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岛浩平很嚣张,他面见宫下北的唯一一个目的,似乎就是要将立川千惠美负责管理的那部分产业夺走,没错,就是夺走,赤裸裸的强盗行为,不讲任何道理。
这部分产业原本不是属于宫下北的,而是属于赤本原介的,作为现在的产业主人,宫下北是名副其实的继承者,也是完全合法的继承者。
不过,合法的产业经营者并不能给他带来半点的保障,原因很简单,这些产业本身就是灰色产业,同时呢,无论是赤本原介还是宫下北,他们自己身上的问题就有很多,如果有类似原正久这样的人盯上他,只需要稍稍使些手段,的确是够他喝上一壶的。
那么,对于水岛浩平的威胁,宫下北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
说句真心话,不管在水岛浩平的面前表现得如何恭敬、卑微,从内心里,宫下北还真是不怎么畏惧对方的,因为前世的记忆告诉他,别说是什么水岛浩平这样的人,就连他的主子,以及他主子的主子都要快玩完了。
没错,经过几个月低调之后的金丸信的确再次活跃起来了,他在轻描淡写的一场公开道歉之后,竟然开始大言炎炎的要搞什么政治改革,要增加政界献金制度的透明度。
哈,真是搞笑得很!
说起来,宫下北还要多谢这位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水岛浩平呢,因为正是这个家伙的出现,令他想到了一个全新的着眼点,令他意识到自己应该如何闯进政治家的圈子里,让龟井静香那样的政客们,正眼来看待自己了。
“水岛先生请不要误会,我并不是借故迁延,而是确实需要经过父亲的同意才能做出决定,”看着水岛浩平那张因冷笑而显得狰狞的面孔,宫下北躬下腰,语气恭敬的说道,“您应该清楚,毕竟我的父亲还活着,类似这样的文件,需要他的私章才能生效。这样吧,请水岛先生给我两天时间,后天,最晚后天晚上,我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水岛目光炯炯的盯着他,看了约莫半分钟,这才用缓和的语气说道:“好,我相信你,就给你两天时间,后天,还是在这个地方,我希望你能做出一个让我满意的决定。”
“必然不会让您失望的,”宫下北双手撑着地面,额头几乎要触到地板上了,嘴里恭敬地说道。
“水岛先生……”立川千惠美站在一侧,有些迟疑的说道。
“好啦,千惠美小姐,”水岛浩平抬手打断她的话,说道,“不过是两天时间罢了,我们谁都等得起。而且,我相信赤本君不是个没头脑的人,他应该知道如何取舍的,毕竟这些东西对他来说,不过是所拥有财富的一部分罢了,舍了这一部分,总好过把一切都丢掉的强。你说是吧,赤本君?”
“是,”宫下北伏在地上,大声应道。
水岛浩平端起桌上的那盏茶,一口气喝干净,随即也不理会宫下北,自顾自的站起身,施施然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我等你的好消息,赤本君,”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稍稍停下来,语气冰冷的说了一句。
听着楼下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宫下北才缓缓的挺直身子,他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衣服,伸手拎过桌上的茶壶,给自己面前的空茶盏里倒了一杯茶。
立川千惠美走了,但是宫原阳平与河内善没有走,两个人仍旧安坐在桌边,没有动一动的意思。
“有人觊觎父亲留下的财富啊,这可真是个问题,”端起茶盏,宫下北抿了一口茶,轻描淡写的说道,“能不能告诉我,除了千惠美之外,还有谁也有同样的想法?”
“如果我告诉你,除了我和河内君之外,每个人都可能有问题,你会相信吗?”宫原阳平的双眼盯着桌面,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说道。
“相信,”宫下北点点头,目光在河内善木然的脸上扫了一圈,说道,“因为如果河内君有了问题的话,我和父亲很可能已经活不到现在了。”
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河内善负责的那部分工作,是根本无法见光的,如果说他也背叛了的话,那些秘密资料不可能保存到现在,他与赤本原介也不可能还活的这么安稳。
“不过,相信并不等同于信任,”不无嘲讽的笑了笑,宫下北继续说道,“让我猜猜看,是不是感觉到类似立川这样的麻烦,你们自己解决不了了,所以才想到了我?”
宫原阳平与河内善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宫下北的这番话。
“龟井说过,我和父亲担任的角色,实际上就是一条狗,外表光鲜,实则内里空无一物的狗,”宫下北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自顾自的点了一支,深吸一口,说道,“对这种说法,我并不感觉气愤,只是有些好奇,这条狗真的是属于自民党的吗?现在,我见到了水岛浩平,呵呵,总算明白自己这条狗是属于谁的了。”
目光有些迷离的看着眼前弥漫的烟雾,宫下北沉默片刻,幽幽的说道:“父亲给金丸信做了三十年的狗,始终想要挣脱那条狗链,却始终未能如愿,但是想要把这条链子拴在自己脖子上的人,却是多得难以计数。类似你们这样的家伙,现在不仅要把这条链子拴在自己脖子上,甚至还想着要吞噬了父亲的尸体,就连他的私产也不放过。这是养肥之后,就打算宰割了吃肉吗?”
“换做你又能怎么样?”
宫原阳平恼怒的反问道,“先生把一切都交给你了,你又能守护住什么?在被先生看中之前,你不过是个黑帮底层的混混罢了,你有什么能力带领这些人守住先生留下的一切?!先生的固执令人难以理解,他难道看不出你这家伙,连叶山的一根手指头都不如吗?!真是莫名其妙!一切都莫名其妙!”
这还是宫下北第一次看到眼前这个家伙愤怒咆哮的样子,毫无疑问,此时他说的这番话,才是他的心里话,才是他对自己的真实看法。
“你说你不信任我们,没错,我们相信,因为我们也不信任你,”宫原阳平似乎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他长出一口气,继续说道,“所以,我们要给自己找一条出路,而……”
“只不过你们找的出路不尽相同罢了,是吗?”
宫下北打断他的话,冷笑道,“你想把所有人都笼络到自己身边,结果却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强的号召力,更糟糕的是,你这种背叛的行为,给立川千惠美那些人提了个醒,让她们突然意识到,原来她们是有机会替自己做主的。”
宫原阳平哑然,很明显,宫下北的猜测完全正确。
人心就是这样的,如果所有人都能平静的接受一种命运,那么所有人就都能很安稳,可一旦有人跳出来反抗,往往就能在一瞬间造成人心浮动的局面。
“如果叶山君在的话,绝不会是这样的局面,”良久之后,宫原阳平自言自语的说道。
“去你妈的叶山君!”
这一句话,就像是一根针扎在了宫下北的屁股上一样,他一下从地上跳起来,抬脚将面前的桌子踹翻出去,同时怒声喝道,“他已经死了,死了!知道吗?!死了的人狗屁事情都做不了。”
踹翻了桌子,他仍旧是怒气未消,又一脚一个,将宫原阳平与河内善两人踹翻在地,这才骂道:“真是他妈的混蛋啊!难道对你们这些家伙来说,一个死人就那么重要吗?!我已经很努力的维系现在的一切了,你们知不知道,对于我来说,你们实际上已经是一种负担了,没有你们,我可以前行的更加轻松,难道你们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吗?!”
这倒不是故作姿态的谎话,而是宫下北的真心话,实际上,对他来说,如今赤本留下的私产已经成了鸡肋般的存在了,毕竟他看重的并不是金钱。
但是话说回来,面对威胁,这些鸡肋般的私产他还不能轻易放弃,因为那些环伺周围的人,都是些得寸进尺的饿狼,他如果退后一步,就必须再退后第二步,直到退无可退被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才是最终的结局。
骂完了这番话,宫下北似乎片刻都不想在这里停留了,他顺势将烟头丢在了宫原阳平的身上,随即转身就走。
“父亲留下来的东西,只要交给我了,就是属于我的,”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下来,头也不回的说道,“哪怕它一文不值,也是属于我的,无论是谁,想从我的手里把它拿走,就得做好去死的准备。对于你们,我半点信任都欠奉,我也不需要你们的信任,但父亲留下来的东西,我会尽全力去守护,从现在起,我希望你们两个能老老实实的,否则的话,别怪我翻脸无情,我还不想在父亲活着的时候,把他曾经信任的人全都送到地下去。”
话说完,他径直走出房间,从楼梯处快步走下去,不一会就消失在这家商店的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