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矮桌边上,宫下北跪坐在榻榻米上,再次鞠躬行礼,说道:“渡边先生,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请多多关照,”渡边恒雄还了个礼,微笑道。
宫下北拿起桌上的茶壶,给渡边恒雄的茶杯里斟上茶水,又拿了一个茶盏放在自己面前,同样斟满,随即在放下茶壶的时候,拍了拍手。
随着他拍手的声音落地,障子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两个穿着粉色和服的女孩跪着挪进来,送来放满各种甜点、小食的托盘。
“渡边先生,尽管你我第一次见面,可我对您却是仰慕已久,”趁着两个女孩摆放甜点的时候,宫下北双手撑在大腿上,直着腰,说道,“您主笔的很多文章、报道,我都看过,对此……”
“呵呵,赤本君还是不要客套了,”渡边恒雄笑眯眯的打断他,很直接的说道,“我相信你很了解我的情况,而我呢,对你也是有所了解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今天约我来这里,肯定不是单纯为了喝茶的。如果有什么事的话,你可以直接说出来,而且,不瞒你说,我正好有件事需要你帮忙,所以,我们具备成为朋友的基础,类似那些吹捧的客套话,没有必要说太多。”
宫下北一滞,心说这老头够直白的。
不过这样也好,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真心实意的朋友,大家无非就是各取所需的相互勾结罢了,尽管这种关系看上去很单薄,但实际上却也很牢靠。
“既然这样,那我就冒昧了,”没有丝毫的迟疑,宫下北微笑道,“是这样的,最近我有一个朋友出了些状况,具体来说,就是他的一个情人准备通过某些手段来抹黑他,当然,其中也可能掌握有一定的实际证据。”
“哦,我明白了,”渡边恒雄微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赤本君说的应该是山崎拓议员吧?”
宫下北没有说话,只是面带微笑的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对方的猜测。
“那么,赤本君的意思,是需要我帮什么忙呢?”渡边恒雄问道。
“我希望相关方面的报道,不要在贵报的版面上出现,”宫下北说道,“最好的结果,还是能够将相应的那些不太好的东西,都交给我。”
“呵呵,这个可能性不大,我做不到,”渡边恒雄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说道,“赤本君,你要明白,我只是报社的社长兼主笔,并不是警察,我没有权力要求一名记者将她手里掌握的资讯交出来。况且,即便我去索要,对方也不一定会给我,我更不能保证对方手里是不是留有备份。”
语气顿了顿,他看着宫下北继续说道:“我所能做的,就是让这份报道不会出现在读卖新闻的版面上,当然,我甚至可以让他不出现在东京主要的几份刊物上,但你若是想把东西拿回来,恐怕还要想别的办法。”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宫下北点点头,他也能理解老头的这种说法,“那么,渡边先生,贵报那位名叫新田葵的记者,如果我对她采取一些必要的手段,您是不是会介意呢?”
“那要看你所说的必要手段是指什么了,”渡边恒雄微笑道,“我个人的建议……当然,只是我个人的建议,在能不使用暴力的情况下,任何事情,总归还是和平解决的比较好,毕竟没人喜欢摊上麻烦。”
“呵呵,我也是喜欢和平的人啊,”宫下北点头赞同道,“可就是担心和平的手段解决不了问题呢。”
“不去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渡边恒雄依旧是那副老神在在的笑容,“你看最近那些右翼团体闹的那么厉害,那么多人都看不下去了,可警视厅不也同样没有借助任何暴力手段吗?”
宫下北的目光闪了闪,他垂头看向自己面前的茶杯,在那清澈的茶水水面上,倒映着屋顶的灯光。
“或许,他们这两天就不会闹了呢,又或许,警视厅在迫于无奈的情况下,也会选择借助暴力手段呢,”沉默了一会儿,宫下北说道,“至少我认为,在和平手段无法解决问题的时候,暴力手段并不是不能考虑的。”
渡边恒雄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接下来,两人没有再谈这方面的问题,而是开始聊一些风花雪月、政坛趣闻。
约莫半个小时多点,渡边恒雄找了个借口离开,结束了这场会面,他甚至连桌上准备的甜点小食都没碰,就喝了一杯茶。
尽管如此,宫下北还是放了心,至少不用担心山崎拓的事情明天上报了,至于现在,就是去搞定那个新田葵了,对这种人,能收买就收买,毕竟就像渡边恒雄所说的,总是打打杀杀的并不好。
但若是收买不了,那就只能像之前说的一般,想办法让她彻底消失了。
新田葵的住处,河内善早就打听清楚了,对他们来说,只要知道人是谁,想要找出对方的住所来并不难。
不过,也不知道是心里有所警觉,还是说凑巧了,当天一整晚,新田葵都待在报社里,根本没有离开,直到第二天临近中午的时候,宫下北才得到消息,说是这女人已经回了位于世田谷区的住所。
世田谷区上町,临近东京农业大学的一处独栋高层公寓门外,宫下北的车停靠在路边上。
车内,宫下北翻看着手里的一份资料,这是一份关于新田葵的资料,很相信,包括她家中的一系列情况。
按照资料上的显示,这女人没什么背景,她是札幌人,自幼父亲早亡,母亲是个市政清洁工,可以说是家境贫寒,她上大学的学费,都是依靠的助学贷款。
不过,她的成绩倒是很不错,大学期间每年都能拿到奖学金,毕业后直接在《读卖新闻》做事,从校对员开始,用两年多时间做到正式记者,算是很牛了。
要收买这样的人,宫下北感觉应该不是很困难,因为根据河内善调查到的情报,这女人还有很大一笔助学贷款没有还上,而且,她的母亲体弱多病,仅仅是给她母亲看病以及在东京生活的开销,就是很大一笔钱了。
在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里,新田葵的助学贷款按月清还屡屡违约,以至于弄的个人信用记录不是很好看。
在日本,一旦个人诚信出了问题,尤其是信用记录弄花了的话,整个人生都会受到影响,所以,宫下北给这个女人准备了很大一笔钱,他有理由相信,自己可以摆平这个麻烦。
如今的世田谷区上町还有些破落,这个独栋的住宅楼也很破败了,就在楼道的入口处,还堆放着一大堆破纸箱、玻璃瓶什么的,更过分的是,就这些破烂,竟然还有被人用铁丝网圈了起来,估计不知道是谁家专门捡回来的。
楼高八层,却没有电梯,从这一点看,这栋楼的历史应该不少于三十年了,否则的话,这样的建筑是违规的。
河内善的腿脚不方便,再加上他的形象不太好,所以宫下北没有让他跟着上楼,而是挑了两个女保镖一同过去,两个女保镖一人手里拎着一个黑皮的密码箱,里面都是现金。
从一楼一路上去,楼梯间内的气味有些古怪,倒也不是臭,而是一股类似熬醋所特有的那种气温,很刺鼻。
楼梯右侧的墙壁早已变的斑驳,偶尔还能看到一些血红的大字,无非是什么某某人欠债不还,拿命来抵之类的。
宫下北弄了个手绢捂着鼻子,一路上了六楼,最后停在一处明显新刷过油漆的房门前。
“是这吗?”宫下北看了一眼房门上的牌号,早就已经锈的看不清楚了。
“是的,主人,”一名保镖点头说道。
看了一眼门侧的通话器,宫下北横移一步,挪到门边猫眼看不到的地方,做了个手势。
他的形象更不好,如果被人从猫眼里看到的话,估计多半不会给他开门。
但随行的保镖就不同了,明眸皓齿的两个小姑娘,很容易得到别人的信任。
保镖明白他的意思,一人上前按了门铃,等了约莫三分多钟,通话器中才有一个烟嗓的女人声音传出来:“你们是什么人?”
“非常抱歉,打扰了,请问这里是新田葵小姐家吗?”女保镖原本霜冻般的脸上露出笑容,柔声问道,“我们是上町改建恳谈会的恳谈专员。”
河内善的工作做的很到位,他连这一片地区正在准备改建都调查过了,而所谓的恳谈会,就是负责改建的不动产公司专门组建的谈判小组,负责与该地区业主们谈判的。
门内的人果然没有多想,直接就把房门打开了。
就在房门打开的一瞬间,还没等里面的人开口,一名保镖已经迈腿跨了进去。
当宫下北从墙边转出来,走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女式小西服上衣,下身却只穿了一条粉色底裤的长发女人,被自己的保镖捂着嘴巴,拖到了玄关入口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