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汪佺第二次打来电话,周剑便在通话中同意了他的要求,没过多久,有关安刚的照片也在汪佺的提示下,由杨瑞东拿到了手。
照片内的安刚起初还穿着医院的病号服,被黑布蒙住双眼,双手被反绑在椅子上,所遭受的待遇跟周璐之前被绑架时,一模一样,显然是同一批人的手法。
最新的照片显示,安刚已经换上了干净的便服,也许是为了转移藏匿地点时不引人注意采取的措施。
他整个人的状态似乎没有太大变化,只是脸色有点苍白,手上的绑绳也被去掉,唯有眼睛依然被蒙得严严实实,手里拿着今天的蓉城日报,证明他此刻还活着。
周剑和杨瑞东拿着照片仔细端详,寻找歹徒可能遗留的些许破绽,认真辨认照片的真伪,以防止对方作假耍诈,本来还想送到警局的技术鉴定科去确认,但如今的局面,警局内部的内奸尚未找出,这照片一送过去,恐怕立刻就会有泄密的危险,而他们这次交换人质的行动,必须要严格保密,否则,难保不会出差错,再三考虑之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凭着多年的办案经验,他俩自信应该不会看走眼,这才将照片转交给安天河。
手里拿着失踪多天父亲的照片,安天河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眼圈泛红,一边凝视被绑架的父亲的模样,一边用手指轻轻抚摩那定格影像中熟悉而珍视的亲人,心中又是酸楚又是高兴。
“终于……终于找到你了!老爸!!儿子这就来救你!请再坚持一下,坚持一下!!”
既然照片没有发现问题,那么交换人质的计划便立刻提上了日程。
杨瑞东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坚持要当面一对一换人。
但汪佺在通话联系中却冷笑着拒绝了:“周副局长,您真是太瞧得起我了!我还真没那个胆子,在全副武装的正规军眼皮底下交换人质!!您还不如直接叫我自缚双手,跪着把人质交出来投案自首得了,那样倒显得干脆——希望,不要再听到这么荒谬可笑的提议,否则,我会怀疑你们的诚意,重新考虑人质交换的可行性!!”
这个提案被否决,说明歹徒决不会留给警方任何可乘之机,斟酌再三之后,只好同意汪佺提出的要求,按照他的安排,周剑孤身一人前去交换地点,确认无人跟踪,没有埋伏后,他们自会释放安刚本人。
虽然这么做警方这边会非常被动,但毕竟安天河父亲的性命拿捏在人家手里,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未免夜长梦多,双方都同意尽快进行人质交换。
于是,拿到照片后的第二天,周剑便独自开车前往约定的地点,没过几分钟,一辆看起来不太新的轿车就停到了他的身边,周剑只得换乘车被歹徒带走。
一上车周剑便被戴上了足以罩住整个头部的纯黑布套,接着对他全身进行严格的仪器扫描,以及搜身检查,确认没有问题后,车速才开始提升。
无人机群一直在悄悄跟踪着车辆,没过多久,就发现那辆车一直在城区内兜圈子,根本没打算直接去汪佺的秘密老巢,人家明摆着在提防着你。
为了防止搜身检查露馅,周剑并没有携带窃听器和微型跟踪定位器,以免被检测出来,影响交换计划,所以无法同安天河保持联络,无奈之下,只得撤回了无人机组。
周剑所乘坐的车辆,所留下的最后影像,也逐渐消失在娜塔莎的高倍狙击瞄准镜里。
周剑戴着的黑头套除了留有细小的呼吸孔外,什么也看不见,兜了一个多小时的圈子之后,他终于感觉到车辆在朝着某个固定的方向行驶了。
车窗外,嘈杂的滚滚车流之声很快消弭于无形,只能隐约听见汽车发动机的轰响在空旷的街道内回荡,之后,连窗户也被关严,仅能从路面的颠簸不平,判断出车辆已经驶离了市区的主要干道。
之后的半个小时内,车身大部分时间都保持向上倾斜的角度,即便无法听到窗外的声音,周剑也能大致判断出,汽车正在山路间行驶。
直到屁股都坐的有些发麻了,汽车才终于明显减速,缓缓停了下来。
被带着面罩的歹徒扶下车,周剑敏锐的察觉到,周围的空气比市区要湿寒不少,向前走了几十步,蒙头的布罩子才终于被人给摘下,周剑下意识用手遮挡住光线,让眼睛重新适应环境。
手还没拿下来呢,只听一个轻快的脚步走近,用有些低沉嘶哑的声音,但语气却难掩兴奋和得意,说道:“周副局长……久违了!您屈尊大驾光临,鄙人寒舍可谓蓬荜生辉呀~!”
周剑缓缓放下手臂,只见眼前站着一个瘦高的中年男子,看起来应该有四十多岁,发际线稍微有点高,额头刻着几道沧桑的擡头纹,眼睛虽然是笑眯眯的,但你却感受不到多少温暖和善意的存在,他的嘴唇很薄,配着较深的法令纹,本该让人望而生畏。
偏偏此人的五官凑在一起,实在是过于平凡,甚至可以说平庸,平庸到你可能会下意识忽略这个人的存在。
他就如同社会中常见的那种,人生过得并不顺遂,面带愁苦之色,却又不得不担负起生活重压的中年人一样,尤其在建筑工地里随处可见。
但周剑的职业敏感度却提醒自己,要小心提防此人,这就是条阴狠狡猾的毒蛇!
“客气了……这位想必就是汪佺,汪先生?”只要能顺利换回人质,周剑并不介意假客套一番。
“哈哈哈……您擡举我了,我哪里担得起先生二字,不过就是个江湖草莽罢了!”汪佺打了个哈哈,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周副局长,里面请!!”
周剑朝周围的环境飞快的扫视一圈,发现果然是在某个山坳里,但房子不是什么别墅豪宅,就是一家普通的私房民宅,看上去也有些年头了,是个小三楼,门前的院落倒是宽敞,旁边还有一个池塘,只是附近没看到有其他的人家,位置颇为隐蔽。
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脚,周剑擡步走进屋内,其中的陈设也很生活化,基本没有什么奢华的装饰。
和汪佺在沙发上相继落座,自有下属斟茶倒水送上。
“我已经按照约定,孤身前来交换,那么,汪东主是不是可以履行约定,释放人质了?”
“呵呵呵……周副局长,你何必这么着急,好不容易来一趟,总得给我个机会,稍尽地主之谊吧?再说,释放人质,我也需要时间安排,确保手下的安全,不被警方注意才是,您说是吧?”
周剑强忍着怒气,还不想此时翻脸把事情搞僵,只得皱着眉道:“那你需要多久时间来安排?”
“不急不急,一顿饭的功夫而已,来,请喝茶!”汪佺依然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周剑瞥了一眼茶杯,只见茶汤翠绿,茶叶漂浮,都是刚才从同一个茶壶中倒出来的,见汪佺先喝了一口,这才吹了吹表面的茶沫,微抿了一下,润了润唇。
“既然还需要时间安排,不妨请安刚先生现在到客厅与我一见,既能证明汪东主的诚意,我也好安心,如何?”周剑不甘总是处于被动,任人牵着鼻子走,顿时又生一计。
汪佺脸上的笑意不变,慢慢品着茶水,似乎在考虑这个方案的可行性,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想请安刚老先生出来,而是我怕死!一旦让老先生记住了我的长相,怕是以后终究会死在军方的手里,所以,请允许我拒绝!”
“那你就不怕我记住你的长相?”周剑的手一下攥成了拳头。
“哈哈哈哈……”汪佺大声笑道,“那自然也是怕的,只是,我若不以真面目与周副局长相见,您岂不是会更加怀疑鄙人的诚意?毕竟连脸都不愿意露,谁会取信于你呢?是吧?!”
周剑碰了个软钉子,心中更为气闷,一时也找不出由头反驳,只好沉默的喝茶。
倒是汪佺完全不见外,自来熟的跟周剑东拉西扯,聊些社会八卦,偶尔还提一嘴他之前在金三角的际遇。
直到下属来请两位入席,才结束两人尴尬的座谈。
心不在焉的吃着刚上桌的菜品,汪佺频频举杯致意,周剑以不胜酒力为由,只是勉强沾沾酒水,对方也不在意,依然谈笑风生,还热情的给他介绍点评菜色,若让外人来看,还真以为两人是生意场上的老相识了。
酒席吃到后半程,周剑本要再次催促汪佺履行约定,这时他一个手下匆匆从屋外小跑进来,凑在汪佺耳旁私语几句,只见他当场就变了脸色,登时勃然大怒,破口大骂道:“你们是怎么做事的?连这点差事都干不好?!养你们还不如养条狗!!”
那手下顿时面红耳赤,讪讪的不敢接话,只是低着头老实挨骂。
“滚出去!!”汪佺厌烦的踹了那人一脚,气得胸膛起伏,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出什么事了?!”周剑突然冒出不好的预感。
汪佺努力调整了一下情绪,这才面露难色,给自己倒满一杯酒,举起来满含愧疚地对着周剑道:“周副局长……这杯酒,是我替下属赔罪的,这帮兔崽子……唉,都怪我平时太惯着他们,做事一向毛手毛脚的,刚才,他们在准备交换人质的事宜,一时没看护好,竟然让安刚老先生滑倒摔了一跤,半天没缓过来——不过,你放心,这附近有一位我们熟识的老中医,在治疗跌打损伤这方面,那可是世代相传的绝活,我们已经请他前去诊治了……事发突然,这~恐怕要稍微延后几天了!”
“呵呵呵……演得挺好啊,配合默契,如果换个人来,说不定还真被你给蒙住了!可惜,你这套把戏我见得多了!!”周剑此时面色铁青,冷笑着在一旁鼓掌。
汪佺一脸讶然,似乎蒙受了极大的冤屈一般,“周副局长,您这可真是冤枉我了,我为了交换人质这事筹划了许久,等的就是今天哪!再说,这突发状况,实在不是我能掌控的啊!!”
再也压制不住怒火,周剑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姓汪的!别跟老子耍无赖!!这件事不是你想拖就能拖延的!上千人的军队就在这蓉城盯着,从天上到地面,一旦事情没有照计划进行,他们就会发动所有的力量全城搜捕,只要逮住你哪怕一丁点蛛丝马迹,马上就能铺天盖地的压过来,那时候,你便再也没有任何机会了!所以,我劝你不要执迷不悟,赶紧履行约定,释放人质!!那我自会配合你,否则,你只有死路一条!!”
端着酒杯的手臂僵了一下,汪佺的脸色数变之后,冷笑一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啪的一声将酒杯摔到地上砸的稀碎。
屋内外顿时冲进来十几个人,手持铁棍尖刀,还有的握着手枪目光全部紧盯着周剑,只等老大一声令下!
“老子好心好意招待你!没想到,你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啊!”
面对人多势众,周剑毫不畏惧:“是你出尔反尔在先!让我如何相信你——除非,你现在就让我去见一见安刚老先生,确认他的安全后,倒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汪佺闻言,挑了挑了眉毛,面色更加难堪,却是沉默不语。
“怎么?你见他怕暴露身份,那我见他莫非还有什么顾虑?!”周剑的心脏止不住的狂跳起来。
汪佺挥挥手让一众打手们暂时后退,又顺了顺脑门上微乱的头发,有点不自然地说:“你以为老子不想快点交易吗?可人都没了,我有什么办法……”
周剑的脑袋顿时嗡的一声,感觉全身的血液在瞬间凝固了那么几秒,眼前直冒白光,像是在呓语般问道:“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人没了??你到底做了什么???”
“啧,你来晚了!那老头儿,前几天就被处理掉了,跟钱德光前后脚的事……”汪佺慢悠悠抛出一句话,像是不愿意提起,又像是自己失策以致于陷入被动。
听到安刚的死讯,周剑霎时如坠冰窟窿,整个身心都凉到了极点,他之前不是没预料过坏的状况,但也就是被折磨受伤,最多落下残疾的程度,不好跟安天河交代,但他没想到,这帮丧尽天良的人渣,直接把人都给弄没了。
全身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那是绝望,是悲凉,是无力,是愧疚,最终杂糅到一起,化作满腔的愤怒和滔天的敌意,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周剑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汪佺面前,双手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疯魔般摇晃着大声怒吼道:“你这个蠢货!!你他妈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做了什么!!造孽啊!!你这个畜生,人渣,杂碎!!”
围在旁边的打手一见老大被对方掐住,顿时一拥而上,又打又拉又拽,咒骂着,终于合力掰开周剑像铁钳一样的大手,拖到一边,对他又踢又踹一阵围殴,很快就有鲜血溅落到地面。
“停手……咳咳,咳……都给老子住手!!”汪佺好不容易喘过气来,面色犹自涨红发紫,赶紧制止手下的毒打,他可不想再失去一道保命符了。
周剑却状若疯虎一般挣扎着,完全不顾自己鲜血流淌的伤口,大骂道:“你个狗日的死定了!你们他妈的都死定了!!留下我也没用,你活不了的!别指望我能救你,你们死定了!!死定了……”
看着周剑喃喃自语般失态的模样,汪佺心里也有些发虚,但随后想了想,又露出一个邪若鬼魅的笑容,一面指派人去叫老中医来,给周剑止血包扎,一面胸有成竹地对着周剑说道:“留下你,有没有用,你说了可不算!呵呵,周副局长,等会我带你去看样好东西,相信我,到时候,你就会主动帮我了!哈哈哈哈哈哈……”
很快,一个面容枯瘦的老头,背着医药箱走了进来,看见周剑的伤势,默默摇了摇头,也不多问,熟练地取出药棉、绷带和粉末状的瓶装草药,帮助周剑清洗血污,止住渗血的伤口,最后包扎完毕,仍是一言不发的退下。
汪佺休息一阵,也缓了过来,除了脖子处有一点淤红痕迹外,并无大碍。
他摒退十几个打手,只留下三个最强壮的,架着周剑一步步跟着他来到私宅后院的地下室。
这里潮湿阴暗,空气中除了发霉的味道外,还飘着一股莫名的腐臭,从事刑侦工作多年的周剑,马上就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尸体腐败变质的味道,但仔细甄别后,似乎又有点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他却说不上来。
想不到在这偏僻的民房下,居然还存在空间这么大的地窖,足足有地下三层,沿着蜿蜒曲折的人工台阶徐徐向下,才走到一半,隐隐就传来仿佛噬人野兽般不安的嘶吼和低沉的嗥叫,另外还有铁链晃动的声响,听得让人后背凉气乱窜,鸡皮疙瘩直冒。
汪佺得意的回头看了一眼眉头紧皱的周剑,“周副局长,别怪我没提醒你!等会你看见了可千万不要被吓着了,毕竟,你可是人民的公仆,正义的伙伴哦!哈哈哈哈哈……”
继续拾阶向下,那嘶吼声越来越激动,伴随的还有凌乱沉重的脚步声,以及铁链哗啦哗啦作响。
等来到最底层,汪佺直接点燃了煤油灯提着照明,脚下的潮湿阴寒气越发浓郁,活像走在冷库里。
最下面一层,周围堆放着不少杂物,除此之外,最显眼的要数一个铁质焊接的笼子。
离着笼子还有五六步的距离,那里面好似关着一头暴怒的大型凶兽,不停地嘶吼乱叫,看不清楚的身躯似乎想挣脱牢笼,不住拉扯着铁链,发出阵阵金属震动的声音。
周剑注意到,越靠近铁笼,腐败的尸臭味就越浓郁,可偏偏那是个活物,身边架着他的两个打手,早已面色苍白,眼神中满是掩不住的惊恐之色,有一个还不住的干呕,只能勉强忍着,显然对这种臭味的熏陶无法接受。
快要走到铁笼之前时,汪佺突然停下,转过身对着周剑阴森森的笑道:“这东西,之前是从三秦之地逃出来,应该是个难民,谁能想到几天后就变成这幅模样!我不忍将它打死,便留在这里,想着以后或许会用到,没想到,这一刻来的会如此之快!!”
“周副局长,您瞧仔细了!!”说着,提高了煤油灯,将铁笼里的一切照得一清二楚。
“吼——”灯光刺激下,铁笼里的怪物发了疯一般扑了过来,但受限于铁链,只能徒劳的在空中挥舞着肮脏的变异尖爪,无法伤到眼前的血食分毫,它不甘地怒吼骚动不已。
周剑脸上的血色,在他看清笼子里的怪物后,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是——行尸!!
陨石病毒的感染体!!
他在警局内有关灾区病毒的内部文件中,看过相关的视频,图片和介绍,毕竟预防感染和控制疫情,作为公安干警那是无法避让的责任。
可他万万没想到,就在蓉城,就在人口稠密的城区眼皮子底下,有人居然就这么活生生圈禁着一只!!
这是他第二次对汪佺起了杀心,无论如何要置对方于死地的决心!
“你这是在找死!!”周剑森然地瞪着汪佺,从牙齿缝隙中,一字一句的挤出这句话。
汪佺并不觉得自己很过分:“不,你说错了!我这只是在保命而已!”
“你知不知道,这东西,可能会让整个蓉城给你陪葬?!包括你的手下和他们的家人?!”
“我当然知道!但是,无论做什么事,都是有风险的,往往风险越高,收益越大!就看你敢不敢放手一搏了!”汪佺的面色染上一层病态般的红晕,似乎特别享受这种感觉,“其实,若不是你们步步紧逼,我也不想做到这一步的,我,只求自保!周副局长,这次你应该不会再拒绝我了吧?整个蓉城的生死,可就掌握在你的手里了!哈哈哈哈哈哈……”
“你这个狗杂种!!我会看着你下十八层地狱的!!”
……
杨瑞东的枪伤还没好彻底,不能剧烈运动。
可老队长孤身一人前去交换人质,他实在放心不下,何况是嫂子和周璐,好在她俩只知道周队是出差,于是,他决定今天去看望一下,没想到,恰巧遇见了同来探望的安团长。
本来丈夫出差,方雨菡心里是有些不满的,毕竟女儿遭绑架解救后才归来,自己还差点……这个时候,警局居然不通情理的又派丈夫出任务,虽然他说是他自己主动申请的,也是为了报答安团长的恩情,但是作为一个极看重家庭的女人和母亲,要说她一点埋怨都没有,那也是不现实的。
丈夫的老下属,解救女儿和自己的恩人,同时到家里来,让方雨菡惊讶之余也感到了一丝丝欣慰,私下里还隐隐有点羞赧,多半是因为那个充满旖旎颜色的梦境。
周璐见到杨瑞东并不意外,但是看到那个冰阔乐叔叔,心情一下就明朗起来,连爸爸出差的心理阴霾都被驱散了许多。
“叫叔叔,我也认了,怎么还成了冰阔乐叔叔,请恕我无法接受这个昵称!”安天河有些无奈地抗议道。
“抗议无效!叔叔,你不觉得这个称呼很有人情味,很特立独行吗?只叫叔叔的话,大街上但凡陌生的成年男子,都可以叫叔叔呀~那太平凡了,但是,加上冰阔乐三个字,那就成了你的专属称号哦~”周璐双眼闪着微光,一脸调皮的解释道。
杨瑞东也凑趣道:“那我呢?我就没有什么专属称号吗?”
“呃……我还没想好,暂时还是杨叔叔好了,哈哈哈……”小丫头捂着嘴巴偷乐。
方雨菡见女儿难得心情不错,但家教还是要严格的,依然板着脸微嗔道:“璐璐,可不许没礼貌——你们先坐会,我去准备午饭,一会就好!”
“嫂子你别忙了,我坐会就走的。”
“是啊是啊,真的别麻烦了!”
“那怎么行!”方雨菡笑着坚持,“难得两位到家里来做客,我连一顿饭都不招待,回头老周可是要说我的,听嫂子的,吃完饭再走!”
“对呀对啊,吃了饭再走嘛~”周璐也帮着敲边鼓。
安天河和杨瑞东对视一眼,主人留客,要是坚持走,可就有点不近人情了。
其实,安天河原本是不打算来的,但是,既然周剑已经明着拜托他看顾家里的安全,不正式拜访一下打个招呼,也不妥当,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就今天来了,没想到还碰见了杨警官。
刚进门见到方雨菡时,心中就升起一股异样的暖流,脑海中不断回闪着那个销魂午后的画面,在那间卧室内,他可是见过面前这位高挑美人妻的……玛德别想了!
当时是为了救人,不得已为之,现在人家老公为了救你父亲,自愿以身犯险,还想这些东西,你对得起别人吗?!
赶紧收摄心神,安天河才不至于一时忘形而出丑。
但一见到周璐这个鬼机灵的丫头,他就顿时一阵头大,被她冰阔乐叔叔叫个不停,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是卖可乐的。
不过,这小姑娘能这么快走出阴霾,显现出年轻人该有的活力,这份坚强的意志力还是值得夸赞的,何况,她爸眼下还冒着生命危险,把自己的父亲给交换出来,于是,他对周璐难得的宽容忍让,要知道在以前,他是最怕这类有点作的女生。
和杨瑞东陪着周璐在客厅里聊了会天,才了解到周璐从小便有过人的舞蹈天赋,遗传了她妈妈的优秀基因,如今在学习之余,还报了舞蹈班,平时很注意加强对形体的训练。
因此别看她才高二,全身上下曲线突出,身材修长匀称,光是那纤细的腰身,略显茁壮的饱挺酥胸,结实高翘的臀部,清楚地说明她在生理上明显要比她的同龄人发育的成熟。
或许目前看来,还比不上她母亲那般丰腴得体,凹凸有致,但小姑娘底子确实很好,恐怕过不了几年就会出落成一个女神级别的大姑娘了,也不知道以后会便宜了哪家的小子。
由于周璐人长得漂亮,成绩也不错,还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因此经常被校方选为文艺演出的节目主持人,时间一长,自然就成了她们学校有名的校花。
校花啊,要放在自己的学生时代,那都是安天河难以接近的人物,可人生的美妙就在于不可知会的际遇。
灾变之后,随着自己经历的增多,交际面越来越广泛,他才发现,所谓校花,也并非是什么高高在上的神秘人物,一切都是当年的不自信,给自己划定了无形的界限,其实只要大胆一点,努力提升自己,一旦有机会,完全可以突破固有的交际圈,结识更多的人。
在周剑家里度过一个愉快的中午后,安天河便与杨瑞东一起告辞了。
关于交换人质,营救周剑,两人还有太多的事情要私下交流,不能当着方雨菡和周璐的面,否则只会让她俩提心吊胆的生活,这是周剑他们不愿意看到的,也违背了周剑的初衷。
周剑出发已经有半天了,按照之前的计划,最快今天晚上,最迟第二天上午,若是事情顺利便会有消息传出;反之,若是事情有变,一去不返,杳无音讯,他们就要立刻开始行动,展开搜寻工作,总不能没救出一个来,还倒搭进去一个,那是他们无法容忍的。
在安天河和杨瑞东耐心等待消息的时候,周璐在家里又变得百无聊赖起来。
请假暂时在家休养的她,难得悠闲可以放松,课本什么的压根提不起兴趣翻看,一时兴起,周璐找出家里的老相册浏览起来。
这本相册,基本是最近几年内照的,主要是记录了一家三口的生活点滴,照片上的人物,多半是妈妈方雨菡和周璐自己,他爸周剑的都很少,主要还是忙于工作的缘故,母女俩倒是经常相互给对方拍照。
翻到相册的某一页时,难得出现了一张集体合影,那是周剑还在刑警队时,与同事们过年聚餐时照的,那时周璐还在上初中,依偎在爸爸身边比现在显得青涩的多,周璐的目光缓缓移动着,挨个辨认着照片上的人物,有特别熟悉的,例如杨瑞东,也有相对陌生的,只见一两次面。
当她的手指滑到某个人的面部时,周璐的瞳孔猛然收缩剧震,记忆中某个令她恐惧的片段渐渐苏醒,与照片上的人影迅速重叠,是他?
就是他!!
他就是那个诱骗我上车绑架我的熟人!!
令她感到心悸的阴影瞬间爬满她的心神,恐惧无助的周璐下意识大喊起来:“妈妈……妈妈!!”
没过多久,杨瑞东便接到了方雨菡打来的电话,内容只有一个:“周璐记起来了,被绑架那天诱骗她上车的人是刑警队的,他名叫——关巍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