很难用对错两个字去形容,弱肉强食罢了,是非曲直,难以论断。
唐宁看着她,问道:“你们昨夜,是想要刺杀公主和使臣的吧?”
完颜嫣没有回答。
唐宁目光再次望向她,问道:“可是公主又有什么错呢,她的婚事不能自己做主,被剥夺了幸福,远离故乡,终生都不能回去,她又做错了什么,才招致你们的刺杀?”
完颜嫣张了张嘴,一时无言,片刻后才攥起拳头,咬牙道:“就算她们不是坏人,你也是坏人!”
唐宁看着她,问道:“我怎么了?”
完颜嫣气愤道:“你打我屁股!”
看来短时间内,唐宁是不能让她明白,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或是正当防卫,也不要随便攻击一个男人的下三路。
明明是刺杀未遂的施暴者,却总要认为自己才是受害者,想要让她认清这一事实,就要让她多体会体会现实的残酷。
作为一个俘虏,唐宁可以摸着良心,他对她已经很好了,可怜的何大人,现在遭受的,还不知道是怎样的折磨。
十里林,某条偏僻的小道。
十余道人影沿着荒僻的小道缓缓前行,气氛有些嘈杂,一人跟在中年女子身后,叽里呱啦的说了几句。
中年女子没有回头,说道:“他们的副使在我们手上,不会对嫣儿不利,一切等到了楚国都城再说。”
那人回过头,又对身后的十余人解释了几句。
嘈杂的声音逐渐消退下去,最后一人使劲拽了拽手里的绳子,回过头,大声道:“狗官,快点!”
何瑞被用绳子绑着双手,踉踉跄跄的走在小道上。
他的发髻凌乱,衣服被林中的树枝割成一条一条,走了一夜山路,两条腿也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每迈出一步都极为艰难。
可他必须迈出去,一旦他停下来,面临的就是前方之人的一阵拳打脚踢。
两条腿已经近乎没了知觉,失魂落魄的走在路上,他心中的懊悔,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想清楚,礼部的那三位郎中为什么在担任送婚使之后,不是病就是伤,一路之上,属于端王的党羽,近乎每到一州,都要留下一个。
曾经的他一心想着如何在路上除掉唐宁,现在他只想活命。
虽然处境艰难,但他心中还有些庆幸。
跟着这些人,即便是苦了一点,但在到达楚国交换人质之前,他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可在唐宁身边就不一样了,他可能病死,拉肚子拉死,被虫子咬死,半夜睡觉都会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绑走……
他此刻最后悔的,便是接下了副使的差事。
双脚已经没了知觉,只是机械的迈着步子,他心中酸楚,忍不住仰天长叹:“我悔啊……”
咻!
一根鞭子从前方抽了过来,一名汉子持鞭指着他,大怒道:“鬼叫什么,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