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人有一讲一,你这个相格,若为女身,纵然非是娼门女,也是屏风后立人!若生而为男,注定就是姑爷命,一生富贵都从女人身上来……”
老相士摇头晃脑,伸手拿起桌上的纸扇,“哗”地一声展开,俨然就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你若不信,且回想看看,自己这辈子的成功得意,是否都得阴人之助?”
……这家伙……怎么、怎么可能看得出来?
被这一问直击,白夜飞心惊肉跳,脑中思绪起伏,想不到竟被一个街头神棍看出自己两辈子的虚实,若非已经历够多,见多了神神叨叨的事,简直都要大喊一声不科学。
陆云樵瞥了白夜飞一眼,代答道:“他失忆,记不得以前的事了。”
老相士摇着扇子,独眼转动,盯着白夜飞,“失忆只是不记得以前,但总有最近的记忆,你要嘛不碰女人,要嘛就不发达,否则……你最近的发达,是不是都与女子有关?”
……要不要真那么神啊?
满脸惊愣,白夜飞双唇颤动,却硬是说不出半个字来。
陆云樵在旁边连连点头,比了个大姆指,抢答道:“您厉害,全部都是!”
白夜飞回神过来,用手肘顶了陆云樵一记,面色不悦,后者却收不住笑意,摊手道:“真是这样啊,难道你能否认?”
……铁证如山,你这是让我怎么否认啊?
白夜飞捂着额头,想了几秒,面色一肃,从怀中取出一枚金币,在老相士面前晃了晃,语重心长道:“那……仙长,有没有办法可解?”
老相士眼中放光,细细又打量了少年一番,严肃道:“小哥,你可还是元阳童身?”
白夜飞挑了挑眉,抬头看天,见夜色深沉,星月躲在云雾之中,若隐若现,他扭头问陆云樵,“搭档,现在什么时候了?过了子时没有?”
陆云樵不解,“已经是丑时了,怎么?这有什么关系吗?”
白夜飞松了口气,果断一下拍桌,说得异常肯定,“今天还是!”
陆云樵翻了白眼,老相士手中折扇“啪”一声落在桌上,眼珠子转了几圈,才点头道:“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白夜飞神色不变,又晃了晃手中金币,“不行吗?总之,我是不是童身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枚金币闪不闪?你看着它说,我这相格……有法可解吗?”
老相士无奈摊手,“事已至此,再无改法,就算小哥你出钱也没法。如果非要逆天而行,就注定小哥你这辈子碌碌无为兼短命,倒不用担心犯桃花了。”
……那还有屁用?
白夜飞心中恼怒,面上阴晴不定,一时不知道该把老相士当骗子?
还是相信这位街头异人的话?
就算相信,自己又该怎么办?
似乎看出白夜飞的心思,老相士摆摆手,“小哥,我有一言相劝。”
白夜飞急问道:“是什么?”
“软饭、硬饭都是饭,是饭、是粥,还不都是吃?”
老相士正色道:“旁人的奋斗之路,都是迎男而上,欲求美人而不可得,就好比你旁边这位!唯独你的相格,可以顶女直上、媾女攀上,说起来是不好听,但却是旁人苦羡不得的奇缘,就好比你旁边这位!你又何苦抗拒呢?只要顺势而为,必然飞黄腾达,前途无量啊。”
白夜飞尚自沉吟,陆云樵已经面孔抽搐,身子前倾,盯着老相士,错愕道:“喂!你劝他就劝他,怎么说啥都要扯上我?”
老相士双手一拍,“因为接着就要说到你了!不怕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是冲着你来的。”
陆云樵神色一凛,谨慎道:“哦?你看出了什么?”
老相士打着拍子,语调忽然飘忽起来,“血仇亲恩无处觅,苦里须向圣莲寻,花开当折莫要折,天剑之下有佳音!”说完,比了一个果断切砍的手势。
二十八字听在陆云樵耳中,只觉莫名其妙,脱口道:“你这什么意思?”
老相士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怪笑道:“你等的那个……不是人!”
陆云樵彻底呆住,老相士不再理他,转头看向白夜飞,身子前倾,与他贴近,在他耳边阴恻恻地怪笑,“等你的那个……不是人!”
白夜飞莫名其妙,要不是刚刚姑爷命一说准得离谱,直接就要开口斥骂一句“装神弄鬼”,余光看向陆云樵,想看看搭档有什么想法?
陆云樵没有回应这个眼神,似乎还在迷惘中,白夜飞轻咳一声,刚要说点什么,老相士却抢先一步,严肃道:“喂,你们两个有没有看过天外飞仙?”
陆云樵连连摇头,白夜飞一脸愕然,老相士得意笑道:“那你们有眼福了,我这就给你们开开眼界!”
白夜飞隐约感到有哪里不太妙,却不及阻止,老相士双手一拍,大喊一声:“我飞了!”
迈开大步,佝偻老迈的身躯,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老相士好像二八小伙般大步飞奔,直直跑向长街尽头,瞬息之间,身影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处于巨大的荒谬感中,白夜飞和陆云樵眼睁睁看着人不见,还在想这算什么天外飞仙?
这老货又在弄什么玄虚?
脑里盘旋的主要问题,就是这货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片刻之后,阵阵冷风,嗖嗖刮地,落叶卷起,老相士一早无踪,连脚步声都听不见了,桌旁的老羊忽地仰首“咩”了一声,四蹄扬起,哒哒哒也跑入黑夜尽头,只留下一张破桌,还有……如梦初醒,醒悟自己被耍了的两人。
“这老货!跑路就跑路,说什么天外飞仙?”白夜飞骂了一声,突然发现手中空空,拿出来的金币不知何时已不见,估计是被老相士取走了。
回忆刚刚的一切,白夜飞觉得这一切荒唐莫名,那个鬼老头不像是风尘异人,更像是神经病!
而看着神经病耍半天猴戏的自己两人,简直比猴子还不如!
猛力甩甩头,白夜飞看向陆云樵,后者看着老相士远去的方向,陷入沉默,良久之后,才摇头道:“江湖术士,素来危言耸听,说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有可能他是打听了乐坊的消息,特地跑来讹你。”
白夜飞用力点头,“说得好,我从来不信算命的,随便讲个几句,就想玩弄我的人生,我有这么傻吗?”
“我也不信。”陆云樵点头,却语带干涩,“就当没发生过好了。”
“对!”白夜飞一脚踢翻木桌和招牌,“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切都只是幻觉而已。”
两人心照不宣,都不再提刚刚的事情,继续向前,却默契地不再说话。
陆云樵板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夜飞故作轻松,心中却是忐忑,前半生的剩余记忆不断涌出,让眼前的未来蒙上一层阴影。
好不容易压下杂念,觉得这样的气氛实在沉闷,白夜飞挠了挠头,问起先前的问道:“喂,搭档,刚刚那帮人说的天经是什么玩意?”
“那个啊……是天洲一个古老的传说。据说上古时期,百家争鸣,人族的文明空前发达,可以做到许多如同神话一样的事,因此骄横自大,生出野心,要窥探天道之秘。”
陆云樵没精打采,顿了顿才答道:“人触怒苍天,降下百年灾殃。相较于自然伟力,人类显得格外渺小,无数人逝去,国家倾颓,文明崩溃,天洲进入黑暗时代。最后为了平息天怒,诸子百家,一起还道于天。”
“这都啥跟啥啊?诸子百家怎么还干过这个?他们挺闲的啊!”白夜飞一头雾水,不解道:“历史不同也就算了,啥又叫还道于天?”
陆云樵解释道:“诸子百家将当时各派的传承,一应秘法集合,归还于天上,这就是天经的由来。据说真的结束了黑暗时代。但是那时既有秩序已经失衡,天洲动荡,万法崩坏,百家皆败,学术传承大多断绝。而天经当中的内容,就是那些失传学术的唯一记录了。”
白夜飞顿时明白,点头道:“听起来像是一座大宝库,不过,那些失传的东西,比现在的好?那是绝学秘法,不是古董吧?”
“百家争鸣,是天洲最辉煌的时代,黑暗时代之后,万法衰败,百家不传,虽不断有后人推陈出新,弥补断章,但终究未能达到昔日的高度。”
陆云樵道:“记录着黄金时代成果的天经,就是这么诱人,是可能颠覆当今格局的东西,所以……现在到处都有天经的传说,也都有无良贩子,拿天经的名头骗新人。”
白夜飞好奇道:“那有没有人真得到过天经?”
陆云樵耸肩道:“这种东西就算真存在,也肯定握在大势力的顶层手里,是最顶级的机密,怎么可能被人随处兜售?总之,会跑来给我们的,都是骗子!”
“有理。”白夜飞赞同,又问道:“那你刚刚念的诗,又是怎么回事?”
陆云樵苦笑一下,“这里是郢都,复兴会的影响力极大!而复兴会平常的切口就是念诗,里头的大人物都有代表诗,出场都会念一轮,只要你也学会那一套,很容易……就会被当成他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