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的香闺,曾经象征着主人的意气风发与显赫,但此刻却也因此而失色,琥珀独守房中,就着桌上美酒、玉壶,自斟自饮,陷于失意当中,红唇轻启,低低唱起了菊花台。
“……桂花残,满天伤,你的哭泣动心房……”
吟唱声中,起舞弄清影,琥珀摆动曼妙的肢体,柳腰轻折,在屋中舞出一个又一个的动人姿态,眼神更随着歌声流泻,变化无定,时而慷慨激昂,时而凄婉哀怨,尽诉心中情感。
“……云边好情郎,深情款款在脸上,想与他成双……”
一幕又一幕的过往,随着歌声,在脑中飞快闪过,前尘情仇,历历如在眼前,琥珀仿佛回到初取得这首曲子的那一瞬,欢欣鼓舞的振奋,笑容不禁浮现。
自己实在太渴望一场确实的成功,打破停滞已久的当前,而以自己的专业眼光,百分百肯定这首菊花台的潜力,它古怪的曲风,恰似一块未雕琢的璞玉,只要稍加编整,必将绽放前所未有的光芒!
这个判断,果然是对的,但可惜,自己料到了前半截,却没能预见这结局……
心里伤痛,琥珀醉意上涌,脚下踉跄,一跤滑倒在地上,还未站起,就听见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小姐。”
燕儿推门进来,看见自家小姐萎靡在地,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搀扶,琥珀挥手推开了她,迳自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不好……”燕儿摇了摇头,气愤不平,“姓董的装作大气,答应翡翠说愿意接纳小姐回去,但其实根本就没这个打算。她借着临时陪练的名目,让洁芝顶替你的位,每天都夸洁芝出色和进步,显摆给全团人看,根本就是不留余地,要小姐你好看了。”
“都说什么革命感情,什么相濡以沫,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琥珀面色如冰,喃喃道:“我与姓董的一路苦撑至今,到头来,她却这样回报我……”
“姓董的哪里还记得小姐?”燕儿愤恨道:“小姐又何必再顾虑良多?事到如今,不能再拖了,那边也不断在催,小姐得做决定了。”
“是啊,得做决定了……”琥珀失魂落魄,脚下一软,险些又跌了下去,燕儿急忙要扶,她却自己搀住桌边,目光落在桌上。
散落的菊花台曲谱,改编费了自己极大心力;旁边则是摊开的帝都日报,上头白夜飞的图像,笑得无比嚣张,配上旁边的大字标题,看在眼里,只感觉格外刺眼与苦涩。
原以为……这将是自己腾云登龙的最佳机会,怎料到最后,竟成了自己的墓碑石了呢?
一切……究竟是哪里出了错?自己到底是哪错了……
“小姐……”一声呼唤,让琥珀回神,燕儿神色难看,催促道:“真的要做决定了,不然那边……”
“那边不是好招惹的!”
琥珀的叹息满是苦意,“或许先前就不该动这种念头,跟那边接触……他们不是善类,与虎谋皮,一不小心,说不定下场比现在还惨……”
“那小姐说现在该怎么办?”燕儿一脸苦恼,恨恨顿足,“说起来,都是姓白的渣男不好,他来了之后,就没有一件事情是顺的!如果没有他,小姐现在早已领着大家,去参加王爷的生辰庆典了,哪还用顾忌这、顾忌那的!”
琥珀听了只是苦笑,她的见识不凡,非燕儿可比,知道事情绝没有表面这么简单。
原以为,白夜飞不过是个有些天赋、有些异想,其实什么都不懂的家伙,若非有自己的努力,岂能改出让人惊艳的“菊花台”?
哪曾想,他压根就不以为意,转头便写了新曲,一曲惊城,诸贤皆醉……
实力差明摆在那里,这是自己怎么都做不到的事!
相形之下,让凤老板认可的这点小成就,又算什么呢?
燕儿不知主子的想法,仍数落道:“那小子根本就没什么真本事,那天也全是靠翡翠和洁芝。现在外头好多人都往团里递帖子,想要拜望什么白小先生,其实就是想挑战他,却全被姓董的拦住,不让他见任何人。如果他真有本事,哪需要这样?真金不怕火炼,这还不是怕他一接触外人就露了底!”
“这么说……”琥珀点头道:“生辰庆典之前,团长是不会让外人接触他了,打定主意要等庆典之后了。”
……如果在庆典上再震惊全场,甚至让天子肯定,现在那些想拉他下马的,应该也不敢妄动了。
燕儿气苦道:“之前明明讲好,小姐和姓白的渣男还要比试一场,分个高低。可现在……团里人人都刻意忽略这事,一个个都是势利眼。如果比上一场,小姐肯定不会输给那个渣男的。”
琥珀沉默不语,燕儿还要说话,外头忽然传来连串辟里啪啦的鞭炮响声。
“这是……”琥珀疑惑道:“团里有什么喜事吗?在这时候?”
燕儿神色尴尬,低声道:“刚刚回来时听人说,碧玉好像突破了。”
琥珀不解,“突破?什么突破?”
“说是碧玉修练有成……”燕儿也一脸困惑,“开门登元了,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这怎么可能?”琥珀大惊失色,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东西。
碧玉之前的修练,全团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琥珀惊疑之中,更感到无比荒唐。
希望女团的成员,连带自己在内,都有各种修练障碍,没法在这条路上走远,才会流落到这里抱团。
若非如此,希望女团的成就怎会只有如此,在二三线团中沉沦?
纯论歌舞、琴曲,希望女团绝不输其它的一线团队!
现在,在六女之中,修练根基也算差的碧玉,怎就抢在所有人之前,打破桎梏了?
如此天堑,怎么越过去的?
这种好事,怎么就发生在她身上?
越想越是不甘,琥珀猛地抓住燕儿双肩,急问道:“有打听到怎么回事吗?
究竟是为什么?”
“有……有一个传言……但可能不是真的。”
燕儿神色尴尬,支支吾吾,琥珀握紧她肩头,厉声道:“说!”
“说……说是跟姓白的有关……”
“什么?”琥珀神色大变,倒吸一口气凉气,脑中念头纷呈,猛地一咬牙,吩咐道:“你去帮我约见姓白的。”
燕儿摇头道:“小姐,冷静啊。姓白的不是好人,而且,就算要约也没用啊,他上次就拒绝了。”
“这次不同。”琥珀正色道:“你让他过来,说我要向白小先生道歉,并可以答应他一切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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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为闺房,翡翠房中,低调简朴,此刻琴声回响,动人心弦,白夜飞独自操琴,专注认真,神情近乎虔诚,翡翠在一旁静静听着,不时点头,同样神色投入,沉浸在琴音之中。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翡翠犹闭目品着余韵,直到白夜飞笑着看来,才睁开眼,点头道:“这首有所思,你弹得比前两天又进步了。现在的指法固然优异,但更重要的,还是要记得将自己的情感融入进去,不然,就只是空弹,背离了有所思的原意。”
白夜飞点头称是,心中暗叹,自己的古乐底子还是太差,纯靠应声虫的异能撑场,许多细微之处把握不到。
然而,先天不够后天补,从这几天的进步看来,只要肯多花时间去学习,定能把应声虫抄来的东西,吸收变成自己的,这才是最长远的好办法。
趁着有翡翠当老师,自己有必要多加练习,这些都是水磨功夫,要投入才有收获。
想到这里,白夜飞端正态度,手拂琴弦,“且再听听我这一首。”
琴声又响,这曲呦呦鹿鸣,是日前翡翠手把手教的,白夜飞学得认真,虽然在手把手之外,也把着她的手,做了很多额外妙不可言的事,但仍没耽搁学习,几天来,已把这曲弹出些心得来。
具有古意的简单琴音,如小河潺流,平和安抚人们的听觉,翡翠微笑聆听,眼中波光流转,尽是赞许。
一曲终了,白夜飞呼了口长气,微笑问道:“怎么样?我有天分吧?”
“当然。”翡翠笑着点头。
白夜飞奇道:“不是吧?我还真有天份?哪一种?”
“乐曲原为抒情而发,无情之人,就算技巧再好,也不能动人。”
翡翠握住少年的手,正色道:“弹琴的天赋有很多种,但在我看来,最关键的就是情感。你是有情人,情感丰富,能够将情融入曲中,这就是最宝贵的天赋。技巧可以靠苦练习得,薄情却无解。”
“有情……”白夜飞微微一怔,没想到居然会听见这样的评价,自己这种人,竟然也成了有情人吗?
这个评价让人受宠若惊,却又实在有些搞笑……