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蒙的细雨笼罩着整个东京,不过,这场细雨却没有冲散人们庆祝“海节”的热情。
正是上午十点钟,穿着白衣的庆祝队伍,在新宿区役所门前浩浩荡荡的行过,即便是参与游行示威的人群,也自动为这支数千人组成的浩荡队伍让开通道。
两支队伍交汇的地方,人头攒动,各种颜色的雨伞遮蔽了整条街道,看着乌泱泱的,场面很大。
在街道边上,几辆房车停靠在贴近区役所正门的地方,车上插着印有“七生报国”字样的军旗,车厢壁上,则有大量用黑色油漆喷出来的“米国万恶”的字样。
熟悉街头右翼组织的人,看到那些军旗就知道,这是去年刚刚成立的一个极右翼街头组织,名叫“三岛由纪夫研究会”,成员主要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崇拜三岛由纪夫及其创立的所谓“盾会”。
三岛由纪夫是日本著名的作家,写过很多享誉世界的作品,还曾经三次入围诺贝尔文学奖,但若是抛开他的文学造诣,这家伙基本上就一无是处了,不仅如此,此人还是个鼓吹战争的极端右翼分子。
这家伙干的最轰动的一件事,就是在1970年借着去参观陆上自卫队东部总监部的时候,绑架了该部队的师团长,然后当着近千名自卫队中下级军官的面,号召自卫队跟随他发动政变,废除和平宪法,保卫天皇和日本的传统。
结果,这个家伙慷慨激昂的发表了一通演说,却被在场的军官士兵用嘘声赶下了台,最终,抱着羞辱和绝望的情绪,自己切腹自杀了。
不过,也正是通过这种近乎幼稚的举动,以及随后的切腹自杀,这个家伙完成了一个从右翼分子偶像到右翼分子神像的转变,这个去年成立的“三岛由纪夫研究会”,就是借着推崇他的名义创办的。
听到车外的喧闹声,一辆房车的车门打开,从里面跳出来一个看上去三十六七岁左右,脸上架着金丝眼镜,浑身上下都有一股文人气质的家伙。
这家伙显然对街道上走来的庆祝队伍非常不满,浓密的两道粗眉皱了皱,转身回到车上,再次下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个扩音器。
他将扩音器举到嘴边,说了句什么,才发现扩音器的开关没有打开,就在他重新将扩音器拿下来,准备打开开关的时候,一个满脸胡渣、浑身上下都湿透的中年人突然挤到他身边,举起一把雪亮的餐刀,照准他心脏的部位狠狠捅了进去。
手里拿着话筒的家伙挨了一刀,一双眼睛瞬间瞪得大大的,但在第一时间,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因此,眼睛里全都是困惑不解掺杂了惊恐的眼神。
邋遢的中年人却是没有半点含糊,他将沾满鲜血的餐刀从对方胸腔里拔出来,手肘后缩,聚起力道,又是连续的两刀捅进去,等他第四刀捅出去的时候,对方已经眼睛大睁着靠在车厢壁上,双腿虚弱的弯曲,整个人朝地上滑坐下去。
周围终于响起了惊悚的尖叫声,附近的人开始朝外推搡,试图离这个血淋淋的地方尽可能远一点。
中年人却是依旧不肯罢休,他直接一屁股坐在倒地男人的双腿上,双手握住刀柄,又将刀子举到头顶,再朝着倒地男人的胸膛狠狠扎下去。
殷红的鲜血顷刻间便淌了一地,顺着流淌的雨水朝道路边的排水渠漫过去,沿途的水面上,鼓起一个个细碎的气泡。
四周的街道上彻底乱了套,跑掉的鞋子、丢弃的雨伞、遗落的手包,随处可见,还有一个五六岁大的女孩,无助的站在离邋遢男人不足六七米的地方放声大哭。
只是一会工夫,邋遢男人便将倒地男子的胸膛扎成了血肉模糊的蜂窝煤,他又拿着刀子,尝试着去割那具尸体的脑袋,可刀子已经钝了,再加上又不好使力,在将尸体的脖颈割的浓血四溢之后,才无奈的放弃了。
邋遢男人将刀子丢在一边,有些虚弱的从地上站起来,转身看到那个孤零零哭泣的女孩时,就那么蹒跚着走过去,最终站定在女孩面前。
不远处,一个穿着和服的妇人正哭喊着朝这边奔过来,她的木屐都甩脱了,却根本顾不上捡。
而在妇人的身后,两名警察也在狂奔,这是两名女警,从制服上看,还是专门抄录车牌的交通警。
邋遢男人朝着狂奔而来的三个女人看了一眼,几乎被胡须覆盖着的嘴唇咧了一下,挤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随后,他摸摸口袋,从那破破烂烂的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
棒棒糖上包裹着红色的彩纸,邋遢男人将彩色包装纸拆掉,蹲在女孩面前,将棒棒糖塞进她的手里,随后转过身,四肢着地的匍匐在地上,还将双手抱在了脑后……
街道两侧,躲得远远的人群里响起一片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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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湾,一艘乳白色的大型游艇停泊在起伏不定的海面上,游艇后甲板的遮雨棚下,宫下北摇动线轮,近乎透明的鱼线从水线渐渐扯出来,还带出来一条将近一尺半长的金枪鱼。
眼看着梁家训用一个抄网将鱼抄出水面,聚在遮雨棚下的四五个人纷纷鼓掌,嘴里还说着各种恭维的话,什么钓鱼大师啦,可以参加钓鱼职业比赛啦之类的,总之就是什么好听说什么。
缓缓地站起身,将手中的鱼竿交给梁家训,宫下北转过身,看着身边的众人笑道:“钓鱼这种事,无所谓技巧,只要有耐心就好了,鱼嘛,早晚都会上钩的,就像那些有钱的韩国人。”
周围的众人很是配合的发出一阵哄笑,嗯,笑声、表情,都配合的很到位。
“走吧,这雨越下越大了,咱们到厅舱里坐,”宫下北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说道,“今天我可是专门作了一番准备,希望从南美来的水果能够符合大家的口味。”
“呵呵,那我可要敞开胃口大吃一顿了,”深谷隆司搓着双手,做出一副老饕的样子,笑道。
“哈,深谷君不用客气,”宫下北笑道,“我准备的量足够充足,绝对能满足诸位的胃口。”
说着话,一行人走进艇舱内,几乎就在同时,一名女保镖拿着移动电话过来,凑到宫下北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哦,非常抱歉,诸位,”宫下北停住脚步,一脸歉意的说道,“我可能不得不暂时失陪了。”
嘴里这么说着,他从保镖的手里结果电话,用另一只手朝电话听筒指了指,压低声音说道:“是华盛顿来的电话。”
在场的人一共十四个,包括深谷隆司在内,全都是自民党内亲美的保守派议员。
深谷隆司是这些人的头,他一听说是华盛顿打来的电话,便显露出一幅谅解的表情,说道:“赤本君尽管去忙,我们是不会客气的。”
“中村小姐呢?”宫下北先朝他点点头,随即扭头问身边的保镖。
“在房间里休息,”保镖言简意赅的回答道。
“去请她下来,”宫下北吩咐一声,又扭头对深谷隆司等人笑道,“这样吧,我让美和来接待诸位,她现在就是我的助理,大家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稍后我会安排的。”
“赤本君真是有福气啊,美和小姐不仅人漂亮,还那么精明能干,的确是个难得的助手,”深谷隆司一脸艳羡的说道。
这番话自然又引来一片附和,只不过这次夸赞的对象,变成了中村美和。
“那么,诸位,我就失礼了,”宫下北又微微弯腰,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直到将歉意转达给每个人,这才转身离开艇舱。
艇舱外,顺着旋梯登上二层,宫下北将手中的电话交给身边的保镖,自己则施施然走进小厅,最后进了一间并不算怎么宽敞的房间。
当然,之前所谓从华盛顿打来的电话,是根本不存在的,宫下北只是不愿意陪着那些脑子有问题的家伙们进餐罢了,另外,他也是在给中村美和创造机会,让她尽快熟悉自己所接触到的政客们。
如今,宫下北是真的在将中村美和当做自己的副手来培养,两个多月前的枪击,令他明悟到一点,那就是一旦自己发生了意外,就目前的情况,他所关心的那些为数不多的人,将连一个最基本的保障都没有。
他需要在自己发生意外之后,有一个站在他一边的人,迅速掌控住局面,至少是能够坚持一段时间,为自己关心的人提供一个逃离的机会。
而这个人,就目前来说,只有中村美和是最合适的。
不大的房间内,中村美和正在试穿一条裙子。裙子的款式很保守,除了两条手臂和两节小腿之外,别的地方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你看这条裙子怎么样?”站在整观镜前面,中村美和转了个圈,双手扯着裙摆问道。
“换条宽松的裤子,”宫下北瞄她一眼,随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